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海吃力地扭身,把包裹放在柜台上,展开,忐忑地等着。老郎中挑挑捡捡,先拿起一对鹿茸,仔细观察成色,用称称过,“二级梅花鹿鹿茸一对,五两八,五十八两。”
周卫海不满地看着老郎中,“这好好的,怎么会是二级鹿茸?”
老郎中抬眼皮,“这是陈年鹿茸,茸毛已见脱落,算是二级,已是不错了。”
周卫海无言以对,心悬了起来,默默记下数字。
老郎中又拿起一块骨头,放在鼻子便闻了闻,摇头又放下,有从包袱里刨出五株当归,眼睛一亮,轻轻地擦拭了了一番,称了,“四年生土当归五株,八两三,二十两。”
周卫海不敢再说话,又默默记下。
“羚羊角一对,两斤四两三,十五两。”
“黄莲六根,二斤三两,七两。”
“……”
老郎中挑拣完,把剩了大半的包裹推到周卫海面前,抬眼看着小药童。
“得嘞……”小药童噼里啪啦地推了算盘珠子,“共一百四十三两。”
周卫海不敢置信地看着,“才这点么?”
“已是不少了,你若不信,拿去别家药铺是估一估便知。”老郎中眼皮不太地道。
周卫海咬咬牙,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裹,“这个,您老给个好价钱……”
老郎中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卫海打开包裹,眼睛忽地睁开,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裹里的菌面只又铜钱大小的紫红灵芝,反过来仔细端详,惊喜道,“活琼珍一株,八十两!”
周卫海失望道,“这可是灵芝,才得八十两么?”
老郎中眼中闪过精明之色,“这灵芝不足五年,且菌柄少了一半,这价钱已是公道的。不过,若小哥能将采灵芝的地方告诉老夫,老夫倒可以多付二十两银子。”
周卫海缓缓摇头,他倒想说,可这灵芝是他在崖底捡来的,寻了几日也没找到生灵芝的老树。
周卫海小心地揣着大包银子,出了济善堂,寻了家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并鞋子,又净了脸梳头,换衣裳饱饱吃了碗馄饨,才大步走向南城门,等着父亲的牛车。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周四发的牛车到了。
周四发看到儿子,对视片刻,木然的脸上多了丝笑容。
周卫海坐牛车回村,一路回着村里人的话,拎了两包点心,大踏步地去了二哥家,见着跟宇儿和文轩一起玩抄绳的敏儿,愣了愣。
“五舅。”敏儿欢快地跟着宇儿和文轩喊人。
“。敏儿跟你娘一起过来的?”周卫海向屋内看去,想到二姐周月娥便有些发憷。
“不是,敏儿姐姐在村里的义学读书,晚上就住在家里。”文轩笑嘻嘻地抢着回话。
周卫海点头,把手里的一包点心递给三个孩子,才进屋给蓝怡还银子。蓝怡接了钱,当着周卫海的面撕了借条。
周卫海弯腰道谢,“多谢二嫂。”
蓝怡目光落在他垂着不动地右胳膊上,笑道,“自家人,不说这些客套话,五弟回来便好。”
不到半日的功夫,村里便传开了,周家老五体面地从山里出来了,看着是赚了大银子,不过,却折了一条胳膊,成了废人。
第八零一章 断骨重接
周卫海的右胳膊,据他自己说是在山里采药时,麻绳断了,从半山腰摔了下去,摔折的。因为那时还没有采到足够的药材,所以他也未出山,照旧在山里搜寻,只是登高下低是不能了。
蓝怡想起水秀在崖底见到他,想来是摔下去后,便一直沿着山谷转悠吧。
“周卫海此次能归来,也是因为山中缺水,虎熊皆避入深山,否则焉有命在!”苏永对周卫海的鲁莽行为很不认同,不过,“他有毅力坚持下来,也算是条硬汉。”
蓝怡问靠竹而立的梁进,“周卫海从山里带出了什么?”
“瞎猫碰死耗子,捡了死鹿、死羊身上的物。”梁进的凤眸冷冰冰地落在蓝怡身上,“又运气好采了一小株灵芝,这大青山的灵芝,还真是多了!”
