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恨恨抹一把脸上的焦糖。忍无可忍把他丢向商虎:“立刻把他送回徐府去!告诉大舅爷,就说这小子是瞒着家里又私造了书信来京师的!让他往狠里处置他!”说完立马转过来搀着徐滢坐下:“别气别气,为这小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徐滢指着外头直到他们不见了人影。举起那半杯茶喝了,才偃旗息鼓下来。
宋澈张罗了些汤水过来,便就着程淑颖好生陪着,然后也速速退了出去。
程淑颖见着那如太阳光一般耀眼又跳跃的少年如同登台唱了出极热闹的戏一般,从突然出现到突然从她眼前下场退去,来时不打招呼,走时也没有丁点铺垫。心里竟莫名涌起些空落。
徐滢喝了些汤水,只觉那股恼火气渐渐消去,见着程淑颖怔然不语。以为是吓着了她,遂笑道:“被那小子这一岔,我倒忘了找你来乃是有事。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没落下什么伤吧?”
程淑颖回神。哦了声。摇头道:“没事呢。”
徐滢点点头,便跟她打听起北安侯府:“听说你跟许家大小姐挺熟,不知道脾性是不是跟你一般?”
“才不是。”听到说起正事,程淑颖也打起了精神,想了想说道:“我虽然跟许小姐打小就认识,却不算很亲密。她喜欢琴棋书画,我却喜欢做女红剪窗花什么的,她或许觉得我没有什么深度。若说脾性。除了高傲些倒也没有什么。”
徐滢笑道:“这世间的女子岂能个个那么有深度。”
又垂头暗忖起这“高傲又有深度”的许大小姐。
“不过,我觉得他们家二姑娘却很不错。”徐滢沉默着。程淑颖却又说起来,“许二小姐是北安侯弟弟的长女,北安侯的弟弟在后军营里任参将,二小姐跟着母亲和弟妹们留守在京,从十岁起就跟着二夫人学习持家之道,连庶出的弟妹都能礼让。
“我母亲还常常夸奖她来着。要不是年纪不合适,指不定还会许聘让她做我大嫂呢。”
徐滢又来了兴趣。点头道:“那这许二小姐多大了?”
“今年才及笄吧。”她说道。
今年及笄,那就只比宋鸿小两岁,又会持家和礼让弟妹,端亲王应会喜欢的。
“表嫂是要给谁说亲么?”程淑颖又问道。
徐滢呛了一口,说道:“就是问问。”放了茶却又想起来:“许家那位有残疾的少爷,又多少年岁了?”
程淑颖正吃着颗蜜饯,闻言张大眼道:“有残疾的少爷?许家没有哪个少爷有残疾呀!”
“没有?”徐滢也愣住了。
“是没有。”程淑颖挺直腰:“许家嫡出两房包括分府出去的两个庶出老爷,总共才六个少爷,有四个都在营里当差,一个管着家业,还有一个就是北安侯的幼子,去年才做过十岁小寿,哪曾有什么残疾?”
徐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商虎他们这里将叶枫马不停蹄地送到徐府,徐镛正好送客出来,见着他们这副模样也是奇怪。再听得商虎将徐滢交代原话一转述,那脸色顷刻就寒下来了!伸手拎着叶枫便进了书房。
叶枫少不得将来龙去脉再复述一遍,于是这里便连杨氏也惊动了,当她听说杨叶枫所持的那封信并不是杨沛所写,脸色立时变得黯然,呆呆在屋里站了片刻,便就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叶枫又悔又怕,道歉求饶的话把嘴巴都快磨破了,最后徐镛顺手拿来块抹布塞到他嘴里,才算是止住。叶枫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氏,杨氏又不忍,到底叹了口气帮他把抹布抽了出来,默了半晌道:“让你表哥送你回去吧,你父亲若知道你来我这里,会不高兴的。”
叶枫自然万般不肯:“我不回去,我就是回去他也饶不了我的。
“而且父亲怎么会不高兴呢?我们家每年过年都会多摆上三碗碗筷,我本来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偷偷告诉我,父亲这是在盼着姑母带着表哥表姐回去呢!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姑母往江南伸过脚……姑母,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杨氏心里五味杂陈,望着徐镛,徐镛可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这小子竟然在袁紫伊面前套过半个月的近乎呢!他说道:“不行!你这就回去收拾收拾,等我忙完这几日手头的事就押你回江南!你要是敢乱跑,仔细我请世子发通缉令!”
叶枫幽怨地奔回了房去。
杨氏不胜烦恼的样子。
徐镛道:“没什么好烦的,又不是我们拐他来的。”
杨氏叹气摇头,起身道:“还是先去封信把情况说给杨家听吧。凭他们怎么处理。”
————(未完待续。)
289 我要娶妻
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叶枫能想到寻到她来,并且并不把他们当外人,总说明杨家并没把她当妖魔鬼怪一般排斥,自然没有非把事情往绝处上逼的道理。
徐镛嗯了声。
杨氏走到门口,忽然又柔声道:“最近怎么也没有往东直门铺子里去看看?”
