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末久默不语,眼睛落在《史记》之上,思绪翻腾。
如花洗完澡,见到桃之末和蓝怡两人坐在桌边看书,知道自己耽搁了时间,“姑娘到内室歇着,奴婢唤人进来把水抬出去。”
桃之末进内室之前,回头对蓝怡道,“容我考虑两日。”
“我只是建议,大哥若有更好的主意,便听大哥的。”蓝怡知道此时事关重大,不能仓促,但时间不等人,“京中的人怕是很快就会到,大哥早拿主意。”
梅县离着京城也就一日距离,自己的信已送过去,快马加鞭的话,明日雷天泽派的人就该到了。
蓝怡在文轩身板躺下,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心思飞速旋转着,想着怎样才能最大化的化解文轩身边的危机。
夜雨淅淅沥沥,失眠的人听了愈加烦躁,蓝如海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越皱越紧。他干脆入内室,转开暗门,进入地底暗室,“你占算一卦,未来几天蓝家是否有大事发生。”
被囚在暗室之中的人因久不见阳光,脸色惨白,身形消瘦,不过双目光亮,精神状态还好,足见此人心性之坚强。听了蓝如海的话,他焚香凝神,取龟壳开始卜算,蓝如海静立一旁看着。
寻常的龟壳边缘有二十四盾片,而坐在床上之人手上的龟壳竟是二十八个盾片,被称作二十八宿,是蓝家的至宝,由历代家主拥有,而占卜用的三枚铜钱,乃是唐朝开元年间所制的天地人铜钱,传到现在市面上也是难寻的。这套占卜之物本属于蓝如海,但是现在的蓝如海却无法用它来占卜,只能将它交于这个被囚禁之人的手中。
看着他宁心静气连摇六次,又掐指算了算,才道,“未来五日平安,无大事。”
蓝如海点头,起身出去。室内之人见他走了,又起身,取水净手,再次凝神取卦。
“华盖悖师,阴人害事,灾祸起。华盖——主上,蓝如海,你到底要做什么?”床上的男子拧眉,又替自己占算一卦,几年来第一次有脱困之象,“履险如夷,转危为安!四年了,终于到了么……”
蓝如海在内室坐了片刻,变听有人在外急报,“家主,四少爷回来了。”
“怎得如此狼狈,出了何事”蓝如海看着一向注重形象的儿子居然如此狼狈,颇有些不习惯。
蓝俊辰穿着蓑衣进门,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父亲,我在泗水之滨遇人偷袭,回来的路上三次被人阻击,刚在城门之外又遇一帮黑衣人截杀,能侥幸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蓝俊辰脱下蓑衣,身上的白衣血迹斑斑。
“怎不派人回来报信?”蓝如海听了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截杀你。”
“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无法回来送信。”蓝俊辰目若寒冰,“泗水偷袭我的人用的功夫套路陌生,不晓得来路,不过城外截杀我的,确是咱们蓝家的人!我伤了其中的三个,父亲若想知道是谁,一查便知。”
谁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并安排下人手在城外截杀他,蓝俊辰心知肚明。蓝如海也能猜出几分来,不过他却不打算追究下去,“你先下去休息,这件事我定会派人查明。”
蓝俊辰早知如此,微微弯腰问道,“父亲,变化突起,儿子心中不安,父亲可否为我开卦,卜算吉凶?”
