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低声道,“一张茶引,一百贯……”
“啪!”程自牧狠狠地把白玉茶杯摔在地上!管事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欲哭无泪,“大少爷,再不出手,恐还要降价……”
程自牧锐利的双目禁闭几息,压下火气,“卖出去。东南茶呢?”
东南茶是除了精品建茶外,产量最大,销售最广的。程家每年海运出去的货物,东南茶占了七成。
“那边的情况,与建茶……相仿……”管事不敢不答。有茶引却无茶,这样的事他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
程自牧怒极,祭海神天妃后,海船就要出港,管事却告诉自己无茶,难道要程家的船,空着跑么!
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程自牧挥手让他退下,唤来程许,“速去江南,尽快购入大量上品丝绸,再派人去定州,精品白瓷茶碗再置五千套,运往登州。”
五千套,程许吞下一口口水,小心回道,“五千套恐难凑齐,就算匆忙凑齐,这价钱也不会便宜。”
程自牧垂眸盯着他,“让你去就去,哪来的废话!”
“是。”程许松了口气,有大少爷这句话,就算买的东西再贵他也能有个由头脱罪,“大少爷,大量买进丝绸,是要多少?”
“半艘船仓。”程自牧直接吩咐,再催促道,“尽量,但须是上好货色。”
程许领命出去,程自牧左右专转了几圈,推门去找父亲商议给二叔写信的事,却见不远花园对面小七的书房里走出七八个管事,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十分碍眼!
想到小七此时的模样,程自牧胸口窒闷,转身去了马厩,骑马出城门,直奔淄县而去。
此时的天气,干热得让人烦躁,触目皆是龟裂的干渴大地,很让人心慌,就连树上的蝉叫的都有声无力的,往年苍翠的山村,此时竟是黄色压过绿色,让人看了就心慌,恨不得喝瓢凉水压压惊。
不过,凉水也不敢敞开喝了,因为怕河里仅有的细流被喝光,无水浇田。
这种心慌蔓延着,让人心更加躁动。刘过更在县衙里来回踱步,皱着眉头思考自己是不是撞了斜,怎么他到哪里为官,哪里就有灾情!
大旱,大涝还麻烦啊。
“北沟村的水路,快修通了吧?”刘过更烦躁地问旁边的主簿李油。
嘴角长满燎泡的李油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就是这两天,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刘过更抓了把头上的乌纱,“去!再不通就派衙役去帮着修,三日内必须通水,否则就太迟了。”
两人滚着一路飞尘,到北沟村边时,听到的是震天的欢唿声。刘过更打开车帘,喜出望外,“成了?快,快去看看!”
北沟村的村民,疯了般地一个个跳进溪里,一头扎在水中,憋得满脸通红才抬起头,哈哈大笑,相互用水撩泼着。
水啊!这是水啊!水真的接过来了啊!
被贾氏和如花扶着的蓝怡看着脱了鞋子在水边玩耍的宇儿和文轩,再看坐在溪边含笑的无名和静晓两位先生,竹管下淋水的赵里正和王二叔,坐水中哇哇大哭的晒黑了的胖子,欢快笑着。
深吸一口满是湿润水气的空气,感觉真好!
“刘大人来啦,刘大人来啦!”眼尖的村民见到冲过来的刘过更,大喊道,“大人,我们有水啦!”
刘过更看着半尺余粗的竹管中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闪着光亮的水柱,嘴角咧到耳边,“好,好啊!”
浑身湿透的赵里正走到刘过更身前,作揖行礼,“大人,水路通了。”
刘过更拍拍赵里正的肩膀,“好,好啊!”
赵里正得了知晓大人的赞扬,老眼含泪,近一月的时间,他连家门都没进过两回,不是在山里看着架渠,就是在外跑着招工买漆料,累了倒在石头上就睡,睁开眼就跟着搬石头清路,其中辛苦和压力,难以言表,此时竟哽咽起来。
刘过更依旧拍着赵里正的肩膀,又说道,“好,好啊!”
蓝怡大笑,一向舌如莲花的刘过更,竟也有如此词穷的时候!
她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自家绿油油的山坡,,也有要流泪的冲动,终于,熬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九一章 哗哗流水
听说北沟村真的从山里引出了活水,周边几村的人都跑来看稀罕,望着哗哗流水的粗竹管只觉得嗓子干渴得冒烟,捧起饮了几口,觉得这水甘甜无比。
“不愧是神龙峰上流下来的雪水,真甜啊!”周家村地村民喝饱了水感慨道,北沟村引水的那个山峰本来没有名字,是静晓先生进山看过地形后,觉的它颇似一条起伏山兽的高高扬起头,故名之神龙峰。村里人觉得好听又大气,便把这名字传开了。
他旁边李家村的村民也点头,迷煳煳地问道,“神龙峰上雪水咋这么暖和呢?”
北山头村的村民白了他一眼,“你傻啦,这大热的天,水爬了五个山头流过来,能不热乎嘛!”
