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凶行- 第18部分

　　　　两人踏在楼梯上发出的声响被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无限放大、再回荡，仿佛有无数的「哒、哒」声同时响起，就像是有无数人正走在这个楼梯间上。可是此时，整栋教学楼里都只有他们二人。

　　　　「二货，你有发现什么问题吗？」四十八愿凝重地说道。

　　　　四十九院摇摇头，颇有些困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我的式神却又莫名其妙地和我断了联系。」

　　　　「到了电影社教室就会知道了吧，大概。」四十八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放映室的门教室外。四十九院轻轻敲敲门，后退几步。门扉剧烈抖了起来，忽然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四十八愿见此心里的防备更重，警惕地跟着四十九院走进教室里。

　　　　本来应该关上的投影设备被人全部打开，屏幕一闪一闪的，像是处在调试的状态。整间教室的灯光并没有打开来，全靠着屏幕的光芒看得个大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十八愿一边环顾着放映室，一边沈着地问道。

　　　　可是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背影。

　　　　「二货？」

　　　　四十八愿惊讶地回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方才陪伴了自己一路的人。
第6祭che。r。ry六
　　　　不好的预感瞬间弥漫开来。直到这时候，四十八愿才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四十九院。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被那个怨灵耍得团团转。从他看到那些短信开始……

　　　　不过……这下他倒也明白了那个怨灵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安濑和后来死掉的那个学生。

　　　　「出来吧。」四十八愿朝虚空淡淡地说道。

　　　　「嘻嘻……」捉摸不定的笑声突然从四十八愿身后传来，惊得四十八愿猛地转身并后退几步。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在了四十八愿的身后。鬼魅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四十八愿可以清楚的透过女孩的身体看到教室的墙壁。

　　　　女孩的身影飘忽，白色的连衣裙无风轻扬，带着百合褶皱的裙边荡漾出一个细碎的弧度，消融在黑暗之中。

　　　　四十八愿冷冷地注视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进的少女，双手紧握成拳，思索着自己可没有不打女生的规矩，但是如果真的向女生下手，还是需要一点觉悟的。可忽然间眼前一闪，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四十八愿眼前。

　　　　「呐，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场电影都不可以么？」轻轻浅浅的声音在四十八耳畔炸开，一阵阴冷冷的风吹入耳廓，冷得四十八愿打了个大大的寒战。

　　　　四十八愿哆嗦的摸样取悦了少女，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教室里。

　　　　「哎呀！时间不早了，电影放映的时间要到了！让我们坐下来，一起看电影吧~」少女愉快地拍了拍手，大声说道。

　　　　四十八愿想后退，可身体却在瞬时间失去的控制。僵硬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被少女的手挽着自动落座。

　　　　像是是一具牵线木偶，四十八愿被人控制着坐下，头僵直地微微向上抬起，疯狂的眼珠被迫死死注视开始渐渐呈现出画面的屏幕。

　　　　屏幕中的画面是一片黑白的雪花，过了好久才看到有画面慢慢呈现，四十八愿惊讶地发现自己所看到的居然是无比熟悉的一幕。

　　　　传统的和风院子里，一汪浅浅的水塘。水塘里的是从外头引进的活水，上面还布置着几个竹筒。当里面的水盛满时，竹筒便「哒」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推拉的纸门忽然被人从里缓缓推开，两个扎着孩童髻穿着纯白狩衣的孩子开开心心地跑出屋子，撒欢一样地冲到水塘边。

　　　　「快过来看啊绩也！今天多了条红锦！」小小的孩子快乐地冲身后的孩子说道，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后面的孩子听了这话，乐颠颠地凑上来，惊叹地「哇」了一声：「真的是红锦呢！我第一次见到！绫人，我们把它抓起来吃了吧！」

　　　　前面的孩子一听，眉头皱了皱：「这可是珍贵的红锦，不能拿来吃的。绩也要是想玩，我们换别的就是了。」

　　　　后面的孩子听到这话，觉得有些扫兴。但眼珠转了转，很快便就想到了更好的主意。不怀好意地「嘿嘿」傻笑两声，名叫「绩也」的孩子拉起「绫人」的手，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

　　　　绫人一开始有些不大乐意，但到底还是禁不住积也的苦苦哀求，便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画面就在这里静止了下来。两个孩子的动作、潺潺的流水都被凝固在这个胶片里。

　　　　四十八愿想伸出手，去触摸这个被静止的庭院。颤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控制，向那片熟悉的景色一点一点靠近。可就在他即将触上那两个孩童的一瞬间，整个画面骤然间褪去，换上一片黑色的幽光。

　　　　屏幕还在放映着，却像是在放着一片毫无星光的夜空，只能看到漫天黑暗。四十八愿以为放映就要到此终了，却不料听到细微的□□和呼痛的叫喊声。稚嫩的哭腔很耳熟，虽然隔了许多许多年，却依旧让四十八愿在听到的一瞬间便分辨了出来。

