小七豪爽地抬抬下巴,“若是旁人自是舍不得,大伙吃,小的管够。”
众人呵呵笑着,夏重潇放下茶杯,轻展袍袖,“既然大伙都来了,咱们就开始吧。夏浓,将门关好。”
六子笑容一顿,垂头去关门。他对夏重潇给他起的名字仍有无比怨念,逢人便说他叫六子,夏重潇却从不改口反以此为乐,六子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每次见着六子这副表情蓝怡就想笑。
关上门,大伙也静了下来,看着夏顺,夏顺咳嗽一声,站起身先给夏重潇和蓝怡行礼,客气一番才进入正题,“咱们青山商记的买卖虽是去年开始做的,但真正开张是在今年,先是青山油坊,后又有青山油铺,青山山货铺、青山杂货铺和青山鲜果作坊,总计是五处大买卖,梅县那边的分号在我家姑娘的照看下,也是日日见好。咱们青山商记能有今日,全赖蓝夫人、大少爷和我家大姑娘管理有方,在坐的大伙同心协力才有如今的局面……现在,咱们分开说说。先说咱们的青山油坊,去年咱们收上来牡丹籽共七千三百斤,今年共收十万斤,咱们自家的山坡送进油坊的牡丹籽共四千零五十斤,两年总计十一万一千三百五十斤,因着小人监管不善,使油坊管事张启盗走牡丹籽两千斤只追回一千,所以咱们的牡丹籽共是十一万斤有余。”
夏顺说的数目十分清晰,他接着念到,“这些牡丹籽,已全部榨油,共出油两万七千五百斤,经由牡丹花宴订出一万五千斤,价钱是每斤一吊钱,这些油已分批出货,剩下的牡丹籽油在油铺零卖的为两贯一斤,售给各地老商号的是一贯八吊钱。按着蓝夫人的要求,咱们现在每月卖出上限为一千五百斤,可卖到明年牡丹籽收下榨油之前。现在油铺还有牡丹籽油约九千斤,咱们卖牡丹籽油总得八千一百五十贯。另外,各地牡丹花宴咱们每桌抽取二百文干股,各家商号已送回五百贯。除此之外,咱们的油坊还榨了一万斤油菜籽,出菜籽油两千九百五十斤,每斤二十文,共五十九两;除此之外,还有核桃油、杏仁油、榛子油和松仁油等油类……”
一串串数字,听得人惊心动魄,夏顺足足念了两盏茶的功夫,最后笑着说道:“所以。咱们油坊出油共卖出九千七百贯。”
九千八百贯,这的确是一个大的数字,除了王林喜。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笑意,不由自主拍掌相贺。
蓝怡知道今年的牡丹籽油能卖出这样的好价钱,是他们占了垄断的优势,明年牡丹籽再下来后,价格定会上升,这里边的利润就会少上很多。
夏顺说完,对王林远说到:“青山山货铺和青山杂货铺主要有林远管着。林远,你也说说吧。”
王林远拿出本子,笑得十分谦虚。“先给大伙打个底,这两边的生意开张晚,没有咱们油坊的好收成,不过咱们也没亏了本钱。青山山货铺在县内守着大青山的二十一个村子支起摊子收各色山货。包括各色山果、野味、皮毛等。能做成青山鲜果的多数送去鲜果作坊,山桃收来六千斤,杏五千七百斤,李子两千八百斤,含桃八百斤,葡萄一千二百斤,梨子两千斤、鲜枣干枣共四千一百斤,红果两千斤……另计干蘑菇四百斤。木耳两百五十斤,各种能吃的晾干野菜两千五百斤。山核桃两千斤,松子六百斤,……”
“总数就是这些,除去制作鲜果的那部分果蔬,咱们青山山货铺在店内零卖、整卖出去的共两千八百五十贯。”王林远口吃清晰,接着念道,“青山杂货铺子,是咱们的商船向外运送油和山货后拉回的各地特产和杂货,生意尚好,共卖出三千五百贯,两家铺子共得六千三百贯。”
王林远说完,含蓄微笑,“这数目听着不小,但不比咱们的青山油坊本钱低,特别是咱们的青山杂货铺,本钱高出许多,所以能赚得的银子要少上不少。”
众人点头,这是实情。
说完,众人转头看着六子,六子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挺直胸脯,双手拿着账册,他十分激动,被众人这样盯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尚算平整的念道:“青山鲜果铺子在大伙的指点下,生意也不错。咱们共用山桃五千斤、山杏五千斤、含桃七百斤、葡萄一千斤、梨八百斤、鲜枣五百斤、红果五百斤,红果做的少是因今年红果价高,做多了也不合算……这些鲜果在上冻之前都已经做好,分批送往各地,价钱么……”
六子又使劲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以山桃、含桃、葡萄最贵,连着汤水一斤六十文,其余的也在四十文以上,共得银子一千五百贯,还有未出货的各色鲜果共两千斤。”
六子念完,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老爹,夏顺皱眉,接着说到:“梅县那边的分号,生意如何?”