蓝如海点头,进了内室,关上门,蓝俊辰看着内室紧闭的房门,眉见的郁气越结越浓。片刻后蓝如海才出来,身上犹沾着香火之气,“未来五日,安。你不可外出,在府中先养好伤再说,宜州那边,为父会再安排人手。”
“父亲,蓝五他们服用了您命人配制的丸药,可还有一线生机?”蓝俊辰接着问道。(未完待续。)
第五八五章 百死一生
蓝俊辰走回自己居住的居兰院,便见妻子凤华裳撑伞立院门口,见他过来,快走两步迎上,“您回来了。”
蓝俊辰点头,接过她手中雨伞,“恩,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睡不着,听下人报说您回来了,便起来了。”凤华裳抬杏目,担忧痴恋地看着丈夫。
回到正房,蓝俊辰想到身上的血迹,便直接穿着蓑衣进了浴室,脱衣时碰到后背和胳膊上的伤口,闷哼两声。门口的凤华裳听见,疼惜地眼圈发红,轻抬腿想进去,犹豫了片刻却收回来。丈夫那样骄傲,定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蓝俊辰很快洗完澡,换上单衣出来,见府中的郎中候在门口,愣了愣,便让他进来为自己上药。
五年了,五年未有人能伤了自己。上次受伤还是与父亲出府去勘察南山地形,遇到上百山匪包围,他为保护父亲被砍伤后背,而父亲为了保护他也腹部中刀险些丧命。那次保护在他身边的四人死了三个,只剩下重伤的蓝五,是蓝五强撑着一口气搬来救兵,救了被山匪抓住的自己和父亲下山。
这次为了保护自己,蓝五也死了。
郎中小心翼翼地为蓝俊辰包扎完伤口,开了药退下去,凤华裳才从外边走进来,“晚膳已经备好了,您吃一些吧?”
蓝俊辰虽一日未食,此刻却不觉得饿,“待会儿再吃,你先去歇着,不必等我。”
说完,他唤进蓝十四,“立刻派四个人到泗水县至善山隘口东的山沟里去把蓝五、蓝六、蓝九、蓝十一的尸首带回来,之后交给他们的家人好生安葬。”蓝俊辰在泗水县蓝家镖局的分号里已命人去查看过,知道他们四人的尸体被草草掩埋在山沟中。
蓝十四瞪大眼睛,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跟在少爷身边的四个贴身护卫,竟都死了么,他双目充血,拳头嘎巴巴直响,“是。少爷,是谁动的手?”
“是为寻仇而来,与我有此深仇的,没有几个。”蓝俊辰摆手让蓝十四退下,从泗水之中脱身后,他便为自己占了一卦,算出来人的动机,在结合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能大概推知这些人是谁。
最近府中多事,父亲的行踪和态度越来越让他不解,蓝俊辰感到十分不妙。故再次净手焚香,取出养在院中荷花缸里的老龟,这是一只龟壳边缘有二十六盾的百岁老龟,蓝俊辰得了后珍爱非常。蓝俊辰小心用白布擦净龟壳,把它放在供桌之上,点燃祭天香烛,三跪九叩之后站起身上前,左手捉住老龟,右手握住香烛,运力将它插死,剥下龟壳,用神火烤之,直到龟壳表面出现龟裂。蓝俊辰拿着龟壳到桌边坐下,以龟壳最中间的一片龟甲为中心,又以文王八卦之法观测龟壳卦象进行一番验算,面色愈加凝重。
他把龟壳放入火中,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龟壳和六枚古铜钱,盘膝坐在榻上,双手晃动龟壳,猛地一弹,六枚古钱在半空中快速旋转,似乎不受地心引力一般,丝毫没有落下来的意思,蓝俊辰用龟壳上唯一的一个尖角扎破右手中指,逼出一点血射向中间的一枚铜钱,旋转的铜钱把血珠打散,落在四周的五枚铜钱上,六枚铜钱忽然同时静止,显出卦象后同时掉落,蓝俊辰一挥龟壳把它们收起。
若是蓝家人看到,定会惊到下巴,蓝俊辰施展的这一手卜算之法,乃是历代只传家主的六爻悬算,没想到蓝如海正值盛年就以将此法传给了长子。现在在蓝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蓝如海对嫡次子蓝俊正更偏爱的。
蓝俊辰收起龟壳后喷出一口鲜血,想着刚才的卦象,俊美的脸上满是苍白和惶恐。
蓝家,竟是百死一生之象,危矣!
