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轱,轱轱,马车走了半里地,便来到一个渔场。中央是个小湖,波光冷列,寒气逼人。远远望去,则是一排木屋,前头草木凋零,真是萧索得很。四人上了小船,波波划了一阵,就到了湖心。
大汉提了个网,说:“可以捕了,手轻点,弄伤了鱼,活不了太长,死了价钱就不好了。你们先把鱼网放在水中,拉成一条长线,全部放完就打鼓,响声一大,鱼就蹦蹦跳跳,总会落网的。”连小天听得入神,万料不到捕个鱼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大汉拖了个网,指挥道:“捕了的鱼装在箱子里,搬到车上,就完事了。”大家都点头。
网一撒完,连小天便与另外一名中年汉子使劲敲锣。刹那间,满天全是白点,鱼映在灰色的空中,像星星一般耀眼,与云光一同晃动。连小天哈哈大笑,狂叫道:“收网,小块头,拉,快拉!”小块头已经全身冻得发抖,捉着绳子,拖也拖不动。连小天倒像个疯子,完全忘记了冷,忘记了鱼,他沉浸在这种快乐之中。
短胡子大汉夸奖说:“不错!”
一网下去,罩了三四十条,活蹦乱跳,全都不服气。连小天大发“人”威,捕来捕去,像老鹰捉小鸡,将鱼放入水箱中。
“取鱼可要小心,这是件麻烦事,不能弄得太痛,否则会跳得厉害,越搞越难取。鱼也有性格,比如鲫鱼,很调皮,没事总喜欢动,青鱼性格要安稳些,越慢,他越笨,捉进来越顺手。好了,小心点,慢点。”短胡子大汉越说越远,“据说,原来拉依大陆全是沙漠,后来出现了一个神奇的水池,池子里出现了一个叫亚布果的少女,人们管他叫‘圣湖女’。夏天一到,池子就干掉,形成一个泥水洼,这时候,所有的小鱼都长大了,大陆的人都来捕。那场面可壮观,成千上万人,一起狂跑,满身泥泞,鱼到处都是,天上都是。”
船声突然一晃,小块头站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口中还喊着“救命”。一瞬间,没了头,只剩下水花。
“快爬上来!”短胡子大汉喊着。
没有回音,人似乎沉了。水中又冒出一个头来,大叫一个“救”字,就彻底不见了。连小天二话不说,放下鱼网,扎了个猛子,便钻进水里。眼里只有微光,四肢冷得没有感觉了。一个黑影浮在眼前,他二话不说,拖住猛拽。终于,出了水面,太阳正在升起,火红的光芒照耀了整个湖面,一片赤火,一片希望。
“拉住我的手!”大块头叫道。
上了船,短胡子大汉一顿恶骂:“你不知道游水,还跑来捕鱼。”
矮块头哇哇吐了两口水,脸色惨白,连声道歉,也连声道谢。大汉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叫他滚,还说钱也不给了。那矮块头一听更是吓坏了。亏得连小天说尽好话,才息事宁人。
鱼箱是铁制的,储了水,放了鱼,重得像大山一般,压得人要跪下求饶。道路崎岖,障碍重重,须爬过一座小土丘,然后拐过一条小道,通过矮林子,才到大路上,这复杂的地形惹恼了很多人。看上去彪悍的前锋已经败下阵来,潇潇洒洒没了影子。络腮胡子说:“你全身湿了,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连小天不肯,大不了拼掉半条小命,留半条过下半辈子,捕鱼是小活,才给5块钱,搬是累些,但钱多,有10块,如果搬上半天,挣到房租也是可能的。
以前,连小天也当过搬运工,但搬鱼的活还是头次。箱子往肩上一放,骨头便要折断,要命地痛。冷风狂吹,若是稍一停歇,积累的力气又退下去了,再无干劲,身子像冰块,僵硬难动。一步,再一步,越到后头,每一步都是挑战。布鞋不好走,满路泥泞,只好光脚上阵,不料结果更糟糕,像溜冰似的,一个不稳就直下三千尺。还是络腮胡子机敏,搞了个发明,将草团绑在脚上,这才解决了难题。
小块头表现似乎更差劲,走一步,歇三秒,念一句:“吃得苦中苦。”再走一步,再歇三秒,然后补上后半句:“方为人上人!”
