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焉梦扁扁嘴,将盘龙酒杯送到丁非面前:“酒杯还给你,我并不欠你什么。”
两人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但笑声却使楼堂的气氛变得热烈的且轻松起来。任焉梦桌上的酒壶换成了酒坛。
丁非凡面前的酒杯由一坛,给酒杯斟满酒。
“好!”
“丁少主不愧是花花公子丁不一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酒客中有人高声呼应。丁非凡扭头笑道:“他现在是花花公子了。”
楼堂中迸出哄然大笑。
任焉梦没说话,右手也是那么倏地一伸,指间就夹住了四杯酒,然后抬手、张嘴、翻腕,四道先后泻出的酒往落入了口中。
他的动作与丁非凡一模一样,潇洒利落,也不曾有一滴珠溅出。楼堂内爆出一片掌声。
任焉梦放下指间的四只空杯,抿抿嘴道:“你还有什么绝活?”
这傻小子居然看不起自己?丁非凡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一丝笑容,脸色却变了。
你会“步步高”吗?听到丁非凡的问话,楼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喝这种酒不但要有很深的内力,而且更重要的还要有极高的技巧,除了花花公子丁不一和已死去多年的梅鸦慕容久酒外,恐怕没人能做得到。
丁非凡的脸红了,随即又转青。
这是对他的挑衅与侮辱。他偷逃出过家四次,见识过不少黑白道的人,无论是他爹丁不一的朋友和或者不是,都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还从未有人小看过他。他又一声冷笑,右手指间扣住四只盛满酒的酒杯,在手背虎口外再放上一只酒杯,他手指成一个斜度,指间的酒杯与虎口处的酒杯,虽梯田形,杯口上下紧紧相靠。
所有以的眼光都盯住了他手上的酒杯。
他小心翼翼,神情严肃紧张,唯恐把绝活弄砸,若是把这“步步高”弄砸了,桃花庄花花公子的面子以后还能值几吊钱?
他跟随爹爹丁不一练此绝活,练了十年才成功,但成功中还含着个比例:三比七,也就是说他表演十次“步步高”绝活中,只有三次成功的机会。这我次能否成功?他毫无把握。
六只酒杯中的酒由下而上倒流,流入丁非凡口中,先是有手指间最低处的小指拇间的酒杯干了,然后是二只酒杯、三只酒杯……六只酒杯中的酒全都吸干了,没有一滴酒剩下,也没有一滴洒落出来。
刚响起的掌声立即顿注了,所有人的眼光转注到了任焉梦脸上。
焉梦正在拍掌叫好,听丁非凡这么一说,立即沉下脸冷笑一声,然后伸出手去抓酒杯。他不知道任焉梦一声冷笑,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思,任焉梦只是在学他的样子。
又是一声冷笑,任焉梦已拿起了酒杯。
能解释这情况的唯一原由,便是爹爹不一将酒道的绝活早已传授给了任焉梦,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只听得“噗”地一声,杯中酒如线箭一样射入了他口中。六只空酒杯放到了桌上。
丁非凡只觉得心里冒出股冷气,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也是傻小子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突然感到一种害怕。自己出来寻乐子的,害怕什么?交上这样一位邪门傻小子做朋友,说不定还会有好处,能躲得过爹爹的追捕。
他突然笑了,拼命地拍掌喝彩,并大声吆喝着店伙计:“再拿两坛好酒来!”
桌穷已垒起了六个空酒坛。
焉梦晃着酒碗问道:“醉是什么东西?”丁非凡扁了扁嘴,揉搓着双手,剑眉微微皱起。
任焉梦继续道:“醉有什么可怕的?来,干!”