　　　　孩童尖锐的痛苦叫唤声在黑暗的背景下持续不停地播放着。四十八愿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残留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在瞬时间席卷了*，同样的痛苦仿佛再度降临于身体的每一根毛发和每一块血肉。

　　　　疼……

　　　　无止尽的疼痛……

　　　　好像是灵魂都要被彻底撕裂一样的疼痛……

　　　　四十八愿捂着身体，痉挛着倒下。身边的椅子被他绊倒了一地，乒乓作响，可浑身上下都被疼痛剧烈撕扯的四十八愿根本无暇分神来注意这些。四十八愿抽搐着倒在地上，当年经历过的一切在不断地重演。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被太过强烈的痛楚侵蚀的神经让五感都开始失控。四十八愿听到耳边放肆而又嚣张的大笑，原本一身雪白的少女身上渐渐绽放出大朵大朵红色的瑰丽花瓣。艳丽的红色浸染少女身上的衣服，浓烈的色彩鲜艳得凝聚成了实体，从少女身上滴落，像极了血的顔色。

　　　　「你们都该死！该死！男人都该死！」尖锐得刺耳的大叫刺痛四十八愿的耳膜。嘴边慢慢溢出腥味的液体，四十八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黏腻的红色。

　　　　「该死？」微弱的气息伴随着剧烈的喘息骤然间插入大笑声中，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流着血泪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得浑圆，直直看向依旧虚弱满脸苍白却语气淡定的四十八愿。

　　　　「咳咳！真是抱歉，恐怕我暂时是死不了了。」四十八愿淡淡地瞥了眼浑身是血的少女，嘴里冷冷嘲讽。

　　　　「这不可能！不可能！」少女癫狂地大叫，「你怎么会没中的我的言咒！？」

　　　　四十八愿轻声嗤笑一声：「你先是把言咒放到短信里把安濑他们引出来，等他们到了电影社之后，再把言咒融入了电影里。我不得不称赞你，能把言咒用的这样的地步，实在很了不起。不过很可惜……你的言咒，对我是没用的。」

　　　　说完，四十八愿踉跄站起身，然后连最后一点虚弱的表情也彻底从他脸上消失殆尽。

　　　　「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你究竟是怎样把自己的踪迹完全擦除的。我甚至不知道你是怎样把言咒悄悄塞到芹泽她们的手机里，不过现在……」四十八愿冷冷地看着少女，轻哼一声，「我想你也没什么心情来给我解答这个疑惑，所以，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好了……绩也，轮到你了！」

　　　　四十八愿话音刚落，几团熊熊烈火从教室的四个角落骤然间涌起，仿佛有线牵引着一般直直袭向正中央的怨灵。

　　　　「你们休想消灭我！」非人类的声音从怨灵的喉咙里嘶嘶响起，鲜红的衣摆突然间有了意识一样瞬间变大，隔绝了所有的火焰。

　　　　「切，看你还挡得了多久。」不爽的声音在四十八愿身后响起，「绫人，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很担心。」

　　　　娃娃脸青年不满地埋怨着，略略带着撒娇的语气向四十八愿抱怨。

　　　　「二货，这些事迟些再说……现在你先给我把这个蠢女人给解决了！」四十八愿往青年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气呼呼地说道。

　　　　四十九院一直躲在角落里，虽然看不到放映的电影内容，但看着四十八愿怎么被欺负受到痛苦早就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即便对四十八愿如此草率便拿自己冒险的行为依旧有些恼火，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算账的好时机。等他把这个怨灵给收拾了，才好腾出手来好好责怪四十八愿。

　　　　想及此，四十九院便也没有了打闹的心思，使出了自己最强术式，布下天地火网，将怨灵牢牢困在火网之中。

　　　　怨灵在火牢中尖叫着想要逃出，但是四面八方全部都被火柱占据。

　　　　「收！」结印的动作完成，四十九院左手竖立在前，右手朝着火网伸掌。

　　　　「啊——！」无数刺耳的哀嚎声在火网中响起，火网之中困住的根本不像只有一个怨灵，而是有无数怨灵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转头看了一眼背过身不看向火光的四十八愿，四十九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右手握紧，一瞬间火网迅速收拢，随着尖利的惨叫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只余下一点黑烟和灰烬。
第6祭che。r。ry七
　　　　「绫人，我搞定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臭死了！」四十九院闻到从黑烟里传出的恶臭厌恶地说道。