连小天觉得搞笑,便也搞了搞,跟着念念,果然劲道要多些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你前,我后,向目标接近。
连小天便问:“大哥怎么称呼啊?”
“称什么呼啊,大家叫我锤子,因为我是铁打的,所以这么叫我。”连小天瞧来瞧去,明明肉砣砣的,跟锤子不太相似。“你可以叫我锤哥。”他喘气连连,自子已经变成直角了,还不认输,看得连小天胆颤心惊,生怕搞出个意外伤亡就不妙。锤哥依然声音响亮:“我是铁打的!我是铁打的!我要成为大粮商,把天下的粮食全都吃光。我是铁打的!我是铁打的!”整个旷野全是他的叫声。
平凡的人们,总有不平凡的地方,越是在苦难的岁月里,梦想的力量越伟大。
连小天心想:他都长自己十一二岁,我可不能输了他!背着鱼箱,大喊着:“我笨,我,但我不是任人欺负的土豆!我要做个有钱人!”锤哥一听,差点喷饭,掉过头来,哈哈笑道:“老弟,你很有自知知明啊!”这是什么话,我谦虚一点,你就穷追猛打,无论横看竖看,我连小天至少还有一个优点:比你高大。
几个小时下来,连小天拿到了150块,要走时,大汉叫住了连小天,拍拍他的肩,又塞了他五块钱,说:“小伙子,不错,明天还来吗?我十五块一箱请你。”连小天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他的脖子已经没意识了,讲句话也断断续续:“谢……谢……谢……”
“好了,回去吧,别冻坏了。”
04 铁面绑架者
次日,太阳尽忠职守,一大早就出来了,天热得很,快把秋季烧死。街上的人熙来攘往,精神都不对劲,似乎各怀鬼胎,匆匆来,匆匆去。
连小天爬起床,洗把脸,正打算喂饱自己。梁可可已经出门了。昨夜,他君子谦谦,没碰她,只是抱着,听她说来道去。这几年,她过得苦,委屈吞了不少,老爹嫌她死不肯嫁,骂骂咧咧,金不归逼翻了天,强抢豪夺,动不了少武力,梁可可还是顽抗到底。处处得忍,侍候完东边,还得照顾西边。连小天写过信,全都失踪,想是被军营查收了。伸手摸摸口袋,还有几块钱,冷冰冰住在口袋里,舍不得花掉!想到钱,便想到柯梦,抓起筷子,在桌上扎了两下,恶恶地说:“让我逮到一定叫你好看。”不能再让梁可可受苦了,绝对不能,犯了三年的罪,不能再继续罪下去了。
门声忽而大作,敲得屋子都跳脚!
连小天以为是梁可可,赶紧开门,一瞧却不是,外头站了个矮矮的小东西,瘦骨梭棱,穿着浅色的破褂子,浑身难民味,头发极深,像一顶坟墓,埋着两只灰蒙蒙的眼睛。
“你的信!”小东西掏出一封信,丢到连小天手中,扭头便跑。
连小天莫名其妙,大喊着:“请等等。”刚拐过一个弯,小东西像道风似的便没了人影。满街喧哗,只有连小天静静地站在街中,呆呆地看着那封奇怪的信:“连小天:凌晨三点,风雨桥见!”署名是伊武!见鬼了,不认识姓伊的,也不晓得什么武!字是用血写的,歪歪斜斜,像没吃饭的蚯蚓,东一条,西一条。信中还夹着一个簪子,梁可可的簪子!事情不妙,一辆马车停在街头,车帘揭开,露出一张脸来。连小天惊呼:“可可!”梁可可嘴被捂住,满是惊惧,偏又回不了话。跟着,一张铁面取而代之,瞄了连小天一眼便缩回去,像是在示威。谁?伊武是谁?传说的血战士伊武?不可能。难道是金不归寻得踪迹,跑来要人么?不太可能……连小天陷入一迷团中。
屋里没有人,只有屋本身,梁可可失踪了!
