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夫人。”蓝怡笑眯眯地应下。不想再看母亲在老夫人面前如此卑微。
周老夫人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周婆子端了燕窝进来,蓝怡和周老夫人坐在榻上吃着,郑氏端着燕窝站在旁边,不肯入座,周婆子给她取来一个小凳按着她坐下。
“你也坐吧,”周老夫人吩咐周婆子也坐在小凳上。接着问道,“无名先生那里如何?”
“送信的人回来报说先生果真亲自去了蓝家,还未到吉时加字。听说蓝家挤满了人。甚是热闹。”
“当年哲儿也是请的先生加字,先生还笑着对我说,哲儿聪敏心正,前途无量。我为此高兴得整宿睡不着。这就像昨天的事情,哲儿被害死两年了。”周老夫人忧伤中带着愤恨,“二爷还没回来?”
周婆子摇头,“老奴派了能干的丫鬟小厮去二房打听,竟无一人知道二爷去了何处,不过老奴觉得二夫人定时晓得的,否则她不会这么安生。”
“田氏若是知晓,此番他出门怕是与田恪元之事有关。你多派几个人去田家探听消息,别爱惜着银子。砸也要把他的去处砸出来。”周老夫人身子后仰,靠坐在榻边,“无名先生眼光就是准,当年他不肯收二爷,害得老爷前后求人,跑断了腿也没成事,老身不明其意,在家骂了先生几次,实在罪过,罪过。”
“老夫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爷哪里也没法跟大爷比!无名先生不收他也不准他登门,怕是当时就看清了二爷的禀性为人大有不妥之处。”周婆子答道,然后笑呵呵地问蓝怡,“姑娘,可要再吃一盏?”
蓝怡摇头,虽然张平育告知了他们父女王明礼的行踪,她和王承德虽未商量,但都不想把这件事告知周老夫人。老夫人现在太焦躁,若是她得了消息,怕是要马上派人追到东平去。
既然将王明礼定为必须对付的目标,蓝怡对他的事情更加关注起来,她趁机打听着,“老夫人,无名先生收徒有明确要求么,后来也没说过为何不收二爷?”
周老夫人摇头,“无名先生孤高,十几年下来只收了六人入门下,他收徒除了拷问学问外,主要是看性子合不合他的胃口,若是不合便是你跪地求七日他也不肯收的。蓝俊正是先生的学生中最小的一个,今年加冠后也不会再日日去先生门下受教,先生那里只剩他和一个老奴,比老身这里还冷清。承德家的,等承德回来你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挑个吉日陪着文轩去登门拜访先生。”
郑氏早就吃完了燕窝,听了赶紧站起身应下。
周婆子眼睛转了转,“老夫人,您是想让少爷跟大爷一样,拜入先生门下?”
周老夫人微笑,“先生是哲儿的恩师,去年文轩回来时先生出去远游也就罢了,这次既然得知先生在家,怎么也该让他去拜访先生才对,若是能入了先生的眼缘,是最好不过。”
“无名先生没收过十岁以下的童生,少爷还不满三周,太小了。”周婆子担心道,“让少爷去也好,给先生留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嗯,若他能真合了先生的胃口,满十岁时咱们再正式登门求师,若是先生收下文轩,便让他跟在先生身边读书吧。”周老夫人说完,看看对面的蓝怡,见她并无反对,满意地点头。
“到时候,春桃也陪着文轩一起去吧。”在周老夫人眼里,蓝怡就是文轩的幸运星,有她在身边,文轩表现得会更自信更好。
蓝怡点头应下,这样的大儒之士,能有机会去亲自拜会,是很幸运的事情。
周老夫人接着说到:“春桃,你回家后多问问春荣,他跟在哲儿身边多年,乃是他的书童,定晓得无名先生的性子,你仔细提防着些。”
“好的。”蓝怡心里明白,问了没准也白问。春荣这两天就跟疯子似的,只知道张着嘴傻乐呵,见谁都要夸上一通。若是这时去问他无名先生的事情,怕是他会两眼眨着星星将无名先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蓝怡转移话题,“老夫人,这么多年下来,您觉得二爷当年真的发烧烧得连父母都不记得了么?”
