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凶行- 第22部分

　　　　四十九院问完，等了半天也不见四十八愿回应，抬头看去只看到四十八愿一口粥喝下去，然后一筷子小菜放在嘴里嚼了无数遍以后才咽下去：「等我吃完再说。」

　　　　等四十八愿吃完，四十九院端端正正地准备听四十八愿怎么「真相只有一个」。当然四十八愿并不是什么侦探，他的智商最多也只有稍微比四十九院高一点，他的分析的主要依据还是来自夜窥带给他的读心能力。

　　　　实际上，从市濑心里读到的那些混乱的记忆，也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让四十八愿对五年前的自残病有了新的猜测。

　　　　也许当年的最上并不是因为学习上遇到瓶颈才到后山樱花林去散心，而是和女朋友一起准备去美丽的樱花林里约会的。

　　　　也许当年在樱花林里遇上妖怪的并不是最上，而是和最上一起去的女朋友。

　　　　也许和樱花林里的妖怪接触的结果并不是会发狂，而是会得上会传染的怪病，第一阶段会显出自残倾向，而如果活到第二阶段病发，则是会去袭击传染给自己怪病的源头。

　　　　也许女朋友被妖怪传染了怪病以后马上就传染给了最上，最上为了救女朋友去找妖怪问怎么治病，妖怪告诉他，只要杀了它并且取代它，女朋友就会因为传染的源头消失得到暂时的安宁，但是这并不是没有让女朋友的怪病得到根治，只是延缓了发作而已。

　　　　也许即便只有片刻的平静，最上也为了最爱的恋人，真的去杀了妖怪，并且变成了它，然后一直一直孤独地隐居在与恋人最后拥有回忆的地方，直到女朋友再次踏入这个美丽的后山樱花林。

　　　　但是，也许是妖怪因为太过寂寞，蛊惑了一个人到林中散心的最上，然后吞噬了他，住进了他的身体。

　　　　也许妖怪继承了最上的记忆，又再次袭击了最上的女朋友，认出害死自己爱人的凶手，女朋友终是愤然报仇。

　　　　又或者，也许……樱花林里根本没有妖怪，有的只是另外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故事。

　　　　事实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如今两个人是生是死都已经不会再离开对方了，不会再在午夜梦回之时自问：失去爱人的世界里，到底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来呢？

　　　　市濑确认死亡之后，木槿馆里的几个发病的女生的症状也渐渐减轻了，虽然还并不能完全放心，但情况看起来还算乐观。

　　　　不过木槿馆却突然传出了神秘血脚印的传闻，一时间让学生们惶惶不安地猜测是不是真的闹了鬼。

　　　　而杜若馆这边，休养好身体重出江湖进厨房做饭的四十八愿被频频追问，前一天一整天食堂供应的都是九州豚骨味的方便面，下次如果再有事不能做饭，是不是能三餐换不同味道。

　　　　四十九院靠在门边，看着四十八愿举着勺子要敲学生们的头，嘴上还说着：「你们给我一个个都注意营养，多吃点新鲜的蔬菜水果！」

　　　　这样的日子，即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即便都是假象，也让人忍不住想沉浸其中。

　　　　暮春的暖风带着初夏的气息吹拂着杜若馆的每一个角落，四十八愿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有一片淡紫的樱花花瓣从窗户的缝隙中被吹了进来，落在书桌上。

　　　　四十八愿用手指捻起花瓣，将它放入了阳台上的花盆中，也许明天早上那片花瓣就腐烂了，渗进土里，慢慢变成另一株植物的养分，开出更美的花来。

　　　　傍晚的风非常舒服，四十八愿忍不住打开窗户，让房间里被带着微弱香气的风充满。

　　　　远远的，好像听到有谁在唱着甜美的歌谣——

　　　　如果一个人很寂寞的话

　　　　就去找他吧

　　　　来到看不到边际的

　　　　后山樱花林

　　　　吃下第六片紫色的花瓣

　　　　就能看到他

　　　　遗忘所有痛苦的事

　　　　然后代替他成为永恒

　　　　任何悲伤都会

　　　　远离我们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七祭灵感来自sound　horizon的「恋人を射ち堕とした日」。
第8祭六月新娘一
　　　　六月盛夏；虽然日院地处山间，没有像都市钢铁森林那样酷热；听着不远处传来知了的叫声，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四十九院摊在椅背上；双手垂在两边；两条长腿颓废地往前伸着：「啊啊~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暑假啊？想去海边~想看泳装美女~想吃海边之家的炒荞麦面~想吃撒了盐的西瓜~想吃冰~想吃冰~想吃冰……」

　　　　坐在对面的佐藤老师左手拿资料；右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变凉的茶水说：「冰块的话冰箱里有。」

　　　　「那哪能吃啊？」四十九院无力地反驳，然后突然直起身来，「对哦；还有这招！」

　　　　四十九院拿出冰袋，打开冰箱用冰铲往袋子里铲了几块冰；然后将冰袋贴在脸颊上；感受着夏日难得的凉气：「啊~真幸福~」

　　　　四十九院十分满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风扇呼呼地吹着，吹拂着落在脸上的发丝，感觉有点痒。

