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脸给我- 第57部分

　　　　嬷嬷有些感慨，可是忽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刚刚的伤感很快便被抛到脑后了。只是现在她可不敢对暖香大呼小叫的了，不过同样要达到目的。

　　　　于是嬷嬷换上一脸笑做在暖香的身边，体贴的询问起暖香的身体状况。只可惜她也没有生育过子女，不知道这个阶段该问些什么，结果说了两句就卡了壳，倒是暖香的几句话让她长了见识，可是这见识值几个钱？

　　　　嬷嬷继续问起暖香今后的打算，暖香的回答果然如她估算的一样。

　　　　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虽然如同预料的一样，嬷嬷还是气得不行，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只是转弯抹角的问暖香考虑过没有，抚养一个孩子是需要很多钱的，眼前的李元江就是个例子，到现在还不能赚钱，还在喝她的血汗，到时再添个小的，暖香你一个人可怎么养得起哦。再说，这就得将近一年的时间接不了客，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暖香态度很坚定，因为这几年也攒下不少银子，供李元江念书什么的的确花了些，但还有剩余，只要节约点还是能支撑下去的，等过了这一年再继续接客。

　　　　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暖香也太天真了，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打动她吗？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了吗？你吃的是谁的？住的是谁的？你白吃白喝占着地方不接客这算什么？这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搁？我这还得做生意呢。你知道你这一来耽误我多少钱？人家都觉得在咱们这玩不保险了。你倒好了，拉个傻小子扛着。这些客人谁愿意将来有个女子哭哭咧咧的抱着个孩子上门认亲去？”

　　　　“你还说什么过了一年再接客。暖香啊，你也不小了吧？还能干几年？不趁这个时间多捞点银子养老倒做这赔本买卖，我看你是疯了吧？再说我听说那生了孩子身材都走样，恐怕到时你就是打算接客也没有人要了吧？”

　　　　“而且你还真得考虑考虑，这李元江你也知道了，在聚艳亭长大的，现在什么样了？你肚里这个……要是男的我可不好说了，就算是你舍得花钱供他读书，那人家知道他娘是个妓女还不要笑死他？要是女的……将来你养不起她，是不是要让她和你一样啊？这可真成了女承母业了……”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四节　驱逐】………

　　　　嬷嬷说到这站起身来，将怀里的药扔到暖香床上。

　　　　“好话坏话我也说尽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了。反正我是为咱们大家考虑，要是有不愿听的也担待点吧。这药我可是专程为你买的，能听我的话熬了喝了最好，对咱们都有好处。要是不听……对了，新人妙音下个月开苞。你也知道，这聚艳亭的姑娘们是越来越多，地方呢也越来越紧张。你这也没什么事了，楼里还怪吵的，耽误你安胎。后院挺安静，正好适合你。这房间就给妙音吧，还有隔壁那个，过两天要从杭州彩蝶园过来两个姑娘，正好住这。明天我派人过来打扫。”

　　　　“对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嬷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扭身说道：“这药你要是用不上，别忘了把银子给我，共是三两六钱。”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暖香仍旧半躺在床上，心情异常平静。

　　　　嬷嬷的到来她是早料到的，这些话也多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嬷嬷还会为她考虑一些，管她是真情假意，倒也是在理的。

　　　　前途是很渺茫，确切的讲是很艰辛。或许打掉了孩子算是一条出路的，但是……

　　　　暖香摸着稍有隆起的小腹。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她先是震惊，因为这简直是太不可能了，可是这居然就发生了，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至于孩子究竟是谁的，她也曾暗暗猜测过，但是她的想法和李元江一样，或者说她是非常希望孩子是他的。李元江没有追究，也没有怀疑，说明他已经认定了这肚里的孩子就是自己的，那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她又惊又喜的孕育着新的生命，这是多么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啊。

　　　　她初次感受到一种幸福，一种充实，一种希望。虽然和李元江在一起是也会有幸福之感，但这是不同的，这是意外的喜悦。

　　　　闲暇时她总是会想象这孩子会像谁呢？该取什么名字呢？

　　　　边想边学着做小孩的衣服。

　　　　她拆掉了自己一些穿起来很舒适的衣服，剪成小小的布片，穿针引线的缝起来。她从来也没有学过女红，以前倒是给李元江缝补过衣服上的口子，但那是不同的。结果她缝了拆，拆了缝，几天下来才做好了一件小褂，不过她已经很开心了，拿给李元江炫耀了好久。

　　　　就这样缝吧，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每当拿起针线来的时候，就仿佛拿起了阳光，拿起了希望，一阵母亲的喜悦涤荡在心中。

　　　　经常会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却不进门。她知道，那是聚艳亭的姑娘们。

　　　　青楼女子怀了孕，大家都很好奇，都想知道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是不是只有一个大肚子，整天的呕吐，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不同。

