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阙、往前走
“笛,你来了……”
笛?!众人突然觉得北方的天气,竟然如此寒冷……这样的称呼从堂堂黑道老大无为的嘴里喊出来,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恶寒。
“无为……现在,你满意了?”端木笛下了马,身后众人也都下了马。
无为和他们一行人相距甚远,在无为和端木笛之间,还有很多无为斋门众分站在两边。
“满意,呵呵,我当然很满意,你带了那么多礼物来给我,我自是要好好的感谢你。”
“毓之,你放了吧……”
“可以,你走过来杀了我,我就放了他。”
?众人闻言奇怪的抬起头看着无为,照理说,黑道中人做事本来就不合常理,而此次他们抓了白毓之,当然目的也不会那么简单。端木笛率一众无名小辈闯无为斋的总舵,这件事也够奇怪,而现在,堂堂的无为斋无为居然叫端木笛走过去杀了他,其实这本身也没有什么奇怪,高手过招,生死相搏,正邪对立,在血雨腥风的武林中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既然端木笛要救白毓之,那么无为说着这句话也应该,只不过众人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无为刚刚的语气,不像是和敌对人说话的语气,倒像是……
“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端木笛站在众人最前面,没有人看的到他的表情,但是苏偯墨却突然感觉,端木笛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寞。
“杀了我,就可以救白毓之,一命换一命,很好的交易,不是吗?”
“无为,你非要如此吗?”端木笛轻叹了一口气。
“从我做无为的那一刻起,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会后悔,也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无为……你为什么要叫自己这个名字?无为之境,你真正了解吗?”
“无为,无为,自是为学,为道,无所不为,无得而无所不得,无求而无所不求,有何不妥吗?笛?”
“无为,是积极的境界,顺应自然规律,万物持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无为是遏制自我欲望,无为之境,是让人快乐的,无为恬淡,心思停止外驰,让体内的元气与自然合一,无为的境界,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得到,你为自己取名无为,为你组织取名无为斋,可是,你所作的任何一件事情,却和真正的无为背道而驰。无为,你真的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端木笛凝视着眼前黑衣的无为,心下隐隐感受到悲伤,那许久被压抑的悲伤。
“每个人对于无为的感知都不同,我所作的任何一件事,也都是秉承无为积极的含义,有何不对吗?我想要无所不求,又有什么不对吗?”
“哎……无为,你何苦……”
“废话少说了,你难道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无为,没有我这个无为斋,一切就会不同吗?哈哈哈哈,笛,你错了,无为是悲剧,无为斋也是个悲剧,你,我,白毓之,苏偯墨,全部都是个悲剧,原本就是因为错误而生的人事物,就永远逃脱不了错误的轨迹。”
苏偯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微低着头,额前一抹头发让她的脸上出现一片阴影,从刚刚,白毓之就努力向苏偯墨的方向看过去,但是他看不清楚,苏偯墨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眉眼,但是却可以深刻的感觉到,那个女子凌乱的心绪。
听到无为提起自己的名字,苏偯墨淡淡的抬起了头。无为看清了苏偯墨的脸,他突然不为人知的颤抖了一下。
“呵……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刚说的……不希望她来……是什么……意思了吧……”白毓之感觉到身边站着的人的颤动,喘息着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嘲弄。
“虽然之前听你说过了,不过如果不是此刻亲眼看见,当真无法相信……”无为喃喃自语。
“你要……放弃吗……”
“绝不,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没有回头的权利!”
苏偯墨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白毓之,白毓之浑身血污,可是苏偯墨还是可以看得出他俊朗的轮廓。在和白毓之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苏偯墨猛然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第一次见到白毓之时他那傲气不羁的笑容,他用扇子挑起自己下巴看到自己容貌时那种惊诧的眼神,在白府花园留雁亭中他凑过来时的脸,和琴羽对招时候的身姿,将无为困住让他们可以顺利逃脱时挥动扇子时的样子,还有,那点墨飞离层层剑气朦胧之前的那……
“吵死了……”苏偯墨突然小声的吐出这三个字。
“啊?什么?”虽然苏偯墨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众人也都听到了苏偯墨发出声音。
“我说,吵死了!!!”苏偯墨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面前的无为和白毓之大声吼出,随即软件出鞘。
“偯墨……”端木笛拉住了苏偯墨,那一刻的端木笛突然没来由的害怕,害怕苏偯墨就这样冲过去。
“没有兴趣听你们说什么无为,说什么无所不求,简直都是好笑。自从我出谷,遇到的都是一些白痴吗?一方面千方百计的引我们前来,一方面却又想我们可以放弃前行抽身离开。呵,我们就那么容易受人摆布是不是?无为,当夜是你叫我过来的,所以现在,我来了,那接下来呢?你还希望我怎么做?直说就是,我一定会带走白毓之,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答应,所以,不要再说废话了可以么?”苏偯墨眼睛里充满了愤怒,除了琴羽,端木笛,无为,白毓之之外,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苏偯墨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刚刚听到无为和端木笛的对话,众人就有一种感觉,这两人似乎是旧识,现在看到一路都很温婉的苏偯墨突然动怒,所有人都觉得此行还真是精彩纷呈。
白毓之没有再看苏偯墨,但是他在听到那句“我来了,接下来呢”的时候,却能感觉到苏偯墨那灼热的目光刺过来,让他几欲喘不过气而昏厥。
“还是那句话,杀了我,你们就带走他。”无为冷冷的声音传来,苏偯墨明显感觉到抓住自己手臂的端木笛手下力道紧了紧。苏偯墨缓缓回头,看着端木笛。
“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白毓之,我一定要救。”
“我明白了……只是偯墨,你说对了,其实人都是矛盾的,我想此刻的毓之,也很矛盾吧,希望看到你却又不希望你来……”
“前辈,当年我娘亲选择离开,你认为是为什么?”
