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球连窜带跳,穷追不舍。
沈少球练就的岩鹰神爪,是外硬功夫,力透五指能抓铁如泥,抓石为粉,其凶猛悍狠,早闻名江湖,只是使这种功太伤元气,他平时从不轻用。
此时人志在必得,已运动神功准备出击,他知道顶楼不大,回旋余地甚小,认定红披风法师已是瓮中之鳖。
红豆虽小,也同有淬毒,但却坚实无比,能穿石碎铁,江湖上能接沈少球红豆暗器的人,也没有几个。
红披风法师正跨过搂栏,想往外跳。
想跳崖自尽?没门。
九颗红豆皆各命中,红披风法师凝身在楼栏上不动。
当他意识到,他扣住的只是个稻草人。一丝冰凉凉的冷风,从他右胁下端透过皮肤吹进了体内,只吹得他整个胸膛冷冷的。
他扭转头,看到了蒙面人一双残忍,冷酷眸子。
蒙面人冷哼一声,贴在他耳畔道:“沈大官人,我让你死在这二仙阁,你该心满意足了。”
沈少球闻声眸子一睁:“原来……是你……”
他伸手扑向蒙面人,伸刚迈出半步,便一头栽倒在二仙对奕的铜像旁。
冷冷的月光从乌云中透出,洒落到沈少球身上,像是给这位武林成名人物致以最后敬意。
沈少球斜卧着寂然不动,右手捏了个拳头,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双目已然阉上,表情十分安祥。
沈少球的厉啸声,惊动了天子殿内的十大门派代表。
有黄衣褂侍卫立即飞也似地,奔往凌霄宫报信。
吕怀良,丁非凡和宋孝忠在玉清庵与玉贞老尼,蘑菇了好一阵子,没能允许进庵去见贾无瑕。
吕怀良、丁非凡和宋孝忠三人与唐门本无往来,关系甚淡,再加上唐世绝江边茶棚一段过节,更没多话好说,双方拱拱手算是给了面子,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唐世鼎忿忿地声音:“徐大川、孟黑白和许复生算是什么东西?他们能留宿在天子殿,我们却不能。”
声音渐近。
江湖群豪人心浮动,如此怎能不生是非?
三人默默地走着各想着心事,就像三个专门在研究什么难题的学者。
三人绕过凌霄宫正殿,想从后门进宫。
丁非凡呆呆地望着姚云瑜。
俗话说:“要得俏,一身孝”。可姚云瑜这一身孝服打扮,使她显得更丑、更怪,就像个活鬼,直看得他心惊肉跳,这就是日后自己的老婆?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那身艳丽的衣装,尽管那衣装在孝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人眼目,他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神。
她眼神里蕴含着无限的温柔,像依恋,像爱慕,像关心,像体贴。
姚云瑜道:“等你们。”
霍梦燕肃容:“你们跟我俩来,就知道了。”
姚云瑜和霍梦燕向后门外的小山坡上走去。
丁非凡望着姚云瑜的背影,轻叹口气,也走向山坡。
原来她俩是他们三人来祭奠姚星华的。
丁非凡咕噜着道:“阴冥大会已经祭奠过了,我们还要祭奠做……”
丁非凡虽生性高傲,玩世不恭,但却十分通情达理。他明白姚云瑜此刻的心情,忙停住嘴低下了头。
“爹!”姚云瑜“扑通”跪倒在石桌前,泪水簌簌落下:“女儿先敬……您老人家一杯,这是您老人家最喜欢喝的女儿红……”
霍梦燕跟着掉下了眼泪。
姚云瑜洒过三杯酒后,磕着头道:“爹,你放心,女儿和非凡一定会找出凶为您报仇雪恨,您老人家……”
月光滤出云层,洒进小亭,洒在她娇小的身躯上。
丁非凡心为一动:“婚后能不能只看她的背影,而不看她的脸?”
