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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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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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宛然是梦幻中才有的风流安乐窝。二十四位美女扎堆,**柔嫩温绵,秀发轻软滑顺。桃夭夭在里头钻进拱出,左拥右抱,大赞:“比两人同房好玩得多!”更奇的是床底以花枝托承,经风一吹飞越院墙,离地两三丈轻飘飘滑行。途中芬芳暗浮,彩云环绕,众女体香醺鼻透脑,娇啼软语萦回耳畔,四面景致历历入目,个中奇趣非今古典籍所记,隋炀帝游幸天下的高乐也远不能与之相比了。桃夭夭日夜行乐赏景,有时忽生疑问:“外边景色好象没重复过,这无时谷有多大?”程妩儿笑应:“你想多大,它就有多大。再者何必多想?坐拥百花畅游四海,人生夫复何愿!”说着红唇送上,柔躯紧相贴偎。
    正如程妩儿所言,山谷中的空间似乎永无边界。群山,湖泊,草原,大海,乃至上达星辰,各类风景纷呈变换。逍遥床飘行其间,众红颜谈笑狎玩,带来的妙感实难尽述。桃夭夭常叹:“什么天堂天宫,极乐世界,无非就是这样嘛。”
    然而这种快乐也有穷尽之日:一转眼游历了四年,景物仍是新奇不断,但渐渐桃夭夭欢笑的时候少,发呆的时候多,仰望星空常至通宵达旦。花仙们索问何故,他茫然的说“不知道啊,我总觉心里空空的,象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烦忧的情绪悄然传播,众花仙渐也气色不善,你怨我不解风情,以至夫君寡欢;我嫌她蒲柳陋质,难讨夫君喜爱,叽叽喳喳的终日争辩。桃夭夭头都快炸了,大叫:“别吵啦!你们想活活烦死我啊!”一跃而起道:“这张破床挤二十五个人,挤来挤去好舒服吗?边上还装了栏杆,简直象关猪猡的猪圈!我的妈呀,当初怎会觉得有趣?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
    林宝萱道:“原来夫君嫌床窄了,何不早说呢,前面一景可解此忧。”手指所向,逍遥床降落到山顶。只见几十座楼阁摩天承宇,呈环形布列,中央围着好大片温泉,缭绕的白气点缀浅红嫩绿,水里竟长着荷耦。岸上矮树横枝,挂满各色美味佳肴。桃夭夭道:“象鱼塘又象澡堂,稀奇古怪。”
    芷君道:“此处称作‘莲峰合抱宫’,温泉叫望舒之海,别看只百丈长宽,下去却有畅游大洋的妙感。”
    妩儿接言:“望舒是远古月神的名号。月亮女神常到水中洗濯,年深日久,女子身上的妙处都融入了景致,男子若到此游玩,春情必被催涨至最高,日日欢悦永无乏味之感。”雾气后面玉影绰约,那池边立着女神雕像,风采飘逸,恍如“在水一方”描述的意境。然而**扭腰,两臂拢发,姿势又是说不出的撩人访郎。一股温香甘泉从头面流至腿胯,神秘充满又或。桃夭夭惯历风月,临到此也不禁面红耳热,眼望悬挂美食的树丛,叹道:“这哪是望舒之海啊,酒池肉林还差不多。”
    妩儿笑道:“夫君真真好眼力。商纣王修造酒池肉林,原是仿效合抱宫的形式。但人间帝王福份低浅,领略不到世外风光,依样画葫芦罢了,论情趣哪及得上二三?”
    婉秋道:“闲话少说,到池里游水是正经。”众姐妹嘻嘻哈哈,跳下大床奔向池岸。不防跑的急了,岸边树枝又多,这个被挂破衬裙,那个被勾掉抹胸,本来就穿的少,这下子基本上都成了罗体。众女你推我挠,嬉闹娇嗔,雪肤凝脂沉浮于碧波间,宛然一幅活色生香的**。桃夭夭心里痒痒的象蚂蚁爬,笑喊:“商纣王来啦!”跳进去与众女同游。
    此后戏水泛舟,赏月弄花,当真是“仙宫无甲子,岁尽不知年。”一晃寒暑十易,桃夭夭容颜未改,青春活力依旧,心情却一天天低落。程妩儿觉察他又露出厌倦的苗头,不解的问:“向日汉灵帝修‘裸游馆’,‘流香渠’,携宫中佳丽昼夜欢娱,言称‘惟日不足乐有余,千秋万岁喜难逾。’帝王之乐尚可持续千万年,仙宫之乐犹胜多倍,夫君为何短短数载就频现厌色呢?”
