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她的转变他当然清楚,这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了解她,以往的苦思原来是庸人自扰。
“没有。”
“不要骗我,和你相处最久的人是我,也许我不如你了解你自己,但是你的一举一动我多少能猜出大概。你想说什么?”
“你到底要逼问我什么,姜磊?”季柔霄的声调已恢复平时的冶淡,她安心的直视上他的双眼。
“你从江崎那里知道了什么?”
“他是你外公,小姐。”他纠正她的习惯还是没变。
“不要这么没礼貌。”
“他只是我计划的合伙人。”外公——呵,没有亲人的她怎么可能有个外公?
“小姐。”姜磊的态度软化了下来,他看见她眼底的伤痛。
“我知道他没有把你带出季家是他的错,但是当年你向他提出计划的时候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你有要离开季家的想法。”
季柔霄的表情像被雷打到一样,面无表情的伪装在他面前已然崩溃。十几年前的心情他是怎么得知的?江崎到现在都想不透的事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要因为这样怪他好吗?”这件事他想了一整个下午才明白,终于了解江崎为什么会不明白他自己无法和小姐亲近的原因,照理说他们两人相认已有一段时间,没道理这么生疏。刚开始他一直想不透,后来他记起她一直说要离开季家大宅的话,他才真正了解她为何与自己的外公如此生疏的原因。
“放开我,姜磊!”她的声音里没了反抗的强硬,整个人连声音都耗弱了下来。
姜磊这回依了她,双手一松,让她自由。他知道她开始面对现实了,因此没必要再这么困住她。
“你没有说错。”原以为他是不可能这么懂她的,埋藏自己的想法是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她以为自己是绝不会被看破的,以为他对她的了解不可能这般透彻;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你没说错,我是恨他没有把我带离开季家。”她躲开他的视线,面向窗口。
“但我更恨他没有阻止我在自己心里种下的复仇种子,他明明知道,却任其发展;事实上,他也是想透过我为他的女儿报仇。说穿了,我只不过是他用来报复的工具罢了,我和他纯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今天我如果不是他女儿生的,你想他会在意吗?”那种人,哼!
姜磊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她的侧脸。
“姜磊,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她回过头看他,眼神已然回复平日的冰冷神态。
“这世上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没有什么血脉相承的感情,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东西。感情,呵,这种看不见的东西算什么?只不过是一般世俗无力的证明,和我季柔霄无关。”是的,永远都没有关系。
“真的是这样吗?”他听了,只有为她心疼的感觉,想不到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孩在心里会装下这么多的委屈。“你真的不认为自己有感情?”
“感情?”她回视他的眼神是这么的决然。
“那是什么东西?”她没看过也不会有兴趣,永、远、不、会。
“你还要对我说谎多久?”决然背后的凄绝他不是没有看见,以往不曾看过的,如今一一清楚地陈列在眼前;过去,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无力去探究也不敢探究。
“你还是认为自己能背负所有的担子吗?你还是以为自己是万能的吗?”
“论实力,姜磊,我在你之上。”她几乎是倨傲地说着这句话。
“但论心志,我远比你坚强上数倍。”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
这种争法,再多也枉然。她心里有数,相信他也明白。
“我累了,你也该问够了。”她的心已经累坏了,但却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偎进他怀里消除疲劳;此时此刻她知道,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很多事的挖掘让她顿时透明化,这种透明的感觉令她厌恶。她侧过脸,试图拉开彼此的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他有一个最想问的问题还没有问。
季柔霄没有说话,等他发问。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个问题从一开始跟在她身边,他就一直不停重复的问着,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一个最完整的解答。
“我希望你让我知道。”
“因为我不想被人同情,尤其是你——姜磊!”这是她的回答。
呵呵呵呵……季柔霄,你以为不安的日子过去了吗?
哈哈哈哈……你以为就只有恐吓信而已吗?别太天真了,季柔霄!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怎么可能!
都四个月了,你一定以为是恶作剧对不对?
呵呵呵……哈哈哈……
不会、绝对不会!是你让我变成这样,是你让我的美梦破碎,是你破坏我的一切一切!我要你死!
“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再笑了!”他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我答应!我什么部答应!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他快被逼疯了!
“不要再笑了……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哈哈哈……呵呵呵……
第10章(1)
季氏大楼的员工们个个眼睛大睁,看着目标物以硬生生的步伐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有些畏寒的员工甚至兴起请工友把冷气调为暖气的念头。虽然是夏天,但今天很反常!