他心中不在惦记着贾无瑕。
姚云瑜用手帕抹支脸上的泪水,瞧着丁非凡道:“你说杀死爹的人究竟会是谁?”
姚云瑜忙问:“爹什么时候到?”
丁非凡道:“听丐帮刘长老说,他明天将到。”
霍梦燕道:“我不是相信你爹,而是事情实在太复杂了。
吕怀良身子一抖:“任焉梦现在哪里?”
霍梦燕朝亭外呶呶嘴道:“还不在凌霄宫和那小道童在一起。”
丁非凡抬起头:“依我看这个清风道童很有些可疑。”
吕怀良和姚云瑜见状,唯恐再发生什么意外,也赶紧跟了出去。
宋孝忠端着酒杯晃了晃:“你们去哪儿?等等我!”
房内是空的。
隔壁房间余双仁也不在。
钟大馗大声道:“喂,出了什么事?”
洪千古道:“任公子在吗?”
吕怀良想了想,无奈地道:“不在。”
崔子灵已被通知在未查明杀害胡吉安凶手前,未经六位主持人一致同意,不得擅自离开凌霄宫,因此四灵童为他们的祖师爷鸣不平。
这时,院外有人飞奔而过,口中高声呼喊:“出事啦!天子殿出事了!”
第六章 又见丁不一
他身上盖着一条白床单,双手握拳交叉放在胸前,脸露在床单外,脸上神情平静,十分安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竹床左右两旁的长凳上,坐着十大门派的代表,丐帮的刘长老,少林的天因大师,峨嵋的纪莲丽掌门、黄山派的姚云瑜、华山派的黄明道掌门、铁血旗的钱百灯、阎王宫的花铭。
武当派因有云圆掌门在座,所以陆文钦和孙甫诚没有入殿,崆峒派因崔子灵是凶手嫌疑,四灵童没资格入殿,除此之外,十大门派中就只有霍安仙未到了。
众人都面色凝重,屏息敛气,噤若寒蝉。
有人杀不了沈少球,而且显得十分轻松,甚至连痕迹都不曾留下,这是少数瞧不起沈少球的人,也无法相信的事。
然而,沈少球真的被杀了,就杀在天子殿后的凌霄阁上。
这事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所有的人都仿佛被雷电击中了。
杀害胡吉安、姚星华和沈少球的,是不是同一个凶手?
寂静中云圆道长开了口:“除了听到沈大官人发出的厉啸声外,诸位还可曾看到什么异样的情况?”
了尘道长问:“绿色闪光?是什么光亮?”
袁功勋“嗯”了一下:“因为花圃中的树枝遮掩,视力受碍,我也没看清楚,所以也说不准。”
了尘道长再问:“那是什么光亮?”
萤火虫光亮?
霍安仙为还未到来?
丁非凡也向投来了不安的眼光,显然丁非凡也意识到什么。
其实,刘长老口中吐出“萤火虫”三个辽后,所有的人都已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投向了六位主持人。云圆道长正待说什么,殿门“哐当”一响,霍安仙歪歪斜斜地闯了进来。
云圆道长心平气静地道:“霍先生,请坐。”
他刚坐稳,了尘道长即发问:“霍先生为何才来凌霄宫?”
霍安仙歪起嘴,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还不是那个臭丫头悄悄地在老夫酒中下了一把*,把老夫给迷倒了。要不是他刚才把我弄醒,恐怕老夫这一觉睡到睡到明日中年才能醒呢。”
霍安仙故意瞅了吕怀良一眼道:“还不是想和哪个心上人幽会,怕我这老不死的碍事,所以就先撂倒我了。”
霍安仙咕噜着道:“这小妖精实在是太……机灵了。我明明知道她要下药迷我。可每次都要中她的道儿,只要她……那么眯眼一笑,我这*酒就下肚了。”
众人想笑,但都不敢笑出声。
这个老怪物,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实在太不像话了!