“……”
“明知道离开的结果不会快乐,可是还是选择离开,是为什么?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明知道向前走,只会遭遇痛苦,但是还是会往前,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再思考,真的好累,我只是知道,今日,我一定要带走白毓之。”
“我明白了,偯墨,其实我也很累,太多的人,操纵的,被操纵的,都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我有些明白无为为什么要叫自己无为了,也许他要的不是一种境界,仅仅只是希望,顺应发展吧,也许,这样真的比较轻松,不去思考不去反抗,就顺着轨迹往前走,偯墨,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在面对选择时该如何走……”
“前辈,其实我跟你相比,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的智慧,你始终将自己困在某个地方,所以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最终决定让我们出谷,因为一味躲避,只能让所有人都更疲惫不堪罢了,如果说有太多的人希望我们往前走,为什么不走呢?有谁可以确定,前方就一定是绝路……”端木笛怔怔看着眼前淡淡说出这一番话的苏偯墨,仿若看到了当年的白绮姗,清淡如水,亮如星辰……
“无为,我接受你的条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端木笛松开了抓住苏偯墨的手,向着无为的方向走过去。两边无为斋的门人都纷纷展开身形戒备的看着越走越近的端木笛。
端木笛的眼睛没有再看任何的地方,只是盯着黑衣的无为,而无为也看着端木笛。让众人有些不解的是,明明即将上演一场生死厮杀,前武林盟主对上黑道霸主,可是奇怪的是,却没有那种让人心惊胆寒的杀气,反而却散发着一种释然和温和的气息,这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端木笛手中的碧玉笛闪着寒光,众人还以为这两人是要相聚去饮宴之类的。
突然,端木笛冲着无为绽放了一个微笑。无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面具掩盖了无为所有的表情和情绪,除了端木笛之外,没有人会知道,无为在面具下的脸也在微笑。好吧,无为,如果所有的人都在无能为力,那么,就让大家一起往前走吧,偯墨说的对,既然逃避没有用,既然大家都被逼着不得不面对,那么,就让所有人一起往前走吧。
“所有人听着,端木笛由本斋主亲自对付,你们其他人,拦住后面的一群小鬼。”无为甩了甩手,黑压压的人群朝着端木笛身后的方向涌了过去,端木笛并没有停住脚步帮后面一众人抵挡的意思,他只是坚定的一步步接近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琴羽走了几步,和苏偯墨并肩,腰间的软剑也已经出鞘。
“先说好了,今日,不许你用点墨飞离,你要稳稳当当走到白毓之面前,你要不受一点伤的坦然面对他,然后带他走,你要记得你刚刚的决心,不管有什么事,既然往前走,都不可以再软弱。”琴羽搂了搂苏偯墨,随即放开,淡淡一挥手中的剑,第一个冲到他们身边的人倒地。其它还在后头江湖中人都吃惊不小,原本以为这几个人不过都是无名小辈,但是琴羽明明刚刚还抱着一个女子,对着她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下一刻只不过闲闲一抬手,就割断了无为斋门人的颈动脉,整个过程琴羽看都没有看那个门人一眼,而那温柔的笑容甚至都还挂在脸上……前一刻是仙,后一刻就是魔,这样的画面实在让人觉得恐怖。
“放心,点墨飞离我从小就不喜欢,当初练来,不过是为了好玩。那一夜用点墨飞离,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杀人心里难过罢了。不过,杀人的感觉,也是可以习惯的。”苏偯墨也对着琴羽温柔的微笑,下一刻,也突然挥了挥手中的剑,另一个想偷袭他们的无为斋门众也被割断了颈动脉。同样,苏偯墨也没有看那自己送上门找死的可怜门人一眼,也一样是温柔微笑的看着琴羽。
原来,这种让人恐惧的人还不止一个……众人看着眼前那一幕,毕竟都是武林后辈,谁都没有见过在面临众多敌人的时候可以一边露出温柔到可以将人融化的表情,神情对望间就可以淡淡杀人的。一干被各门派派来装装样子看看热闹顺便汇报汇报有什么可用消息的众人有些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也身陷敌人包围中。
“江湖中人也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呆成这样?”李阅耻笑众人呆呆的反应。