周老夫人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干脆的点头,“应是如此,当年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哪里来的这样的能耐和心机。”(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夜夜惊魂
是啊,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若是能记得当年的事情却深藏不露地让大人们都看不出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蓝怡点头,可她还是有点怀疑。五岁,也就是宇儿与她初遇时的年纪,当时的宇儿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受了委屈会哭,遇到陌生人会害怕,有人对他好他会本能的靠近,王明礼也当如此才是。
室内只她们四人,门口守门的也是心腹丫鬟婆子,周婆子起身到门口望了望,叮嘱几句才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姑娘,若说二爷一点不记得,老奴觉得也不像。”
周老夫人自然是相信周婆子的,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二爷的娘亲死后第二日,老爷便将他带过来与大爷一起吃住,由大爷和二爷的乳娘一起照料着,二爷发烧时总哭喊,烧退之后就记不得以前诸事。”周婆子会议说,“您和老爷怜惜他,待他比大爷还好,丫鬟婆子们伺候的也尽心,二爷在咱们这里没受过什么委屈。但有件事老奴一直没跟您提起,以前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事惹您心烦,现在听姑娘这么说,想来应是有点蹊跷的。”
周婆子的话引得三人都提起了兴致,便听她接着说道:“大爷的乳娘得老夫人恩准,返乡归养多年,去年咱们寻回少爷,她得了消息曾登门拜见老夫人给您道喜,您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您还记得吧?”
周老夫人点头。“马启家的照料哲儿尽心尽力,哲儿去后她也来了一次,哭得似个泪人。寻回文轩后她得了消息兴冲冲赶来道喜,也是真心实意的,难道是她说了话?”
周婆子点头,“从您这出来后,她到老奴那里待了半日,老奴留她吃饭时,闲聊起大爷和二爷小时候的事情。她曾提到二爷烧好了之后,其实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夜夜被噩梦惊醒。大爷和二爷本就隔着一扇屏风睡觉。马启家的自然是听到动静起身穿衣前去查看,竟发现二爷的乳娘也就是牛大家的,用巴掌用力捂住二爷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将他抱在怀里哄着。”
周老夫人和郑氏都很吃惊。这么多年下来这件事她们从来未听马启家的提起过。
“当时二爷小。被捂住嘴自然出不得声音,旁的丫鬟婆子也就无从知晓。”周婆子接着说到,“马启家的见她这样,怕闷坏了孩子,就多问了一句。哪知牛大家的泪流满面,说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后告知崔太夫人和您,让你们为了二爷的事情担忧,且二爷惊醒后片刻也就再睡了。白天跟往日也没有两样,应是梦魇着了。牛大家的还哭求马启家的。怕这件事被旁人知晓后怪她照顾不好二爷,让她因此丢了差事,她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人等着她那月钱回去养活着。马启家的见她平日待二爷也是真心疼爱,同为乳娘也晓得她的顾忌,便没将此事跟旁人提起过,二爷在大爷的院子里住了两月才搬到老爷书房旁边的多静堂去,那两个月几乎是夜夜如此。”
竟有这样的事情?周老夫人微怒,“牛大家的胆子也太大了!二爷身边的其他丫鬟婆子竟也由着她这么做!”
她不是在替王明礼不平,而是气在自己的管辖之下,这些下人们竟敢如此大胆,当时牛大家的每日早上带着王明礼来跟她请安,问起二爷晚上睡得如何,牛大家的都是笑着回好的!