蓝俊辰听到雨声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擦掉嘴角的血丝,起身开门,果然看到凤华裳立在门口,半垂着头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来。
蓝俊辰心中微微叹息,尽量放柔声调,“怎么还不去休息,天都要亮了。”
凤华裳小声地道,“您还没用夜宵……”
看着无声坚持的妻子,蓝俊辰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命人端过来吧。”
凤华裳听出了丈夫预期中的无奈和一丝丝柔情,抬起娇美柔弱的小脸,向着他展露出自己最美的笑容,却发现他月白的中衣上竟沾着血迹,小脸马上惨白,眼中也蓄满泪水,“您的伤……”
蓝俊辰微微笑道,“用了药已无事了,不是准备了夜宵么,取去来吧,再不吃便要成早膳了。”
凤华裳知他不喜自己多问,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把关心的话都咽下去,转身去端亲手准备的夜宵。
待端了夜宵进门,闻到空气中未散去的烧龟甲的味道,凤华裳眼中的忧色更浓,丈夫受伤了,回家后又马上烧龟甲卜事,看来他真的遇到了难处,便鼓起勇气道,“家中出事了么,若是有难处,您可以与妾身说一说,妾身虽无用,但是父亲那里或许能帮上您的忙。”
蓝俊辰微微皱眉,“不是大事,无须扰到岳父那里,你安心在家带好衡儿就是。”
凤华裳双目凝泪,不敢抬头。他还是在怪自己吧,怪自己当年不该以死相逼嫁给他。可是自己真的好爱好爱他,自记事起便爱着他,做梦都想嫁给他。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开心呢?
用过夜宵,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满天的乌云散去,露出点点繁星。蓝俊辰推开门,“你早些安歇吧,我去一趟观星台。”
凤华裳担忧的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目和苍白的双唇,想劝却不敢劝,越是爱,越是卑微,生怕被他讨厌。
蓝俊辰深吸一口气,面对妻子,总需要他付出比平时更多的耐心,却还是惹得她时时如一只受到惊吓的白兔,既然这么怕自己,为何又要那样坚持着嫁给自己?
蓝家观星台上,站着一位须发皆白,一身道袍的老人。夜风徐徐而来,吹得他身上的道袍衣袖轻展,飘然若仙。
蓝俊辰恭敬地弯腰拱手行礼,“六叔爷。”
长眉老人没有回头,依旧抬首望着西天的繁星,“你也算出来了?”
“是,俊辰该如何行事,还请叔爷示下。”(未完待续。)
第五八六章 玄魂经解
太傅颜和和国子监祭酒蔡允之被杀一案,轰动京城。两人都是当朝大师级人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特别是太傅颜和,他虽已不在朝中任实职,但他乃是当今帝师,便是在当今圣上面前也是无须跪拜的。
颜和和蔡允之被人残忍杀死在各自家中,手脚俱被折断,显然死之前被人用了酷刑,手法显示乃是同一帮恶徒所为。二位大人醉心学问,待人宽和,与世无争,这样的人能与何人结怨,被如此残忍杀害?圣上得知消息,亲自到太傅府吊唁,扶灵痛哭,严令大理寺和刑部五日内破案。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焦头烂额地忙了近月,把所有有嫌疑之人都抓入衙门严加审问,却是毫无头绪,杀人凶手似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查无踪迹。
圣上震怒,下旨斥责两部办案不利,同为帝师弟子的雷国公府三公子雷晋毛遂自荐,立下军令状,请命破案。圣上甚慰,特赐上方宝剑,责两部协同,务必在承天节前抓住凶手。
承天节,是当今太上皇柴荣的圣寿日,为三月初三,还有不足半月的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屏住呼吸,把眼睛盯在雷晋身上。虽然现在案件还毫无进展,但是大家都有神一般直觉,相信鹤啸九天的雷晋必将如期勘破此案,抓住元凶为恩师报仇。
雷国公在府内却没有这般迷之直觉,急的把胡子抓掉了掉了一把又一把,好好的一个美髯公愣是快愁成太监,一圈圈地在屋内踱步,国公夫人见了烦躁,劝说他又不听,干脆带着丫鬟婆子出门踏青,图个眼不见为净。
在外查案一整天的雷晋踏着月色归来,就见父亲又在正堂来回踱步,母亲则悠闲地修剪一盆正在盛开的杜宇,兄嫂都躲得不见人影。
“晋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查得如何,要不要为父再派些人手给你?”雷盛看到小儿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算顺利,父亲无须担忧。”雷晋谢绝父亲的好意,现在他缺的可不是人手。
闻到黑衣玄带的儿子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气,便知他今日没少在刑讯房呆着,雷盛眼中凶光大起。但不待他再说出什么疯癫话,高夫人便放下剪刀,平和道,“晋儿饿了吧,去更衣用膳,早些歇着。”
雷盛马上跳脚,胡子又被他拽掉了好几根,“夫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沉得住气!”