徐镛略顿,面色露出些不自然。她怎么会知道东直门的铺子?自打把家业交给他,她就没再过问过。
杨氏微微一笑,说道:“袁姑娘做的一手好女红,我正好有件衣摆不知道绣什么花合适,你若遇见她,不妨让她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徐镛脸颊略有红晕,粗重地嗯了声,坐下来看起书了。
杨氏也没再说什么,扬扬唇角就出了去。
她虽然不管家业,但自己的儿女总是要管的,前阵子叶枫被他拎回府里罚着禁了几日足,她怎么可能不问因由?袁紫伊她是满意的,她已经放下了自己是杨家少奶奶,得处处站在杨家人的角度想事儿的包袱,只要是合适徐镛的,她不会太在意她的出身。何况袁家如今又捐了官。
她本来想问他直接去提亲的,可他从来也不肯跟他提起自己后,她又怎么好开口呢?
再说,她也还不知道人家女孩子什么态度。等她上家里来,她从旁琢磨琢磨再看吧。
徐镛这里等杨氏出去,随即也把书放了。
上回把叶枫捉回来后他就没去过铺子里,一是手头有琐事忙。二是也在筹划着究竟怎么跟她求亲。
上次镯子给她了,反正算得上私相授亲了。他是准备谁要是赶在他前面提亲就拿这个堵人家去路的,然而据他查获的情报所知。虽是没有人去袁家提亲,但她却压根没戴那镯子——当然,也不是说她收了就一定得戴,可她不戴不就说明她对他没什么想法么?
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但她如今依然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迷惑。
一开始他确实只以精明强干贤惠持家为前提,可是这丫头也太强干了,当他看到袁家那里一丝不苟的树和下人。还有花圃里一根根挺着腰都不敢随便乱长的花草时他就觉得这人简直固执到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使他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哪知道这份想逗她的心思竟然就这么发展开来,如今虽不见得非卿不娶。但确实也很难再把目光移到别的人身上。
但她一直对他的行动没有反应,他难道还真要强娶不成?
他想了想,到底弃了书起身:“金鹏呢?”
东直门这边铺子,袁紫伊托腮望着桌上帐簿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来了。最近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这本帐已经看了有三天,但还没有看出个结果来。
杨叶枫走后,到如今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帐房,于是她就自己揽了下来。
这几天她老在琢磨那小子到这里来潜伏的居心,本来就觉得他热情得过份,再想到他居然是那姓徐的的表弟,就更加起疑心了!那姓徐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先是把她当傻瓜耍。后来又硬塞个什么镯子给她,再又放任他表弟到铺子里来耍她。他到底什么意思?
而且还有他说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杨叶枫那小子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他凭什么说他会“负责”?他负的哪门子责?没读过几本书就不要瞎说话好不好?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想着想着她有些心浮气躁,有机会她得跟他理论理论才是!
她伸手拿茶,一看茶杯却见底,正要扬声唤丫鬟,一个人却如行云般从门外进了来,一伸手执了旁边茶壶,沏了杯茶到她面前:“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能把表情弄得这么愤怒,难道你一天不生气就会觉得少点什么吗?”
袁紫伊气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都消失了小半个月了,怎么突然之间冒出来了?
但不知怎么,一看到他那微微斜睨过来的目光,那肖似徐滢但却又透着截然不同的男性气质的五官,她心里又漏跳了两下。
这家伙虽然可恶,长得却不讨人嫌。
“你生肖属鬼的吗?说来就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她没好气地从他面前拿过杯子,瞪着他。
徐镛坐下来,隔着桌子望向她:“叶枫那小子给你添了不少乱,我来跟你赔不是的。”
袁紫伊冷笑:“徐大人可真有诚意,都过了半个月了才过来赔不是。”
“那是因为这半个月里我想了些事情。”
徐镛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抿了口放在桌上道。
袁紫伊目光紧盯着他:“什么事情?”
“我在想,叶枫之所以会偷溜出来,主要还是因为我家里缺个贤内助。”徐镛平视前方,面上无波无澜,“假如我们家后宅里能有个人帮我看管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袁紫伊略怔,半日道:“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娶妻。”他略带感慨地望着楼下店堂,“你既不肯帮我管家,我只好干脆娶个人回来。”
袁紫伊平日伶牙俐齿,这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了,”徐镛忽然又收回目光,望她道:“我记得你说你也属羊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订亲的打算?”
袁紫伊脸又一红,沉脸道:“你管我做什么?你娶你的妻就是!”