　　　　甜娇和醉艳倒是经常来了，问这问那。她也知道，不消一会，她们打听的消息就会被传遍聚艳亭。

　　　　被人关注，虽然有的是好心，有的是好奇，有的可能是恶意，但是暖香同样的开心。所以，她怎么可能打掉这个孩子呢？虽然这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其实最让她想保有这个孩子的还是因为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李元江。

　　　　自从听说自己怀了孕，李元江仿佛变了个人。不，确切的说，是又变回来了。

　　　　他不再一到白天就没了踪影，只是守在她身边。她需要什么，他都立马去做。晚上也不到别的姑娘们那去胡闹了，老老实实的睡在床上，竟然也不折腾她了，连鼾声都停了。

　　　　暖香发现这真是个奇迹，不是李元江的表现，而是这个孩子，他创造了这个奇迹。

　　　　暖香不禁感谢上苍，一定是老天爷见她太苦了，才给了她这个孩子，让她的生命有了价值。

　　　　这天赐的宝贝她怎么可以不要呢？老天是会怪罪的。再说，说不准因为这个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现在就已经有所预兆了呢。

　　　　于是暖香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即便受再大的苦难。

　　　　不都说“苦尽甘来”吗？自己的苦也真没少吃，这回是最后的一次了，等这次过去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于是，当嬷嬷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得到的是暖香递过来的四两银子，而且屋子的一切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暖香当天便搬到后院去了。

　　　　只是搬过去的暖香并没有如大家眼中一样的潇洒。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暖香发现她藏在柜中的金银珠宝竟缺失了大半，连大面额的银票都少了五张，当时人便傻了。

　　　　是有人偷偷进来过？可是这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自己和李元江知道。这些东西是存下来准备为李元江赶考或是娶亲用的，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动用。而自己丝毫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万不得已的事情，难道是李元江……可是他用来干什么了？怎么花掉了这么多银子？

　　　　等李元江买了山楂回来时已经被屋里的情景驱逐了出来。

　　　　里面的人正在打扫，摘帘子，换摆设，嬷嬷黑着脸在一旁监工。

　　　　暖香呢？怎么不见了？

　　　　嬷嬷也看见了李元江，硬挤出了个笑，可是这笑还带着冰碴。

　　　　“你的暖香姐让我通知你到后院找她。”

　　　　嬷嬷丢过这句就不再看李元江了。

　　　　李元江一下便明白了。

　　　　后院？暖香不是说过后院有鬼吗？她胆子一向很小，怎么会同意到后院去住呢？就算是嬷嬷发话了也该争取下吧，毕竟为聚艳亭出了这么多力，怎么能说搬就搬呢？

　　　　他越想越气，准备找嬷嬷理论一下，可是嬷嬷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恶声恶气的支使着小丫头们打扫，自己还拿着笤帚直扫到门口，好像要把李元江当脏土一样从屋子里扫出去。

　　　　李元江愤愤的摔了下门转身向楼下跑去。

　　　　到了后院门口，他迟疑了。

　　　　他想起了娇凤。

　　　　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和娇凤来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种下了祸根，可见这的确是个不祥之地。而现在，竟然要长期住在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可是除此之外竟别无他所，也只得硬着头皮坚持了。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五节　后院】………

　　　　进了院门，一股阴凉直扑到面前，将赶路的热汗吹得无影无踪。

　　　　后院有几棵粗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遍地的杂草直没到膝盖。

　　　　这就是失去姿色或重病不愈的青楼女子的养老之处，确切的讲是等死之处才对。每个女子都熬不过多长时日便死了，暖香居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李元江担心着，一路寻过去。

　　　　这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共有五间。据李元江所知，自娇凤死了后，后院便空了下来，真不知暖香住的是哪间，该不是娇凤住过的那间吧。

　　　　李元江战战兢兢的挨个看过去，在最里面那间房子门前发现了一排被踩倒的草。

　　　　是这间了吧？

　　　　李元江推开门。

　　　　一股子霉味冲了出来，一阵光亮涌了进去。

　　　　李元江一眼便看到暖香正清楚的坐在床上。

　　　　屋里没有点蜡烛，自从发现李元江看到蜡烛就发疯后，暖香便再也没有点过它，而现在，并不是因为李元江害怕，而是因为……后院是不会提供蜡烛的，而且，连饭也将会很少见，即便是有，也不过是残羹剩菜。天渐渐热了，这送来的饭菜恐怕还会带着点嗖味。

　　　　暖香如此安静的坐在屋里让李元江的心里很难过也很担心。

　　　　暖香刚刚一定受了很多苦，早知道自己就不出去了，嬷嬷要是敢说什么，他也好和她理论一番，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坐到床上，揽着暖香的肩。

　　　　手按在床上的时候，一阵潮冷的气息顺势钻进手心。

　　　　真不知暖香在这坐多久了，她难道没有感受到吗？她这身体能受到了吗？

　　　　李元江忙扶暖香站起，想要换个地方，可是转来转去，屋子的每一处都渗着同样的阴冷。

　　　　暖香随着他走动，既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李元江心里有点慌了，怎么来到后院的女人都变得这么不正常？难道真的和那些个冤魂有关？还是被嬷嬷刺激得厉害而迷了心窍？