　　　　「四十九院老师？你的休息时间够长了吧？如果休息够了就赶紧工作吧。」佐藤老师翻过一页资料，没有抬头。

　　　　四十九院听到「工作」这个词，马上又显出无力的样子趴在桌上：「好想放假回家……」

　　　　「我也想快点回家。」佐藤老师难得附和。

　　　　学校目前还没有找到新的保健医来填补市濑的空缺，所以原本保健室里属于市濑的那份工作都分摊到了别的老师身上，所以四十九院和佐藤才会在周五的晚上加班。

　　　　只不过就算他们不加班，也回不了家就是了，毕竟日院所有的老师教工都住在学校宿舍里。

　　　　「从五月初开始我就没见过女儿了，真的好想我家的小女儿。」佐藤停下手中的工作，「因为一直住在学校里没办法回家，上次回去的时候给她买了洋娃娃做礼物结果她对我好冷淡，把拔好伤心，呜呜呜……」

　　　　四十九院不知道该怎么劝劝这个爱女儿成痴的笨蛋父亲，不如说如果不是佐藤的哭声太吵，他都懒得劝。要是没记错的话，佐藤家的小女儿应该正在读中学吧，不要说中学女生正处在叛逆期，居然还把她当成小孩送洋娃娃，活该被冷淡对待。

　　　　佐藤老师拭泪的空当看到四十九院完全没有任何同情的表示，恨恨说道：「哼，你这个没老婆孩子的怎么会懂我的感受！」

　　　　四十九院听了在心里暗想：孩子是没有，老婆倒是有一个，虽然性别不对。而且绫人要是知道自己对他这样定位，非打死自己不可。可是绫人现在帮自己又是烧饭又是洗衣服的，照顾着自己的生活，除了态度以外，其他所有的特质都是妥妥的大和抚子嘛。

　　　　在两个人努力处理学生体检档案的时候，有人敲了保健室的门，四十九院抬头望去发现来者是隔壁保健室的斋藤老师。

　　　　斋藤老师手上拿着大摞的资料，用脚移开保健室的门走了进来，把重重的资料碰地一声放在两个人面前：「明晚也继续加班哈。」

　　　　「咦？！这是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休息啊？明天可是星期六！」四十九院率先大呼小叫起来。

　　　　斋藤无奈地摊手：「有什么办法，又有保健老师要离开了啊。」

　　　　「谁啊？挑这种时候走。」佐藤老师也显出不满。

　　　　「你们不会不记得了吧，上个月就发过请帖了耶。」斋藤老师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对两个人说，「那个长得很漂亮的花田老师，要回老家结婚了。」

　　　　听斋藤老师这么说着，两个人才想起来，他们刚收到请柬的时候还讨论过六月份结婚就是六月新娘了，六月新娘会幸福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科学为什么就会有人相信呢。想到这里，四十九院和佐藤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从对方眼里看出「原来你也把请柬丢到抽屉的角落里埋起来了」这样的眼神是不是错觉。

　　　　不过虽然收到请帖，大家也都只能嘴上祝福意思意思而已，毕竟要去参加婚礼的话行程太远，而且四十九院和佐藤根本就只是想坐等喜糖吃。

　　　　斋藤老师又说了两句便回去了，于是四十九院和佐藤继续埋首于工作之中，中间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品尝四十八愿准备的便当了。也许是犒劳四十九院加班辛苦，特地放了许多四十九院爱吃的菜，不过……嗯，如果不是明显的剩菜就更好了。

　　　　等四十九院做好工作回宿舍的时候，四十八愿已经睡下了。

　　　　四十九院打开门的声音就轻易惊醒了一向浅眠的四十八愿，四十八愿迷蒙地睁开眼睛撑起身来：「你回来啦？」

　　　　「嗯，你继续睡吧，我会注意不发出声音。」

　　　　「嗯。」四十八愿躺倒翻了个身继续睡起来。

　　　　说实话作为式神，四十八愿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他有肉身，所以必须考虑肉身的消耗，即便他本身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但是他的身体还是饿了肚子会咕咕叫，困了会打哈欠想睡觉，渴了会口干舌燥，受伤了也会觉得痛。

　　　　可就算四十八愿他是式神，是不死之身，和娄金犬他们是一样的，可是四十八愿在四十九院心目中还是不一样的。

　　　　突然想到，似乎那些喜欢待在绫人身边的妖怪有好久没有出现了。

　　　　想来也是，由于四十八愿的体质问题，妖怪和他待在一起会得到大量的灵力，所以被一些恪守陈规的阴阳师折磨过的它们都喜欢跑到他身边来。但是它们也不会一天到晚来打扰四十八愿，特别是春季的时候，山野间到处是充沛的灵力，除非受到重伤，比起人为修炼得到的灵力，它们当然更乐意选择大自然的天地精华。

　　　　那些妖怪大概到冬天为止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正这么想着，窗帘上突然印出一个黑影来，吓了四十九院一跳。