六子赶紧又拿出一本账册,“梅县那边的分号,主要是售卖咱们这边的油、杂货、山货和鲜果,因着买卖刚开张不久,所得的收入尚少,……共三百贯。”
夏顺点头,看着林喜,“林喜,你看共多少?”
林喜放下笔,笑着说到:“大伙念的跟账册上合出来的数目是一致的,咱们今年共得一万七千八百贯。”
众人无声,不知是谁吞口水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这才打破平静,大伙哈哈乐了起来。
夏重潇笑道:“咱们商记今年刚开张,就能有一万七千余贯的进项,说出去没人敢信。就是夏家在黄县经营多年,听着这个数字也是要掂量掂量的。蓝妹,这多亏了你的眼光。”
众人十分信服地望着蓝怡,若不是她,青山商号没有这样的收入。蓝怡也谦虚道,“我只是动了动脑子,能将各种想法付诸实施,还是有赖大伙。夏掌柜,这是咱们店铺的收入,那么咱们的成本大概是多少?”
夏顺点头,“是了,咱们该说说成本的事情。先说青山油坊,咱们的牡丹籽先是一一斤,后是一文半一斤,菜籽贵一些,在五文左右,松子、榛子、核桃等榨油用的山货是按着青山山货铺收上来的价格,每斤加一成算作成本……”
这是蓝怡的主意,青山商记的生意之间是有着相互支撑和联系的,青山油铺和青山油坊是后厂前店,本就是一体;青山山货铺子收上来的各色山货,能榨油的送去青山油坊,能做鲜果的送去青山鲜果作坊,能入杂货铺的进入杂货铺,剩下的在青山山货铺子里零卖或装船整卖出去;商记送货出去的船只,拉回来的各色杂货进入青山杂货铺销售。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整体,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成本,但是为了方便计算各处买卖的生意,蓝怡经过仔细考虑,要求各分处分开账目,独立核算,由一个分处进入另一个分处的货物,也要计价,当然这种计价就是内部价格,比之卖给外部的要便宜一些,但是也不能亏本,要加上一成。
这样计算,大伙初始是不理解的,但经由蓝怡详细解释和计算,大伙都明白了其中的好处,自然不会反对。反而因为能分清各处的生意进项和出项,大伙心中更明白,干劲也更大了些。
夏顺说完,王林远和六子又分别将所管辖的店铺内的各种成本报了一遍,当然这里还包括商记购买店铺、增加一个新油坊、购买商船等项目的支出若干。
众人说完后,王林喜放下一本本账册,认真说到:“大伙报的数,跟咱们合算的账册上的数目大体相当,但是也有些小出入,咱们下来再仔细核算。下面就是咱们交给衙门的关市税、市舶课、契税,我手里拿的,就是咱们缴纳各项税课后衙门给咱们盖了团印、条印的朱钞票。”
来到大周之后,蓝怡才知道古人真的很聪明,大周的税收系统已经十分完善,且各种完税凭证做得详致非常,各家商铺手里买卖出入的票据,是由大周衙门按照一定的标准统一印制的,名字叫做“白钞”。各买卖商号之间的交易要跟着相应的票据,然后衙门每月会根据票据收税,收税后衙门会在白钞上盖章生效,这样盖了章的白钞就被称为“朱钞”。
众人看着这一大摞朱钞,点头,王林喜念道:“咱们的店铺共税课两千四百贯,除去各家店铺的本钱、雇人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共五千八百贯,还有咱们购买商船、建造店铺的本钱九百余贯,咱们今年赚回八千贯。”
