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的朋友及老镖师的弟子,尽可畅通无阻去寻访助拳之人,马某言尽于此不便再扰,我们重九再见!”
罗九峰此时心胆俱裂,想不到马百武早已存蛇蝎之心,硬要把罗门一网打尽,刚才自己所讲之话。分明已被对方听去,想至此处业已无名火起,正待发作,江北侠盗已按不住满腔怒火,一声怒吼,飞燕穿云,已从室内跃出,一指马百武道:“好一个四川绿林总瓢把子,昔年不是罗老英雄一念仁慈,焉有你的命在,你以怨报德已为江湖人所不齿,如能堂堂正正单人匹马与罗老英雄再决生死,还算不失英雄本色,自己不敢作为,巧言哄骗川湘黔滇四省绿林朋友,替你出力卖命,又仗人多势众欲作赶尽杀绝之举,须知你这种险狠恶毒之行为,天理难容,早晚定遭恶报。我周某人就看不惯你这卖狂的样子,倒想见识见识你这川中盗首有什么出色的本领。”
马百武被周冲一骂,正击中自己短处,一张黄脸气得铁青,想要发作,面前对手均是高手,倘若弄巧成拙,反而误了大事。马百武不愧追命阎罗,狡猾异常,鼻吼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位姓周的朋友,你倒是侠骨,可是你马大爷没有这份闲心和你斗口,咱们重九再会!”
说罢也不待对方答话,立即一隐身形,一式“潜龙升天”拔起两丈多高,长啸一声,空谷传响,声震四野,接着又是一着“玉女投梭”,向竹篱外飞去。
次日罗夫人亲手调制山珍野味,欢迎这位赴友危难的侠盗。
虽有美味,但因大家心情均甚重,故均默默无语,饭后计议一阵,晚上才展开勘察敌势的行动。
是夜,雁鸣峰下罗宅内巨烛如昼,客室正中设一桌丰盛酒席,男女老幼围坐一桌,举杯互敬。罗九峰更是连连狂饮,直到二鼓,周冲始对罗夫人说道:“恩嫂与虎儿等守住内宅,待我和恩兄出外查看贼势。”说完一抛长衫露出身上黑色夜行服。罗九峰此时突然纵声狂笑道:“罗某晚年有幸,在我死前又能会到一班绿林豪杰。
湘兰,快取我金背劈山刀来。”
罗九峰这时已有七分醉意,虎目射光,白发倒立,一脸寒霜。
寒瑛、雁秋自懂事以来,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只吓得四只小眼呆呆地直望着罗九峰。
罗夫人强抑满腹忧伤,转身进入内室,不一会手捧一柄三尺二寸长的金背劈山刀来,杏目射出一份幽怨之光。
罗九峰接过刀,右手一按把柄,弹簧呛啷一声金刀出鞘,只见一片寒光辉耀夺目。此刀是由缅铁精炼而成,重达二十二斤,虽非切金断玉宝刀,但刀锋青芒四射,锋利异常。
罗九峰仗此刀在江湖上三十年未逢敌手,自归隐山林之后,虽未荒废武技,但只偏重内功进修,这柄金背劈山刀四年多来从未启用,今天大敌当前,这才把封存四年多之利刃重行启封,准备和群寇一决生死。
九峰回刀入鞘,脱去长衫对周冲道:“贤弟,时已不早,我们走吧!”周冲应了一个好字,两人立即一拧身穿出室外,罗夫人莲足一点,跟踪而至说道:“你们速去早回。”
罗九峰口里答应着,身形已似脱弦之箭,一个“孤雁掠云”,已跃出三丈开外。
周冲亦跟踪飞出,淡淡的月光之下,两个黑影疾苦脱免,瞬间工夫已达峰下。周冲边走边道:“恩兄,我们先到北面出山口处观察一下,再折返南面山口。”
罗九峰一点头,立即一挺身形向北面而去。原来翠竹村分南北山口,北面山口为奔长沙衡阳大道,南面则可通粤桂。
且说罗九峰施展夜行工夫,一路上鹿伏鹤行,晃眼已三四里远近,极目望去前面山口隐约可见,心中暗想,莫非马贼施用诈语蒙骗自己,现已快至出山口处,为何未见有人拦击,果真如是,则即可将妻小送离此地隐踪远走,自己也无后顾之忧,凭掌中刀自可和群寇一拼。
想到此处,精神一振,正要直奔山口,突然见距自己停身处两丈多远的山石后出现两条黑影,在暗淡月光下,一个起落,在离自己五步之外停住。
罗九峰一看,是两个夜行衣着的大汉,左面一个年约四十多岁,黑面短须,背插一口厚背鬼头刀,右面一人约有三十来岁,赤面无须,手提一支虎尾三节棍。左面一人望着罗九峰,嘿嘿一笑道:“来者莫非圣手神梭罗九峰罗老镖师?”