蓝怡嘿嘿一笑,不再多问。
梁进随手摘下一片竹叶,弹了弹上边的浮土,放在唇间吹了起来,曲调简洁明快,别有一番滋味。今年天干,但是苏永照顾竹子很是精细,竹叶翠绿,梁进面若冠玉,齿白唇红,看着他吹笛子,也是一种享受。
蓝怡也试着拿了一片竹叶放在唇间,结果,曲不成调,十分坏兴致,被梁进白了几眼。蓝怡讪讪地放下,雷晋和苏永笑了,各自摘了一片竹叶,与梁进同奏,很快便找到了感觉,蓝怡听着眯起了眼睛,旁边的浅墨则陶醉地用脚踩着节拍哼哼着。
一曲奏罢,几人皆是快意。身着淡紫长裙的贾氏快步走了过来,花展欢又如影子般地跟在她身后。
“无去,周卫海的胳膊,可治得了?”贾氏直接问道。
梁进点头,“能治。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
贾氏闻言微笑,“咱们给他医一医,如何?”
梁进漫不经心的地道,“不医。这等不知自爱的,梁某看着不顺眼!”
贾氏与花展欢对视一笑,“其实是我和花大哥新研制了一款药膏,想在他身上试试药效。”
花展欢笑得坦然,解释道,“瑶妹是女子,又不善外伤,不方便出手。花某医术不精,不敢妄动,所以才要麻烦梁郎中帮周卫海断骨再接。”
苏永看梁进虽一脸不耐却也没在出声反对,便笑道,“既是治病,便宜早不宜迟,趁着今日无去在这里,便给他治一治吧。青竹,你去周卫海家,把他叫过来。”
青竹是苏永刚收的小书童,十岁,因旱灾逃荒过来,父母皆病死,苏永见他踏实聪慧,便收在了身边。青竹白天跟着苏永在义学读书,回来帮他做些杂事,用蓝怡的话说,青竹做书童,比浅墨合格多了。
青竹听了吩咐,欢快应了跑出去,一会儿便带了周卫海回来,身后还跟着张氏和大肚子的胡氏婆媳两个。
张氏进来,先挨个给梁郎中、花郎中和贾氏道谢,又是抹鼻涕,又是擦眼泪地说了一箩筐好话。
梁进皱起眉头,他最不耐烦听这些废话。蓝怡晓得他的脾气,阻止张氏再废话下去道,“四婶,五弟妹,咱们到中院歇一歇,别妨碍三位郎中为五弟看伤。”
胡氏是最紧张周卫海的伤势的,闻言赶紧拉了婆婆随着蓝怡到中院。胡氏虽然只比蓝怡怀孕早一月,但肚子却比她大两圈,身材已是十分臃肿。
胡氏看着蓝怡依旧尖尖的小脸和纤细的十指,十分羡慕,“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二嫂,你怀孩子咋还这么好看呢?你看我,手指都要比卫海的还粗了,昨晚被他笑话半天。”
蓝怡看她浮肿得如小红萝卜般的十指,她这样可算是浮肿比较厉害的,比当时的八婆二嫂不差,“体质不一样,不管怎样,孩子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好。”
胡氏连连点头,摸着肚子。张氏坐在旁边看着蓝怡尖尖的肚子,再看看自己儿媳妇的圆圆肚子,眼中闪过不快。肚子尖尖的大都是儿子,肚子圆圆的,大都是丫头,“贾大妹子,给你把脉了没?说你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贾氏会把脉看男主这件事,她们并未向外人提起,以免添些无所谓的麻烦,蓝怡摇头,“隔着肚皮,瑶姨哪能看得准呢,怎么也得生下来才知道。”
张氏看蓝怡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不屑,觉得她甚会做戏,说什么想要女娃,还不是怕生了女娃下不来面子么,不过她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早些知道的好,比不得你早有了俩儿子,小娃儿的衣裳被子都不用再备,咱们早知道是男是女,也好做衣裳不是?到时候若生了男娃,这衣裳就不做了,捡着他文轩哥换下来的旧衣裳穿,凑合凑合也就大了。”
