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宋澈摇头,“积安坊里没有闲杂百姓,里头的产业也全都非富即贵,一则他弄不到这些产业,二则他在此地出入的多,也必定会引起人察觉。我敢肯定书舍一定是他最后的巢穴,但是他直扑这里,恐怕也还有别的用意!”
二人停在坊间,打量起四处来。
周围十分安静,透着太平盛世里应有的祥和。因为出手迅速,杨峻根本来不及与下面联络,而书舍里的护卫则全都被商虎他们控制住,所以他们方才的出逃应该是没有别的人跟随的。
“积安坊过去就快到东城门了,他该不会想着伺机逃出去罢?”徐镛环视着四处低声道。
宋澈望着他:“城门内外早就已经得过我的号令,只要信号一出立刻封锁,他逃不出去的。——你去通知顺天府的人把积安坊围起来,我进去探探。”
说着抬步便要往前。
徐镛抢先两步将他拦住:“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孤身涉险?”
说完也不等他分辩,便就拍开左边鸿胪寺卿府上大门,掏出令牌与前来开门的门房说道:“我是金吾卫指挥使徐镛,这位小王爷你自然是认得的了。我们正在办点事,你即刻请你们老爷帮我传个话给顺天府尹,着他们包围积安坊!”
门房听到皇帝亲军卫指挥使的名头已是吓懵。再看到他身后果然是那个分分钟就能喷火烧人的小王爷,哪里还敢不遵?立刻滚回屋里禀报正卿去了。
宋澈他们这里便再不耽搁,擦亮火石辩起地上的血迹来。
徐滢打他们出门行动时就没有干过别的事,当然前线还是不断有消息送回来。
商虎他们把范舟头剃了一半,徐镛便就找到了地道,他们追去之后他遂也与侍卫们带着剃了一半头的范舟回到了王府。
徐滢即刻着厉得海去禀报了端亲王,于是在宋澈他们追到积安坊的时候。端亲王已经一面着人进宫去知会了太子,然后一面带领侍卫们闯去顺天府了。门口正好遇见诚惶诚恐前来报讯的鸿胪寺卿,得知他们乃是受徐镛委托而来。随即也带着人马往积安坊去。
这么一来,坊间的各位贵主就别想睡觉了。
安阳公主听说打她大梁屯田主意的恶贼居然逃往了她们这片地界,立刻虎虎生威地把打着呼噜的驸马踹醒,着他带着护卫前来增援宋澈;建安伯因为领兵南部。因此次子便带着两个弟弟紧随驸马哥哥脚步。敲着锣鼓把各宅各院的人唤醒。
再还有吏部尚书府,鸿胪寺卿府,礼部侍郎府,都在半个时辰内达到了最高警备状态,当然不是他们对端亲王一行的能力缺乏信心,而是大伙都团结一心恨透了这些撬朝廷墙脚的逆贼,朝廷要是不稳当,老百姓能安份吗?老百姓不安份。他们还能安安稳稳睡觉打呼噜吗?
最烦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来上这么一出!
积安坊这里闹了起来,自然别处的人也知道了。
同时关注着这案子的冀北侯府与徐府率先知道。
袁紫伊不顾劝阻,当即与徐少泽兄弟、还有杨家父子同到了王府会合,徐滢才招待了他们,这里程筠兄妹三个,以及沈曼也到来了。紧接着又是崔涣,崔涣已经跟随了宋澈一些日子,这都到了关键时刻,他若再不来出把力,他恐怕就没机会了。
太子虽未出宫,却也派了宋裕出来。
顿时荣昌宫里该当的人都到了,范舟见得这个阵势,知道逃不脱,伺机想要自杀,被早就预料到这层的商虎阻了下来,敲晕之后丢去了与宋婷婷一处关着。
杨峻这里交代柳余蝉把火药全部设好,再听听外头愈来愈清晰的声音,握拳在廊下站了站,说道:“去看看外面都来了哪些人?”
柳余蝉称是,转身下了台阶。
杨峻又在身后说道:“超过一刻钟没回来,我就点火。”
柳余蝉连忙颌首:“小的不敢有二心!”
杨峻居高临下又盯了他一会儿,才摆手让他离去。
庭内梧桐叶在风晨梭梭作响,新月已当空,树影在地下如鬼魅般洒了一地。
杨峻回到屋里坐下,看看这满屋的灰尘,拂袖抹去几条蛛丝,柳余蝉就飞快回来了。
“端亲王带着顺天府的官兵将整个积安坊已经包围,各城门也如三爷所料被宋澈封锁了,如今端亲王镇守在坊外,宋澈与徐镛则带着人往里头搜寻,看来他们是肯定了我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藏不了多久了!”
杨峻的脸色在月光下看着有些发寒,他握紧拳道:“他们若要逼得我走投无路,那么我就拖着他们这些亲王高官一道陪葬也不亏!”