说着垂了头,装作看起帐来。
徐镛扭头望着她,只见她脸虽对着帐本,但目光却痴痴盯住某处不动,两排长而沈密的睫毛覆在眼眸上方,粉嫩如樱的柔唇因为她的出神而不觉微微张开,这副呆傻的样子,却又像窗下挂着的风铃,湖面飘落的花瓣,不经意人的心弦就给拨动了。
他不由转正了身子,清了下嗓子。
她被惊回神,脸上立刻浮出丝恼怒,然后又带着两颊的嫣红不满地垂下头去了。
徐镛扬起再也没法儿平下去的唇角,转头去看屋角一盆山茶花。
————(未完待续。)
290 与我白头
如此看帐的看帐,看花的看花,屋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袁紫伊有点说不上来的不爽,就跟心被人揪了一把似的。她真没见过像他这么讨厌的人,老是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送了镯子给她又说要娶妻,他……这个臭流氓!
她越想越生气,腾地站起来,走到角落里把半人高一只赤铜柜子打开,将他送的那只镯子啪地拍在桌上:“你不说娶妻我倒是忘了,这个你拿回去!我可不想跟你不清不楚的!”说完她沉着脸转身,抬步便要出门。
徐镛一手将她拽住,将她拉回自己身前:“谁说让你不清不楚的?我就想跟你清清楚楚地过日子。”
他目光坚定地聚焦在她脸上,本来还透着点轻佻但这个时候却满脸都只剩下认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眉他的眼,袁紫伊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血都往脸上冲,他这是什么意思!
“嫁给我,帮我持家,跟我共白头吧。”徐镛望着她的眼睛,又说道。
袁紫伊这下子不只是四肢血往头顶冲了,简直是要从脸上直接破皮喷出来!
她没有听错吧?!
“大东家,楼下来了位女客,想打听有没有做纨扇的双面水青素绢。”
门外突然传来的叩门声像是天外来音,瞬间打破这一幕窘迫!她抬眼看了眼他,然后如同被针刺了一般从他身边弹开,然后反手捂了捂脸。开门蹿了出去。
徐镛听着咚咚传来的楼梯响,笑一下,将镯子夹在帐簿里。然后提笔在旁边纸上写了两行字,也掩门出了去。
袁紫伊简直如经历了人生又一灾难似的,整个下楼梯的过程都像是从滚油里踏过,快三月的天里她换下了锦袄但是身上身下都热得她发颤——这个死徐镛,居然又变着法儿来戏弄她!他的话根本不可信!什么想跟她共白头,根本就是笑话!
她是不会相信的!
她捂着脸,又捂着胸。免得心脏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大东家您怎么了?”
伙计看着被她跺得一路颤抖的楼梯,终于在楼梯脚背人处出声了。这不是他多管闲事,实在是他们的东家平日里总交代他们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带着情绪对顾客。眼下她这副要爆炸的样子,走出去实在不合适!
她赶紧提气凝神:“没什么。”
然后再抚抚脸镇定下来,抬步走向店堂。
徐滢听到程淑颖那句北安侯许家并没有残疾的少爷,在厅内愣了足有半日之久。
许家既没有残疾的少爷。那为什么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顾氏母女又为何口口声声说万夫人要这么做?究竟是万氏消息有误闹了乌龙。还是宁夫人和顾氏她们弄错了?
程淑颖走后她就立马着人把宁夫人请了过来。
“你昨儿说万氏要给鸢姐儿说媒给许家的残疾少爷,这事可当真?”
宁夫人愣道:“自然是真!”
昨儿她从这里出去之后徐滢接着也到了随音堂的事她自是知道,只以为这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哪知道她却复又提起来,哪敢说假。不过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我亲耳听到,而是安贵去往随音堂时听她们的人说的。但我敢保证安贵不敢耍滑头。”
徐滢目光在她脸上盯了会儿,只见她眉目里虽有精明却不闪不避。瞧着并不像撒谎,遂也沉默起来。
既然宁氏没有撒谎。又能担保安贵听到的消息是真的,那万氏又是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乍乍乎乎地跑去随音堂说这些话?
这么样一闹开,明显吃亏的是她,即便最后知道事情是假,可端亲王知道她跑到顾氏那儿去闹,也不会当没听见吧?她是还有别的目的,还是根本就是被门夹坏了脑子?
亏得她没有轻举妄动,要是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便就去寻了端亲王说此事,岂不是也要丢个大脸?
“禀世子妃,万夫人求见!”
正疑惑不解时,有小内侍进来禀道。
而后就听门外一声怒斥,而后香风阵阵,万夫人便就一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一进门见到宁夫人,立刻冲到她面前抬手怒指着她:“宁氏你这个贱妇,你竟敢公然跑到荣昌宫来抹黑我!”
徐滢微微蹙了下眉头,没说话。
宁夫人却是毫不怯阵地站起来,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你可别把这荣昌宫当成你自己的地盘,没看见世子妃还在这儿么?”
“少跟我东拉西扯!是不是你在世子妃面前诬我把鸢姐儿配给许家的残疾儿子?!”万夫人想是已经气疯了,平日的仪态早不见了踪影,一双眼都已经有些发红了,“你就这么作践我,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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