胡氏听了婆婆的话,也觉得甚好,“就是,二嫂,文轩和宇儿的小衣裳你可不能给了别人,给咱留着啊。”村里的小娃儿多是捡着大孩子的衣裳穿,这本没什么,可都是别人主动给,像这婆媳俩这样主动要的,还真没几个。
蓝怡也懒得为这点事情与他们计较,送未来的小侄子几件小衣裳,她还不至于舍不得,“文轩顽皮,衣裳多是磨破了,弟妹别嫌弃才好。”
“啊”西院忽然传来周卫海的痛呼身,张氏腾地坐了起来,双眼瞪大,气势汹汹地跑了过去,胡氏也紧张地跟着。
蓝怡未动,周卫海右臂的骨头摔折了是自然愈合的,长歪了所以才不能动,若要彻底医治,自然要断开骨头重接,就算梁进手法再高明,断骨也不可能是不疼的。
果然,一会儿张氏和胡氏又脸色苍白地相互搀扶着回来了,讪讪坐在蓝怡身边,看样子又是被骂了。
胡氏看着蓝怡一副安然,衣着得体舒适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舒坦,眼珠一转,问道,“二嫂,你晚上睡觉,腿抽筋不?”
蓝怡点头,“有时候会。”
胡氏用与脸差不多大小的团扇捂着脸,嗤嗤乐了,“我也是呢,不过卫海卫海,可算是熬过去了,我晚上一说腿疼,他马上做起来给我揉,男人就是有力道,一会儿就好了。二嫂,二哥啥时候回来啊,一点信儿也没有么?”
“这女人怀孩子,男人不在身边,就是遭罪啊。”张氏也拉着长调,满是同情的看着蓝怡。
蓝怡嘴角微勾,这对婆媳,果然就没有让人舒坦的时候,“瑶姨变着花样的炖汤给我,腿抽筋的时候极少,晚上大都是一觉到天亮的。虽卫极不在,但还有如花于燕在,总不至于不舒服着。”
张氏和胡氏眼中同时闪过羡慕嫉妒恨,心中暗唾,“有什么好炫耀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胡氏眼睛转了一转,满脸羞涩地笑道,“二嫂,卫海这次进山,挖到了了不得的好东西,回来就跟我说要买个小丫鬟回来伺候我,你认识的人多,这城里的牙婆,哪个靠谱些?”
第八零二章 军中来信
贾氏对周卫海的伤,极为在意,甚至动用了最近让刀疤猴采回来的多年生三七等好药配制药膏,固定药膏用的也是透气的兽皮,甚至隔一天就给他熬制一次补血强筋的汤药送过去。
这日,蓝怡见贾氏又给周卫海送了汤药回来,脚步匆匆地进了药方,看着她把血竭、枫香等碾碎,用薄荷油和肉桂油调整成药膏,并认真记下比例,封存在药罐子里。
蓝怡认真地看着,忽然问道,“瑶姨,你这次试药,比以往都要精心,是为了什么?”
贾氏低头笑得十分温柔,“自然是要精心的,否则怎么能知道最好的配比呢。”
蓝怡却不允许她糊弄过去,又追问道,“你是想治苏大哥的腿伤了吧?”
贾氏微愣,“你怎么看出来的?大伙都看出来了?”
蓝怡得意笑了,“你关注苏大哥的腿伤,已不是一两月了,最近你又多次跟梁进他们提到医治骨伤的事,给苏大哥配的泡腿的汤药也换了方子,我想,不光我有感觉,苏大哥自己也感觉到了吧。甚至,他收了青竹,也是为了过段时间你给他医治腿时,身边要有个人照料着。”
贾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药膏,“他也看出来了吗?”
贾氏和苏永之间的态度,委实让蓝怡有些看不懂,“瑶姨,对苏大哥和花展欢,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贾氏眼中闪过很是复杂的情绪,“桃儿,你还小,你不明白。。。。。。”
蓝怡鼓起腮帮子,她一点也不小好不好!方要再问,忽然见浅墨欢快跑过来,“四姑娘,来信啦,来信啦。”
蓝怡大喜,站起身问道,“信呢?”
