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宽容包庇居多。加之喜欢招延宾客,常怠于政事,以至于军纪松懈,腐化日趋严重。师祖夫妇二人看在眼里,知吴王偏安于江南,并无争霸天下的大志。若是太平年景二人大可脱身远去,四海逍遥。怎奈当是时群雄割据、硝烟弥漫,四周强敌环伺,如此遍安一偶,无异自毁江山,终为他人吞并。二人时有上柬,却收效甚微,有感吴王待己恩重,而且常有体恤黎民百姓之心,虽无壮志却不失仁义,所以二人从未起过离去之心,一直对吴王报之以忠,不做他想。”
“后来太祖洪武皇帝大举引兵来犯,吴王不敌,平江为徐达所破。师祖二人见大势已去,当下之急只能是拼死护送吴王及其家眷突围出城。岂不料当日共同结拜的那十三个人因见吴王缕缕落败,知其气数已尽,早已做了他图,全部暗中投套靠了朱洪武!因嫉恨师祖二人的武艺比他们强,又占那两把令人垂涎三尺的宝剑,所以他们表面上对师祖二人谈笑自如,暗地里却将二人撇开了。吴王的宫殿在当初修建时原本留下了后路,哪知师祖他们刚刚将吴王及家眷护送到地方,那十三个人却早已领着敌兵埋伏于该处,口口声声喊着要活捉吴王献与朱洪武邀功请赏!”
“吴王的王妃眼见逃脱无望,恐受人欺辱,便带着两个小王子纵火*。吴王见此情景,顿时魂飞落魄,斗志全无,呆坐于地下,一脸绝望。师祖的夫君司徒断云眼见事态危急,立即将吴王交托于妻子,让她领亲兵带着吴王先行突围,自己则留下断后,独自阻挡那十三名一流高手。这便是师祖同自己夫君见的最后一面,她永远记得夫君对自己说的最后一话。”
“司徒断云说道:‘丈夫为忠、为义,死则死尔,妻速去,毋要担心。’”白清凤缓缓转过身,神情悲伤,可语气却有如利刃断线般坚决。
这句话她是面对着夏红叶说的,她问夏红叶:“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明白?”
夏红叶点点头,白清凤又问:“你真的明白?”
夏红叶道:“我明白。”他可以为白清凤去死,他的命是白清凤救的,他的刀也是白清凤给的,他为白清凤去死,天经地义。
白清凤也点点头,脸上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夏红叶并没有看见,因为她已将头转了回去。
“十三名高手连同周围不计其数的敌兵一齐围攻司徒断云一人,他一人一剑杀了其中三名高手,周围那些军士均被其一剑一个。可敌人如流水般越集越多,最终由于内力消耗过巨,无力支撑,而死在众人的乱刀之下,他手上的‘断云剑’也被人给夺了去。再说师祖,跟在她身边的亲兵于突围中损失殆尽,等杀到城门之时,马背上就只剩下吴王一人。城门边的军士见其武艺惊人,生怕让她带着吴王逃了,便抢先将城门给关了起来。师祖正欲上去杀城门边的军官,哪知吴王却突然从马背上跳下,安然地站在地上,对师祖说道:‘我已是日暮途穷,今救之又有何用,即不能与家人团聚,又无颜见家乡父老,反到连累你夫妇二人。你快些走吧,一人或许还可脱身逃出,他们要活的,不会拿我怎样。’师祖哪里会放下他不管,立刻要将吴王抓上马来,可由于听他说话耽误了时间,才伸出手,吴王便被敌人用飞绳给套了去。”
“祖师长叹一声,料吴王暂不会有性命之危,日后当还有机会实施营救,于是掉转马头打算回去帮司徒断云。却见剩下的十名高手一齐向她杀来,方知司徒断云已经遇害。一时悲从心来,将那些害死自己丈夫凶手的面貌一一牢记。师祖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上去同他们拼命,无疑等于送死,杀夫之仇不能报,日后也救不得吴王。当下忍住悲痛,从马背跃下,又在马股上狠狠刺上一剑。马吃不住痛,冲向后面的追兵,师祖则飞身上了城墙,又从城墙上跃下,抢过城外敌人的马匹往杭州方向脱身而去。” 。。
