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面前的徐镛真是个女人……
他心里跳了跳,还是不敢往下深想。毕竟他不知道徐家为什么要派个女儿出来顶替,还有就是哪家的女儿能有面前这人这样的胆量气派。游走于不同人群中坦然自若?她哪来的底气?而且她又怎么会知道朝上这么些事,怎么做到这么久以来未露丝毫破绽?
如果不是崔嘉想借他约宋澈见面,他还真不会听到这些内幕。
听不到这些,自然也就不会怀疑……
“你想什么呢?”宋澈忽然拍了下他肩膀。
他下意识要坐起。屁股挨到椅子立刻又趴下去。
周围丫鬟们纷纷围过来。他咧嘴挥挥手。调整了一下姿势道:“您往后下手能轻点儿吗?”
宋澈斜眼睨他:“我看你两眼色迷迷的不知想谁,不是救你回魂么?”
程笙听到色迷迷三字,立刻咳嗽起来,同时两眼徐滢处也溜了溜。
如果面前这真是徐镛的妹妹徐滢,那宋澈跟她的关系可不就……
他得避嫌!
不过关键是,宋澈到底知不知道呢?
徐滢见他目光老在自己脸上打转,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程笙就是典型的京师纨绔。而他这个纨绔还不光是那种只会游手好闲的,他还有脑子!他面上玩世不恭。但心里却透彻得很,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西湖楼上对自己那样态度了。他既然是个明白人。那他这么样盯着自己……
她心下有点发毛,说道:“之前承蒙小侯爷两次解围,今日到府,在下还想去拜访拜访,能否烦请二爷派个人指路?”
宋澈可不知道她跟程筠私下还有往来的,正要说话,程笙却觉正中下怀,立刻道:“这有什么问题,你们快带路!”
徐滢出了天井去。
程笙直到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才收回目光,扯了扯宋澈袖子,两眼望着他说道:“你这个属官有点特别。”
宋澈道:“有什么特别?”
“你没发现?”程笙腾出压在胸下的两只手比划了下,“你难道不觉得他特别娘气?”
宋澈皱起眉。
徐镛的娘气他早在他骗他鼻毛出来了时就感觉到了,哪有男人这么会吵架的?不过京师里油头粉面的娘娘腔他见得还少吗?那天那个无湘,难道就有什么男子气不成?徐家本来就惯于谄媚,徐镛娘气些不是很正常么。又不讨厌。
他瞪他道:“我的属官,你有什么资格嫌弃?”
“不是!”程笙坐起来,又嘶的倒抽了口冷气:“谁嫌弃她呀?我就是提醒你,你难道不觉得她压根就不像个男人,反而像个女人吗?”
要不是怕他立马炸毛,他可真想直接告诉他徐镛很可能就是个女的!
然而炸毛的宋澈是可怕的,也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他闹腾之后落下的烂摊子。皇帝兴许会严惩一个犯错的皇子,但绝对只会雷声大雨点小地处置打小就没娘的宋澈,宋澈今儿就是把徐镛生生杀了在这里,皇帝也只会拿私己去赔徐家而不会行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到时候真闹出人命,他宋澈有人罩,倒霉的不还是他程笙?皇帝不得怪他处事不慎蓄意挑唆?
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哪里再担得起被打的风险,能暗示给宋澈,就很不错了。
“你就不能别瞎说?”宋澈把杯子掼在桌上,“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像个女人?整天疑神疑鬼的,既然这么闲得慌,怎么不去衙门当探子?徐镛他怎么你了?你这么说他!”
程笙一口气堵在喉咙,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好心好意提醒他,反落他这么一通不是,他吃饱了撑的啊他!
“你说我疑神疑鬼,我问你,那天在酒楼里,无湘把水泼过来的时候,她扑到你怀里的时候娘不娘?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会往旁边人身上扑?一般都是跳开吧?”真不想跟这些蜜罐子里长大的王孙公子说话,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夜香吗?
宋澈瞥着他,也没说话,忽然举起杯子就往他身上泼过去。
程笙可没料到他这么着,身子一滚赶紧避让,人就到了身后小厮怀里。
宋澈放了杯子冷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躲呢。”还有脸说别人,哼!这杯茶都不热了,他尚且都吓得满地爬,人家无湘弄的可是滚水,徐镛能不躲?居然拿这点事来作文章,还要不要点脸?
程笙微顿了一下跳起来,也顾不上屁股上的伤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跟她能一样嘛我!我这是受了伤行动不利索,她又没受伤,凭什么像我一样扑!再说她退避的姿势跟我退避的姿势能一样嘛!”
“不一样,”宋澈就那么凉嗖嗖地望着他,“他是个小爷们儿,而你就是个老娘们儿。”
哼,敢说他的小吏。
程笙跪趴在榻上,要吐血了。
徐滢由小厮领着往程筠院子里去,岂料半道下朱栏拐角的一丛翠竹下就遇见了他。
原来程笙邀请宋澈虽没特地告诉程筠,但他们进府时又会没消息送到各院。冀北侯不在府,程筠自然要出面招待了。没料到徐滢也来了,陡然在拐角相遇,倒是怔了怔。
纵然多日不见,换了场合,她也一如既往地从容自若,走在这陌生侯府间犹如自家花园般闲庭信步,哪里有半点拘促。
他停步凝立片刻,扬唇上前:“正要去寻你们,你倒是自己来了。”
徐滢端端正正行了礼,说道:“在下是特意来找小侯爷的。”
程筠微顿,“有什么要事么?”