    桃夭夭目望远方,摇头道:“我也弄不懂我自己,反正……老是觉得很空虚。”妩儿将此话带出,众花仙莫名其意,无法为他排解忧闷,相互间的口角逐日增多。桃夭夭甚感歉然“她们想让我开心,我却惹她们烦恼。”遂强作欢容,前往欢聚。恰好花仙正齐集“摘星楼”议事,彼处毗邻池岸高入碧霄。桃夭夭登上琼阶,在门外听见她们谈话。林宝萱道:“夫君因何总感到烦腻?我这几日仔细思量,大致想清了根结所在。”
    夏霓薇轻叹:“谢天谢地,还是宝萱姐多智善思,最会体察夫君心意。”
    邵芷君跟着称赞:“牡丹仙子乃百花之首,以往我们遇到疑难,都是她首先想出解法的。”
    梅花仙子颜傲雪鼻中轻哼,似乎颇不以为然,向牡丹仙子发问:“那你说说看,夫君失乐是何原因?”
    宝萱道:“我们与夫君长相厮守,每日阴阳配合,却未曾给他养下一男半女。世上女子嫁人为妻,首在传宗接代,若是久未生育,必会引起夫家的厌憎呢。”众花仙愕然半晌,钟妙芸吃吃的道:“我们要给夫君生儿子,生女儿?”宝萱道:“对了,谁能生养后代,夫君定然欢喜。”妙芸心性天真,连连点头道:“最好我们挨着个儿生,让夫君的喜悦一波接一波,那就再不会愁眉苦脸了。”颜傲雪冷笑道:“还一波接一波,我看半波都没影儿。”外面的桃夭夭大为发窘。一大群少女讨论替自己生孩子,传进耳中的感受实在没法形容。
    婉秋接过话头:“傲雪姐提到关健了。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既然与夫君同床这么多年,大家怎会毫无生育?”妙芸眨眨眼睛,道:“是啊,我们大家没病没灾,干么生不下孩儿来?”夏霓薇道:“或者是夫君生了病呢?”山茶仙子廉红锦道:“小珊妹子擅长配制灵药,不管是谁的毛病,叫她配些帮助生儿育女的药物,大伙儿服下也就是了。”薛小珊是芍药仙子,生性腼腆柔懦,闻听要她帮忙治这种病,登时羞的垂下头去。
    林宝萱道:“配药不管用。据我看来,我们和夫君并无绝育病症,问题出在别的方面。”红锦性急道:“哪方面你快讲嘛,只管卖关子作甚。”宝萱道:“主要是仙凡差异之故。仙家气性清高,讲究孤独修持;凡人气性浊杂,亲族交混繁盛。我们二十四人虽是女身,但仙气太多,世俗气太少,常居于幽僻之地。是以命带清冷,该当孤身无子。”
    红锦道:“孤身?都嫁人了还孤什么身?显见是瞎说。”众女恼她连番抢白,纷纷娇叱:“安静听讲!”“宝萱姐言之有理!”幽琪言辞最为尖刻:“真是没规矩,低欲的奴婢也敢当众发言。”
    以幽琪的地位而言,她们梅兰竹菊略低于牡丹,余者又再排下,如山茶等属末流,早先作丫鬟打扮。后因共同侍奉桃夭夭,服装身份没再区分。此刻被揭了老底,红锦羞恼交集,扬起头强辩:“牡丹仙子才讲了,太清高导致生不出孩子。所以不该分别高低贵欲,大家同侍夫君,何必还论奴婢主人?”
    颜傲雪平常嫉妒牡丹仙子高高在上,忽道:“这话说的对,牡丹仙子绝不是我们的主人!”众花仙一愣,心里闪过念头“我们原先是有主人的,但相隔太久,差不多快忘光了……”红锦得梅花仙子声援,意气风发,说道:“就是嘛,牡丹的说法何足凭信?我推傲雪姐姐为百花首领,请她讲怎样讨夫君的欢心。”提议甫毕,转过脸跟幽琪,芷君等人斗嘴。霎时花仙分做几派,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程妩儿素性文雅,不耐同伴聒噪,求道:“宝萱姐劝劝她们吧,这般碎嘴子似的乱吵,好象街市里的三姑六婆一样。”林宝萱道:“吵吵闹闹才好,象世俗妇人更好。嗯,增加了世俗气,抵消仙家清冷气,有利于生养孩儿。”妩儿道:“啊?!吵嘴有利于生孩子?”