天果大师突然问话:“霍先生,你那件青苔蓑衣呢?”
霍安仙眼球子转了转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打我这件蓑衣的主意?哼!你别痴心妄想!谁再问这蓑衣的事,老夫一概不回答。”
他在竹床前站实,先向六位主持人施了一礼,然后拱手一圈向十大门派代表致意后,跪倒在地上道:“在下身为武林阴冥大会大管事,居然让沈大官人被害,罪责不轻,特请大会主持与十大门派代表治罪。”
“阿弥陀佛。”缘尘大师,“杨少侠不必如此,凶手既然能在凌虚阁上杀得了沈大官人,不仅武功已在你我之上,而且定有详细周密的计划,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杨谷琼仍跪着道:“无论怎么说,沈大官人之死,在下难卸责任,心中愧对死者灵魂,若不治罪在下,日后在下有何颜面再见九泉下的沈大官人?”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世报轮回,生生不已,世世不同,一切都是前世济定的,你只要尽心尽力就行了。”
杨谷琼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晶莹的眼花:“大师金言,在下茅塞顿开,在下一定戴罪立功,尽心尽力缉拿凶手。”
上虚道人截口道:“他去哪儿了?”
杨谷琼道:“有上袈裟和尚到了天子殿传话,说是缘尘大师要找他问话,带他来凌霄宫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嗡嗡声。
千手庵地下石窟。
乐女不见了。
大木桶和铁锅还在。
大木桶中,端坐着光着上身的白发老头和任焉梦。
两人同向坐着,白发老头的双手按在任焉梦的背穴上。
“加火!”白老老头运功中发出指令。
余双仁抱起子一大捆柴,塞到铁锅下。
余双仁被火烤着,额上汗水滚滚淌下,只觉得热气逼人无法忍耐,呼吸也感到困难。
她忍不住将目光转向木桶。
但她刚看上一叟,忙又低下头来,只觉有烧得烫人,心扑腾地狂跳,一阵阵晕眩。
她不敢抬头,只是埋头一个劲地往锅下添柴。
“闪开!”白发老头的斥喝声。
余双仁倏地往后一退,跃出数丈,贴靠到石壁上整个石窟中,漫开了浓浓的水雾和难闻的药味。
余双仁贴在壁上不敢动,几点水珠溅到她脸上疼痛难忍。
然而,她除了水雾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看到了任焉梦,他正裹着条白浴巾,跪在石台上的石椅前。
石椅中坐着已穿好了大行宫宫服的白发老头,他右手掌正放在任焉梦头顶上。
她刚想到这里脸又红了,她已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关心。
白发老头沉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他来见我吗?”
余双仁摇摇头:“弟子愚昧无知,还望宫主指教。”
余双仁困惑地:“为了我?”
白发老头头道:“不错。老夫刚才已冒险给他打通了神阳大关,不过刚才情形十分危险,你一个劲地加火,根本不听老夫指令行事,险些把这小子煮熟了。”
余双仁眨眨眼:“弟子仍不懂宫主所说的话,宫主为他打通神阳大关,增补功力,这与弟了有何关系?”
余双仁双目顿时,闪出灼炽的冷焰:“他来了?”
白发老头冷冷地道:“是的。他已到了平都山脚。”
白发老头悠缓地道:“凭你的功夫还不是他的对手,但你若有了痴儿……”
余双仁跨前两步,复又顿住:“宫主,男女授授不亲,弟子为他穿衣……”
白发老头摆摆手道:“他是个痴儿,不要紧的。”
余双仁拿起搁在石台旁的衣服,走到任焉梦身旁:“任公子,请穿衣。”
任焉梦仍跪着没动,似乎没有听见。
她没再犹豫,动手解开他的浴帛,替他穿衣。
西坡。十里亭。
亭子已经歪斜,亭解已坍去一方,说不准哪一天会倒塌。
小亭下方,一条人影,是一个身材矫健的中年人,穿一件灰布直裰,头上缠着方巾,面目清瘦俊秀,嘴角总带着一抹微笑,给人一种豪放木羁的感觉。
余双仁变了腔调,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扬州十里坡桃花园的少主,花花公子丁不一?”