第十四节 离情门6
正文:
夏红叶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他在看自己握刀的左手和左手里的刀。
是不是大凡神兵利器、稀世奇珍背后,都有一段非同寻常、曲折离奇的故事?古时干将莫邪为铸神剑,不惜切指投炉。哪知百炼千锤,费尽心血,三年后神剑铸成,自己却逃不过杀身之祸。
若是当年的那块铁无人开掘,一直被埋藏于深山,这世上就不会有青霜断云,画中的女子也不必饱受分离之苦。没有分离又何来“离情”?没有“离情”今日的恩恩怨怨岂非更是虚无飘渺?可这两把剑的故事并没有在一百多前就已结束,现如今它们还在继续。
夏红叶的刀呢?这把刀很普通,本来已经死了,但在夏红叶手中它又活了过来。这把刀是不是也有一段令人难以忘却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不是仍然在夏红叶身上延续?那它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也许,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白清凤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她接着讲了下去:“待战事平定,师祖便装折回城中,欲找回司徒断云的尸身,却无结果。据说当时死在他手上的官兵过多,众人为泻奋,没留下全尸。又打听吴王的下落,得知在吴王被俘当天,上边的军官因邀功心切,便连夜由水路将吴王押赴金陵。师祖一路上跟踪,打算找机会下手。可那十名高手将吴王看的死死的,后脚跟前脚,寸步不离,再加上吴王的身份非比寻常,为防止其心腹之人实施援救,在押送的船只上设有重兵把守,前后左右皆有战舰护航。单只是那十名高手就已非一般等闲之辈,又有如此铁桶般的部署,师祖想救人当真谈何容易。况且行的是水路,就算侥幸救下,若要脱身除非变成鱼或是能上天的飞禽,否则想要逃出升天必定困难之极。”
“吴王被押解到金陵后,太祖将他监禁于中书省。太祖打败了吴王,天下间已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对手,于是起了登极称帝之心,金陵便是当时拟好的定都之所。为了在太祖登极大典那天不出岔子,城中的守卫较平时分外严密,对于过往人口的排查尤其谨慎。别说王府行宫、布政衙门,就连平时冷僻少人的穷街小巷,也是白天黑夜来往巡查不断。甚至那些无人看管的野猫野狗都差不多被消除干净,为的是怕它们于太祖祭天途中横里窜出,嘲吠当今天子。”
“师祖见城门处盘查似铁板般无缝插针,心知身带宝剑太过招摇,于是先将青霜剑藏于城外,夜晚用飞索攀上城墙,混入金陵城中。见城中情景,师祖深感一人之力太过渺小。正当徘徊忧虑之际,却遇到了之前因不愿搅入争端,而向吴王辞行离去的其中一名高手。原来这人得知吴王落难身陷囵囫,念当初结义之情,打算挺身相救。还聚集了一些于离乱中失散的旧部,他们跟随吴王出生入死、戎马半生,吴王待他们亲如兄弟,为报知遇之恩,皆不愿苟且偷生,能救则已,救不得也甘心尽忠全义,抱必死绝心。师祖心下大慰,毕竟这世上并非全是不忠不义之人。重情重义、肝胆相照的英雄好汉还是不在少数。”