    众人吵的愈发起劲,如鼎之沸,如火之热,话题由“身份贵欲”渐转到“名份大小”上。傲雪说:“如果嫌仙家孤清,要学世人做法,那么世上人家的内眷都有大小之分。依我所见,正因为没分出谁是正妻,谁是小妾,二十四人混乱无序,夫君方才整日忧烦。”红锦急忙帮腔:“我赞成!就推雪姐做正房。”幽琪道:“你就当小妾的命,有资格起哄?”话锋一转,道:“不过牡丹仙子占据首位太久,是到退身让贤的时候了。”芷君道:“她的确爱抢风头,争着讨夫君宠爱,教人好生恼火。可你兰花仙子呢,平常也不是省油的灯。”
    妩儿道:“她们在吃你的醋。宝萱姐,早点散会息事宁人吧。”宝萱闭目忍耐,低声道:“吃醋很好,争风吃醋是世间女子的特点。大家效而为之,可使仙气减褪,利于腹内胎气结成。”妩儿道:“啊!?吃醋也有利于生孩子?”可是众女激烈舌战,彼此攻伐,倒有八成口舌针对牡丹仙子。林宝萱忍无可忍,一睁杏眼怒喝:“都给我闭嘴,你们都只配当小老婆!”舌绽莲花,加入战团。
    门外桃夭夭摇首暗叹,寻思仙女沦为俗妇,怎么可能替人消解烦忧?正所谓病急乱开方了。听她们谈到俗世,心底久藏的情结似被触动。桃夭夭转面朝向远处,刹那间呆住了。
    平日忧怀难遣之时,他总不自觉的朝那个方向看,仿佛被什么事物暗暗吸引。此刻心生异感,忽觉云气纷卷,五光十色里传来喧嚣,隐隐约约的,正渐将另一个蛰伏的“自己”唤醒!桃夭夭霍地转过身,身后空空如也,并没站着人。可他分明觉出自身分裂成数个,相互间却捉摸不到,若即若离令人抓狂。他猛转数圈,追索那虚无缥缈的印象,忽而开口狂呼:“啊——我是谁啊!”
    众花仙闻声停止争吵,赶出来惊问夫君何故呼号。桃夭夭眼神迷离,怔了半晌:“我,我……”忽指云色变幻处,说道:“我要到那里去!”
    林宝萱顺他手指端望,霎时转惊为喜,长吁口气道:“到底是夫君有主意,若要化解目下难题,去那‘虽生犹死界’最好了。”桃夭夭道:“虽生犹死界?”宝萱笑道:“五色云彩由‘五蕴’生成,内含凡音尘嚣。虽生犹死界里是人世间的景象,我们到那儿熏染世俗气息,就可……”
    婉秋接茬:“就可让你早生孩儿!”霓薇笑道:“你就不生么?这么念念在兹,想当娘想的忒急了吧。”婉秋伸手呵她痒,众女笑成一团。惟独幽琪神色郑重,手搭前额深深凝视,问道:“那边云雾很奇异啊,以前怎没注意到?虽生犹死界,这地名好耳熟,牡丹仙子从哪里听来的?”林宝萱愣了愣,道:“我没听说过……也不知怎地,冷不丁就从嘴里冒出来。”
    桃夭夭心痒难搔,只觉那种吸引力越来越强,忍不住叫嚷:“去虽生犹死界,我们大家都去,马上就出发!”当即采集花枝扎成花车,一股清风送度,众人乘车飞抵目的地。下车看时果然热闹!那“虽生犹死界”竟是一座大市镇,街道交纵,商铺鳞次,小食摊,卖艺场,算卦鬻酒,斗鸡猜枚,乃至吹拉弹唱等等,百样活计分布各类场所。各色人等忙碌不休,然而都是聚精会神,反复为之不觉厌烦。霓薇感叹:“他们做事可真专心。”宝萱笑道:“这些都是散游仙人,因专攻某事入道,行动当然专心致志了。”妩儿道:“那些唱戏卖酒的也能成仙?”
