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坤右手抱着竹筒,筒上插着棒褪,右手牵着一匹浑身毛黑如墨的高头骏马。任焉梦走近前,双手一拱:“在下任焉梦,借问这位竹简壮士,永乐宫该怎么走?”
“谢了。”任焉梦点点头,转身准备去牵矮脚马。
他勒住缰绳:“到前面镇上就有。”
“到了前面镇上,再怎么走?”
“驾!”他抖动缰绳,催马奔上了左边的道路。
路上响起了马蹄声,扬起了尘土。
右边道上传来了马蹄窜,声音很脆、很急。
一骑旋风般奔至镇口街头。“喊——”马嘶,立起了前蹄,马上霍梦燕满脸露出惊异的表情。
她一上走得太急,也太大意,显然还不知道鹿子村和太吉镇已有瘟疫流行的消息。
她皱起秀眉,咕哈着道:“怎么没人应?难道镇上的人都死绝了?”
她迟疑了一下,猛地一抖缰绳,策马向前冲去。她既关心鹿子村的命运,也急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梦燕奔过小石桥,站在沙石坪前傻呆了眼。
她呆征了片刻,拔腿就往村里跑。
她跑进院里,只见院坪中吊着大缸,缸底下是一准柴灰,院中一只狼籍,柴棍、药罐、碗扔得到处都是。“奎叔!”她大声喊叫。
四周是寂静,静得叫人害怕。
她走到后院任焉梦住的房间,房内也没有人,但除了几只空酒坛之外,摆设却没有且依然保持着整洁。
这是全院唯一一间保持着原貌的房间。她走到缸旁,伸手从缸里抓出一把药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防瘟药水!她的脸色刹时变了。
够头额渗出了丝丝细汗,抓住药渣的手指在颤抖。
她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口渴极了。实际上她也够累的了,她一天没有吃喝,她的坐骑在距鹿子村十里外的荒野上栽倒下去后,再也不爬起来。
她走出院门俯身在沟槽前,捧起了一碗溪水。
水送到唇边,她张开了樱桃小嘴。
突然,一声震撼耳膜的厉叫送入她耳中:“阿呀,还我的儿子!”她扭侧头,目光转向村口。
村外扬起一团尘沙,沙雾中一个蓬头散发,衣裳槛褛的女人向村内奔来,嘴里犹自叫着“儿子”发出哇哇怪声。
远处一片漫天的尘沙,正铺天盖地用惊人的速度向鹿子村卷来。
“救命?”她不觉一怔。
她尚未来得及细想,那女人已窜过街道。向她院内扑来。
碾子下有个暗洞,她小时候常常和奎叔捉选藏就躲在这暗洞里,连奎叔也找她。
她钻进暗洞,找开她挖的“洞眼”,透过石碾子缺口,向外张望。她听到此话心中一紧:难道这女人是来找自己的?
可她从未见过这女人,也实在想不想她与这女人有什么瓜葛。
此时,风沙到了,一阵狂风挟着尘沙,裹着四条人影刮进了院坪。
“疯婆子,你跑不到掉的,”四个身穿黄色衣装的人,四面站定,将那女人围在院坪中心。她暗地里咬了嘴唇:那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疯婆子用手撩发撩乱发。
“呀!”疯婆子一声怪吼,身子滴溜溜地一旋,坪中泛起一片掌影。
“嗨!嗨!嗨!嗨!”四声闪雷似的对掌声,乍起乍落。疯婆子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在这寂静中,院坪上吊着的大缸蓦地碎裂了,地上的药罐,碗和茶壶等物也相继碎裂。
然而,使她更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四个黄衣人脸色泛青,相互对视了一眼,扬掌待两次出手。这时院门外又走进来一个黄衣人。
忠福仿佛不曾听到,仍缓步向疯婆子靠过去。
万没想到,疯婆子举起的双掌没打出去,却垂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忠福面前:“我认罪,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
忠福脸上透着笑容道:“好,我把儿子还给你。”忠福眼中闪出一道凶焰,左手闪电般戳出,蓦地点中疯婆子背腰数处大穴。
霍梦燕在暗洞里咬住银牙,恨恨地骂出两个字:“卑鄙!”
她明白她没有出手搭救疯婆子的这份能耐,即使用毒物偷袭以求侥幸成功,此时她身在暗洞中,距离如此之远,也无出手的机会。
“住手!”响起一声沉喝。声音低虚渺,似来自天空,也似发自地底,隐蕴着一种摄人的威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无脚鼠王许复生
白发老人走到疯婆子面前站定,眼里射出两道令人颤栗寒冰!
疯婆子抬起头,带着哭泣的声音道:“告诉我,痴儿在哪里?只要你肯告诉我,你叫我做什么都行。”白发老人发出一声冷硬得像是从冰岩之中透出的冷哼,哼声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却含着冷酷的慑人之力:“你真有本事,居然能从大漠里逃出来。”
这伙人真是来自大漠!