李家村村民嘿嘿傻笑,“是啊,我咋没想到呢。不过这竹管子能有多结实,这哗哗地流水,冲劲可不小,不会两三天就裂了,半道把水漏没了吧?”
旁边七八个人异口同声骂道,“呸,呸!胡说什么!不吉利!!!你们村要不想喝水,就接着胡说!”
他们过来,是来沾光的,北沟村修水路时他们可没少笑话人家,就算出工,也是奔着一天四十文工钱和三顿饱饭去的,半点没有不拿工钱帮白工的表示。
现在看水路修通了,他们想要借水,自然不能得罪了人家。
梳洗干净清爽的赵里正等人,喜气洋洋地陪着刘过更到村部商量事情。
刘过更已经能正常说话了,吩咐赵里正把修水路的花费和经过认真记下来,他要拿着去登州,找知州大人给他们请功。
赵里正激动地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周老爷子一听,赶紧表明自家的贡献,“大人,修水路的钱都是草民家出的,先说好是三百两,后来花超了,用了四百两啊,草民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拿了出来。因为啥?因为这是利民的大好事啊,草民虽然不认得几个字,但我家孙儿卫江和重孙飞云都是读书人,跟草民讲……”
刘过更貌似耐心听着,村里人都撇了嘴,钱是卫极媳妇出的,关他家那俩毛头小子啥事!就算要为他们争名头也不是这个争法啊。
“大人,请功小人不敢想,大人能请知州大人把今年的租子免了么?您也看到了,现在还活着的庄稼,打出来的粮食连往年的四成也没有,实在交不起租粮啊。”赵里正脑子清醒过来,趁机提出最为紧要的问题。里正最大的职责就是催缴租粮,粮收不上去,首先被责罚的就是一村里正,他为此已经担忧了好些日子了。
刘过更点头,“功一定要请,租粮之事本官已禀明知州大人,大人也已将州内旱情具折上呈圣上,相信很快朝廷就有策令下来了。”刘过更答的很委婉,他也认为该减免租税,否则民心必怨。可这是头等大事,他说了不算,知州大人说了也不算,得圣上御笔亲批放可。
村里人欣喜不已,若能免了租粮,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赵里正听明白了刘过更的意思,能不能免暂且不论,只要刘大人有这个态度他心里就有了底,赶紧谢道,“大人体察民情,把民之疾苦时刻放在心上,是咱们的福气。修水路之事若非得了大人的支持,也不能这么顺利就能修通,小人代村中八百七十名村民多谢大人。”
后一句也不全然是恭维之词,修水路是需要上报衙门批准的,而且他们还砍伐了大量的树木,若非刘过更极力支持,的确不可能这么快完工。
刘过更笑眯眯地受了,为官几载的经验让他知道,若是此时他太谦虚反而会让手下人不安。
“水路修通后,其他几处能引水的地方也会尽快开修,赵里正,后天本官召集各村里正到北沟村商议此事,还要请你当场给大伙传授经验,村里修水路的几个管事也过去,让大伙见见。等水路修起来,少不得你们跟过去指点一二。”
赵里正赶紧应下,这是让北沟村扬名的好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大人,这村部院子小,站不开那老多人,到时不如在溪水边搭棚摆桌子,您看成不?”
“如此甚好。”刘过更点头,又叮嘱道,“摆些桌、椅、凳子、喝水的大碗就好,切不可备吃食。”
赵里正知道刘过更提倡节俭,不讲究排场,赶紧应下,现在这时候备吃食,村里的确有些吃力。待刘大人走后,他马上派人开始准备搭凉棚,他自己则到蓝怡家里,跟她商谈浇水的事。
“眼瞅着就芒种了,不如你今天就浇牡丹和坡地,明天我让大伙排号浇,浇完地过两天就能拔麦子,然后就种秋粮。”早就说好水路修通后先紧着蓝怡家用,这点不能错了。
蓝怡摇头,“今天不成,赵大叔的药还没配好,我明天再浇,为阳叔先安排村里人浇吧。”
“配药?”赵里正问道,“是牡丹上要用的?”