平时总裁的冷他们早已习惯了,但是今天她身边的暖气机也跟着坏掉,不只是坏掉,简直是已经被改装成冷气机了。这样下去他们会被冻死的!唉!大陆的高压冷气团什么时候跑来他们季氏大楼了?
任昊天当然也感受到这种冻死人的寒意。身为季氏副总裁,自然得身先士卒的穿起御寒大衣前往冷气团中心的责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任昊天将两人带进他的办公室。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大早就拿着两张发臭的脸面对员工,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引来多少揣测、多少蜚短流长吗?
“你们的大脑是跑哪儿去了,用不上了吗?该死!”他颓然坐回位子上,他何时被何芊晴那个女人传染,竟然开始骂起脏话来了!唉!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没理由姜磊也绷着脸,他向来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是一张笑脸,就连吵架也是;这一次,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吧!他还是这样,碰到季柔霄的事就失了分寸。
“没有。”回答的是姜磊。
“我们没事。”
季柔霄则无言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任昊天问道。
“什么时候我这个上司必须把行踪告诉下属?”她冷眼睇凝他。
“任昊天,我的事你少管。”
“如果你还记得,季先生的遗嘱上交代我有监督你的责任。”
“季仲宇已经死了三年多,死人的话用不着遵守。”那种人也值得他效命?哼!
“季小姐!”她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总是出言不逊?有这种女儿真是可怜。
“任大哥!”姜磊适时介入,煞住任昊天的怒气。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谢谢你为我们担心。”
“我是担心你们影响员工上班的心情。”
“无论如何,谢谢。”
任吴天无奈的摇摇头。
“你们啊——”
“柔霄!”
为什么每次他要讲话时都有人插嘴?任昊天不耐烦的想着。
只见季劭杰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刚才那一声就是他的杰作。
“做什么?”季柔霄站在原地看他。
“你有什么事?是不是钱不够花?”她的冷漠依然,一点台阶也不给。
“不是!”他没有心情和她做意气之争。
“我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她表情的轻视再明显也不过。
也许是事态紧急,季劭杰没有像平常一样使大少爷性子。
“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说着,他朝她走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姜磊被一道乍然而现的光芒射入眼睛,那道光来自季劭杰的手上。
“小心!”
“你去死!”
两个声音同时而起,不出三秒又回归平静。
季劭杰手上多了把染血的七首,神色恍惚地跌坐在一旁,嘴里还喃喃自语;姜磊则压着季柔霄,双双卧倒在地,地毯被血迹染红。
血!任昊天不管呆滞的季劭杰,迅速跑至姜磊和季柔霄身边蹲下,有人受伤了!
“是姜磊。”季柔霄挪栘开姜磊压上来的身体。“叫救护车。”她的神情和平常没两样。
任昊天没空惊讶她的反应,赶紧照着她的话做,毕竟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啊!
“没……事吧?”姜磊的神智还算清楚,吃力地抬起手,只为确定他保护的人没事。
“你……没受伤……”
“不要用你沾满血的手碰我。”她的语调冰冷。
姜磊举到半空中的血手听话地放了下来。她没事、她没事……昏迷前,他满足地笑了。
手术室外站了季柔霄、何芊晴以及任昊天三人。
何芊晴来来回回的不停踱步,一会儿停下来求上天保佑,一会儿又是咒骂那个该死的季劭杰。
“他就不要给我遇到,否则我要他好看。”
“遇不到了。”任昊天拉下她,硬是要她坐在他身旁。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目前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像开闸似地决堤而出,全数被任昊天的衣服吸纳。
季柔霄则是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表情依然是和平时没两样。
不久,手术室内一名护士走了出来。
“伤患大量出血,需要RH阴型的血液,且我们院内存量不够,请问……”
“走吧!”季柔霄站了起来。“我的血型和他一样。”
“太好了!”二话不说,护士一把拉她走进手术室。
何芊晴哽咽地说道:“难道她是因为这样才待在这里等的吗?”
“或许。”任昊天只能这么说。她的行事动机向来没有人知道,除了姜磊之外。
“希望一切平安。”何芊晴双手合十,嘴里、心里虔诚地祈祷。
任昊天不忍心看她担忧,双手加紧力道抱住她。
“一定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的手术室内——
“医生,心电图的频率越来越慢了!”负责监视心电图的护士紧张的说着。
“准备电击!”医生大声喝道。
手术室内一片杂乱——
呜呜呜……
哪来的小孩子哭声?