整个下午,连小天失魂落魄,脚下的大地也失踪了,整个人没有依靠。
风雨桥,行人极少,一入夜,更加难见人影,昏昏的灯火照耀着通天的大道。河水深寒,船影幽魅,石头衰老了,像一双双坚硬的眼睛,盯着城市的躯壳,期待黎明早早来临。十点左右,忽又起了风,忽又下了雨,天气坏得一塌糊涂,风雨桥迎着风雨飘摇,像地的喉舌,欲要歌唱。连小天一动不动,冷风冷雨,任吹任打。水哗哗流淌,命运被地面操纵,不知要流到何处去。
伊武,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血战士,没有失败纪录,死于手下的人,可以堆到天空。
过了半会,一辆马车停在桥头,车夫蒙着铁面具,拉住缰绳。没错,正是白天见到的马车!门刷地打开,挤出两道黑影,一样的黑衣,一样的中等身材,一样的圆帽子,一样的长皮靴。其中一位是藤宾,公会执行使。唯一不同的是,左边的铁面人提了个白箱子。黑影之后,还跟了一个人,熟人,名叫戚康。
铁面人问:“您就是连小天?”
连小天有点迷惑:“是的!”好客气的问话,还“您”,貌似不会太歹毒。
“请您站着别动!”铁面人冰冰地命令,双眼绷紧的弦,一刻也不敢放松,远远地打量着连小天,质疑地问:“戚康,听说他见过‘年’兽,请问是这样吗?”多有礼貌的问话。
戚康点点头:“是的。经过调查团取证,他确实是被年兽所杀,后来却安然无恙。”
铁面人眼神飘来飘去,飘了蛮久才回到连小天身上,问题的中心依然是戚康:“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请教一下您。您是卓王公的人,现在却给我们通风报信,到底是什么用意?”
戚康平静如水:“我不是谁的人,军部调查团理事,这也是我唯一的身份。”
铁面人嘿嘿一笑:“很好,明确而简单的回答。您应该了解我,我最爱朋友,最恨叛徒,谁背叛我,让我伤心了,那他的亲人与朋友也就快死了。”
戚康说:“我知道!在我的档案室里,记载了你的一切,凡是黑之书上的囚犯,家家都被你赶尽杀绝了。血手藤宾,这是你的绰号,很是大名远扬。”
藤宾谦虚一笑:“过奖过奖,只是大家抬举我罢了。”
一番对话,让连小天不寒而粟。血手藤宾,原来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在军部,军官若是犯事,最怕藤宾插手,去年一位上士官走私马匹,藤宾二话不说,将它全家下狱,挨个审问,连8岁的小娃娃也抽得皮开肉绽。藤宾的名言只有四个字:“忠于公会。”现在,连小天被他盯上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在体内滋长。
左边的黑衣人弯下腰,将箱子摆在桥上,卡地一声打开,抽出支针管,向连小天徐徐而来。连小天不敢动,使劲让自己原地淋雨。黑衣人将针管刺入手臂,抽了半管子血,然后又缩手回去。黑衣人对他的配合表示赞赏,点了点头,然后将双手掌移到他胸口,口中有语:“有大悲菩萨,永不成佛。”手掌赤红如火,烧穿衣服。连小天如烙铁加身,痛到极点,失去感觉,失云视觉,手脚渐渐冰凉坚硬,整个人慢慢沉到无底的长眠中。
黑衣人将针管递给藤宾,提着箱子回了马车。藤宾握住针管,血液绿光莹莹,刺人双目,光一闪即逝。片刻后,一道绿影从连小天身上分离出来,一个人,透明晶莹,站在桥正中。连小天已经变成石头,僵立不能动弹,完全没了意识。而影是活的,鬼一般,在雨中露出恐怖的脸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5 绿菩萨
藤宾全身戒备,远远而观,似乎对绿影极是畏惧,不敢靠前:“绿菩萨大人,很高兴见到你。真没想到,您会挑选这样一个二等兵做替身。”
绿菩萨沙哑应道:“知道我真名的人不多!”