ps:这些账目,小蓝足算了一天半,头疼啊。(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男儿一诺
青山商号一万七千余贯的营业额,就有八千六百贯的纯利润,这是相当高的,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些投入的成本是应该按年折旧,不是一股脑算在今年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蓝怡微笑,既然把全部成本刨除,商记还有这样的收入,那么按照现代会计核算方法,他们的收入只会更高。
程小七桃花目露惊讶,“竟有这么高?!”
说完,他看着蓝怡,见她一脸淡定,垂眸沉思,脑中不禁闪现认识她以来的一幕幕,她去年也是这样的一身装扮,牵驴驮菜到乐香居与程备游谈生意时的自信,两个孩子生病时她的慌乱焦急,谈起商记发展时她的胸有成竹,自己在温室内一蹶不振时,她拉起自己,自信地说,等他们有了银子,生意遍布大周,他可遍行天下!
她一定可以!她一个较弱的女子尚可如此,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振作?!小七握拳,目光闪亮,“好!”
夏顺看小七苗若好女的面庞竟透出万丈豪气,十分惊讶,转头看大少爷。小七历来难懂,但夏重潇却懂的他在想什么,俊逸的脸庞上带了轻松的笑意。
“能有这么多的进项,多亏了蓝妹,多亏了大伙两年的辛苦。”
蓝怡从沉思中回神,笑道:“夏大哥客气了,能有这样的进项,首推夏大哥鼎力相助,若没有夏大哥入股的油坊、没有夏大哥的商队,咱们商记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夏重潇展颜。想起去年在清水河边支摊子卖糖葫芦的蓝怡,自己看中了她脑中层出不穷的点子才接了妹妹的股份,与他们一起做起生意。初时有几分帮衬之意。后来却渐渐的全心投入,下的功夫和心力并不比在夏家本家的生意少,而这么投入绝对是值得的,他可以预想的到,这样下去商记会是怎样的发展规模。
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
“一万七千余贯的流水,税课只两千四百贯。相比旁家店铺是极低的。”夏重潇分析到,“这主要是因为牡丹籽油一项上咱们的成本低,牡丹籽油三十税一的税课较少。再加上青山山货铺收上来的山货咱们分项进入油铺和鲜果作坊加工,这些山货是直接从农夫手里集来的,税课也低,才能积少成多。明年咱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好处。”
王林喜认真点头。“咱们今年出去订购牡丹籽,本钱涨到六十文一斤许多花农仍不愿出手;已有杂货铺子看重了咱们在各村收山货的摊点,也在加设;咱们杂货铺的卖货法子也正在被人学了去。虽说咱们手里还有几千斤牡丹籽油、鲜果和各项杂货未出,能值上万贯,但明年的生意确实不好做。”
王林喜总管商记账目,对各项数据极为清晰,他说完大伙也严肃起来。
小七见此,支肘托腮笑道:“果然还是买田地做地主更好啊!”