　　　　四十九院稍稍掀开一点窗帘，正巧看到背对着月光的脸上有两颗绿滢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四十九院呼吸一窒，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然后打开窗，让来者跃入房内。

　　　　「好久不见，库洛。」四十九院拍拍胸口。

　　　　来者正是黑色的猫妖库洛。
第8祭六月新娘二
　　　　库洛并没有理睬四十九院；反而小跑几步轻巧地跳上床，用牙扯着四十八愿的被子。

　　　　「出什么事了？」看见库洛打扰四十八愿睡觉的动作；四十九院赶紧上前阻止，不过四十八愿马上就被惊醒了。

　　　　「……库洛？怎么了？」四十八愿迷迷糊糊地搂住黑猫。

　　　　库洛转过身用尾巴缠住了四十八愿的手腕；然后像是要把他往外拖一样向前迈开爪子。

　　　　四十八愿清醒了过来；库洛没事不会冲进来打扰自己睡觉；那肯定是出了什么让库洛觉得很重要的事情。

　　　　四十八愿披好衣服跟着库洛走出房间，四十九院不放心四十八愿一个人出门，所以也跟着一起出了门。两人一猫慢慢地走着；夏日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青草味，感觉有点湿黏。绕过大礼堂；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看到了已经废弃很久了的小礼堂——自从建了大礼堂以后；小礼堂就变成了仓库。

　　　　库洛从小礼堂的通风口灵活地钻了进去，但是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明显做不到，于是两个人试着去开门，竟发现作为仓库的小礼堂并没有上锁。

　　　　小礼堂本来应该堆放了许多活动器材，现在却空荡荡的，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木头霉烂的味道来。

　　　　小礼堂里面完全没有灯光，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也不知道控电的开关在哪里，于是只能用手机上微弱的灯光照明，突然就远远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反射了手机的光线，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脚踩在破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渐渐走近，两个人发现反射光线的东西在舞台上。

　　　　「真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四十九院拿手机屏幕照着地上，确认没有什么障碍物以后才拉着四十八愿往台上走。

　　　　四十八愿却很淡定地说：「是一具水晶棺。」

　　　　四十九院惊讶地回头，这才发现四十八愿的右眼有些不自然，竟是夜窥。夜窥最擅长的便是在夜里偷窥，夜视能力当然不可小觑。

　　　　「水晶棺？」四十九院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四十八愿的话上。

　　　　「嗯，里面有一具尸体。」四十八愿如此答道。

　　　　四十九院和四十八愿一起踏上了舞台，用手机向前照了照，真的看到了一个四方玻璃柜。再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玻璃柜里似乎有什么，但真的走进一看的时候，四十九院庆幸地想幸好通过四十八愿的话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突然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一定会被吓得半死。

　　　　玻璃柜中有一个睁着眼睛的女人，她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但是却化了浓厚的妆，涂了艳红的唇彩，她的身上穿着美丽的白色婚纱，婚纱的裙襬还有蕾丝花边不断地在水中上下漂浮——没错，这个女人是浸在这个满是水的密封玻璃柜中的。

　　　　如果是乍一看，真的要以为这个女人还活着，但是随着视线渐渐适应黑暗，四十九院只觉得胃里泛出一股恶心来。

　　　　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粗糙的缝合痕迹，从肤色和脖子的粗细来判断，这颗脑袋和这具身体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将手机屏幕的光渐渐向下照去，四十九院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肚子鼓鼓涨涨的，像是怀孕了一样。

　　　　四十九院向旁边的四十八愿看去，他记得夜窥也有透视的能力。

　　　　「……二货，这肚子里面是一颗人头。」四十八愿皱着眉头说。

　　　　从夜窥那里传来的画面中，女人的肚子里有一颗女人的脑袋，她的表情十分安详，像是正做着一个好梦一样闭着眼睛微笑。四十八愿检查了一下女人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手术痕迹，也就是说这颗脑袋并不是人为放进去的。

　　　　四十八愿有些疑惑地查看着这具尸体，却突然发现女人肚子中的头不知何时竟双眼微睁，露出一些眼白来，原本嘴边的安详笑容也变得有些狰狞。

　　　　正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却见那个脑袋似乎知道自己在看她一般，于是向自己吐了吐猩红的舌头。

　　　　这时库洛突然「喵呜」一声，惊得四十八愿一下子就要跳起来。

　　　　像是安抚一般，库洛踱步过来用尾巴勾住了四十八愿的脚踝，四十八愿蹲□去将库洛抱了起来。

　　　　「这件事你去处理吧，有古怪。」四十八愿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抱着库洛离开了。

　　　　四十九院看着四十八愿走远，最后用手机照了照玻璃柜然后也离开了——也许绫人形容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句水晶棺。

　　　　第二天，四十九院作为第一发现人跟着尸体一起被请去警局喝茶，回来的时候明显有点精神不佳。

　　　　保健室那边的工作已经和佐藤老师打过招呼，当然换来他一顿臭駡，但是毕竟这边也是有事在身，于是四十九院便直接回了宿舍。

　　　　进门的时候四十八愿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

　　　　四十九院随口问一句：「库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