　　　　四十八愿沈默地看着一片凌乱的教室，良久，才点点头：「我们走吧。」

　　　　回到房间，两个人忍不住马上去浴室洗澡，生怕身上留下了那股臭味。

　　　　坐在浴缸里，四十八愿呼了一口气说：「其实，我看到那个怨灵的记忆了。」

　　　　在旁边洗头的四十九院一愣：「嗯？」

　　　　「她死前其实挺惨的。」四十八愿说道。

　　　　四十九院接着洗头：「绫人你难道是后悔让我灭了她？」

　　　　「后悔？」四十八愿说，「不如说正是因为看到她的记忆，才更想让你除了她吧。」

　　　　如果一直活在仇恨里，无法相信别人，她永远不会感到快乐。如果有来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不过开学到现在学校出事频率会不会太高了？」四十九院一边冲水一边说。

　　　　四十八愿回忆了一下：「确实。」

　　　　「日院本身就坐落在灵地上，招妖怪鬼魂什么的原本就很平常……」四十九院顿了顿，「不过今年到目前为止死了这么些人，春天都还没过完呢，杜若馆快没了一半人。」

　　　　杜若馆本来人就不多，现在更是急剧减少，难道问题不是出在日院，而是出在杜若馆？四十九院不禁如此猜测，可是没有说出来。

　　　　四十八愿从浴缸里站起来说：「别多想了。」

　　　　四十九院垂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由着莲蓬头里的水冲刷着自己头上的泡沫，然后突然低声说道：「绫人，以后真的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了，你不是不愿意再介入这种事的吗？那就一辈子别再介入，我会保护你的。」

　　　　四十八愿说：「我知道。可我不想一味被你保护，即便我已经资格再做阴阳师。」

　　　　浴室里一片沉默，只有水还哗哗地流淌着。

　　　　「其实刚刚在电影社里，那个怨灵让我看了那天的事。」四十八愿打破沉默。

　　　　「那天……」不用刻意指明，听到四十八愿的语气就知道他在说的是哪一天，四十九院轻易地从人生度过的一万多个日子里挑出了那一天的记忆。

　　　　「我提这件事并不是想让你感到愧疚难过。我只是想说，那个怨灵似乎是想挑出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想让我感到痛苦，却不知道，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四十八愿说道，「我想保护你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绫人，我……」四十九院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四十八愿转头看向四十九院，「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绫人……」四十九院萎靡。

　　　　四十八愿走过去说：「让你不专心洗头，耳朵进水了吧。」

　　　　*

　　　　日子依然很平和，日升日落昼夜交替，在日院发生的什么事都引起不了人们的兴趣。

　　　　只有深爱过的人，才会在失去的时候感觉到疼痛。

　　　　芹泽慢慢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心想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她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再不振作的话出席日不够她说不定要留级。

　　　　芹泽慢慢地挪到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浮肿，嘴唇干裂，这种完全没有精神的模样，连自己都要被吓一跳——这是从那部恐怖片里跑出来的主角？

　　　　「哈哈。」芹泽干笑两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外面的阳光窗帘的缝隙里照了进来，将光线很暗的房间稍微照亮了一些。

　　　　书桌上放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收件人：来自安濑透。
第7祭紫色樱花一
　　　　「我对你失望极了，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下？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也有别的朋友。」

　　　　「可是，他们哪里有我那么需要你！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没有同等的喜欢我！」

　　　　「情人节的廉价巧克力？过生日的时候给我的你以前宝贝的音乐盒？这叫你喜欢我？你承诺过的圣诞节手工蛋糕我等了两年都没有兑现，除夕夜说好要一起参拜结果你让我在外面等了你一晚上！」

　　　　「那些事情我都已经解释过了，你明明就是个男生怎么就那么小鸡肚肠？！」

　　　　「因为我喜欢你，我期待你实现那些约定！结果呢？现在你倒好，还反过来来质问我喜不喜欢你！」

　　　　「你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说好要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结果都跑去和别人玩！像你这种人……早点去死不就好了！？」

　　　　「哈！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

　　　　「最好你马上就死掉！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你！去死去死去死！彰史大笨蛋！去死吧！」

　　　　「好啊，那我就去死好了！」

　　　　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那一片粉紫的花瓣雨中，无论怎么伸手也无法触及他决绝的背影。

　　　　——去死吧！

　　　　——去死吧！彰史大笨蛋！

　　　　市濑倒抽了一口气，从梦里惊醒。

　　　　天色未亮，整个房间仍然笼罩在黑暗之中。市濑试图平缓自己的呼吸，然后感到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市濑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床头放着的照片，不禁微微一笑——居然梦到高中时期和男朋友吵架的画面。

　　　　市濑用手指摩擦了一下照片里那对甜蜜得不得了的恋人的笑脸，叹了一口气，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身上因为出汗的关系实在是黏腻得不舒服。

　　　　现在想来当时的吵架真是太过不成熟，尽管一切都是因为太过在乎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