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他是面首也可以是面首,有些人有这方面的嗜好便会养在自个儿家里,有些则临时叫来陪陪酒助助兴,很显然,今儿程笙就是把他叫来侍酒的。
原先只道宋澈是个木头,却忘了他常跟程笙他们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猫腻,把她叫出来,原来是早就防着这层。
徐滢就称谢坐下来,侍者连忙新添了酒具碗筷。
寒暄了两轮之后,对面程笙见徐滢很安份很听话只懂吃而不会插嘴,立刻放心地说起了正题。
“廊坊那千户长指好人了不曾?”
宋澈吃着茶,漫不经心道:“吃饭不谈公事。”
程笙没管他,从怀里掏出张帖子嘿嘿嘿地递过来,“这帖子上写的人绝对忠诚可靠,还请小王爷认真考虑考虑。人都是我见过的,放心。”
宋澈冷下脸来。“你还有完没完?”
程笙挪过来:“你就应了兄弟这回,下回我绝不再揽这些事了。你都不知道,他们知道我跟你好,不分日夜地缠着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谁让我有你这么个表亲呢?而且咱们又打小好到穿一个裤裆!”
“我让你吹牛了吗?!”宋澈冷眼扫他。(未完待续。。)
084 胆大包天
“这还用得着我吹吗?”程笙指着窗外抡圆了手臂画了个圈,“满大梁谁不知道我就是你小王爷的跟班儿,就是太上老君手上的那根拂尘,他们见不着真神,就只能来拜我。你说他们这么有诚意,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失望?”
宋澈把杯子往桌上一掼,“你到底还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吃吃吃!”程笙只得闭了嘴,麻溜地抓了筷子。转头又晦气地朝停在窗下的歌姬们扬了扬手,示意继续。
丝竹声很快冲淡方才的不适,程笙本就是话唠,几句话下来刚才那事儿便跟没发生似的。他扬声叫上茶,门开了,无湘又引着伙计提滚水进来,并同时拿来几个夜光杯,一小樽的上等龙井,沏开替每人倒了小半杯放在桌上,然后贴心地端给每个人。
端到徐滢面前来时,无湘手一歪,杯托倾斜,一杯子沸水就直往徐滢身上泄来。
徐滢因为始终防着他,所以看到他过来时便提高了警惕,立刻避开要害,身子往旁边的宋澈倒去!
宋澈冷不防被他一撞,险些被翻在地上,还好底盘稳,一手扶住了桌子,一手迅疾地揽住怀里的她,如此一来滚水也避不可免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夏天沸水散热慢,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立刻就烫出一片红来。
“怎么回事!”他暴跳起来。
无湘没料到徐滢反应竟然这样快,更没想到宋澈情急之下还会去顾及徐滢。当场吓得脸都白了,两腿筛着糠,立刻就跪下了地去。但他素日里权贵子弟间混迹得多,并未失去方寸,而是指着徐滢道:“他,他伸腿绊了奴才,奴才没拿稳,就……”
徐滢趴在宋澈腿上避难还没来得及起身来,见这厮贼喊捉贼也是冷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个朝廷命官是在陷害你?”
无湘并不知道她是官儿啊。他以为她就是个宋澈私养的禁脔而已,早知道她是个官儿他吃饱了撑的去惹她啊!当下手指着她矢口无言,额上冷汗直冒。转眼再看看两眼瞪如铜铃的宋澈,立刻嗖嗖地爬过去,抱着他大腿哭将起来:“小王爷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被绊了脚。小王爷饶命啊!”
“滚!”宋澈抬腿一踢。捂着手背呲起牙来。
程笙约宋澈出来乃是有事,哪里料到无湘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立刻也拍起桌子:“来人!把这厮给我往死里打!”
门口涌来大批伙计,侍卫们也跟了进来,见状二话不说拿的拿人,掉的掉头去请太医。
宋澈在酒楼出了事,酒楼也是要担罪的,一时间几个掌柜全都涌进来了。个个抹着冷汗侍候前侍候后。
徐滢见宋澈手背已瞬间红肿起来,连忙着人端来井水。又让掌柜的取来蜂蜜,先将他的伤手往井水里浸过,然后从怀里抽了帕子出来小心地涂了蜂蜜上去。
宋澈怒虽怒,打小也没受过什么伤,但见她这么样轻手轻脚地,呼出来的气落在皮肤上都像是被羽毛拂过,忽然又觉没那么疼了。
他这里在酒楼里出了事,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扩散开来。
皇帝正与皇后陪着太后聊天吃茶点,听到消的息手里杯子都险些落在地上!太后耳朵没那么灵,见状连问出了什么事,皇后好言安抚:“外头酒菜不干净,澈儿肠胃娇弱,吃坏了肚子。”
太后正半信半疑,这里程笙就满头大汗地进宫来了,本来是想避开皇帝求太后召太医过去的,没想到竟好死不死撞了个正着,顿时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竹筒倒豆子自己全倒了出来。
伤是小伤,但关键是伤人的是侍童,皇帝太后对宋澈爱护得跟什么似的,哪里会容得他去碰这些?要不是听说他跟徐镛那些事儿他也不会去叫无湘,谁料到本是投其所好,结果却弄得出了大事!