疯婆子点着头道:“是的,一双好大的翅膀,拍在狼头上,狼头就碎了,嘿嘿,真有意思。”
白发老人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扭曲的嘴角浮起一种残酷的凶笑:“我明白了。”白发老人扭脸对忠福道:“取火把来。”
霍梦燕不觉满腹孤疑:“天还如此大亮,取火把做什么?”
忠福将火把点燃,交给了白发老人。
疯婆子瞪圆了眼,在火光中看来,那沾满尘沙的脸,已惊惶得像张白纸。“哈哈哈哈”!一阵阴森刺耳的大笑,从白发老人口中进出,笑声中有股说不出的残忍和得意。
白发老人手中的火把按在了疯婆子脸上,疯婆子因穴道被制,既无法闪躲,也无法挣扎。
霍梦燕虽然调皮任性,胆大妄为,但从未见过这种凶残场面,不觉一阵心惊肉跳,同时因闻到焦肉臭气,而禁不住吐了一口酸水。
疯婆子弯下腰,缓缓地倒下去。白发老人手一扬,火把流星一样划过院坪,射入空中没了影儿。
突然,白发老人侧转身,向石碾子走来。
霍梦燕屏住气息,俊脸贴在冰凉的石壁上,颤抖的手指按位了腰间的毒囊。
白发老人目光同石碾子转身天空,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坪。忠福和四个黄衣人也随后退出。
霍梦燕松了口气,手指离开了毒囊,谢天谢地,这老怪物没有发现自己!
忠福立即垂首道:“属下不敢乱说,不过属下认为……”
白发老人冷冷截住他的话:“我不会放过她的,但我已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白发老人边走边道:“此人已到村口,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忠福想了想了,又凑近前道:“躲在石碾下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让属下干掉他?”
白发老人冷缓地道:“她就是胡大鹏的外孙女,狼崽徐天良妹妹白素娟的女儿,青城派小公主霍梦燕。”
白发老人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疯婆的面容吗?”忠福恭声道:“属下愚笨,请主公明示。”
“两个人?”
“我毁了疯婆的面容,却留下了石碾下的霍梦燕,你若杀了霍梦燕,那个要疯婆身子的人会很不高兴的。”
“属下明白了。”小石桥上站着一人。
此人四十左右,一身粗布衣裳,五官端正。
“她在圈里?”蓦间,声音冷得如同冰银。
刀客走下石桥,对沙石坪上石碑如林的坟场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踏上街,向胡大鹏十号院走去。白发老人在忠福和四名黄衣人簇拥下,走过石桥。
霍梦燕正待钻出暗洞时,刀客走进了院坪。
霍梦燕的眸子睁得溜圆,满脸惊摆。
这疯婆子就是赤炼蛇花容容?花容容缩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呜呜地道:“你……是谁?”
刀客冷沉地道:“千面郎君徐大川!”
徐大川冷哼道:“你可以说不认识我。可你断我一条右臂你不能认帐。”
徐大川怎会让花容容断失一臂?难道花容容也是一位罕世的刀剑客高手?
花容容抱着头,在地上扭曲着:“我不认识你,还有什么认帐不认帐?”
“你少来这一套。”徐大川重重地“噗”了一声,“你这一套对我来说,已不起作用了,二十年了,你仍没有变,仍然是那么有气质。”
花容容缩了缩鼻子,用很重的鼻音道:“我狠毒吗?”霍梦燕心弦像被蓦地弹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
鹿子村果真发生了瘟疫!
花容容蹬着脚道:“什么瘟疫?老娘根本就不知道。”
任焉梦,这畜牲!霍梦燕捏紧了双拳,脸色由青转白。
徐大川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刚刚被烫坏的血肉模糊的脸,狰狞可怖。
花容容扑出两步,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穴道被制,根本无法腾跃,更不用主说是去攻击徐大川了。
她瘫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却倔强地抬起头瞧着徐大川:“不……不是我儿子,决不会是他。”花容容虽然疯了,但说的不像是假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容容忽然嘿嘿笑了笑,抿着嘴道:“一只手的男人,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我陪你睡觉。”
“来来,……”花容容颤抖手,怎么解不纽扣。
一把常见的潜片柳叶刀,一尺八寸长,两寸宽,刃口在斜阳下闪着刺目的光芒。花容容抖着身子,眼里闪着惶恐的光:“别……杀我,我要去找儿子,找儿子。”
霍梦燕没看到徐大川怎么出手,只看到一道比闪电还快的白光洒向了花容容头顶。
一是报仇,二是解脱花容容的痛苦。
他是个有情的,也是狠心的男人。霍梦燕只觉眼前一花,白光即凝结在花容容头顶两寸地方。
徐大川二十年前使剑,而今使刀,把剑法融于刀法之中。
霍梦燕目光转身院门,心还在急剧地蹦跳。
院门外“走”进一张铺有绒布的草席,草席上坐着一人。霍梦燕的眸子再次由于惊异,而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玩意儿?
此人年约五十,光头秃顶,头顶上还长着几块红黄秃斑。
两道稀拉的眉毛,眼睛细得如同两粒绿豆嵌在鼻梁两侧,嘴向前突出,嘴端尖而小,伊然像一个鼠头。徐大川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没腿人翘起尖嘴道:“你说只要她一条右手的,刚才怎么想杀了她?”