王林喜和王林远本就是农民出身。他们对视一眼,点头认可。
大周的商贾。虽已不是贱籍,衙门对商贾征收的关市税、市舶课和契税等商税虽较之隋唐时期降低不少,但仍是步步为税。有店铺的“坐贾”按商品交易额缴纳住税;集市做买卖的行商,包括各方来的商人、乡村农夫和城镇人户,卖自己制作的手工业品、农副产品或是贩运来的货物,官府按照买卖的成交额,即时课税。除此之外,还会对坐贾和行商加收经总制钱、商人和作坊主要缴纳算缗钱、车船主缴纳算商车钱、高利贷者缴纳赊贷税、城镇住户还要根据房屋多少缴纳间架税等。
相对比而言,乡下农夫的税收却少上许多。有田的主户农夫,只需按着朝廷每年发文公布的数额,缴纳约田地的三成春粮和秋粮,无需再缴纳其他税赋。所以,大周之内真正有钱的人家,都是良田万顷,商贾们手里钱多了也会去购置田地,上等田地价格也是很贵的,一般人家但凡有其他办法,就不会出手专卖田地。
蓝怡见大伙气势低沉下来,笑道:“这是怎么了?万事开头难,既然咱们头都开得这样好,还愁下一步没生意么?只要有人,就有吃穿用住行,就有咱们赚钱的地方。咱们商记靠牡丹籽油起家,但并不是只做这一项买卖,咱们面对的难题,旁的商家也会面对,咱们只要肯动脑子,就会发现旁人没有发现的法子,找到旁人想不到的赚钱去处。”
众人重又抬起头挺起胸膛。是啊!他们愁些什么,难道还能比旁人更难了去?
六子听了蓝怡的话,脑中“叮”的一声,忽来灵感,“赚大钱的去处小人知道,非盐、茶、酒、矿莫属,蓝夫人是想……”
夏顺眉头一皱,伸手就是一巴掌,“盐茶酒矿是朝廷的禁榷行当,你以为是那么好做的!”
盐、茶、酒、矿是大周的主要经济命脉,管理极为严格,想做这四个行当,除了有大量本钱,还需要有相当的人脉。
六子向旁边的王林喜靠了靠,离父亲远一些,眼巴巴的看着蓝怡。
蓝怡笑道:“盐茶酒矿的确能赚大把银子,但是风险也极大,一不小心就是个家破人亡。大伙想一想,咱们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七放下手臂,“纵马持酒,笑傲天下!”所以,他一定要赚够十万两银子。
夏重潇微笑,“靠一己之力,撑门立户。”
王林喜王林远对视,“为了让家人不愁吃穿。”
六子也握拳,“有钱可以让旁人高看一眼,让家里人更体面。”
蓝怡点头,“对!有钱就有底气,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小七好奇问道:“夫人想过什么日子?”
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蓝怡。
蓝怡一笑。望着窗外透进的点点光斑,“凡事可自己做主、不受旁人压制要挟,自己和家人有尊严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众人动容,在这个以男为尊的社会,女子是以夫为天、以色事人的附庸物,蓝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竟敢这样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大话。
但是,大伙就是莫名的相信她能!蓝怡的话似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苗,“腾”地一声,燃烧壮大。斗志熊熊。
小七拍桌而起,“夫人说得好,就是要有尊严的活着!”
蓝怡笑道:“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这么辛苦的赚取银钱,是为了实现各自心中的梦想。大伙不要忘了这一点。不要失了咱们的本心,被金银迷住眼睛。”
人初始时都是为了梦想出发,最后却迷失在纸醉金迷的欲海里无法自拔,做下诸多恶业,直到生命的尽头才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一幕幕上演,蓝怡看过太多。不想让自己周围的人也变成那副样子。
大伙听了蓝怡的话,都认真点头。认真思索着他们各自的梦想。
蓝怡见此,接着说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只要不伤害别人,尽可以去奋力追求实现,不枉此生。其实,不只是人,咱们的商记也该有梦想,咱们凑在一起开创商记是为了什么,商记要达到什么目标,有哪些是咱们必须遵守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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