柳余蝉没做声,但他紧皱的眉头已说明了一切。
他才叫做完全没有了退路。
他跟随杨峻做下这么多事,哪怕就是眼下投降也保不住这条命,眼下除了与他一起拼命,似无别的办法。
“趁着他们还没有搜到此处,你先去想办法弄些吃的和笔墨纸砚过来。”杨峻忽然又沉着地吩咐他,“隔壁不远就是公主府,这会儿他们注意力都在前方,厨院必无重守,你快些去,不想等死就争取时间!”
既是要耗,首先就得解决吃喝问题。
这后院就有水井,喝水不必担心,只有吃的他们必须准备。
众人随着徐滢在王府等了会儿消息,终于坐不住,崔涣要带着几个护卫往积安坊来,程筠却考虑到王府只有侍卫们在,深恐徐滢与阿陶有危险,所以提议他与宋裕留下来,自己与程笙则去积安坊去。
崔涣虽然不大乐意,但是也知道狗急跳墙,倘若杨峻真无办法,也不是不可能前来要挟,虽然会想到这办法的人基本上都没活着过,但谁知道呢?
于是崔涣就认命地留下来保护差一点就成为他儿媳妇的徐滢和她的孩子了。
————(未完待续。)
390 这个狗贼!
柳余蝉这回时间花得久了些,不过诚如杨峻所料,这当口居然真让他钻着了空子,公主府的人大多都加重了正院的防守,至于厨房杂房这类地方竟只有几个护卫游走而已。他们常在暗中行动,怎么窃取点吃的也是不在话下。
他背着一大袋粮食及帐房里窃来的笔墨回到杨峻所在之处,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像个偷鸡摸狗的飞贼了。
杨峻率先拿过纸笔写起了字,而后很快写完折起来放到他手里:“这个你放在身上,一旦有机会就拿去给冯清秋。这是我们能不能逃出生天的第二个机会。”
柳余蝉打开看了看,惊道:“三爷想借她下手?”
“除了她还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吗?”
杨峻站起来,眉眼露出丝狰狞,“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突然被宋澈他们盯上?而且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上西湖楼肯定是假的!冯清秋根本就没有照我说的去做!任何背叛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是冯玉璋的孙女,就算崔家不在乎她,冯家也不会放弃她!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帝亲王们,他们敢冒着天下子民生命不顾而执意来杀我么?他们不会。本来最好的办法是去劫徐滢母子,但这个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了。冯清秋敢出卖我,那我也不妨拉他们冯家一起来陪葬!”
柳余蝉默了默,“但我们未必有机会。”
“所以我才叫你见机行事!”他转过头来冲他道。走到他面前,“你应记得我还有张疤脸面具,我把它稍作改动。你混出去应该没有问题。”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张肉色的薄膜来,拔出匕首将之割成两块。
这里正要易容,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火把发出的光亮把门缝照得通明透亮!
“是这里了!推门!”
宋澈的声音如雷霆般传到院内,杨峻神色顿变,立时绷紧了身子站直。
院门被推开,宋澈徐镛带着大队侍卫一涌而入。火光瞬时照亮廊下站着的杨峻二人。
“给我上!”
“不怕死的就过来!”
杨峻扬起双手大声道,脸上的笑容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他急转身踢翻脚边一只铜箱盖子。拿起其中两包火药在手,一面又掏出火石:“这样的火药这院子还有二十多箱,我杨峻今日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世子当心!”
苏靖迅速抢到前面护住宋澈。
“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宋澈拔了剑。
徐镛凝眉道:“保不准是真的。他若无恃仗。不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宋澈凝视片刻,当即道:“去抬水来!”
“你也太天真了!”杨峻举高了手里火药,“你觉得是你抬水快,还是我点火快?以为我会傻傻等着你们抬水到来?!我好歹比你大上十多岁,上次宋鸢事败,我要是事后连这点退路都不留,凭什么令到你们这么多人来围堵我一个人?”
他仰着头哈哈笑起来。
宋澈到底不敢擅动了。
光他目光所及之处就能见到七八个大铜箱子,而且每一个箱子之间还紧密相连。这就说明只要他点着其中一个,剩下的那些便会全部引燃爆炸起来。而一旦全部引爆,这周围方圆数里都必然遭殃,不说这里头的人员,就说这些宅子府第,那也是绝对不不小的一笔损失!
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可又万一是真的呢?
“这挨千刀的狗贼!”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徐镛道:“还是先退出去再想办法。神机营的兄弟是用火药的能手,先去问问他们。”
宋澈瞪了杨峻他们一眼,无奈退出来。
苏靖他们还想留下来守住,却也被宋澈喝了出来。
门外端亲王听说杨峻居然跟一院子火药呆在一起,也是愣了!