罗九峰闻言呵呵一笑道:“不错,正是罗某、恕我眼拙不知你二位朋友的大名。夜入寒山有何贵干?”
对方一听罗九峰出言冷峻,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罗镖师的单刀神梭威震江湖,哪里会知道我们这些绿林道上的无名小卒。
我兄弟此次受人邀约,跋涉千里,来到这雁鸣峰下,无非是想一睹老英雄的风采,不过因姓马的朋友和你有一个定期的约会,使我兄弟不便先登山拜见。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兄弟冒夜寒风露在这荒山乱石中守候,就是请老镖师能遵守江湖信约,等候重九之会,尚请能赏我们一个薄面,我们也不想侵犯老镖师你的虎威,这里夜风袭人,你请便吧!”
罗九峰闻言一声冷笑道:“听朋友这一说,真使我罗某万分惭愧,雁鸣峰荒山寒野,竟变成了龙虎汇萃之地,为我这条退出江猢的老命,竟劳动江南道上大部的绿林朋友,这真是我罗某人毕生之幸,不过这翠竹村是我姓罗的家居之所,四年多来我是来往自如,今夜朋友喧宾夺主,硬是阻了我罗某的去路,究因何故?请两位说出个道理来!”
右边的赤面壮汉早已怒火万丈,一声大吼,手中虎尾三节棍“泰山压顶”,照九峰当头打下,九峰一闪身子向左让开二尺,棍已落空,立即左掌护胸,右掌贴棍进切对方使棍的右腕。
使棍者心里一惊,立即一拧右腕,马步移转向后一退,顺势一带虎尾棍,一着“横打千军”一股劲风向罗九峰扫来,只闻罗九峰一声长笑,双脚在停身山石上一蹬,全身拔起丈余高低,虎尾三节棍从脚下扫过。
罗九峰身在空中,一个“饿鹰搜食”头下脚上,伸右手中食指,直取对方双目。赤面大汉见罗九峰竞用一双肉掌,施空手人白刃的工夫,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一声怒叱道:“姓罗的,别卖狂,今天要叫你知道昆明双鸟的厉害!”
虎尾三节棍一个盘打“迎风劈浪”,声若电光石人,快速已极。
此时罗九峰脚未落地,见对方出招又急又狠,立即施展轻功绝技之“八步登空”,一提丹田之气,疾如飘风落在大汉背后,双手一合,排山掌力向大汉后心打去。
大汉猛觉身后掌风袭来,忙把身子向前一扑,跳出两丈余远近。
哪知罗九峰跟踪而至,大喝一声:“朋友躺下!”右手向前一探“苍龙伸爪”,正击中大汉背脊。
大汉猛觉上半身一震,呛跄踉踉向前走了几步,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扑通”一交栽倒地上。
罗九峰五年归隐养性,火气已消,再次被马百式邀约四省绿林,硬要把老镖师全家置于死地,这才激怒真火,存了杀一个少一个的心理,此时见敌人被自己重手法打倒,反觉不忍,心中一怔,猛觉一股劲风由身后袭来,忙向旁边一闪,一支瓦面镖从右侧飞过,刚才停身左面的黑脸大汉,挺一口鬼头刀正向自己猛扑过来,罗九峰哈哈一笑道:“朋友住手,听罗某一言,你的同伴已被我琵琶掌重手法所伤,即使救治得法,亦需数月静养,始能复元,稍延时刻,元气一散,性命不保,待罗某把你同伴救治后,你再动手不迟。”
黑脸大汉听后,一声冷笑道:“好一个假仁假义的罗九峰,你既用重手法打伤我同伴,还要逞口舌之利,故示慈悲!我金翅鹏柳元不是三岁孩童,会被你巧言蒙欺了,接招吧!”