“这些人中,师祖与那名高手的武功最好,于是众人商定由他们二人先行探路,找出吴王的确切位置,以便安排好突击及撤退时的路线。待计划周详,众人分为两组,一组于接近三更之时潜入中书省实施营救,另一组负责接应掩护。师祖同那名高手当然是在前一组,他们事先对线路进行过踩点,进去后神不知鬼不觉、很顺利就摸到了地方。刚行到监禁吴王那座阁楼下,从楼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喝骂之声,并夹带着掀桌倒椅、杯盘落地的脆响,紧接着一文官模样的中年人从楼上摇头叹气地走了下来。原来这文官是来劝降的,吴王听后大发雷霆,惊动了周遭守卫,一时间四边的人马全部往此地集中而来。来的人虽然多,脚步却整齐划一,前后有序,完全不见杂乱,显然平时训练严格有素。师祖等人不敢轻动,隐在暗处,哪知这时人越来越多,先前过来的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将阁楼重重包围,后面的人接踵而至,明晃晃的刀枪触目惊心,一簇簇火把将这中书省府衙照得亮如白昼。”
“只听黑夜里骤起一阵尖锐的笑声,这声音师祖听来感觉有如毒蛇般阴冷,浑身汗毛竖立。她这辈子从没听见过如此可怕的笑声,笑声之后说出来的话更是令她几欲崩溃,那是种接近绝望崩溃!因为发声的人告诉他们,在外面接应的那一干人等已全被杀尽,师祖等人已是笼中之鸟,纵长有双翅也难以上得了青天。原来对方早已设下陷阱,他们的行踪早就在别人掌握之中。此刻特意等他们自己投进门来,以便关门聚歼,将吴王的余党一举杀光。师祖知行藏暴露,如今只好拼死一战为吴王尽忠了,刚欲拔剑跃出,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将她按住。按住她的人便是她身旁那名高手,他示意师祖莫要轻动,自己却当先跳出,将官兵的注意力给引到了别处。同行的人见他跃出,也纷纷亮出兵器向阁楼方向奔杀。师祖趁此混乱之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立刻冲进楼里。哪知刚进到里面就发现三名高手正端坐堂中,看样子已经等了多时。师祖同他们交上了手,由于宝剑未带在身边,手里拿的只是平常铁剑,以一敌三便显得颇为吃力。”
“正当师祖与三人缠斗之际,楼上的吴王却忽然发出一声悲呼。方才吴王在楼上目睹楼下的撕杀,见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将一个个被屠戮殆尽,不由痛心疾首,放声长叹:‘张九四啊,张九四,当初跟着你的十八条好汉都以先你而去,你为何还在此苟延残喘,为何还不快些了断!不过一死而已,你还在等什么?你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九四!’一阵狂笑过后,楼上传来踢凳倒摔的声响,接着便再无声息。师祖怕吴王有什么闪失,当下不惜中剑受伤,拼着性命杀到了楼上,后面的那三个人也跟着抢身而上。这一看几人顿时怔住,吴王已解下腰带于梁上自缢身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师祖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对自己说:‘吴王已死,没必要再打下去,我们快走。’师祖在半昏半醒状态下,浑浑噩噩的被那名高手带出了中书省。她此时的悲苦与绝望……”
白清凤眼中已有泪光,她也曾经绝望过,她绝望的程度绝不会比故事中的人有所减轻,世间也没有任何一种言语能形容这种绝望的程度。她似再也无法说下去,回头看着身后的夏红叶,她是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理解与安慰?