“在公子那里。”
蓝怡兴冲冲地向东院走,这是高简押运粮草,终于到了边关,见到周卫极了吧。
雷晋见蓝怡过来,抬头笑的十分古怪。
蓝怡心中不安,接过信看了,气得瞪圆了眼睛,好你个周卫极,我在家中担心你,你却给我在外边,沾花惹草!
依旧一身绷带的周卫极,看着面前邪笑的高简和鸾,心中十分不痛快。高简这张脸,与雷晋太像,让他看了就觉得讨厌,“笑什么,闲的无事了是不是?”
鸾嘿嘿笑着,“周二哥,你胳膊上的伤口结疤了,药抹了没有,后背的要小弟给你抹上不?这药得勤抹,伤疤才消得快啊。”
高简也配合地撞撞鸾的肩膀,“鸾,你再讲讲周卫极为何要抹药,让某再乐呵乐呵?”
说完,两人又哈哈大笑。
周卫极醒了便给鸾要祛伤疤的好药,怕小媳妇看到他身上的伤口难受这件事,已经传遍三军,树立了怕老婆的最新高度,让人捧腹不已。
周卫极已被笑皮了,满不在乎地斜了两人一眼,“跟你们这样没老婆疼的,说了也白说,滚出去,老子要养伤,没空陪你们!”
两人相视,笑得更大声了。
“周二哥,在说什么,笑得这么欢快?”卓陀荚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满脸是笑地问道。在军营住了这些日子,她已随了大家的称呼,唤周卫极做“周二哥。”
鸾和高简收了笑,与卓陀荚打过招呼,冲着周卫极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周卫极微微蹙眉,看着卓陀荚把药放在桌子上,问道,“周四呢?”
卓陀荚笑得顽皮,“他有事出去了,托我来照看你。”
周四才不可能主动把这些事交给卓陀荚,定是她又使了什么坏点子把周四支开了,周卫极脸色黑下来,“卓陀荚,你若再惹事,我便写信给卓陀王爷,让他把你接回去。”
卓陀荚故作怕怕地看着周卫极,明亮的大眼里却全是笑意,“我父王才不会接我回去,他巴不得我在这儿多呆些日子,少祸害他王府中的好东西呢。周二哥,你快尝尝,这是我女真族疗伤的秘药,我特意多加了糖,一点也不苦的。”
周卫极看着药,皱皱眉头,“先放着,你出去吧,我等还有事要商议。”卓陀荚是个厚脸皮,没心没肺的性子,周卫极给她黑脸也好,言语阻挡也罢,她总是一副笑呵呵地模样,小媳妇般地照顾着他的伤势,折腾地周卫极不耐其烦,全营的兄弟都在看笑话。
高简看了眼卓陀荚,心中不快,替蓝怡不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周卫极,我回去后要去趟北沟村看怀孕的四妹,若她晓得你在军营里被‘照料’的这么好,定然‘十分开心’!”
周卫极眼睛瞪大,“不可将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她!”
鸾嘿嘿笑着,“怎么,怕回去挨揍么,你也知道怕了?”
卓陀荚鼓起小脸,“你们瞎说什么,周二哥乃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会惧怕老婆……”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道,“周二嫂贤良淑德,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事责备周二哥呢,是荚主动要照顾周二哥的,与他无关,要怪,让她怪我好了,不就是打骂么,荚才不怕呢。”
鸾夸张捧心看着卓陀荚,这小郡主天真活泼,性子也爽快,开一两句欢笑说句浑话她也不会挂脸子,军营里不少兄弟都没了初见时的拘谨,当着面也敢说两句玩笑话了,鸾更是其中之最,“哎呦!周二哥,好福气啊!回去跟周二嫂商量商量,这齐人之福,你是非享不可了。”
卓陀荚小脸红艳艳的,低头不再说话。高简看她这样,更皱了眉,咳嗽一声道,“周卫极,非是我主动要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我四妹,而是她自己在家感到你受了伤,惊忧害怕,表哥担心她,才特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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