周婆子和郑氏对视一眼,均有些认同。内宅之中,不只各方女主子和妾室之间勾心斗角,丫鬟婆子之中也是复杂多事,牛大家的这样做在她们看来也不为过,二爷身边的其他丫鬟婆子怕是也有相同的念头,甚至做过相同的事情。当时二房的老爷夫人死了没多久,崔太夫人正伤心着,大房老爷老夫人也待二爷极好,若是真让他们知道二爷晚上睡不好觉,牛大家的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轻则被训斥罚月钱,重则被卖出王家,她们自然是不想让主子们知晓。
“二爷日日被噩梦惊醒,应是他在潜意识里一直记得母亲上吊的那一幕和其他的一些事情,才会也不安稳,只睡醒之后便不再记得了。”蓝怡有些同情王明礼,五岁突丧双亲,乳娘就是他最亲近相信的人,却又被她这样对待。
“姑娘说的是,老奴本没往这方面想,方才听了姑娘的话才想起这件事来,怕是二爷多少记得些当年之事。”
郑氏也插言道:“周妈妈说的有理,另外老夫人派去伺候二爷的那几个丫鬟,一直没有被牛大家的排了守夜,说是不想她们累着,也怕她们照顾不好二爷。”
这事周老夫人晓的,当时也觉得牛大家的这样安排并无不妥,也就没管,“牛大家的出府后去了哪里?”
“听马启家的说,她也回了乡下跟儿子住,后来没多久全家就卖了田产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她也不晓得。”周婆子又把声音压低说,“想必老夫人您不晓得,牛大家的当时能如府给二爷当乳娘,是走的二房当时的管家王孝仁的路子。”
王家的下人特别是家生子们,为了便于区分名字是按辈份排着起的。孝字辈下边是承字辈,再下是春字辈。王孝仁乃是现在二房的管家王承素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场悲剧发生后,除了大老爷之外唯一的幸存者,他被山石压折了一条腿,不便再在王家当差,便被大老爷安排去了庄子当管事,实则也是让他好好将养身体,他为此感恩戴德,经常入府给大老爷和二爷磕头请安。
“所以,老奴琢磨着,就算是二爷真的忘了当年之事,王孝仁可没忘,他要是私底下跟二爷提起来,夜夜梦魇着的二爷也就知道了。”周婆子推测,“王孝仁看着敦厚老实,实则心眼极多,干过的欺上瞒下的事情可不少。至于他怎么跟二爷说的,老奴就没法子知道了,现在王孝仁已死,此事除了二爷那里,旁人自然是不知的。”
郑氏回想着往事,“老夫人,若是王孝仁真的说了什么,应是在二爷十二岁的时候,您记不记得那年开始,二爷就比以前懂事多了,逢人就带着三分笑意,但桃儿她爹跟我提过几嘴,他总觉得二爷有些反常。二爷越有礼斯文越让桃儿他爹觉得心中不安,在外院时他遇见几次二爷独自蹲在书院角落不易被察觉处,一脸木然地看着众人,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出来后却还是那副笑模样。”
从那时起,王承德就觉得王明礼不妥,提醒了老爷,他叫了王明礼询问一番,王明礼当时只说喜在人少处温书,老爷也就没在追问。没过一两年老爷病逝后,王承德忙着帮王明哲打理家中生意,没有精力再关注王明礼的情况,等到发现他更为不妥时,已经迟了。
文外之言:早晨起来码字,才得知昨晚二十三点多天津发生大爆炸之事,愿少些伤亡,愿天津的朋友们能伸出援助之手,帮忙去运送伤员,天津血库发了告急通告,希望身体素质良好的爱心人士献血救人。若有书友在天津,南极蓝希望你们安好,希望天津安好。此事若非天灾,那就定要将主事之人绳之于法,以慰亡者之灵;若是主事之人已逃逸,咱们就要布下天罗地网,天涯海角,誓杀之!(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病中经络
周老人面色越发凝重,苍白中泛出吓人的红色,手里的念珠几乎要嵌进肉里,双目越睁越大,眼角欲裂,双唇颤抖,声音含糊,“畜生!”