任焉梦将手中空碗,往桌上一蹲:“不能。”
他说得干脆而坚定。他已差不多醉了。他也仰脖将一碗酒喝了下去。
“痛快!”任焉梦拍手道,“有人说喝酒要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呵,才能品出酒味。但我还是觉得大碗、大碗地喝,才够痛快。”
他不该与任焉梦比酒。
他爹花花公子丁不一的酒量,已被酒道上的朋友们誉为天下无敌,他的酒量比爹爹丁不一还要大,放眼天下,又能有谁在他酒碗前不倒下来的?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能不在丁不凡酒碗前倒下来的人!
他又端起了酒碗。
窗外夕阳满天,已近黄昏。
任焉按位空酒碗:“不喝了,我忘了我还要赶路。”丁非凡搁下酒碗,拱起双手:“请……便,不过那只盘龙杯你……要还给我,你喝……酒本因不着那玩意儿。”
他说话断断续续,舌尖儿有些打卷,显然已醉了,但他神志依然清醒,并没有醉倒。
他眼眶泛红,神情颇是兴奋,但步子十分沉稳,是一副差不多要醉的模样。但就是没醉。
他当然不知道,任焉梦因从小浸泡无花果药水的缘故。喝一坛酒喝十酒的反应都是地一样。他是当今世上唯一个无论喝多少酒,也不会醉的奇人。
大约出了一串金星。
真是终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
他就曾经用这种方法,多次骗食过。一只的横空拦去了他的去路。
那是素花酒楼管事的手。
果然,管事缩回手,躬下了身子,用带着歉意的声音道:“对不起,请丁少主付帐。”
管事道:“不用,你只须付你的帐就行了。一桌素菜,五坛贵妃青,一共是五十两银子。”素花酒楼的要价,确实是高得惊人!
他惊讶的是,任焉梦为何能不付帐就扬长而去,他与素花酒楼究竟有什么关系?
话音顿住,他手从衣兜里所抽了出来,但手里没有银票,也没有金叶子,不过有一句随意从顿住话音的口中,吐出来的话:“本少主今日未带钱物在身,请替本少主记帐。这位公子的酒钱,也记在本少主的帐上。”
他声音变冷:“丁少主,在下已经说过了,本酒楼从不记帐,任何人也不例外。”管事冷沉地道:“既然任何人都不例外,当然也包括你爹丁不一和天老邪丁不伟在内。”
这柄桃花扇是当年七邪之首,天邪丁不伟交给丁不一的,是当时扬州十里桃花园已不复存在,但这柄桃花扇在江湖上仍享有很高的信誉。
然而,素花酒楼的管事居然不肯卖此扇的面子!
但他仍有一半在醉里,于是瞪眼陷喝道:“本少主没带钱物,你又不肯记帐,究竟想要本少主怎么样?”管事一字一字地道:“留下你身上所有的东西,赤着身子从素花酒楼爬出去。”
第十四章 老手,遇娇。娃
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不可想像的事。
两名楼堂的青衣汉子抓住了丁非凡的有肩膀,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论丁非凡的身手,青衣汉子是抓不住他的,但青衣汉子却抓住了他,而且抓得很紧,因为丁非凡醉了,他根本就不想抵抗。
素花酒楼真敢动前十三州府总捕头丁不一的儿子?
管事道:“谁也不例外。”
丁非凡浅笑道:“既是如此,为何刚才那位任公子没付帐。管事却让他走了?”
“是吗?”丁非凡不失风仪地笑笑,“可我怎么没看见?”说着,他扭转头朝着楼堂,大声嚷道:“喂!有谁替那位任公子付过帐吗?”
没有人回答。
显然在座的酒客,谁也不想招惹麻烦。
两个青衣汉子目光投向管事,手却没有松。管事抿紧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点点头。
丁非凡手搭在衣扣上,含笑道:“我这衣是白云楼搂主白赐天赊给我的,背上的剑是九玄宫太乙算人卖给我的,可我还没付钱,袖中的盘龙杯和楼下的坐骑是平南王府袁功勋借我的,处理这些事,你可不要嫌麻烦。”
管事板着脸道:“在江湖上做买卖,讲的是信誉,难道丁少主认为素花酒楼的规定,只是个玩笑?”