皇帝本来也并不知道宋澈到底怎么伤的,程笙这一不打自招,立刻就跳起来了:“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叫什么男宠来给澈儿侍酒!他是端王府的世子你不知道吗!”说着取了帘栊下花瓶里一枝三尺来长的花枝儿,没头没脑地就往程笙身上扑去。
太后自然是心疼宋澈的,听到居然还是程笙闯的祸,当场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暂且也不理会他了,忙不迭地就差了身边老太监去看看。皇后这里正好也差人唤了太医过来,便就一起往端亲王府去。
徐滢当然没有半途撤退的理儿,也就一起跟着到了王府。
其实真没什么大事,但大伙都把这没娘的孩子当宝贝疙瘩,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首先,程笙居然叫男宠来侍酒!
宋澈是端亲王唯一的嫡子,是皇帝都把他当儿子的宝贝疙瘩,平素大伙对他严加管教,他程笙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叫男宠来侍候他!
其次,那男宠居然敢跟徐滢(镛)下手!
徐镛是朝廷命官,谋害命官该罪加一等。尤其当徐镛跟在宋澈身边还是皇帝默许的,而最后竟然还误伤了宋澈,这种行为岂还能忍得?!
因此无湘拿下了,程笙也背了口大黑锅,谁让他倒霉催的揽上这么个事上身呢?
冀北侯闻讯赶到王府,当场就把他给揪回府打板子了。
徐滢除了从旁看着他们忙来忙去,其实什么也没做,见闻讯赶来的太子和宋裕都走了,她也就上前告辞。看他被太医包得跟粽子的一只手,不由也笑起来。
宋澈歪在床头瞪着她:“我怎么一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儿?”
徐滢笑道:“早说了大人别带我嘛。”
宋澈瞪着她。递扇子给她:“我热!”
徐滢只得又扇顺了他的毛再走。
徐滢到王府的时候并不打眼,万夫人因着事出突然,对宋澈这事也并不甚清楚。当客人们走尽,听说徐镛也跟着宋澈去赴了程笙的约已是吓了一跳,再听说那男宠本是冲徐镛而来更是一惊!
“世子去饭局从来不带不相干的人,他居然带了徐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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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麻烦上门
085
原本对徐镛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她忽然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如果这个徐镛在宋澈眼里已经重要到会带着赴饭局的地步,那绝对已能够说明他在宋澈跟前的份量了。从前只说流银高不可攀,这徐镛比流银个奴才又不知高去了哪里,他的重要性也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这么说来,你说的那法子,岂不是有可行之处?”
“如今看来,必是可行。”阮全颌首。
万夫人吐了口气,沉思起来。
宋澈受伤的事得到及时控制,影响并没闹得多大,只不过令他对侍童一类人更加深恶痛绝而已。
程笙回府之后便被冀北侯抽了顿板子,直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同样才被打了板子不久的崔嘉这日刚好下了地,听说京师又多了个与他同病相怜的程笙,一颗心立马就颤抖起来!
这徐家兄妹简直是要翻天了!他们除了害人还会干点别的吗?徐滢把他给害得躺了四五日,这里冀北侯府的二爷,太后娘娘的侄孙,居然又被徐镛给害得趴在了床上,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整个京师里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倒霉!
如果有人以为崔伯爷把他打了一顿他就回心转意了那就大错特错了,徐滢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手段居然这么狠毒,而且不留一丝余地,这还是没成亲呢,要是成了亲,往后他不得被她给整死?他是绝不会甘心跟这种人过一辈子的!
他拄着拐杖坐靠在石榴树下。一遍接一遍地听着下人们打听来的细节,心里那股火就跟迎了风似的蹭蹭往周身四处蔓延。
因为太后有交代,让宋澈歇歇之后再去上衙。端亲王想着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放了宋澈一日假。
宋澈不来衙门,徐滢他们就更如趁着老虎不在而称起了霸王的猴子,上晌在公事房聊天下屁,晌午用了饭,又打了阵瞌睡,就预谋着留个人下来值守。然后剩下的就提前下衙去。
徐滢因着自己新来未久,便自动提出留下。
大伙也不客气,买了堆零嘴儿回来给她便就一个个溜了。
徐滢潜到宋澈房里偷拿了点他的好茶。顺手又牵走他一本古籍,拿到房里看起来。
没翻到两页,房门被叩响了。衙役在门口道:“徐都事,有位姓阮的先生找您。”
姓阮?
徐滢放了书:“姓袁吧?”袁紫伊那家伙答应替她打听陆翌铭。指不定是她。
“不是。”衙役连忙摆手。“是位姓阮的老先生。现在在咱们前厅。”
中军衙门是个四合院儿,一进的院子就用来招待来访的人员。
徐滢想了想,来到前厅,果然右首端坐着个四五旬的老者,面白无须,喉节平滑,竟是个太监。
徐滢顿了顿走上去,“敢问先生是?”
阮全站起来。打量了她两眼,微笑道:“想必阁下就是徐镛徐澜江。徐大人?”