夏红叶一脸冷漠完全无视白清凤的痛苦,但他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这个女人。安慰她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人,只有用她仇人的血才能洗掉她内心的痛苦。血的仇恨本就只能用血去止息,要么是你自己的血,要么是你仇人的血。
白清凤满脸苍白,苍白的近乎虚脱。她找了张凳子坐下,又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灌入喉中,续道:“师祖失去了丈夫,又眼睁睁看着吴王死在自己面前,还有那些旧时的同僚一个也没能活下来,不由心情抑郁沉重,长久积压下来的悲痛终于爆发。加上身上又受了剑伤,在这伤心苦闷、内外交煎的折磨之下,逃脱出来后没过多久便大病了一场。在此期间,同师祖一齐逃脱出来的那名高手一直左汤右匙、寸步不离,对师祖照料的殷勤倍至。见师祖忧愁苦闷,时常加以开导,讲些典故野史、天下间的奇闻趣事给她开怀解闷。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概三个月后师祖的精神慢慢逐渐恢复,虽然心中仍旧是痛苦万分,却已不似先前那般难以忍受。师祖也是个女人,经过这场大变之后,心中不免孤独冷清。幸而旁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孤寂之中驱散不少凄凉与无助。后来师祖同那名高手一起将青霜剑给找了回来,两人又到吴王坟前给吴王上了香。”
“他们在上香之时也遇见许多前来吊唁的苏州百姓,当中甚至有痛哭流涕者于坟前失声大嚎,所嚎之词大致都为感念吴王生前对江南百姓轻徭薄赋的恩德。问过这些人之后,方才知晓其间原委。原来太祖皇帝出生寒微,自小深受地主大户的欺压,后又在乱世中饱受饥饿流离之苦,因而对那些财钱丰厚的大户人家有着入骨之恨。他在打败吴王后,见江南物产殷富,小康之家多不胜数,百姓生活比之自己当时简直有着天壤之别,逐心头甚嫉。又恨他们长期为吴王所用,让征讨大费周折,于是格外加赋,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数倍。一些小康殷实之家受不了这刮地三尺般的狂搜狠掠,纷纷典衣当床,没几天就被弄的一贫如洗倾家荡产。师祖见他们如此怀念吴王,深感自己同丈夫的一片忠心并没有白费,丈夫的死无愧于天地。由此,报仇之心登时越发强烈。”
“师祖心系大仇,于是对身旁的那名高手提出了辞行。那人却以师祖大病初愈,身体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而且为通缉要犯,一人独行只恐凶多吉少,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离开。师祖执坳不过,又感其救命之恩,便只好将分别之期暂为延后。那人见师祖回心转意,不犹满心欢喜,说自己有不少朋友在关外(当时还没有修建山海关,因为这段故事为口述,所以说话之人沿用了离当时一百多年以后的地理称谓),皆为武艺不凡、慷慨仗义的好汉。又说仅凭两人之力,想杀掉那十名高手未免不太现实,不如到那里找他们帮忙。师祖想想他讲的也有道理,报大仇并不急于一时,两人便一起向关外出发。从江南到关外何止千里万里,两人白天赶路,逢晚歇店,一路上为逃避追捕,虽然扮为夫妻,却相敬如宾,仅限朋友之礼。当时冬至已过,时令将近小寒,北地已是雪花飘零,寒风蛰脸,夜长而日短,两人行了一个多月,离目标依旧还剩一大段路程。可这一段路程,两人却再也没能走下去。”
“因为……因为有一天。”白清凤停下沉思片刻,她的脸在烛光下浮现出淡淡的凄凉与伤感,过了一会才缓缓道:“那是一个雪残风阑的午后,两人坐在各自的马背上,让坐骑信步由缰,感受着十多天难得一见的阳光,欣赏着阳光下皑皑的白雪。那名高手忽然在这时鼓起了勇气,向师祖袒露出在心中深藏已久的爱慕。”
第十四节 离情门7
正文:
“师祖并非木头,哪里会看不出他对自己的情意?经过四个多月的相处,这人鞍前马后,对师祖的照料与呵护可说无微不至,就算是真的丈夫对妻子也未必能有如此细心。而且师祖也看得出,这人并非是轻薄无行、顽劣虚浮的浪子,他此举的确出于一片真心实意。但丈夫才死没多久,经此番变故,师祖在这非常时期哪里会有心思去想这种事。可念他这些天来对自己的诸般好处,又不忍严词拒绝,正准备以大仇未报不谈私情为由避开话头,那名高手却抢先说了出来。他说:‘我知道你一定会以大仇未报,不谈儿女私情来打消的我的念头,我原本也不想现在就对你吐露的,现在的确太早了点,可是……’他说到这里,突然满脸痛苦,仿佛内心正在受着极大的煎熬。师祖知他有话要说,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痴痴地看着师祖,接了下去:‘可现在若是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师祖见他今天举止与平时大不相同,直觉告诉她,这人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于是追问其原由。这人却只是一味劝师祖跟他一起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远离这乱世纷争,不要再过问那些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师祖哪里肯依,当初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