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传言,书离公子生性淡泊,除了多年前那一段荒唐的爱情之外,任何人事物都影响不得他,想不到,如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书离公子时时放在心上,那程度可远远超过了当初那位啊。”沈幽雪斜眼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李阅,李阅有些按耐不住,刚想发火,就被李诺承一把拉住袖子。
“二哥少安毋躁,这沈幽雪到底什么来历我们不清楚,如今她对我们的事情好像很清楚,昨日也听了传言,看来这沈家堡和朝廷有关系可能是真的,你身份特殊,弄不清楚是敌是友之前,都算了吧。”李诺承说的李阅不是不懂,只不过李阅这五年来,性格早就变得冷漠异常,手段凌厉,只是又见到琴羽之后,不自禁又流露出以前的些许本性,所以就成了现在半冷不冷,时而像太子时而像小孩子的奇怪性格。
琴羽已经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就在即将跨出门槛的一瞬间,沈幽雪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听说京城飞白楼从未出现过的楼主,近日现身了……”琴羽听到这句话,微微顿了顿脚步,不过很快就又大步迈了出去。
其他所有的人自然听不懂沈幽雪说的话有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个沈幽雪从刚刚就说话就怪怪的,其他人也就没有将她那句话放心上。最后一个走出去的是李诺承,当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沈幽雪居然就站在他身后距离不足一尺的地方。
李诺承猛不丁被沈幽雪吓了一跳,沈幽雪突然绽开一个笑容。轻轻念了一首词。
“白非白,雪非雪,幽幽空谷兰,烈烈骄阳逝;情非情,恨非恨,离离心绪去,灼灼魂归城;苍茫天地何处?此生只因诺言故……”
李诺承有些云里雾里,对于那词的具体内容,也没听的太仔细,只是更加觉得这个沈幽雪实在太过奇怪,刚刚就和琴羽你来我往的打哑谜似的,而此刻对自己低低念的词,显然不会无缘无故,但是此刻的李诺承被吓住的感觉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思想,所以根本没有剩余的心思去思考沈幽雪到底有何目的,愣了一下,他对着沈幽雪做了一揖,连忙转身跟着离去。
除了沈家堡,李阅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一直在最前面低首走路的琴羽。
“那丫头不见了以后你就阴阳怪气的,是她自己要走的,没有任何人赶她走,你一路上都板着脸给谁看啊?就像刚才吧,你一直不肯对我说当年到底之后发生什么事我不会逼你说,但是沈幽雪明明就在那里,你就说你想要解药很难为你吗?”
琴羽偏头看了看一边发怒的李阅,此刻这位太子让琴羽仿若回到了当年。如此外露的情绪,自从他死了以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过。失去琴羽的李阅,变得彻彻底底,如果可以一直就这样持续下去,李阅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合格的皇帝。帝王,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感情的牵绊。琴羽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自己当年的出现是错误的,感情也是错误的,因为这个人,有他不可能抛弃的身份。
李阅即使不遇到琴羽,总有一天,他也会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太子,纵然没有琴羽,他也会在兄弟互相算计,至亲骨肉的互相利用中逐渐斩断自己所有的软弱。可是李阅终究遇到了琴羽,琴羽的爱成了推动李阅的罪魁祸首,可是既然李阅已经变了,却为何自己又要影响他?琴羽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再次出现,李阅还是那个冷漠凌厉的李阅,自己曾经伤害过他一次,难道,还要再伤第二次吗?
“怎么……怎么了?”李阅在琴羽的注视下有些心惊,琴羽面无表情的时候他是最害怕的,因为看不透这个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了曾经那一次的离别,李阅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已经不痛的伤口,原来还如此清晰。如果这个人不再出现,他一定可以继续自我麻痹自我欺骗,直到有一天他真正的淡忘。可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伸手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却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再次转身离开。
琴羽没有回答李阅的话,依旧看着李阅。他看着眼前那个太子因为自己变得慌张恐惧,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某些决定,既然知道有些错误可一而不可再,既然知道有些路走下去只能剩下满目的鲜血,那么为何还不停止呢?