徐滢脸上就有了抱憾之色,拱手道:“前次应约与小侯爷初一去寺里听法会的事情,在下得跟小侯爷说声对不住。舍妹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正在延医调理,小侯爷应知家父已故,我兄妹与寡母相依为命,这个时候,在下委实难有心情外出,还请小侯爷见谅。”
“身子不适?”程筠目光微闪,定在她脸上看了会儿,说道:“是怎么了?”
本就是扯谎,又哪里说得出怎么来。
徐滢也没料到他竟会关心这个,支吾了下,便说道:“就是染了些风寒。”
程筠挑眉望着她,两手背到身后去,“这么大热的天,要染风寒可真是不易。”
徐滢打起哈哈来:“舍妹就是身子太弱。”
程筠但笑不语。隔片刻,敛了笑容,又望着她:“该不会是,因为崔嘉闹的吧?”
徐滢噎住。
程筠看看栏外伸进来的竹枝,伸手折一片下来,说道:“如果你不能去,我会觉得很遗憾。我朋友并不多,如果你看得起我,陪我去坐坐,我会高兴很久。如果实在不能,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下次我再约你。”
竹叶下的他端方沉静,月白色的锦衣映得朗眉星目的他更加无瑕。朱漆栏杆和五彩绘梁在他头顶,将这画面又染上一层富贵气息。
徐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程筠是世人口中的君子,一个君子居然没有什么朋友,这怎么合理。以至于她都有些觉得自己拒绝品行这么美好的男子的邀约很残忍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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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来露两手!
“小侯爷看得起在下,我当然愿意……”
程筠对着栏下默了片刻,笑着扭了回头,“初一日,崔家人也会去。”
徐滢终于有了丝惊奇。伍门寺在京师来说并不算什么大的寺庙,也许香火很旺,但却并不足以惊动城中贵眷。所以她本以为这场法会也不过是寻常的小法会。程筠这样的人素日定然乐善好施,寺里之所以会邀请到他也不算让人意外。
但崔家又为什么会去?
程筠不知是不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没等到她问,他已经接着说道:“崔伯爷十年前,险些在伍门寺遇害,每年这一日伍门寺的佛诞,他们家的人都会去。”
徐滢听到这句,已是不由动容。
十年前徐少川在世时曾经救过崔伯爷一命,也就是那次促成了她与崔嘉这门婚事,崔伯爷对徐家淡薄,但竟然年年都去伍门寺,莫非当年这伍门寺之于他们还十分关键?
徐少川是六月死的,具体死因她不知,只知道是在某次外归时路遇意外而身亡,如果说崔伯爷同样是十年前遇袭,那也就是说徐少川在救下崔伯爷之后不久就过世了。那么徐少川的死跟崔伯爷遇袭这件事会不会有联系呢?
此前她对徐家三房的处境一直有着疑惑,徐少川生前是锦衣卫千户长,大梁的锦衣卫名声并没有大胤那么臭,照徐少川生前的地位和人品,杨氏带着儿女不应该过得这么窝囊。眼下程筠这番话,却又勾起了她对徐少川的死因的怀疑。
当然人死不能复生,徐少川如果真是冤死的。徐家也不会坐视不理。朝廷突然死了个官员,大理寺和刑部也都不会轻易定案。再说,杨氏他们至今也没有疑心过徐少川的死是不是阴谋,可见,当年的确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了解到这件事,或许就能够破解崔家执意要履行这门婚约的目的呢?
她沉思片刻,探究地望向程筠:“小侯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筠正面向她而站着。扬唇道:“我并不知道。只是在猜想,或许你会想知道。”
这真是个聪明人。既不遮遮掩掩,又不过份吐露。徐滢挑挑眉,狡黠地笑了下,说道:“既然连崔伯爷府上都要前往,可见这法会实是难得。离初一还有三日。或许舍妹介时病好了也未定。”
程筠灿笑了一下:“那我初一辰时。就在寺门口等你。”
宋澈百无聊赖地坐着,程笙打小就闹得没边儿,上次弄了个男宠过来,这次又说什么徐镛娘气,徐镛是有些娘气没错,但他娘气不娘气又没碍着他,他管得也太宽了吧?
程笙则被宋澈的油盐不进气得七窍生烟,也拉着个脸坐在那里。
他也是真撑得慌。明知道他打小认死理儿,还非得跟他争辩。
这也就是他。要换成别人,他早就撂挑子随他去了!
