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明日就要赶回黄县么?”周卫极兼任着黄县的班头,黄县刚换了知县,衙门事情繁多,让他送自己和文轩过来已经是忙里偷闲了,蓝怡不想再因为王家的事情耽误他的行程,“你去吧,我来想办法,几日之内也能查个明白的。”
“是啊,妹夫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兄妹俩,实在不成我把白百户家的儿子绑了来,然后逼他说出当年的事!”王春荣一脸土匪样。
王承德也要劝说,周卫极微微一笑,“没事,再拖一两日也不打紧。索性这次咱们就把王家的事情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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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二章 好戏开锣
白百户今天很烦,女儿白桂花哭着跑回来,说是王承素连着半月都歇在小狐狸精那里不回家,她气不过跑到南街胡同去抓人,却发现王承素竟给那小狐狸精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看门婆子,白桂花闹了一顿却连门都没进去,反被婆子奚落了一顿回来。
看着像滚了泥的咸鸭蛋一样油脂模糊的亲闺女,白百户放下剁骨刀,“你进他们王家门十年就生了个没根的丫头片子,你让人家咋办,啊?他不找小的生个带把儿的,怎么传宗接代?”
白桂花瞪眼一蹦三尺高,“要不是那王八羔子不跟我上炕,我能怀不上生不出来儿子嘛,我今年才二十五,还能生呢!”
黑壮的白百户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闺女,“你个不争气的,爹跟你说了多少遍,他不上炕你不会拉他上去,拉不上去你不会给他下药啊!”
白桂花气馁地道,“不是下了两次药后那王八羔子就不回家吃饭了嘛!这事儿哪是一两回就能中的……”
自己闺女什么德行白百户也清楚,生气归生气,该劝的还是得劝,“你公公不是说了嘛,不让那小的进门,等她生出儿子就抱回来给你养着,你瞎折腾个什么劲!”
“那狐狸精生的儿子,老娘不养!就算养大了也是白眼儿狼,不会跟老娘一条心!”白桂花又跳起来。
白百户真急了,一把又抄起剁猪骨头的大刀,“你个死丫头,在老子面前称老娘,找打是不?王八羔子跟狐狸精生出狼崽子,串种玩儿啊!”
白桂花看着明晃晃地剁骨刀一点不惧,上前一把夺下来,一甩手,大刀“扑”地一声插入刚断气的猪肚子上,“爹,我这不是喊贯了嘛,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矫情这个!你家闺女被人打了啊,你看看我这脸上这红印子!”
“你脸皮比猪皮还厚,老子看不出来!”白百户把她划拉到一边,“滚犊子的,别耽误老子杀猪。”
“猪是你闺女还是我是你闺女啊!”白百合真急眼了,“爹,你以为他们老王家真把咱爷俩当回事啊,那狐狸精还没生呢,王承素那王八羔子就给她买了个五十亩的大庄子,等她生了儿子,还不得把家底都倒腾过去,到时候咱爷俩还算哪棵葱?屁都捞不着一个!”
白百户瞪圆眼睛,“女婿真给她买了个五十亩的庄子?你听说谁的,不能吧?”
白桂花心疼的眼圈发红,“我俩耳朵听的,那庄子就在大名县,钱只给了一半就过了户,人家找上门来要钱了,说是不给足钱就闹衙门去,那小狐狸精怕了才说庄子是王承素买给她的,爹,五十亩的庄子,好几百两银子啊,我嫁到他们老王家十年,低声下气当牛做马的,他连一百两银子也没交给我!”
“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白百户一抹手,猪也不杀了,“这事儿是他们老王家干得不地道,我找王孝仁去!”
“爹,我跟你一块去!这次不能饶了他们,一次就得把他们治老实了!”白百合见爹肯出马,底气足足的。
“你去干什么,到铺子里叫上你俩兄弟去把那个卖地的小子给我抓起来。”白百户换衣裳出门,“我就说这事儿不对头,原来在这儿等着咱呢。”
五大三粗满脸虬髯的白百户骑毛驴,很快就到了城南王家庄,凿开王家的大门,冲到王孝仁面前。
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王孝仁坐起身,看到白百合嘴角抽了抽,“亲家,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再不来我闺女得被你欺负到泥坑里去。”白百合气呼呼地做在凳子上,抄起茶壶,对着壶嘴就灌了起来。
王孝仁拉下脸,“亲家,说话得凭良心,桂花那样子,哪个能把她按到泥坑里去!”
“怎么没有,女婿由着小妾门口的婆子扇我闺女大耳刮子,这可不止按到泥坑了,还一把按毛屎坑里去了!”白百户冷笑道。
一贯好面子的王孝仁最受不了他的粗鲁,“亲家,有话好好说,这事儿咱们不是早就讲清了么,桂花生不出儿子,承素不得已才纳妾……”
“别整这有的没的,我闺女生不出儿子怪谁,还不是女婿不肯跟她上炕啊!”虽然在家骂闺女,但是到了这儿,白百户仍跟自家闺女一个德行,“你让她一个人生,不是逼着她给你们老王家戴绿帽子啊!”