徐大川眉头皱道:“要她的人?”
徐大川呶呶嘴道:“你走吧。”没腿人瞪起了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没腿人哦哦叫着:“你是劝我走,还是想与我交手?”
霍梦燕眯起了眼,嘴唇翘得老高。
没腿人姓许,这个“许”姓与他的鼠貌却是十分相称。没腿人板起了脸:“为什么?”
徐大川顿了顿道:“她疯了。”
没腿人愿笑着道:“我还不丑吗?她不管变得多丑,总还配得上我。”
没腿人尖声道:“你要我放过她?可你刚才却为什么要杀她?”徐大川唬起脸道:“我说过不关你的事,你只说你答不答应我?”
“谢谢。”徐大人川向没腿人鞠了一躬,然后从怀中掏出个小盒扔给没腿人,“这是我送给她的,麻烦你交给她。”
没腿人捏着小盒,哈哈大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想不到千面郎君居然还是个不记仇的痴情种子!”
没腿人的脸转向了花容容,声音变得甜而温柔:“容容,这些年你还好吗?有人说你已经疯了,可我不在乎,刚才徐大川说你变丑了,我也不在乎,你在我的心目当中,永远是那样的漂亮。”这个丑八怪竟然也是个痴心汉?
花容容俯伏在地上抽搐着身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听于外公红魔头廖天奎说到过此人,此人其貌不扬,形如老鼠,从小与鼠为伍,驯练了一批鼠群扰乱江湖,以“鼠王”自居,此人不仅狡诈、心狠手辣,而且还极好色,曾糟踏过不少良家妇女。
花容容仍没有说话,只是“呕”地哼着。许复生拍拍草席,向花容容靠近了数尺,涎脸暖昧地道:“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无论你怎样对待我,我也不会怨你。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爱上的女人。当年的鼠群。废了我武功之后,你居然剁下我的双腿…!”
是花容容剁掉了许复生双腿!
“相思债?”花容容咕噜着道:“什么是相思债……是不是如果我陪你睡觉?”
“哈,没错!”许复生叫嚷着道,“赤炼蛇,你仍像当年那样骚荡,真是太刺激了!”花容容挣扎着抬起了头:“来,快过来,告诉我儿了在哪里?”
“啊!”许复生发出一声惊叫,草席往后退了数尺,“你怎么……是这样?”
“妈的!”许复生细眼里隐隐闪耀着怨索的光芒,忿忿地道:“这个老怪物居然要耍弄我鼠王!”
“来你个屁!”许复生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痰,草席又往后退了几尺,“你这样子比老子还要丑十倍,见了就叫人恶心,谁还会要你”?霍梦燕脸色变了,眼里露出冷芒。
花容容突然瞪凸了眼,尖声叫道:“臭小子,你不知道我儿在哪里就快滚,马上给老娘滚!”
许复生阴恻恻地道:“老子先剁下你的两条腿,这是还本。然后再剁下你两只手,这是还息。剩下的身子喂我的孩子们,这是放债……”
说话间,他已从绒布下摸出了一把剁骨砍刀。好个狠毒且言而信的鼠王?
如果救下花容容,也许能知道鹿子村瘟疫的真相,至少能从这疯婆子嘴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和线索。
许复生本已操刀,催动草席上前,听得呼声,他手折转刀背在草席上一拍,草席呼地退后丈许。
许复生睁大了眼睛,色迷迷地眼光在霍梦燕身上刷来刷去,尖嘴呼呼地直出着粗气。他明白发老人为什么要毁掉花容容的面容了,原来白发……
许复生望着她,痴痴地道:“好漂亮的女人,太……漂亮了。”
许复生抿抿嘴,狠狠地吞了一泡口水道:“我真想咬……你一口。”
夕阳的霞光照在她脸上,看来就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年纪虽小,但江湖经验老道、寻花问柳的执绪始子整治过不少,因此并没把这个已废了武功,而又没了双腿的鼠王放在眼里。
许复生嘿嘿笑道:“当然有,许某出生就在一个点穴世家。不过,要解她的穴道,却要看我愿不愿意。”
话间突然顿住,她一张水蜜桃的俏脸,突然像弓似地绷紧,冷笑也变得古怪而僵硬。
鼠王是坐在一群罕见的大老鼠身上。惊骇之间,许复生已到了她的身前,一只黑黑的毛绒绒的污手,贪婪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急切之间,她也不知道打出的是毒物,还是香粉。
风是从院门外吹进来的,她正处在逆风位置上。在这个位置施毒者决不能施放毒粉和毒气,她在仓促和惊恐中,竟忘了这条施毒的要领。
刹时,她忙了个手忙脚乱,又是遮掩,又是施放解药。她终于从慌乱中挣脱出来,拔出背上的长剑,仗剑在手,严阵以待。
花容容经这一阵子的折腾,已昏迷过去。缩在她的身后。
“哈哈哈哈!”许复生仰面发出一阵大笑,“太有趣,太有趣了,叫本鼠王喂老鼠?哈哈哈哈!”
她不仅精于毒物,一手屠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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