    林宝萱道:“你熟读经典,如何忘了《道藏》上写的法义——世间三万六千门学问,上至治国练兵,下至养鸡种菜,只要精益求精,修炼到‘忘我入神’的境地,门门都可成仙了道。”
    经她一提点,程妩儿恍然记起:“天气入地衍生万法,如果精修万种技法,又能将天气提取,注入灵台成就仙术。所以最会唱戏的叫‘戏仙’,最会赌博的叫‘赌仙’,最会品茶的叫‘茶仙’……因皆属下流技艺,迷恋不能自拔,入道不能飞升,故称‘散神游魂之仙’。哎呀,这都是昆仑仙宗的法学,我以前读过呀,林姐姐记得比我还牢实!”
    林宝萱愕然道:“昆仑仙宗吗?这名称我听人讲到过。”傲雪幽幽的说:“不是听人讲过。或许原本在我们心里,只是不愿想起而遗忘了。”
    桃夭夭听众女谈论,暗地里沉吟:“有戏仙,茶仙,有没有‘色仙’……”打了个激灵,想到“我是不是沉迷女色,不能自拔,我忘掉很多事情了么?”正苦思无解,街边一阵“铮铮”激鸣,乐音高亢震耳。婉秋道:“唱曲的开唱了,我们去瞧瞧。”走近细观,两三个木棚悬挂黑绸,四边摆满挽联,招魂幡,正中坐了位形貌枯槁的老汉,怀抱一张粗陋残破的杨木琵琶。婉秋泄气道:“死了人唱丧歌啊!真晦气。”
    妩儿笑道:“百技皆可成仙,这位想必是专唱丧歌的仙人。一曲慎终思远,定然不同凡响。”霓薇道:“刚刚说迷恋某事入道,难不成这老者迷上了丧歌,爱之唱之不亦乐乎,那不是人见人嫌的丧门星么?”众女一听都笑了。
    桃夭夭心中一动,暗诧“谁会爱唱丧歌?”注目打量,木棚右边贴白,里边不见棺材,这布置显示死者是未婚女子,说道:“大家别闹了,听他唱那姑娘的生前事,究是怎样的凄婉悲切。”
    这时乐音渐止,前奏弹完了,老者抬起皲裂如树皮的面孔,蓦地放声高歌:“
    去年哦——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哦——笑春风。”
    简简单单一首唐诗,经由嘶哑的嗓门,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吼,竟给他演绎的震撼人心。旧年桃花娇颜两厢映衬,而今桃在人亡春风如旧,无限的惋惜留恋,蕴含于苍凉腔调中,别有一种扯肝剜肺的酸楚。众花仙的笑容早没了,个个潸然落泪,心想“这人的丧歌果是天下第一,听他唱歌真教人既陶醉,又伤感,百遍千遍也听不厌。”
    桃夭夭呆站着发怔,泪水滑过面颊都没知觉,心里只是着魔似的念叨歌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朦胧的思念变得清晰了!他豁然忆起生命里有个最重要的少女,一个对他“相思千萦万系”,令他忧思难遣的人物,似乎也已香消玉殒,不知所踪了。她是谁?这般刻骨铭心,却又记不清姓名模样。
    良久方醒,再看灵棚空荡,桃夭夭急道:“唱丧歌的人呢?”夏霓薇最是机灵,探知讯息回来禀明:“那老汉到前边唱戏去了。今日戏班搭台,虽生犹死界的名伶联袂出演。”桃夭夭道:“快去快去!”带众花仙赶到现场。只见大庙前高台耸立,帷幕布景华美,底下摆设方桌木椅。众人挑最大的座子坐下,早有香茗细点送上。跑堂的伙计传毛巾,到茶水,一会儿来个“张飞骗马”,一会儿来个“苏秦背剑”,技巧出神入化,神情专注入迷,原来他是最爱戏场打杂的仙人。
    稍顷,笙笛悠扬飘响,角色接踵亮相,始终没见“丧歌仙人”登场。桃夭夭道:“这演的是哪出?”伙计回答:“长生殿。”桃夭夭曾经学过小旦,谙熟戏本。刚才魂不守舍没留意,一闻此言方始恍然。再看台上男主角面挂长髯,女主角手持折扇,皆穿明黄色龙袍,果真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妆扮。
    《长生殿》改编自白居易的《长恨歌》,分“定情,赐盒,密誓,惊变,埋玉,闻铃,哭像”七折。讲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传奇。两人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是情比金坚,爱似海深。哪知巨祸突降:安禄山兴兵作乱,圣驾入川避乱,路经马嵬坡时护驾军士哗变,要求处死“惑主误国”的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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