当即要着人去请神机营的人过来,徐少泽这个兵部侍郎刚好在,这调兵的差事就交给他了。
但整个积安坊的人听说杨峻这厮果然藏在此地,都纷纷惶恐起来。
人们如潮水一样涌上街头,那神情如同又遇上了战乱。但是各府的主人不缺临时落脚的地方,但宅子却不能空置,于是总有些人要被留下来看家,那些害怕被点名留下的下人便如同到了生死时刻,顿即各显手段保起自己的命来。
如此便就有着说不出的纷乱。
有手段厉害的主母很快拿出了章程,而行事优柔的那些便就免不了多费些功夫。
消息传到王府,徐滢也是愣了。
她本有准备杨峻没那么容易被捉,但也没想到他会早就准备好了后路,就是死也要拉着四分之一城的人来陪葬,而且当中还有诸多皇亲和高官,这也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现在就看神机营能不能有办法了。”程淑颖忧心地道。
“恐怕也是没用的。”
袁紫伊等她说完便摇起了头,“炸药离杨峻太近了,我们没有时间和机会应对。”这个人太恐怖了!简直不用他动手,她都想自己把火点着了!可是袁家也在东城,还有不计其数守在那里的人,虽然是下人,可她也狠不下这个心。
徐滢吐了口气,耸起眉来。
袁紫伊前世的丈夫就是带兵的,这点她自然是清楚的。
“不如让世子姐夫下令将所有人撤离,然后让弓驽手用火箭引爆了他吧!”叶枫灵机一动说道。
程淑颖忙不迭地点头,不管叶枫的任何意见,反正她都是支持的!
“这也不是万全之策。”
徐滢凝眉开了口,“那几十箱的火药足够毁掉东城。我们要避免无谓伤亡,就只能将包围圈定在这个炸程范围之外。而当我们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他们必然也会转移阵地。如果他们逐渐转移到东城门下,那么我们就拦不住他了。”
叶枫与程淑颖同时惊住。
徐滢吐了口气站起来:“所以现在,不但要争取时间,还要找到个妥当的办法解除这个威胁。这家伙实在太可怕太狡诈了,我可真希望突然来道雷劈死他!”
她眯着眼望着门外天空,但天上只有淡月,没有雷霆。
沈曼则从始至终坐在帘栊下沉默,仿佛一座雕像。
————(未完待续。)
391 来者是谁?
倒是也没有人看到她的沉默,旁人是留意不到,徐滢是不会介怀。
“天色也不早了。”屋里都陷入静默的时候她站起来,“我得先回去了。”
屋里人都望过来,大家虽然觉得她在这种时候提出要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赶过来已是情份,她跟这件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要走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徐滢无暇他顾,点头喊了侍卫们过来送她回去。
沈曼因与程筠他们一行同来,身边只带了个车夫与丫鬟。
出门无话,一路上却遇到许多人,有些是出来看热闹的,有些是害怕牵连而出门避难的,但更多的是朝廷的官兵,沈曼随着马车穿梭在这些人中间,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应有的惊慌恐惧。
马车到了冀北侯府门口,她撩开车帘,先打发了王府两名侍卫先回去,等他们消失不见,才又着车夫掉转了车头,往东边今夜里最热闹的地方而来。
神机营的人已经来了,安阳公主府被驸马腾出来作了临时的衙门,所有人全都齐聚在那里商量解决的办法,但正如徐滢所猜测的那样,因为没有把握抢在杨峻之前下手,而且因为后果太严重,所以就是有再完备的器具也难以抵挡他一颗疯狂作死的心。
沈曼进入积安坊,立刻就被领着兵监守的徐镛发现了。程筠正与他说话,见状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我怕姑母担心。想早些回府去。正好世子妃又托我给世子带句话,所以就顺道来了。”她依然浅浅而淡雅的微笑,仿佛真就是这么回事。
程筠也因她这份镇静而顿了会儿。然后道:“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不大相信她是顺道过来这样的话,因为程家与积安坊分属两个不同方向。
“没有关系。”她笑着道,“你们来得的地方,我自然也来得。”
程筠默然。
她抬眼环视四处,最后目光在把守得最严实、但闲杂人行走得最稀少的一座宅子前定住。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她就扭了头过来。说道:“我先去见世子,表哥去忙罢。”说完并不再多话,便抬步往公主府走去。
程筠本想与她同去。但手头有事,看她又的确是进了公主府大门,便也就作罢了,回到徐镛这边道:“我这就去东宫请示调弓驽手过来!”完了又道:“回头曼姐儿出来。还请徐兄派两个人护送一程。”
徐镛叫住他:“她来作什么?”
他默了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但她说是给小王爷传话。”
徐镛凝眉,双唇翕了翕想说什么,最终又还是闭了嘴。
公主府门前守卫的乃是王府侍卫,自然认得沈曼。她这里进了大门,问明了宋澈去处,顺着庑廊自行进内,转了个弯到了侧门下。却又停步与丫鬟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且去去就来。”
丫鬟执意想跟随。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停下来。
月光已至当顶了,微弯的上弦月在浮云后露出了整个面容,这样的月夜本该是宁静的,但此刻却四处皆是嘈杂。
建安伯夫人那栋宅子就在公主府隔壁,只要顺着墙脚走个四五十丈便就到了。
整个院子外围只有穿着盔甲的士兵在一步一哨地守卫,每隔十来步又有两名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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