　　　　李元江忙扳住暖香的身子看着她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

　　　　暖香才转过眼珠对着李元江，竟笑了。

　　　　“这屋子很糟糕，是吗？我也发现了。来之前我就想过的，而现在……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暖香拿开李元江放在肩头的手，走到桌前，抚摸着桌面。

　　　　“还记得咱们当年一起讨饭的事吗？什么地方没有住过？我们到处走，走到哪算哪，哪像现在，虽然很潮湿，可是也算是个家了。我想只要略略的收拾一下，应该很不错的。你说呢？”

　　　　暖香看着李元江，李元江马上点了点头。

　　　　暖香没有事，她还正常，这太好了！现在只要她高兴就行了，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就交给我吧。”

　　　　李元江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他们现在有了真正的家了，暖香说的很对，虽然目前状况不佳，但是他相信只要付出行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以后就只有俩人相处，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李元江觉得这相当不错。

　　　　于是一缕温馨渐渐驱散了缭绕在心头的潮湿。

　　　　“你进门的时候也发现了吧，这屋子里有股子霉味，这关键是因为长年封闭，透不了气。再说这屋子只有一个门，晚上门一关，连个光亮都找不到，很麻烦的。所以咱们得先开个窗，这样通风透气的，味道很快就会散的。另外，白天屋子光亮多了，晚上也好借着月光做点什么。再说天越来越热了，只有一扇门也闷得慌。”

　　　　暖香话音刚落，李元江立刻出去找工具去了。等他回来，暖香正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绳子往两棵树上系。

　　　　她已经栓好了一头，正站在石头上踮着脚费力的栓另一头。

　　　　李元江仿佛已经看到她就要从石头上滑下来了，忙奔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绳子。

　　　　这事对于人高马大的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他埋怨暖香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做而要冒这个险，这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年纪还小，也的第一回当爹，根本就不大清楚女人怀孕是怎么回事，所以事事担心，生怕暖香一个闪失就出现什么状况，结果弄得自己比暖香还要紧张。

　　　　暖香笑了，从石头上下来，由着他去弄。

　　　　李元江三下两下就系好了绳子，随后试了试，又不放心的到另一边看了看，用手紧了紧。

　　　　转身时看到暖香已经从屋里抱来了捂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被褥，忙接过来，一一晾到绳子上去。

　　　　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统统是灰白色，而且还深一块浅一块的，有些地方甚至聚了一团黑绿黑绿的东西。

　　　　暖香遗憾的说没有及早准备，否则就可以拆下来洗洗干净了，而现在天已过晌午，恐怕到晚上时会来不及晒去里面的潮气。

　　　　这句话倒提醒了李元江，他忙拎着镐向房子走去，到了跟前，挥镐就要大干。

　　　　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却丝毫没有犹豫。

　　　　他端详了下准备开窗的这面墙，比划了位置大小，问站在远处的暖香是否合适。得到肯定后就抡起镐敲到了墙上。

　　　　虽然李元江是个书生，可是毕竟是个男子，还这样的健壮，力气从镐把直传到镐头。

　　　　结果一镐下去，墙上出现了个大洞，房子也跟着晃了几晃，地也随着颤了两下，连晾衣绳下的暖香都感觉到了，吓得直大叫“停手！”

　　　　俩人心惊胆战的关注着房子，过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

　　　　这房子塌了砸了人还是小事，要是让嬷嬷知道了不把他俩碎尸万段才怪呢。

　　　　李元江推了推墙，还算结实，才发现屋里虽然简陋，可是房子还是砖制结构的，很结实。

　　　　听说这本是聚艳亭的前身，后来生意做大了起了楼，这便被闲置起来。

　　　　还听说嬷嬷本来也是个青楼女子，当年很受一个万孙贵族的青睐，才给了她大笔银子建了聚艳亭。

　　　　这么说来，嬷嬷还算是好命的，而青楼女子又有几个能有这样的好命呢？她们就像这面墙一样，只能任由人去摆弄，却毫无反击之力。



………【索魂发　第五章　天降不详　第四十六节　幸福】………

　　　　李元江不敢再蛮干了，于是换用小凿子，小心翼翼的刨起来。

　　　　暖香端过个小凳做在一边看着他干活，时不时要拿跟棍子拍打下阳光下的被褥，顺便再进行翻晒。

　　　　李元江越干越起劲。

　　　　自己劳作，旁边有心爱的女人含情脉脉的关注，时不时送上口凉水，温柔的替他擦擦汗，而且新的生命就要加入到这个家庭……这好像是他一直向往的一种生活，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生活，他甚至联想到自己的生身父母曾经就是过着这种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们，因为他们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模糊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