“要了又如何?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幽雪。”琴羽终于是吐出了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不错,那个的确不是沈幽雪……”白毓之一直都沉默没有说话,此刻他缓缓走到了琴羽的身边,倒是缓和了一些琴羽和李阅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传言沈幽雪的体质很奇特,不能暴露在阳光下,所以只要有太阳的日子,沈幽雪就不能出现在室外,即使要出来,也必须用隔光性非常良好的厚布包裹全身,就连脸部也要遮住。”白毓之手中折扇在手间转动,因为是冬天,所以白毓之也不会没事就打开折扇扇来扇去的碍眼。
“如此说来,倒像是我曾经在医书上见过的阳光过敏症……”苏偯落若有所思。
“不错,沈幽雪的确有这样的体质,所以他不能受到任何阳光的照射,不然就会引发过敏的症状,且沈幽雪的过敏反应据说是相当严重的,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琴羽用手抚了一下披风斜带上的那个金属扣。
“哦,难怪沈家堡会在沈幽雪出来之前将会客堂周围的帘子都放下来,我还以为,沈幽雪是因为那段情伤一直躲起来而现在也还不习惯再度现于人前所以才会特意弄那种暗暗的调调呢。”封玮麟抓了抓头。
“所以,刚刚在起身告辞的时候,悄悄借助我起身的动作,轻轻甩袖用内力弹起一边的一帘帘角,趁着外面阳光泻入一缕的那一瞬间,就用我披风上的金属带扣反射了一缕光到她的手上。其实这点反光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因为沈幽雪一直都为那种病症所苦,所以即使没有伤害的光亮扫过,对她而言,也都会让她心惊谨慎的。可是这个沈幽雪,可就没那么警觉了。”琴羽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可是你又是怎么猜到她可能是假的然后出手试探呢?”李诺承早就觉得琴羽和沈幽雪之间必有联系。
“其实我并未见过沈幽雪,所以我——也是凭感觉的。”琴羽原本一抹微笑突然放大,竟是绷不住笑出声来。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见过沈幽雪,也确实是凭感觉猜的,既然和兆王扯上关系的人,琴羽就知道沈幽雪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
他这一路上都是一副紧绷的脸,不仅没有笑过,除了冷冰冰之外其他任何表情都没有出现过,众人都要认为,这个人的面部已经僵化了。所以突然琴羽这绽放的笑容,让众人都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就连一边的白毓之,本来他正在转着扇子,结果也因为一时愣住手上一顿,折扇啪的掉地。
“怎么了?我竟不知,我琴羽一个笑容也有这么大影响力吗?我知道你们此刻一定觉得我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请各位见谅,暂时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知如何说,但是我知道,再过不久,一切自会明朗。不管未来如何,我们这些人是否还能像这一路上这样聚在一起尚不可知,但是若有朝一日,我们中的各人都因着自己的立场而需要彼此敌对……不说这些,总之,我们都应该珍惜这段时光,不是吗?”琴羽一向都有感染力,现在他这么说,诸人也都同意。
“行了行了,都别站在这了,回客栈吧。”白毓之用脚尖轻轻一挑,折扇复又回到他的手中。李阅看着白毓之揽着琴羽的肩已经率先向客栈方向走了去,心中无法平静。他的脑海里,始终都还留着刚刚琴羽看向他的眼神,那种眼神,让李阅难安。
第七阙、爱与不爱
众人回到客栈之后,小二就迎了上来。琴羽瞥到了小二手中一个特制的小竹筒,苦笑着摇了摇头,来的还真是快。
“几位客官回来了?这里有琴羽公子,李阅公子和李诺承公子的信,可巧了,信都是同时到的。”小二只是随口说说,但是众人听了心里也都有数,这信同时送来才是对的。
琴羽李阅李诺承分别接过属于自己的信件,看过之后,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彼此也都明白了,三个人信中的内容,应该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我看,我们就明日启程吧。”琴羽叹了一口气。
“启程?”苏偯落看了看三个看过信后脸色都变了的人。
“启程,去京城。”白毓之解答了苏偯落的疑问。
“不错,去京城,墨也在那里……”琴羽仿若在喃喃自语。
“哎呀,又要赶路,不过去京城也好,反正迟早都要去的。”白毓之似乎早就知道什么,所以反倒是所有人中最气定神闲的一个。
“哎……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妹妹很幸运,因为好像所有的人事物都围绕她,生来就有重要的命运,可现在,我不得不说一句,我妹妹也是在可怜,不仅仅自己的生活风波不断,还要不断牵扯到他人。这一路来,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好像一直都没我什么事,我是不是应该会璇渊谷去?”苏偯落对着身边的封玮麟,吐出了这样的一段话。
“偯落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呢?顺其自然不好吗?我封玮麟可就从来不觉得偯落姑娘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啊。”
“封大人,咱们彼此彼此。”
“好说好说……”封玮麟和苏偯落相视而笑,这里面每一个人,都注定不可能由单纯的身份。
虽然在客栈是每人一个房间,但是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基本都是聚在一起,除了同桌吃饭,就是随便聚在除了苏偯落之外任何一个人的房间。当然从苏偯墨离开以后,琴羽从北方这一路到熙和,没有多少次是和他们其他人聚在一起总是单独待着,而此刻,所有人包括琴羽都聚在李阅的房间。所有人都显得很安静,颇有些风雨前宁静的味道。
李阅一直盯着琴羽的脸,他自己想着某些事没有感觉,但是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那样的眼光太直接,让一旁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琴羽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一直自顾自的喝着茶。