王孝仁气得咳嗽起来,白百户摆摆手,“行了,这些咱就先不说。女婿瞒着我闺女给那小妾买了五十亩的庄子,这事怎么算?!”
王孝仁咳嗽声顿停,左右看看高声道,“这是没影儿的事儿,承素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的月钱,大半都给我买药了,哪来的钱买庄子!亲家可不能听风就是雨。”
“什么听风就是雨,人家拿着纸契都找上门来了!”白百户吼道。
王孝仁一看瞒不住了,心中埋怨儿子做事实在不小心,这么要紧的事儿怎么能透出风来让旁人知道,“亲家,咱们回屋说,人多耳杂的,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百户气呼呼地跟着王孝仁进屋,王孝仁让家里的小厮到大门口守着,才低声道,“亲家,你听我说,这事是不该瞒着你,是我不对。承素买那庄子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不是给她的。”
“你骗鬼呢!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庄子都买了还不是放在那小狐狸精的名下!别以为你们父子动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不就是看着王明礼不会管家,想把他手里的东西都倒腾到你们父子手里么!这些年王明礼卖出去的东西,你们父子俩没贪了一半也有三分吧!今天咱们就把话摊开了说,多了我也不要,你给我一千两,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要是不给,我就折腾到王明礼面前去,你们吃多少都给我吐出来!”
“承素对主子忠心不二,这些钱是主子这些年送过来给我看病的,有多少主子心里有数,你想闹尽管去闹,看主子相信你还是相信我。”王孝仁听他开口就是一千两也急了,“这么多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不止能买个五十亩的庄子,一百亩的都足够了!亲家,做人得知足,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懂才对。”(未完待续。)
第五六三章 出乎意料
“哼,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老子懂,不懂的是你吧!”白百户才不会被王孝仁几句话唬住,今天被那五十亩的庄子逼红了眼,牵扯出旧事来,“要不是贪多,你能一石头砸死王孝东?你能逼死王明礼他娘,把他握在手心里!”
王孝仁吓得拐杖也撒了手掉在地上,遮住里屋传出的惊讶抽气声,他上前一把抓住白百户的衣襟,“你胡说什么,老夫人是上吊死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狗急了跳墙是吧?若不是干的,你急什么!”白百户扒拉小鸡子似得甩开王孝仁,翘着二郎腿坐在罗圈椅上,“王明礼他娘早不死晚不死,怎么你去见看她一回就死了?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从土里刨出来藏在怀里的那块玉佩是王明礼他爹的吧?你拿着玉佩回去忽悠人家刚死了男人的小寡妇,真干得出来啊,现在又坑人家儿子的钱,也不怕那娘们儿变成厉鬼半夜拿根绳子来找你!”
王孝仁趴在地上喘气,“亲家,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别呀,咱们老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又是儿女亲家,老子是那不讲理的人么!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父子不地道,可怨不得老子,还是那句老话,给老子一千两,再定下文书,那小妾生了儿子就给桂花养着,我就闭嘴。”白百合抖着腿,得意洋洋的道,“亲家,你还不知道么,我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闺女都嫁到你们家了,咱们就是一个笼框里的猪崽子,我能出去乱嚎嚎么!”
“你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剁了论斤卖,也没一千两!”王孝仁爬起来,恢复了平静。
“那就把庄子拿回来,老子也尝尝当地主老爷是什么滋味!”白百户开始讨价还价,“不给也行,我道大名去打听打听那庄子多少钱,咱们倒手卖了折成银子也一样。”
王孝仁黑着脸不说话,白百户站起身,转转脖颈,“老哥你不就是怕让人知道才买在外地么,现在不光我知道,南街一条胡同都知道了,还不如卖了省心。老哥你琢磨琢磨,我先回去了,老哥能当甩手掌柜的,兄弟我可不成,家里一大摊子事儿呢。”
白百户心满意足地开门,见到门口呆立的女婿,惊讶地扭动粗黑的眉毛,“承素回来了,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王承素木雕般毫无反应,白百户叹口气,摆起长辈的架子,“你知道也好,这些事也不能总瞒着你,省的你老觉得娶了桂花亏得慌。”
说完他出门骑着毛驴唱着小曲回城,王承素盯着屋里瘫坐的父亲,半晌才抖着嘴唇问,“爹,岳父说的,都是真的?”
王孝仁面色颓败如土,“让顺子守好门,谁也不要再放进来。”
“爹,到底怎么回事,岳父说的是不是真的?”王承素关上门,僵硬地问道。
王孝仁闷头不语,王承素接着道说道,“爹逼着我把白桂花进门,说是你欠了岳父一条命,要还恩。爹,这条命,是东叔的?”