藤宾一脸谦逊:“过奖过奖,您的存在是公会最大的秘密,以前都是伊武与您接触,现在他消失了,就只好由我来与您接洽了。不知道红修罗大人近来可好,如果有幸拜会一下他,我想对血红素的研究大有好处。”
绿菩萨声音很沉,断断续续:“滕宾,我们不是亲戚,你冒然召唤我出来,希望你找我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藤宾咳了咳,恭敬地说:“我知道您是大人物,从不插手小事,军团有令,要我追查‘长生素’最终配方,现在,公会得到消息,说卓王公私下研究血化素,我们在寻找证据。可是,您也知道,公会血鸽团的主要使命是保护王庭,若不能证实卓王公对王庭构成威胁,我们无权查问王公级权贵。现在伊武已经死了,我们对你挑选的新人很有兴趣。当年若不是您举荐了罗阎,我们也拿红修罗代理人没办法。既然你选择了新的代理人,公会希望继续与您合作。如果我们和他做一笔交易,你应该不会阻拦,对吧?”尽管口气不卑不亢,可态度却十万分恭敬。滕宾心知肚明,一道鬼影,须臾之就可以毁灭人间一切,因为它就是神。
绿菩萨瞬间做出反应:“正如你所说,我不插手人类的任何事,人类的事情,人类自己解决。当年因为伊武入魔,威胁到整个‘九宫格计划’,我复活了罗阎,让他成为临时代理人,只是一时的无奈选择。现在,罗阎已经不愿插手血计划,所以我只好另找代理人。推广血化素,光用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这是我选择失败后领悟的第一道理。”
“您的态度与方法十分得体,不过……”藤宾语气一顿,似乎在思索,想寻找一个更谦恭的表达方式:“您挑选的新代理人,并不如罗阎强大,如果在执行的过程中遇难,您是否会对公会不满?”
“不会!”绿菩萨一口否认:“代理人,人本已死,复活只因我的存在。红修罗挑选最强的血战士,结果证明是一个失败的选择,我相信,唯有自我成长者,才能担当推广血化素的大任。”
说完,绿菩萨扑的一声,化成一片雾,钻进连小天的心脏,跟着便没影没踪了。
连小天猛的睁眼,一切照旧,他楞楞地问:“怎么回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藤宾摸着下巴,说:“没什么,为了让您听话,所以给你吃了点毒药。您瞧瞧您的手腕。”连小天抬起手腕,只见上面刻着血红的三排数字:29:23:52,什么意思,连小天不懂,他抬头望了望铁面人。只听他说:“我们给您注射了定时血凝素,您的生命只剩下29天,23小时,52分钟,哦,又少了一分钟。”说完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银牌,扔了过来:“拿着。”银光划破雨夜,银牌正中写着“公会”。然后又丢来一封信,信是用红皮袋子装着的,已经用蜡封好,写着“机密”二字。
连小天质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藤宾将帽子往上抬了抬,露出两只黑眼珠,然后才说:“您要牢记三件事:第一,从现在起,你在替我们办事。第二,只准说是,只能点头,永远不要问为什么;第三,我们随时可以杀掉你;第四,你已经参加了勇士团,以后要听我们的命令行事。我们走!”
“等等!”连小天还没弄清楚究竟。“你刚刚说了四件事,不是三件。”
藤宾“哦”了一声,大彻大悟说:“我说了四件么?不好意思,那就四件吧,反正三件四件无所谓。办成了,您还是您,办不成,您就不是您,您是死尸,当然,您的小爱人也要变成死尸。”
连小天大怒之极:“你要是敢动梁可可,我跟你们玩命!”
藤宾发出嘲讽的笑声:“玩命!您还敢大言不惭说玩命,小子,您已经死了一次,难道还想死第二次,如果想,尽管试试。不过您放心……”他走得很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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