徐滢扬唇:“不敢当这声‘大人’。”也回眼过去打量他,只见其面容清矍,双眼微浊,透着精明之气,若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到了这把年纪,大多当上总管,自不会私下来寻她这个小吏,而且气度也要雍容得多,这么看来,倒有些拿不准他的身份。
阮全从怀里掏出腰牌,说道:“在下是端亲王府里容华宫的总管,阮全。”
徐滢接过牌子看了看,哦了一声再次拱了手:“阮公公请坐。不知道公公寻在下有何要事?”
阮全道:“其实在下只是个传话人,要见大人的人,在街口的万福楼。还请大人能移驾相见。”
徐滢望着这老太监,缓缓匀了口气。
端亲王府的太监,而且本人还过来了,那绝对不会是端亲王和宋澈。不是他们,别的人寻她作甚?
不过既是王府的总管相邀,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说道:“公公请。”
阮全对她的识时务显然很满意,颌颌首便就走在了前方。
街口并不远,只有半里路的距离。阮全要邀徐滢上王府的马车,徐滢机智地拒绝了,而是唤了正跟各路小厮混在一起的金鹏过来,乘着自己的车跟上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对方不怀好意,不说把她揪上车给宰了,就是看出来她的身份也不妙不是?
到了万福楼,两人从后院楼梯上了楼,廊尽头的雅室里,就有白纱覆面的妇人端座在长桌一侧。
徐滢到了此时,心里也有底了。
阮全走过去低语了两句,那妇人微微颌了颌首,阮全便就示意徐滢上前。
徐滢上前躬身道了声“夫人”,便就直起腰拢手立在旁侧。
万夫人打白纱后扫了她一眼,蹙眉道:“徐大人好生纤秀,可不像武将子弟。”
徐滢微笑:“回夫人的话,家母是南方人,在下肖母。”
万夫人端了茶在手,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又把茶放了,扬唇道:“你不好奇我是谁?”
徐滢望着地下:“阮公公乃是王府总管,不管夫人是谁,能差遣阮公公当信使的人,必定是在下仰望已极之人,又怎敢出声询问?再者在下是中军营的官员,夫人是女眷,传出去影响最不利的乃是夫人,因而不知道才是最好。”
她虽然不知道万夫人寻她具体做什么,但以她一个妾侍的身份,是不可能对她行什么威胁之事的。
王府的妾跟寻常人家的妾可不一样,她们享的福比别人多,地位也比别家的妾高出不只一个等级,但相应所面临的束缚也更多。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上可以说她们只能守在王府四面墙里数晨昏日落的。
然她一个做妾的不安安份份呆在王府享福,偏跑出来见她这个小吏,还真是没把王府规矩放在眼里。
当然,她不必理会这么多。
万夫人扬起的唇角收了回去,目光深深盯了她片刻, 说道:“徐大人果然伶牙俐齿,怪不得小王爷会那么喜欢你。”
喜欢她?这是影射宋澈跟徐镛暖昧不清?
徐滢笑了下,躬身道:“多谢夫人谬赞。佥事大人的确英明神勇,以言行教会了在下许多东西。不过说到赏识,在下倒是觉得,王爷对下官的肯定比佥事大人来得更多。”
万夫人忽觉有口气堵在胸腔里。
眼前这小子明明只有十六岁,怎么行事说话竟然如此滴水不漏!
昨儿阮全提到徐家三房的处境时,她本打算以王府夫人的身份压压他,再给点甜头他引诱引诱,没想到还没说到正题,这里条条路就被她封得苍蝇都飞不过去!
她对宋澈就真有那么忠心?
她转过脸看了看阮全,而后轻舒一口气,伸手将帏帽取了下来,换上对端亲王时那般的和善浅笑,说道:“大人心思缜密,真是令我也不由不佩服。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常山王的生母,端王府的万夫人。”
徐滢深揖下去:“拜见万夫人。”
阮全将她扶起,说道:“我们夫人今儿寻大人到此,乃是有要事相商,大人请坐下详谈。”
徐滢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脱身,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撩袍在万夫人侧对面坐下了。
万夫人道:“我听说你大伯徐侍郎这个人虽然在朝上精明强干,在家务事上却犯了不少糊涂,还有你的大伯母冯氏,此前竟然扣住了令堂的嫁妆数年不放,想想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懂得自力更生,力图上进,真真是难得。”
徐滢低首浅笑以示谦逊。
万夫人又道:“贵府老太爷已仙去,按理是可以分家了,不知大人有无分府另过的想法?”
徐滢道:“家祖立有遗言,不许子弟分家。在下不敢违逆祖训。”
“大人也不必急着拒绝我。如果大人真有此意,兴许我倒是能够相助大人一臂之力。”万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双美眸浅笑下显得越发明艳动人,“也许不但能助大人脱离徐家,更能助得大人升官发财。”
徐滢笑道:“有这么好的事情。不知道我又能为夫人做些什么?”
万夫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大人也不必做别的什么,只需要替我们常山王在小王爷跟前讨到廊坊千户长的职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