他们除了是兄弟还是发小,他母亲过世得早,王府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得很,但王府里的事程家伸手管不着,太后虽是养母但端亲王与皇帝情深似海,她也不能过多地干涉内务,否则就是不知分寸了。
端亲王身为亲王纳几个偏房开枝散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知道万夫人他们各怀鬼胎,在没有明确伤及到宋澈的情况下也没人能够说她们半句不是,毕竟她是端亲王儿子的生母,轻视了她们就是轻视就连私下里心疼宋澈的皇帝,明面上对几个侄儿也得按规矩一视同仁。
王府里的家务事外人管不着,他们就只能私下里爱护宋澈,把他当眼珠子似的供着护着,太子他们也都让着这个弟弟,倒纵得他眼里揉不进去一点砂子。
程笙虽比宋澈还小几个月,可打小被太后他们洗了脑,于是事事也都是以他为先。
徐家兄妹敢在宋澈身边出这种夭蛾子,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如今太后年纪也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撑不住,程家这些年贪图安逸,被冀北侯弄坏不少名声。好在他们兄弟几个幼年在宫里出入得多,很多事情看得明白,所以行事还算有分寸。如果太后薨了,皇帝可不定还会待程家这么亲近。
宋澈得尽皇帝宠爱,又是程家表少爷,跟他们兄弟又亲近,他为他着想也是替程家着想不是?
可是这家伙笨得跟头猪似的,真是让人无语。
这里两个人各怀心思,门口小厮就来禀道:“大爷来了。”
府里都按排行称呼家里的少爷,宋澈抬头,就见程筠在前徐滢在后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猛不丁看见徐滢这么谦和,笑得跟春风拂柳似的,一点也不是那股懒洋洋爱理不理的模样,想起先前程笙说的,心下倒是也一动。
他说道:“你们聊什么?”
程筠含笑道:“说到捉拿梁冬林时的过程,原来竟是有趣得很。”
程笙被宋澈那一睃隐隐又有想撞死的感觉,但他听到程筠的话,忽然脱口道:“原来徐大人这么英勇,大人也是将门之后,不如耍套拳脚让我们见识见识!”大梁过了这么几代,武将家的小姐早就已经往士族大家闺秀进化,并不再手舞足蹈地习武了,她要是耍不出来,看她怎么解释!
徐滢早先从程笙这里瞧出点端倪,此刻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不由咯噔往下沉——这程笙突然让她献艺,难不成是已经疑心起她来了?
她默然坐在那里,未及想好怎么应对,宋澈与程筠已经齐齐往程笙瞪过去了:“闭嘴!”
程筠难得动气,就这么瞪过来程笙已有些心虚,宋澈立马又接着把脸拉下:“你把他当卖艺的?!”
他虽然觉得徐滢刚刚那一笑也确实有些娘气,可是也容不得程笙这么侮辱人。
程笙一屁股往榻上一坐:“我就是嘴贱成了吧!”话没说完他又捂着屁股跳起来,呲牙咧嘴要死要活。
程筠面色稍缓望过来,温声跟徐滢道:“舍弟就是这个性子,澜江别放到心上。”
程笙越发气到要吐血,这个徐滢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连程筠都给骗过去了!
他指着徐滢:“我告诉你们,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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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都说了这周会让小狮子发现,就肯定是这周哇~
092 像是爱人
“闭嘴!”程筠倏地瞪过来,面上一片清寒,“越闹越不像话了!还不扶二爷进屋歇着去?”
门下众人不敢违抗,立刻走过来架着程笙往屋里去。
程笙挣扎着回头叫嚷:“放开我!我还有话说!我还有话说……”但终于没人敢罔顾小王爷及小侯爷的心情,半架半抬地将他弄进屋去了。
天井里清静下来,分三个方向坐着的三个人各自都在静默。
徐滢是压根没料到今儿这趟来程笙乃是冲着她来的,他要是知道了徐镛是假扮的,那他会不会告诉端亲王和皇帝?不管告诉谁,只要传出去,她都逃不了被揭穿的下场了。
而如果刚才不是程筠及时制止,程笙这个时候则已经说了出来,程筠制止是因为他只当程笙在胡说八道,还是因为他也知道程笙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她往程筠看去,程筠正好也看过来,一双眼幽深幽深地,并看不出深浅。
宋澈也静默着,眼下他除了生气还有疑惑。生气的是程笙太不像话了,居然敢对徐镛这么无礼,难道他不知道徐镛现在是他手下的人吗?不知道徐镛凶起来让人很想撞墙的吗?至今为止没一个人能在她面前挑衅成功,你想作死干嘛拉扯上他啊!
而他疑惑的是,程笙这么拼死要指证徐滢是女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跟他有私怨,还是因为徐镛真的是个女的?
他探究地往徐滢看去,正对上她静静投过来的一笑。
这笑容平静安然。使他立刻脸红了。
他想什么呢?徐镛怎么可能会是女的,他只是可恶一点罢了。
他站起来,一把牵起徐滢的手道:“我们回去。”
程筠看着他们俩交握在一起的手。亦起身道:“如谦素来没遮没掩,何必为他动气。”
宋澈越发把徐滢的手攒紧了,转过身来:“你回头告诉他,再打徐镛的主意,仔细我又告诉舅舅!”
程筠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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