蓝怡点头,笑道,“赵大叔说今年虫害多,趁着有水,给牡丹浇些药,为阳叔那里的量,我也让赵大叔配上了。”
赵里正含笑点头,“好,回头我让良秀去拉。这次修水路的花费,我让人整理好账本就给你送过来。”
“不急,为阳叔先忙正事就好。有两件事,我想跟为阳叔提个醒。”钱已经花了出去,蓝怡相信赵里正的为人。当年她的“前夫”王|林山借了他十两银子而把家里的田中收益交给他,他还会详细的列本帐一文不错地记录下来,这次修渠这么大的事,他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卫极媳妇,你有啥就说吧,我都听着。”赵里正坐直了身板,认真聆听。蓝怡脑子灵光,想事周全,比自己读书多,见识多,看的也长远,对她的意见,赵里正很是看中。
蓝怡慢慢讲到,“其一,为阳叔要提前跟村里人讲明白,就算水路修通了,也不能给水田灌水种水稻,水稻太费水,旱情若再持续下去,旁处无水,咱们村却在种水稻,其中危险,不用我讲您也明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九二章 卫极来信
赵里正马上明白了蓝怡的意思,“对,绝不能种水稻,咱们也不能保证水路一直有水,断水了水稻就得渴死,我回头就说不让大伙亩秧。”
本来他还想着种一片稻子,不光是看着痛快,稻子产量高,米价也贵,种稻子更合算。不过蓝怡考量的也有道理,别处都干得冒烟儿,他们却在这儿灌水种稻子,不是找事儿么,不被人半夜拔了才怪!总不能种了稻子天天在地头守着啊。
蓝怡又道,“第二点,明天开会后,刘大人肯定会跟您提利用咱们的水路灌溉周边村子的农田,您要提前有个准备,到时怎样让刘大人满意,让咱们村浇田不受限制又能帮到周围几村。”
赵里正心头一突突,他只顾着高兴,这些还没来得及细想。蓝怡说的不错,这个问题可得考虑清楚。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脱了两层皮修路运水,可不能白便宜其他人,特别是跟北沟村不对付的周家村和北山头村,他们之前没少过来说风凉话,水不能让他们白用!
赵里正有心问蓝怡有什么好点子,但看她的尖尖瘦瘦的小脸和不大的肚子,又把话收了回去,这样的事儿,该是
他操心的。
蓝怡送赵里正出门时,又提到,“对了,为阳叔,浇地的话不如再接几根竹管通到地里,这样省时又省力。”
赵里正笑了,“这点我想到了,已让大伙在村南村北架竹管,用不了三日,咱们村的地就能浇一遍。你现在不方便下地,我看水秀也不在家,我让人帮你浇了,你就别跑了。”
蓝怡笑着回绝道,“家里有几个兄弟帮着,还能忙过来,您别担心。”
赵里正点头,又问道,“卫极这一个月,可有送信回来?”
蓝怡闻言,微微摇头,解释道,“他那边忙,不能时常回信。”
赵里正看蓝怡强装坚强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这孩子,吃了太多苦,卫极偏又在这时候走了,她怀着孩子还得操心一大家子的事,“你怀孩子的事,给卫极去信儿了没?”
蓝怡又轻轻摇头,笑道,“怕他还要分心家里的事,所以还没告诉他。”
“你这孩子,”赵里正叹息一声,蓝怡实在是太懂事了,咋自己那俩儿子就没这福气,给他娶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回去呢,“去信跟他说一声,卫极要知道你有了娃,会他多个牵挂,能让他更惜命。否则就卫极那打架不要命的性子,冲动起来啥也顾不了的。”
蓝怡微怔,便听了马蹄声,转头见有一信使,策马而来。
蓝怡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屏住唿吸看信使下马,递给她一封书信,“二嫂,周二哥来信了,您收好。”
赵里正喜出望外,“卫极媳妇,快打开看看!”
蓝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眼圈发热,启封读了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
“为阳叔,他那边一切都好!”
赵里正露出开心的笑容,“好,好!这是大好消息,赶紧给你爷爷送个信儿,让他也放心。今天是个好日子,水路修通,卫极也来了信,双喜临门啊!”
蓝怡送走赵里正,快步回屋读信。
周卫极的信写了足足六页,只简单提了几句他那边的情况,然后就是大篇幅的关心蓝怡的情况。
“……闻人言说,黄县还未有雨,家井可还有水?若再不下雨,你便与孩儿投奔岳父,梅县情况尚好。客栈交给李应打理,暂关也好,莫为此忧心;若舍不得家中物,便带着同去。待我战胜归来,自去梅县接你……”
蓝怡哭了又笑,虽周卫极未言明,但她知他说的“家中物”不只是自己的书和琴,还有家中的活物,比如毛驴和果下马,甚至山羊和黑狗。若真的带上这些活物,可想而知自己的“逃难队伍”有多庞大,爹娘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周卫极这家伙,写封信还不忘调侃自己!
这也说明他写信时的心情还算不错吧。蓝怡看着他说自己情况的那几个字:吃喝都好,未瘦,睡得也好,换了薄衫,穿着很舒服。最后还加了一句:没受伤,还立了点小功。
这些都是自己反复叮嘱他要记得的,讲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吧。
蓝怡小心把信收好,拿起周卫极给周老爷子的信,打算给他送去,还未出门就见周老爷子迈步进来了,焦急问道,“二子来信了?快拿来给我看看。”
蓝怡递上书信,周老爷子也是当面便打开看了,薄薄的一页纸,上边只三列字:爷爷,安。信已到,家中事交于蓝怡即可,您勿忧心,她自有主张。孙卫极书。
周老爷子眼角跳了三跳,把信反过来看,后边一个字也没有!再看看信封是没用蜡封住的,不悦地抬眼皮问蓝怡,“二子给我的信,你拆开看过了?”
蓝怡虽不是刻意,但那么大大的几个字,她扫一眼也就看清了,心中颇为不满,“没有。卫极写给您的信本就未封。爷爷,卫极是出去打仗,这是大事,您不要再用家里这些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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