丁非凡想了想,绽唇一笑:“清白之体,父母之遗,有什么不能让大家看的,想当年我爹爹丁不一,在八桥街上也曾自己脱下过裤子领受赌庄老板的板子:我今天熊只脱不挨打,已是够运气的。”
“脱,马上脱”,丁非凡解开了裤腰带。
酒客们都伸了脖子,睁圆了睛,眼光勾勾地盯着丁非凡,但脸上的表情却不一样。
有的人在想:“该不该替丁少主出五十两银子付帐,做个和事佬。”
在这个世道里,金钱可以买到一切,但买不到经验世故。经验世故是用生命和鲜血累积起来的。但有经验世故的人,却又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去累积。
他已抢出了爹爹丁不一,随后又抬出了白赐天、太乙真人和袁功勋,如果素花酒橇的一个小小管事都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今天他这衣服就脱定了。
他浅笑道,脱下了外衣,然后是上衣,再就是长裤。
他只剩下一条*。他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微笑。
他还存有最后一线希望,希望素花酒楼不会对他动真格的,在最关健的时候,会给他。准确地说是给他爹爹丁不一个面子。
管事开口了,抿紧的嘴唇里吐出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声音不大!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盯着管事嘴的眼里闪出了厉芒。他虽然和爹爹丁不一一样,是个玩世不恭,凡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但要他真正赤身从这里爬出去,这叫他实在无法接受。
他真想动手,忍耐已到极限。
他捏着裤头,左右为难。
他从未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过。现在却后悔了,他后悔不该喝这么多的酒。有人上楼来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梯口:是谁在这节骨眼上闯上楼来?
来人竟是傻小子任焉梦!
任焉梦的眼光从厅中扫过,最后落在丁非凡脸上:“我的马怎么不见了?”丁非凡苦笑道:“你的马不见了,倒不要紧,我的裤子若被脱下可就够惨了。”
任焉梦又哦了一声,露出惊奇的样子:“吃这里的酒菜,要付银子吗?”
管事脸色变了变,随即道:“因有人已经替你付过了。”
任焉梦点点头:“付给了,你叫那个替我付银子的人,把丁少主的银子也一齐付了。”任焉梦搓搓手:“因为我想借他的马骑。”
说完此话,他衣袖一甩,转身踏下楼梯。
的确,有时候他是个聪明绝顶的。
任焉梦登登地下了楼。丁非凡衣冠不整,拎着宝剑,跟着窜下楼梯:“哎……等等我……”
管事退回到楼堂内柜门帘后。
苏定明正透过帘疑缝瞧着楼堂,双目中射出的精光,冷厉如电,棱芒刺人。
管事扁扁嘴,低声道:“为什么要放他走?”管事顿了顿道:“这样一来,痴儿岂不是太惹人注意了?”
苏定明沉吟了片刻道:“主公的意思就是要引起人们对痴儿的注意。”
任焉梦解开系在木桩上的白马缰绳。
“我请你吃饭,你借马给我骑。这是很合理的事。有什么不行?”任焉梦一嚷着,一边跃上了马鞍。丁非凡急了,手中长剑在地上一撑身形骤起飞向任焉梦:“别走!”任焉林右手挽住绍绳,扭回头。
这是一招无解可击的进攻招式,天邪剑中的绝式,无论对方如何还击,这一招残剑绝式,都将应对方的变化而主化,置对方于死地。
他一定得要夺回白马,情急之下酒也醒了,天邪残剑的绝式也使出来了。
连鞘剑刺向任焉梦背心。任焉梦没有任保还击的举动。
这小子真是个傻瓜?手中虽是连鞘剑,若是戳中背心“神道”穴,这小子不死,也得要落个终身残疾!