高夫人拿起剪刀,捡起一枝刚被剪下的绿叶红花,咔咔咔几剪刀剪掉绿叶只剩顶端两朵孤单的红花,抬眼冷清清问道,“怎么,老爷有意见?”
雷盛抖了抖为数不多的三绺长须,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旁边伺候的下人低头,笑得发抖。
恰在这时,浅墨挥着一封书信跑进来,“三公子,四姑娘来信啦!”
雷盛马上跳起来,啪地一拍桌子,冲着浅墨怒吼道,“什么四姑娘,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
浅墨缩缩脖子,躲到雷晋身后,小声道,“四姑娘派人从梅县送了急信过来。”
高夫人擦擦手中用得甚是趁手的剪刀,“是我那干女儿送信来了,晋儿打开看看,她急着送信来,应是有事的。”
雷盛这才想起小儿子在乡给他认得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干女儿,吹胡子瞪眼地坐下。雷晋看笔记,的确是蓝怡的亲笔,坐下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越看神色越凝重,“送信来的人呢?”
浅墨见自家公子的脸色,就知道留下来人是对了,“送信的是梅县衙门的两个差役,现在外边候着呢。”
蓝怡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故找到米义超,动用衙门的差役快马急送,才能这么快把信送到雷晋手中。
雷晋快步出去,雷盛一捋胡子,心中不解。高夫人也看着儿子快速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叫住跟在他身后浅墨,“蓝怡那丫头不是在北沟村么,怎么送信来的会是梅县的差役?”
“四姑娘的娘家是梅县。”浅墨看着雷晋走出去没了影,扎耳挠腮地想跟过去看看,他也好奇蓝怡有什么急事需要惊动梅县县衙的差役送信过来。
高夫人见他这样,挥挥手让他跟过去。浅墨赶紧屁颠屁颠地追过去,才知自家公子已经问完话又出府了,急的他直跺脚。
雷晋怀揣着蓝怡的书信至国子监藏书阁,直奔藏书阁四层收藏易学类图书之处,命国子监主簿马上找出易学类书目被翻阅的情况。国子监藏书阁三层以上的藏书皆是精品,从不外借,能入三层以上翻阅图书的除了国子监的祭酒、司业和各学博士外,还有为数不多的被国子监特许的学生,所有到三层以上翻阅藏书的人,每次查阅的图书名目和时间都被记录在册。
没费多少工夫,主簿便查找出雷晋所需的信息,呈在他的面前,雷晋翻看名单,最近几月出入藏书阁四楼翻看易学的有两人,其中果然有蓝家弟子,名为蓝如晦,乃是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还有一人名为杜沉,这个杜沉的名字雷晋熟悉,正是半月前失踪的国子监学生,与蔡允之被杀一案有关有些牵涉。
“蓝如晦在国子监任职已有八年,于易学一道颇有造诣,深受祭酒大人赏识,大人也当认得他。”国子监主簿小心翼翼地回道,虽然不知雷晋为何为查找这些人,但他知道雷晋最近正在查案,入夜前来,必是跟案件有关,不顾他不相信蓝如晦会是杀害祭酒大人的凶手,虽解释道,“大人被杀那晚,他一直在国子监中,并无外出。”
“他现在何处,传来见我。”雷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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