说着,鬼头刀银锋一闪,一个“顺手推舟”,直取罗九峰上盘。
罗九峰马步一移,向左一避,让开刀锋,厉声道:“姓柳的住手,你同伴命在旦夕,急待解救,你如再不听罗某良言,恐悔之不及了。”
这句话可说是义正辞严,不由使金翅鹏柳元一怔,顾不得再和罗九峰动手,急忙跑到秃尾鹰焦福面前一看,只见一个如狼似虎的绿林豪客,此时已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两嘴角尚缓缓溢出鲜血。
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尖锐刺耳,月光之下,两条黑影破空飞来,恰好落身在罗九峰与柳元之间。
前面一个身着月白大褂长不及膝,光着两腿,足穿一双白麻草履,一道金冠束额,披肩长发,皮肤白嫩,秀眉清目,男不男女不女的奇装少年,肩后斜背一个黄色包袱,长相十分俊俏,只是两眼射出一片凶光。
第二个高有七尺,一身深蓝劲装,阔背熊腰,黑面短须,背后交叉两支峨眉刺,用黄绒反扣前胸,年约四十开外,这两人一现身,后面大汉立即抢前一步拱手说道:“罗老镖头久违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十五年前承你梭下留情,使梁某亡命天涯,十五年之后,又在这寒夜深山,重睹老镖师风采。”
罗九峰闻言,知此人是十五年前在湘江岸畔中梭逃走的长江巨盗水底蛟梁子川,立即哈哈一笑道:“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梁朋友也来参与这场盛会,我罗九峰是敬候教益。”
罗九峰和梁子川在答话的时候,那奇装少年早已走到秃尾鹰焦福跟前一看,知焦福是被内家重手法琵琶掌所伤,立即一弯身,伸右手把焦福抓起,向天灵穴一按,左手在焦福后心上轻轻一打,此时焦福不由自主,口一张吐出一口血痰,眼前一亮,悠悠醒来,轻声喊道:
“痛死我也。”
奇装少年救醒焦福后,一声尖锐长笑道:“无用脓包。”立即转向罗九峰一拱手,尖声怪气,说道:“这位想就是大名鼎鼎的罗镖师吧!在下苗疆人面魔王鲁天寿,久闻罗镖师龙虎风云刀法,及十三支蛇头亮银梭威震中原,我兄弟们特由苗疆赶来求教,尚请不吝密学,使我们兄弟能一睹中原武技。”
说毕,立即一坐马步,身形斜站,两只俏目射出凶光,直视罗九峰。
罗九峰听对方报出姓名,竟是苗疆三魔之一,心中一惊,只见其粉面中微透铁青,俏目内一片凶光,再加上一身奇装怪服,骤见之下,真难分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知非良善之辈,乃开口说道:“不错,在下正是罗九峰,朋友竟是西南道上的三魔之一,罗某失敬了。
我罗某人不过是薄有虚名,竟劳贵兄弟跋涉长途,夜入寒山,罪莫大焉,但朋友既然来此,决非三言两语可以解说,我罗某人只好以风烛残年之身,舍身陪君子了。”
罗九峰这一席话较中带硬。人面魔王鲁天寿在西南道上穷凶极恶,仗着一身绝技为所欲为,哪把罗九峰放在眼里。一声冷笑道:“好,待我领教罗镖师内家重手法琵琶掌的厉害。”
语尚未落,右手一伸,将食中二指一并,以“毒蟒取珠”手法,向九峰面门点来。
九峰一闪身,以功贯右臂,取“天王托塔”之式,右手五指反扣鲁天寿的脉门。
鲁天寿出手原是虚实并用,对方如不闪避即以虚为实,对方如果闪避则化实为虚。
鲁天寿见罗九峰不闪不避,只用“天王托塔”硬拆自己的招式,心中一怒,一声厉叱,右手突地收回,左掌一错后退两步,吸一口丹田气,右掌一个“蝴蝶穿花”,从下面反抛打出,一阵疾劲掌风,平向罗九峰胸前推来,力量奇猛。罗九峰知道这种内家真力非同小可,自己虽有一身软硬功夫,如被打上,不死亦得重伤,乃立即施展“一鹤冲天”轻功,向上一拨身形,跃起一丈四五尺高。任你九峰躲得快,但对方距离既近,出手又快,掌风过处擦中罗九峰双脚,只觉如千斤重力向下一拖,几乎坠落,幸得罗九峰归山之后,苦练内功,临危不乱,立即一抛两臂一提气,算是没有落下,如是这掌被击中要害,定然当场毙命。