鞘头已触到任焉梦左后肩上,丁非凡身躯落向马鞍,口中团着舌头:“得……罪……”
任焉梦左手突扬起的马鞭戳中了他,位置正是左肩头,只前后部位不同而已。“冬!”丁非凡跌倒在两丈开外的一滩污水中。
招式相同,后发先至,这就是这痴小子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觉得头很重,两颊神经一阵阵撕裂似的疼痛,左手臂低垂着怎么也举不起来。
他皱起了眉头,酒无论如何不能喝醉,若不是喝醉了酒,他残剑绝决不会使得这么糟糕,真是丢人现眼!他步子踉跄,身子一晃一晃的,就像是一只淌水的鸭子。
他晃过街口,向镇外河滩树林走去。
此刻正黄昏,夕阳在迷雾中泛起一环环七色光圈。
“站住!”身后响起了一片声呛喝。比喝声虽然冷厉,却很动听,他晃着头扭转了身。
两个女人?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丁非凡又眯起了眼:“你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哼!你也配问本姑娘的名字?”霍梦燕厉声道,“快回答我的问题!”
“噗通!”丁非凡突然一个狗吃屎仆倒在河滩草地上。
霍梦燕最讨厌男人在她面前神气,所以撩倒了地上。
他准备出手,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头一个教训。
丁非凡见到他的笑容中的气立即消了,准备出手的念头也随之消失。这位小花花公子和他父亲丁不一一样,是个*多情种子,怎忍心向眼前这条迷得死人的小狐狸动手?
当丁非凡抬起头来,再次询问霍梦燕姓名的时候,一团黄色的烟雾已罩到了他的头上。
丁非凡悠悠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地上。但地点却变了。
他原躺在河滩旁的草地上,现在却躺在一间客栈的房间里!他原是仆着,嗅着草地的芬香,还怪舒服的,现在却被一平躺着。
他身旁一张桌子,桌边一条板凳,板登上坐着霍梦燕,正眯眼瞧着他。
难道是酒醉未醒,使不出功力?他暗自在想。
丁非凡瞪圆了眼:“你……”霍梦燕俯下身,逼视着他道:“我,我怎么样?”
霍梦燕翘翘嘴:“臭小子,先告诉我,你是谁?”
扎在丁非凡手脚的“曲迟”、“三阴交”穴上。
丁非凡顿时扭曲了脸,身子隧缩成了一只虾米。“凭这几支分筋针就相叫本公子开口,简直是白日做梦!”丁非凡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生性高傲,如今栽倒在一个小头手里,自然不肯认输。
“你知道就好。”霍梦燕被他冷便利的态度激怒了,居然一下子掏出十二支银针,一齐批发在丁非凡的关节穴位上,“那就让你尝尝分筋错骨针的滋味!”
霍梦燕冷冷地瞧着他,俏丽的脸庞也扭曲了。丁非凡浑身开始抽搐颤抖,四肢变形,头额滚下了豆粒般的汗珠。
鹿子村的瘟疫是不是任小子散布的?”霍梦燕发出一连串的连珠炮似的问话。
他不开口,霍梦燕倒是急了。
分筋错骨针是不能久扎的疗久了,筋骨无法还原,被扎的人就会瘫痪,她并无伤害丁非凡的意思。丁非凡还在流冷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但那抹冷傲的笑意又浮到了脸上。
他没说话,但脸上神情再明显不过:“臭丫头,我不开口,你能把我怎样?!”
他阅历丰富,聪明过人,从刚才霍梦燕急忙拔针的行动上,他已知霍梦燕并不想真正伤害他,所以他更是有恃无恐。
丁非凡一怔,蚁王宫是什么东西?他从未听说过。霍梦燕从皮囊取出一个盒子,揭开盒盖,盒内数十只蚂蚁在爬动。
霍梦燕缓缓地道:“这叫红白蚁,也叫脑蚁,是蚁中之王。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脑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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