余双仁眸子里闪出两道火焰:“丁不一,你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裹着一团劲风,已朝丁不一头顶匹练也似地斩浇。
丁不一立在原地,纹丝未动,右手的剑斜空中,剑尖上挑着余双的蒙面布。
空中的月光忽然亮了些,刀与剑上的光华也更亮了。
丁不一凝视她,眼中闪着一种异样的光彩,缓声道:“你是谁,为什么有刀王玄武君的玄星刀?为什么懂得隐君庄的游龙剑示?”余双仁苍白的脸更白了,眼中露出惊恐之光,手中的刀垂了下来。
殊不料,虽是如此仍不能得手,反而将自身机密全部泄露,她怎不心惊肉跳。
任焉梦淡淡地道:“他并不想杀你,也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动手?”
任焉梦说的是事实,如果丁不一想伤害她的话,刚才那一剑就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余双仁咬咬牙,恨声道:“可我还要杀他,你立即动手,替我杀了他!”
听到“命令”二字,任焉梦面巾布里两眼发直,露出慑人的光芒。
丁不一感到一股无形的煞气向自己逼来。
他立即斜垂下剑,凝招在手。
任焉梦也感到有股煞气反逼过来,于是停住了脚步。
任焉梦在想:“这个人怎么长得与丁公子相像?丁不一这三字好像在哪时里听见过?”
四周一片寂静。
丁不一手中剑尖已微微挑起。
他身负武林重任而来,自然不能糊里糊涂地死在这里否则武林局面更无法收拾。
他现在只有一个意念,服从命令,把这丁不一杀了。
丁不一已感觉到任焉梦手暗蓄的巨力,意识到若双方再这样对峙蓄力下去,待出手时进发的力量将会更大,对双方来说,危险也会更大。
他无心要伤害对方,所以一反常态,抢先出手。
丁不一练过七邪剑法,自能看到任焉梦这一使刀的动作,不觉大惊失色。
谁知任焉梦并没退,却是双掌往上一拍,如同丁不一的招式一样,两“无形刀”把丁不一的长剑夹住。
丁不一用力一抽,居然没能和将长剑抽回,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余双仁双手握刀,站在路旁,鼻尖上汗滴在滴落。
她比交手中的任焉梦要急得多,紧张得多。
任焉梦夹住剑后,却不知该再怎么办,只知一味地运功夺剑,但他遇到地是曾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丁不一。一时也夺不下剑来。
忽然,丁不一眼里闪着两道光芒,直射入任焉梦的瞳仁里,嘴角也绽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任焉梦瞳仁里呆滞的目光发生了变化,冷酷凶狠的双目变得宽宥善良,同时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梦幻之光。
丁不一正在用当年练就的“西蜀凌云赋,东阳咏月篇,戏芟鳌足断,精费虱心穿”的眼功,在“调教”任焉梦,忽然闻得脑后厉风袭到,知是余双仁偷袭。只得双手弃剑,弹身跃起,斜向飞开。
余双仁一刀得手,正待追赶却被任焉梦阻住:“我知道他是谁了。”
余双仁跺着脚道:“快杀了他!”
余双仁盯着他道:“你敢不听命令?”
听到“命令”两字,任焉梦两眼双开始发直。
“哦。”丁不一沉静地道,“小道童之言,丁某实实不解,还望说明。”
余双仁听到啸声脸色倏变,急忙拉着任焉梦道:“快走!老花子人邪任君啸到了!”
任焉梦一时怔住了,站住不动。
余双仁急切间只得撒下任焉梦,跃过十里亭,钻入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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