“太子殿下,您爱我吗?”琴羽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不仅吓到了李阅,就连其余众人以及向来不羁的白毓之都被这句话弄的怔住。虽然他们早就知道琴羽和李阅之间一段过往,但是自琴羽恢复真身,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而琴羽和苏偯墨一路倒是极之暧昧,倒让他们一时间都忘记了曾经琴羽爱李阅爱的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我问您,您爱我吗?当日您说,只要我给您时间,您就会让自己做到,那么现在,您觉得您爱上我了吗?”琴羽淡淡一笑,但是在李阅的眼里却透着无比的冷漠和疏离。
“你,你什么意思……”李阅警觉。这样的琴羽,怎么看怎么都充满危险的气息。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太子殿下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李阅不是不能回答,早在当年抱着服毒后的琴羽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爱他的,当文宣咄咄逼人并且让自己醒悟琴羽的吻和其他男人的吻到底有什么区别之后,他就明白,只要是琴羽,他就愿意用自己所有的心和生命去爱。只可惜,当时的琴羽,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埋下了他。五年之后,琴羽死而复生让他欣喜若狂,可是那个人不再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现在的琴羽,只看得到苏偯墨,只想得到苏偯墨。想到这里,李阅不由有些气愤,他觉得琴羽此刻问的问题简直是在讽刺自己。
“回答不出来是吗?看来时隔五年,太子殿下还是无法爱上我,既然如此,琴羽日后的一切,就请太子殿下少操心罢。”琴羽唇角溢出一丝微笑,用那种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伤痛,琴羽努力稳住自己握着茶杯有些颤抖的手,他知道,未来的路太艰难,与其让李阅再因为自己受伤,倒不如决然一些。他知道突然提出刚刚的问题,李阅必定会想起自己和苏偯墨的关系,琴羽只能利用李阅暂时沉默的这一瞬间就替他做下结论。其实琴羽又何尝不明白李阅早就爱上了自己……只是相隔了这五年,琴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有顾虑敢爱敢于表达的琴羽了……
长长的一段沉默,就连其他人都感觉到这样的气氛有些压抑,但是所有人也都有些期待着李阅该如何回答。
“琴羽,那你呢?时隔五年,你还爱我吗?”突然,李阅轻飘飘的一句话传了出来,琴羽一抖,杯中茶水差点溅了出来。
“你回答我啊,琴羽,你问我现在爱不爱你,那你此刻又爱不爱我?”李阅悲伤的音调不仅让琴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伸手拥抱那个人,就连其他人听了都觉得心里憋的难受。
“琴羽,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可我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回到京城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局面……如果再不问,也许就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我问你,在你的心中,究竟是我重要,还是苏偯墨重要……”李阅的声音竟然是越说越清,众人不由心中叹息,这琴羽也许就是李阅的的克星。当年如果琴羽的出现对于李阅成为合格的天家子弟还有一定的意义的话,那么现在的琴羽对于李阅来说就绝对只能是灾难。李阅始终都有其身份,所以他只能越来越合格的扮演自己的角色,所以在这过程中绝对不能再被打回原形。而现在的李阅,不再是当年的孩童,但是却又不由自主受到琴羽的影响,这样下去对于他的身份来说是致命的。
“哎呀,我伤口疼,偯落表妹,麻烦你来我房间为我诊诊脉如何?”白毓之站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揉了揉手臂上的伤口处。
苏偯墨点了点头,于是跟着站了起来,其实谁都知道,白毓之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那个,明天又要上路,这一路上来,我们就没有机会好好休息过,一直都在到处不断的赶路,虽然辛苦,但是好歹大家都在一起,我看这次回京城的路途,是我们几个人最后没有任何对立的在一起了,所以,我看我们还是多去买点好吃好喝的路上带着,是不是诺承?”封玮麟也觉得留在这里太尴尬,于是也想了个理由拉上李诺承一起走。
“说的也对,那我们就去了,那个……二哥,琴羽,你们慢慢聊。”李诺承看着封玮麟苦笑了一下,跟着封玮麟赶在白毓之和苏偯落之前就走了出去。
“你这个问题,是不是也应该问问偯落姑娘?”琴羽喝了一口茶,掩饰住自己的动摇。
“你不是这一路上对偯落姑娘也是关怀备至?到底您是太子殿下,虽然已经娶了位妃子,但是不是还没有子嗣?”琴羽这一句话停在李阅的耳朵里绝对够刺人。李阅何尝不知道琴羽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资格要求琴羽爱他,毕竟他的地位不允许他没有继承人。
“你们不要拿我说事好吗?”苏偯落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此刻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就停住了脚步。
“抱歉,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啊。”琴羽对着苏偯墨微微颔首表示歉意。
苏偯落冷冷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白毓之也笑眯眯的跟着。当所有人都认为琴羽和苏偯墨的关系亲密到再也分不开的时候,苏偯落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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