王孝东当时王家的管家,那年王格物和王格致带着王孝东和王孝仁谈生意回来的路上连遇暴雨,留宿的客栈被山上浇下来的山石冲垮,王格致和王孝东被砸死,王孝仁被砸折了腿,只王格物命大,安让无恙的回来。
王孝仁抬头,浑浊的眼里流出泪水,“爹也不想的,当时我见王孝东被石头砸死了,想把他身上的东西收了,可谁知道他忽然活了过来抓住我的手,我一害怕就用拿起石头敲了一下,哪知道他就死了……”
“岳父看到了?”王承素面无表情,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爹一直不肯说半句,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当时也住在那家客栈里,趁乱摸东西时看到了。”王孝仁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十几年,吐出来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当时下着暴雨,山上的石头混着泥块往下冲,爹慌不择路冲进一个山洞里躲避,被石头压住腿动弹不了,白百户跑来后一块大石头封了洞口,是他用了两天才扒出一条缝,爹才能活命。他当时逼着我写下血书,把杀死王孝东和被他救了一命的事儿写下来,才肯救我。”
王承素直愣愣地看着房顶,怪不得爹比大老爷王格物晚回来两日,大老爷带着二老爷和王孝东的尸首回来,说扒开房子也找不到爹的尸首,他和娘都以为爹死了,爹两日后被小轮车拉回来,就说欠了白百户一条命,他们家要结草衔环以报,替他和白桂花定亲!白百户确实是王孝仁的救命恩人,而那封血书,却是王孝仁的催命符。
“既然桂花他爹救了你,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王孝仁冷笑两声,“他想再把客栈翻一遍,说是没准能翻到值钱的东西!我怕你和你娘挂心,出了山洞就赶紧往回赶。”
既然说开了,王承素就干脆把心底所有的疑惑问出来,“那块玉佩怎么回事,二爷亲娘的死,真的跟您有关?”
王孝仁斩钉截铁地道,“老夫人的死跟爹没关系!那块玉佩是爹出来后到客栈去找人从土里意外发现的,回来就交给了老夫人,是老夫人熬不住二老爷去世的打击才上吊死。她那天叫我过去,吩咐我要照顾好二爷,并给我了一封信等二爷长大后再交给他。”
王承素已然麻木,“所以爹当时知道老夫人要随着二老爷去,也没拦着!”
王孝仁没有找借口推脱,“老夫人当时已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活着也是受罪,二爷跟着她早晚也得毁了!”
里屋内,被堵住嘴的王明礼双目眦裂,胸膛剧烈起伏,若非有周卫极压着,他定会冲出去。
“二老爷真的是大老爷害死的?”这是王家所有下人心中的疑惑,只是没有人敢放到明面上议论罢了。
王孝仁摇头,“爹不知道,二老爷是死在大老爷屋里的,大老爷说是二老爷推了他一把他才没被房梁砸中活了下来。不过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是大老爷害死二老爷的,是大老爷命硬才克死了二老爷给他续命。老夫人留给二爷的信里,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二爷才相信是大老爷害死了二老爷。”
王承素面容扭曲,阴森森地笑了,“爹,你既然知道那封信做不得准,为什么还把它给了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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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四章 抓捕归案
“爹这么做,是为了你啊!”夕阳渐下,屋内昏暗的光线中,王孝仁苍老的佝偻在凳子上,轮廓模糊,犹如鬼魅,“二爷被大老爷养熟了,跟大爷越来越亲近,王承德父子越来越风光,你在府里就只能当个闲差,爹跟二爷说了几次也没加启动。爹把信给他,让他和大老爷、大爷不亲近,把属于二房的家产拿回来,你才能有机会得二爷的重用啊。”
王承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二爷为了这封信,毒死了大老爷和大爷给二老爷报仇。”
王孝仁冷笑一声,“二爷毒死大老爷是为了报仇,害死大爷可不是,他是看上了大奶奶,才动了杀心。”
屋内的王明礼拼命地挣扎,王春荣上前把他压住,正到了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他坏了事。
堂屋的两父子,却不再提这件事,“爹,不能这么下去了,白桂花和他爹贪得无厌,现在查到了玉儿身上,早晚大名那边的铺子和庄子都会被他们揪出来,咱们得早作打算。”
“爹何尝不知道,可白百户就是块滚刀肉,爹这么多年也没能从他手里把血书要回来!”王孝仁咬牙切齿地道,“好在有这门姻亲连着,他也不至于把爹卖出去。”
王承素却再也受不了白桂花那凶婆娘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咱们把他骗出来杀了了事!杀了他白桂花那凶婆娘也就没法再跳腾了,咱们父子还能得个安生。”
“胡说什么!那是条命,是说杀就能杀的!”王孝仁见儿子动了杀心,猛然挺直身子骨,拍案怒道。
“爹又不是没杀过……”王承素不满地低吼。
王孝仁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王承素面前,压住他的肩膀,“就是因为爹杀过,才不能让你去!素儿,背了人命,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啊,这滋味不好受,爹不要你后半辈子也这么过。咱们现在田有了,铺子也有了,就该塌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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