“呵,那是因为我们和那两人待久了,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了,来的这些人,也都是看热闹的罢了,既然他们喜欢看戏,看到让他们觉得惊讶的画面,自然会有这种反应。”李诺承已经和李阅一起抵抗起周围的无为斋众。
“我说你们暂时别聊了吧,不然风头都要被那两人抢光了……”苏偯落杀到他们身边,丢下这么一句。李阅和李诺承向前看了一眼,果然,苏偯墨和琴羽已经完全进入战局,正杀的激烈,没错,怎么能让风头都给那两人抢了,李阅和李诺承相视一笑,也迅速向那前面两个人移动过去。
第四阙、面具
端木笛手中碧玉笛一出,所有人再次见到了前武林盟主的风采。
“看来你的武艺,并没有退步。”无为闲闲向后几步,闲闲躲过了端木笛向自己胸口的一击。
“呵呵,多谢斋主夸奖,在下其实是一个懒人,对于武功从来都没好好练习过。”端木笛再度出手,手中碧玉笛青转,紧紧追着无为向后急退的身影。
“为什么不亮出你的剑?拿根笛子来糊弄我吗?”
“当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死掉的那一刻,我的剑,就陪着他一起消逝。”
无为身子略颤了颤。“朋友……”
“没错,朋友,可惜,他死了,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没有用过剑。”
“是吗……看来我无为,是没有那个荣幸了。”
“你一直不出招,是打不赢我的。”
“苏偯墨说的对,人都是矛盾的,呵呵……”无为停住了一直向后掠的身形,挥袖弹出一道气劲,挡出了端木笛即将触到胸口的碧玉笛。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应该好好向小辈学习一下,如何让自己坚定的往前走。”端木笛淡淡一笑,身形回转,将无为的气劲化解,再次转身时,碧玉寒光袭向无为心口。
每一个人,都如此辛苦……绑在一边的白毓之,突然露出一抹哀伤自嘲的笑容。
苏偯墨和琴羽的默契从来都没有差过,之前的偯墨因为不习惯杀人,所以琴羽和李诺承处处要照顾她,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难道,杀人,鲜血,真的可以让人习惯?琴羽瞥了瞥身边的苏偯墨,雪白的裙裾溅上了点点鲜血,白色配上红色,触目惊心的美。琴羽知道,所谓的习惯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东西,苏偯墨,只是像所有人在面对不得不做的事情时采取的同样反应,那就是让自己麻木,麻木的杀人,麻木的让自己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某一个方向,某一个人。
苏偯墨紧紧盯着被缚住的白毓之,自从刚刚短短一瞬间的视线交汇之后,白毓之就一直低着头,苏偯墨知道他的伤很重,也知道他很痛,白毓之剧烈喘息的身躯不断的起伏。苏偯墨突然很想就这样冲过去狠狠踹那个人几脚,既然知道会痛,既然知道呼吸的困难,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为什么……
端木笛和无为交手已然好几百招,两个人却始终不分上下,无为手中没有握有任何武器,但是却始终非常准确的能够预测到端木笛下一个出招的动作和走位,而端木笛面对无为所有的反击,也都可以精确的避过,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打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也不会分出胜负。
无为面具下的脸,突然露出了一抹苦笑,挡下端木笛的一个攻击之后,立刻掉转方向,向着沧漠崖掠了过去。端木笛有些奇怪,但是也不犹豫,马上就纵身追了过去。无为斋的总舵,就设在沧漠崖边。沧漠崖的陡峭,完美的成为无为斋的一个天然屏障,无为斋后方有了沧漠崖作靠背,能够闯入无为斋总舵的也就只有前方一条路,这样的无为斋外力很难一举攻破,端木笛也不得不承认,无为选这块地方建立总舵很是明智,也就是因为这样,无为斋初在黑道上崛起,势力不稳的时候,纵然有很多其他黑方势力想要吞并他们,结果都因为这总舵地势上的优势而没有成功。
端木笛随着无为一前一后在沧漠崖上落下身形。
“将毓之一个人丢在下面,你不怕那些孩子趁你不在救走他吗?”
“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会有其他别的可能吗?”
“是吗?”端木笛和无为的交手还在持续,无为回过身,在无为又一次预测到了端木笛的招数避过之后,左手带出气劲挥往端木笛右肩,端木笛一直都是使用左手,自然躲过右肩上攻击的同时,左手微动下一招就接上,可是猛然间,端木笛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是,临时收手已经来不及。
无为早就知道端木笛的下一个动作,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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