周婆子和郑氏被周老夫人的模样吓到,赶紧上前安慰,老夫人颤抖越发厉害,嘴角歪斜,竟留下口水。蓝怡一看暗道不妙,这是中风前兆啊!
“老夫人,您马上念心经平心静气,若是您倒了,谁去给大爷报仇,谁能保护文轩啊!老夫人,马上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蓝怡以平静的语调念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示意周婆子赶紧去找郎中。
心经念到第二遍,周老夫人的眼神才渐渐清明起来,脸色慢慢正常,颤抖着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拨动手中的念珠随着蓝怡一起念起心经。
待郎中找到时,老夫人的情况已经好转,在佛香中轻声念佛经。
“老夫人,郎中到了。”
周老夫人点头,伸出胳膊请郎中把脉。
留着子孙胡的老郎中诊脉之后,又问了周老夫人几个问题,周老夫人皆是不语,只垂眸而坐。
“老夫人,您可觉哪里不适?”
周老夫人摇头。
老郎中见她如此,“老夫人,您这恐是中风之症,您不开口说话。让老夫如何诊断?”
“老,老身,觉的。左臂发麻。”
听周老夫人意识清醒,用词正确,发音虽稍含糊但能辨认,老郎中点点头,将视线集中在她的左臂上,“老夫人,您且试着将双臂平举。”
周老夫人点头。却是右臂平举无碍,左臂举起便无力下掉,后勉强举起。左臂仍不到右臂高度,且微微颤抖。见她如此,郑氏和周婆子双目含泪,马上上前搀扶。
“老夫知晓了。您且放下吧。”老郎中手捻花白子孙胡。“此病名为中经络,乃属中风,病发钱多有眩晕、心悸、肢麻、舌强等兆,老夫人之症发轻缓而病在经络,所以以中经络呼之,药石尚可医,老夫人且平躺下,老夫要给您针灸几个穴位。”
郑氏和周婆子扶着老夫人躺在榻上。老郎中拿出一排长长的针,选准老夫人头上和手臂的十几处穴位。看得蓝怡头皮发麻。
片刻后,老郎中拔下针收好,到桌边写了方子,交给周婆子,“此症为气火冲逆、血菀于上、痰浊蒙闭清窍所致,此药虽可调气却不治根,老夫人日后当留意身体,调理饮食,最忌动怒忧心,老夫明日申时再来给老夫人诊脉。”
周郎中叮嘱完,老夫人抬手,让郑氏送上十两银子的诊金送老郎中出宅子。
蓝怡忧心地看着平躺的周老夫人,“老夫人,都是我不好,不该问您旧事。您一定要听郎中的话,保护好身体,文轩和王家还指着您呢。”
周老夫人抬手,周婆子上前把她扶起,靠坐在榻上,缓缓说道:“不,怪你,是老身,一时痰,痰迷心窍,你们放心,王明礼不死,老身,绝,不,闭,眼!”
听着她语气中的决绝和悲伤,蓝怡垂头不语。郑氏进来后轻声说道:“姬郎中奴婢以送出府,并派王春露跟着去取药直接送回多善堂,不可假借他人之手。”
周婆子点头,“待会儿老奴亲自去熬药,老夫人,您先躺着歇会儿。”
周老夫人摇头,“先送我,去佛堂。”
周婆子和郑氏只得左右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后院的佛堂,蓝怡在身后跟随,仔细观察周老夫人的腿脚,发觉虽有些无力,但动作协调一致,不似有碍。对一个突发中风症状的老人来说,她现在这样子,已经是很好了。
她以前的邻居,本来好好的,去锻炼身体却突发中风躺在田边,后来整个半边身子都动不得,十分悲惨。这个老邻居是蓝怡上小学时的老校长,是一个沉默严肃、雷厉风行的老人,蓝怡从小就怕他,没想到他有一日也会失去行动能力,口齿不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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