呜……呜呜……
这声音好远好远。
姜磊环视四周,企图找出哭声的来源。然后,他找到了,就在不远的前方,一个光点的集中处。他跑着,跑着,那孩子一个人在那里哭得好可怜。
可是明明这么近,为什么他却一直跑都跑不到那孩子的身边?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心开始慌了,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紧,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然后光点朝他靠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他开心地笑了。
哔——心电图上的波折合为一条直线。
“该死!”医生咒骂。“加强电击!”
砰!砰!电击的操作声不断。
“再一次!”快醒来啊!
手术室内又再一次进入紧急状态。
光点又远离他了。姜磊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等等他啊!跑着,他一直不停地跑着。
姜磊——姜磊——
那是——他停下脚步。是小姐!在相反的方向!她在相反的方向叫他!
他转身,往远离光点的方向死命奔跑。他答应她的,耍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就算他们吵过架、就算她说不需要他,他也要待在她身边。
对!他答应过的,不能失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停止电击!”医生下达命令。
奇迹!还是有奇迹的!
“开始缝合!”
“是!”
手术室内,生机再现。
季柔霄从手术室慢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任昊天轻柔地为哭累而倚在他身上睡着的何芊晴调了个姿势让她平躺,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走。”她只简短说了这个字。
任昊天急忙叫醒何芊晴,交代她几句话便跟着离开。
何芊晴睁着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离开。
季柔霄,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她回头拾眼看向手术室的灯示由红转绿。她的心定了下来,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警察局内。
季劭杰以现行犯的身份被拘留在牢房里。季柔霄和任昊天来到警察局,被准许与他见面。
“季劭杰。”冰冷的声音是季柔霄所特有的,站在一旁的警员一听,忍不住打了寒颤,更别提是犯案者季劭杰了。
“我……我……”
“想杀我吗?”竟然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法。
“你以为一把刀就能杀我吗?”
“我……”
“你知道什么样的死法最可怕吗?”她问。
“不……不……”他捣起耳朵拒绝再听任何声音。
“由不得你。”季柔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强行拉开他两只手附耳道:“告诉你,生不如死的死法最痛苦!”她放开手。
“你会尝到的。”说完,她率先离开。走到门边,她忽然回头,笑得十分冷冽。
“我期待你的假释出狱。好好表现,我亲爱的大哥。”
“啊——”季劭杰尖声大叫。
第10章(2)
出了警局,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和身后的任昊天说话:“现在该去找主谋者了。”
主谋者?还有主谋者?任昊天暗暗吃了一惊。
快走!得快点收拾东西走人才行!文娜心里紧张的想着。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文娜小姐。”季柔霄的声音在文娜专用的办公室响起。
“啊!”文娜吓得叫了声,手上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是总裁啊!你差点吓死我了。”
“真遗憾没有。”季柔霄走进她办公室,落座在她桌前的椅子上。
“我听说姜先生的事了,幸好他没事。”
“可惜我没事是吧?”
“你怎么这么说!”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没事没事,她还没有发现,她不会发现的。
“季仲宇给你的遗书里写的计划好像没有成功是吧?真是可惜啊!”季柔霄一派的冷漠。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完全听不懂。”
“不懂吗?”她眯起眼。
“你怎么会不懂呢?季仲宇的”解语花“——他是这么叫你的没错吧?”
“你……”文娜吓白了脸。
季柔霄扬扬手上的信件。
“身为一个秘书,应该要好好收拾好物件才对,这一点你不及格哦!”
“还我!”那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把它还给我!”美艳的面孔霎时布满错乱的狰狞。
季柔霄把她视如珍宝的信随手一丢,她立刻转了方向追去。
那封信,上头有他留给她的爱!“抓到了!”文娜满足地笑着。
“你照着上头的步骤,一步一步走,好让我死在季劭杰的手中是不是?”
“是又怎样?”被发现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你害我不能和仲宇双宿双栖,是你逼我的,我只是帮仲宇完成他的遗愿。”她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来证明她的爱。
“你要一个只爱男人的男人和你双宿双栖?”她摇头冷笑。
“是你在作梦吧!”
任昊天不可置信地瞪着说出这番话的季柔霄。
“哼!”她才不相信她的话。从容地收起行囊,她优雅的将皮包勾上肩。
“仲宇说这事就算被你知道了我也不会有事;从现在开始,我辞职不干了。”文娜扬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