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就在湘江西侧的四十九、十八军则在衡宝一线严密监视,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9 月20日,各部到达指定位置后,顺利展开。
肖劲光胸有成竹地签发了兵团关于打好这一战役的作战指示。指示特别强调两条:一是要求各级指挥员很好地掌握白崇禧的战略企图和作战特点,并具体指出,白崇禧是一阴险狡猾的军阀,在大势所趋本钱微下的条件下,总的战略企图是防御退却,保存实力,幻想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但在具体手段上又装腔作势,以攻为守,布设疑阵,以苟延残喘。要特别注意他以较有战斗力的部队利用较熟悉的山岳地带,奔袭包围我突击小分队。二是要认真领会上级的战略意图,掌握战役指导方针。要针对敌人利用山地分散成群、快速引退的特点,使用下围棋“随局按眼”的方法,实行战略迂回,堵塞退路,掌握主动,运用奔袭、分进合击的战术,以有效歼灭敌人。在部队展开过程中,各师、团必须派出大量的突击小分队,随时掌握其作战对象的行动,以使部队处于战斗的主动之中。
10月5 日。第十二兵团司令部作战室。
肖劲光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听岳天培对战斗的进展作较详细的汇报,并对敌情的突然变化作必要的剖析。
部队是10月2 日分三路向敌人发起攻击的。当时,敌人的正面部队有七十一军一个整军,一二六军一个师,五十八军的一部分,肖劲光等兵团指挥员都认为,敌人已同丧家之犬,惊恐万状,我军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绝对优于敌人,只要勇猛快速大胆地包围敌人,敌人一般不会作最后的顽抗。因此,在3 日拂晓,解放军突破敌人的第一线阵地后,肖劲光便命各部就势向前推进。各部队首长也求胜心切,乘胜猛插。到昨天为止,各部向前推进了五十至一百公里,基本控制渣江至界岭一线,与敌人对峙。根据上述情况,肖劲光和陈伯钧商量后,命十八军主力绕道向耒阳、郴州方向挺进,以期迅速切断湘桂、粤汉两条铁路,不使白部退入广西,求得在湘南给敌人以大量歼灭。
不料白崇禧诡计多端,使事情突然变化。
讲到此处,岳天培提高嗓音说道:“敌七十一军防御阵地被我突破后,白崇禧于昨天傍晚开始急调主力七军、四十八军沿衡宝公路西进,同时,又命原在郴州的九十七军、原在乐昌的四十六军反扣北上,于今晨先后到达衡宝线上。”
听到这里,肖劲光站起来。
岳天培放下敌情通报,说:“衡主公路全长不过两百余里,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兵力,看来自崇禧是想乘我立足未稳,进行全面反击。”
肖劲光在作战室来回走动。
正在这时,参谋长解沛然也来到了作战室。解沛然走到肖劲光跟前,说道:“司令员,是否命令部队停止向前推进,白崇禧狡猾得像一条泥鳅。”
肖劲光点了点头。
“如果敌与我在衡宝线决战,我第一线兵力显然不够优势!”解沛然道。
肖劲光再次点点头,说道:“参谋长,我看马上电令一线各部停止推进,严整备战,等候我之兵力在正面集中。同时,命令西路军,转向宝庆、祁阳地区迂回,十八军沿粤汉路回撤向北攻击。”
解沛然点头领命,并说道:“我们既要防止敌人可能集中力量反攻,或者向我作局部强有力的进攻,拟定好防止敌人反击的战斗方案,又要拟好敌人撤退时的追击部署。”
“还有,严密注视敌情变化,各部队首长要根据敌情,以变应变。”肖劲光又说。
肖劲光说完,又回到沙盘前。
解沛然和岳天培等立即转身,执行命令。
果然不出肖劲光等人所料。
10月6 日,白崇禧命令敌七军、四十八军、七十一军向人民解放军位于西线的四十一军疯狂进行反击。四十一军昨晚接兵团命令后,控制有利地形作了一些简单的工事构筑。但敌人采取疯狂的集团冲锋,战斗打得十分激烈。
敌人见西面进攻受挫,立即将主力左转,攻击位于东线的解放军四十军。敌人在东线集中了四个军五个师的兵力,由第十一兵团司令鲁道源统一指挥,由东南西三面对四十军实行夹击。
由于敌人兵力在局部确有优势,白崇禧便孤注一掷,命令部队在十二小时内全面突破东线阵地,彻底瓦解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
战斗甚为激烈。
10月7 日清晨,肖劲光起床后就往作战室跑。他十分担心四十军能否顶住白崇禧的狗急跳墙。
来到作战室,李伯禹参谋值班。
“四十军情况如何?”肖劲光忙问。
“情势十分危急。参谋长凌晨已命增援部队跑步前进。”李参谋答道。
“十八军现在位置?”肖劲光又问道。
“基本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对敌造成压力。”李参谋回答。
正在这时,解沛然匆勿走来,两眼通红。昨晚一整夜,解沛然都守在机要室。
“沛然同志,情况怎么样?”肖劲光没等解沛然走过来,就大声问道。
“司令员,我正找你。情况又发生重大变化,没想到的。白崇禧全面撤兵!”