想至此,不由得怒火高涨,立即默运真力,俟身子一落,一挥右掌,铁琵琶重手法挟掌风直向鲁天寿前胸打去。猛闻鲁天寿一声长啸,马步一稳,两手用“排山掌”向外一推,硬向罗九峰琵琶掌接过来。
罗九峰一声大喝,长须如戟根根竖起,奋起真力向上一迎,双方拿力一接,只闻“蓬”
的一声,如击败革。
罗九峰只觉心神一震,马步不稳,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勉强拿桩站住。
再看鲁天寿已是粉面惨白,双眉紧锁,两眼圆睁,似强忍无限痛苦,稍一停顿,一拔背后丧门铁环杖,就要和罗九峰再拼,猛闻一声大喝:“三弟使不得。”
话声未停,若飞鸟投林似的落下一人,一身赤红衣着,一伸手把鲁天寿右臂抓住。
鲁天寿回头一看来人,口喊一声“大哥!”此言一出内功一驰,竟吐出一口鲜血。
来者非别人,正是苗疆三魔之首、混天魔王屠龙手。一见鲁天寿吐一口血,知内伤甚重,立即一声狞笑道:“好一个圣手神梭,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用内家重手法伤人,我屠龙手要不把你如法置于死地,我就枉称混天魔王了。我们兄弟此次原系受人邀约助拳而已,现在你算正式和我们兄弟结下了血海深仇,重九之期离此不远,看在江湖份上,你可速返准备后事吧。我尚有琐事未了,我们重九再见。”
话说完,转身一看鲁天寿,已呈半昏迷样子,如非梁子川双手扶持,恐早已倒下了。
屠龙手对罗九峰虽恨到极点,但究竟是救人要紧,右臂伸出把鲁天寿一抱,回头对梁子川道:“我们走!”
语一出,一个“孤雁掠云”,纵起两丈多高,星飞丸泻般,几个起落便已无踪迹。
罗九峰此时亦觉眼前金星乱窜,对面所讲之话,只听到一半,知自己亦受内伤,现在敌人全走,自己也好赶回养息一下再作道理。
正想转身折返,猛见右后侧一条黑影其疾如箭,瞬间已近,罗九峰以为敌人又来,立即准备势子迎敌,黑影却停在罗九峰五步左右说道:“恩兄怎的连小弟亦不认识了?”
罗九峰见是周冲,一声长叹道:“小兄真是两世为人了,对方声势甚大,我又负了内伤,咱们先返回家再说吧!”
周冲已看出罗九峰伤势不轻,急忙过来扶侍着他同返翠竹村,及到罗宅,罗夫人等得焦急,见俩人无恙归来,心中一喜,近前问道:“怎的一去半夜,贼势如何?”
周冲忙道:“恩嫂快来,恩兄已受内伤。”
罗夫人急忙上前,与周冲把罗九峰扶到室内坐下,借烛光一看,只见他面上略呈黄色,急问道:“伤在何处?”
罗九峰长叹一口气,答道:“不妨,只是震动了五腑,幸我早有准备,用金刚功护住了全身,未受重伤,只要调息一下即可复元,不知贼人到室内骚扰否?”
罗夫人摇头道:“贼人还未入室内,你是否又和马百武遇上了?”
罗九峰又长叹一口气,才把自己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出。
罗冲听后接道:“贼人人多势众,布置周密,余随恩兄出去分道勘察,一连遇到三次拦截,第三次遇到一个使万字梅花夺者,武功确甚了得,缠斗十余回合竟难分胜负,后来被我用飞刀伤了他的右腿,始闯过卡子即向恩兄处赶去,但已晚到一步,致未能助恩兄一臂之力。”
九峰点头说道:“目前可以说是已陷危境,走避无望,口有待重九和群寇一拼,了却这段冤债。”罗夫人心虽焦急,但亦无法可想,只好待重九之日尽力助夫,和群贼一决生死了。
数日无语,罗九峰经过几天调养已完全复元。重九约期转眼来临,是日罗夫人调制美味佳肴,痛饮一番,只待群寇来犯之时,合力一拼。
重九之夜,风雨大作,松涛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