“全面撤退?”肖劲光也疑惑不解。
“事情是这样——”解沛然讲道。
原来在两天前,兵团命令各部停止向前推进时,我四十五军一三五师正按原计划在强行军途中,没有接收到兵团电报。而他们还正好从敌人间隙中插过去,连续行军二十四小时,前进一百六十余里。到5 日晚已越过衡宝公路,孤军揳入敌后,进入佘田桥敌人心脏地区。当白崇禧正组织东线作战的关键时候,突然发现一把刀子插迸了胸腔,尤为恐慌。因此,白崇禧一面命令部队全面后撤,又一面调集五个师的兵力向我一三五师合围激战。
讲到这里,解沛然的神情又紧张起来:“一三五师在展开后,碰到敌人强大反击,才与兵团联系上,现十分危急。”
肖劲光听完这些,一方面确实为一三五师担心,但更多的是追歼敌人的机会带来的激情。他命令道:“发电西线各军迅速抢占武冈一线,截击敌人,切断敌人西退之路;命令正面攻击部队包括四十九军的十二个师,全线出击,追歼逃敌;命令四十六军主力越过湘江,向衡阳、耒阳进军;命令十八军向零陵方面快速插进,以解一三五师之危。致电一三五师,要他们顶住,情况很快就有变化。”肖劲光说完这些,又补充道:“沛然同志,你看呢?”
解沛然说道:“要想全部包围敌人已不可能,但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抓住敌人。是不是明确各战斗部队在战役方向不变的原则下,可以相机行事,以抓住敌人为目的。”
“好!”肖劲光十分赞同道,“向各追击部队讲清,兵团对各军各师只规定大致行动方向,各军、师要主动抓住战机,充分发挥机断专行的精神,不必事事等待上级指示。”
肖劲光说完,一屁股坐到一张椅子上,顿时感到又累又饿。
一连几天,第十二兵团所属各路大军。展开了一场比毅力、比作风、比速度的大竞赛。
7 日晚上,我一线出击部队在余田桥以西抓住了敌人断后的四个师,冤家路窄,这四个师正是敌人号称“钢七军”的第七军所辖的一七一、一七二、一七六、一三八师。敌人被压缩合围在文明铺以东的五十平方公里的地域内。
我四十六军则直捣湖南衡阳,同时分兵耒阳。7 日解放耒阳,8日攻克衡阳,全歼其守敌。
为了消灭“钢七军”,肖劲光命令四十一军、四十五军、四十九军三面合围。另外命令第四十军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一百六十多公里,翻过十五里的王峰山,在9 日傍晚赶到铁塘桥、杨家岭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把敌人由东而南逃的唯一退路堵死。
战斗一打响就异常激烈。一个要鱼死网破,不惜一切代价往外冲,一个要合手擒拿,克服各种困难往里压。狭路相逢,都作亡命斗。
尤其是堵在敌人正南面的一三五师。
一三五师自从陷入敌人心脏地带后,一连好多天处境十分困难。他们时而被攻,时而被围,时而要突击前进,又时而要转移后撤。行军时,有时和敌人走在一条路上,有时出现在敌人后头。有时候晚上宿营,敌我走进了同一个村庄,发觉后双方就打起来,敌方战略溃逃无心恋战,一三五师寡不敌众,双方见好就收,于是又各自另寻村庄过夜。全师指战员整日整夜与敌人周旋,辗转于群山丛林之间,同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战斗。
终于,在这样极偶然的机会里,拦住了敌“钢七军”的逃路,形成解放军的三面包围之势。
敌人在东冲西撞、狼奔豕突之中,总是把一三五师的阵地作为南逃的突破口。因此,一三五师的阻击战打得极端英勇壮烈。在一三五师的各个阵地上,每一条水渠、每一道田埂、每一片小树林,每一座房屋,都在拉锯式的反复争夺之中。许多阵地常常是白刃格斗决胜负。有的连消灭了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最后,自己的阵地上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人。
位于西南方向的一一九师的阵地上也同样激烈残酷。他们与夺路南逃的敌人反复拼杀,激战达三十小时之久没有停歇,打退敌人四十多次集团冲锋。
阵地上已经没有象形工事,全是双方阵亡者的尸体。
直到9 日晚8 点,敌军指挥部包括警卫营、通信营、工兵营、运输营在内被歼,敌人失去指挥后,战斗压力才略有减轻。
10日,前敌指挥部组织了八个师的兵力,向被包围的敌人发起了总攻击。被围之敌才被分割歼灭。
当夜,细雨蒙蒙,秋风萧瑟,战士们忍受着数昼夜连续作战的疲劳和饥饿,在密林地区搜剿。
11日上午,战斗结束。歼敌近三万二千人。生俘敌七军副军长凌上云,参谋长邓达芝,一七一师师长张瑞先,一七二师师长刘月监,一七六师师长李祖霖。
白崇禧的王牌被打掉了。
12日,宝庆解放。
衡宝战役的胜利,消灭了白崇禧主力中的主力,极大地震撼了各地残军,打破了白崇禧湖南或者广西决战的企图,为部队胜利进军广西、全歼白崇禧集团和解放华南创造了条件。
冬日,肖劲光站在长沙城头,放眼万里南国,想起自己从这儿起步,异国求学,接受马克思主义;北伐从戎,目睹国民革命流产;赣南斗争,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的兴起与失败;二万五千里铁流滚滚,陕北根据地吞波吐浪。
然后,从北国南满,一直打到南国边陲。多少次生生死死,多少回死死生生,今天又站在了自己革命起步的长沙。
这一切,怎么能不叫他心潮起伏,感慨万端呢?
第十三章云悠悠水长长沥血铸海疆1950年1 月。湖南长沙。
肖劲光正式移交第十二兵团和湖南省军区的工作,受命准备受到北京筹建海军。
肖劲光回到住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轻松到了极致。古人云,有子万世福,无官一身轻。尽管更重的担子在不远的前面等着他,但他毕竟还没有到任。特别是在近两个月的特别的繁忙之后,突然卸去身上的全部负荷,能不叫人有一种全新的体验吗!
他吃了一顿最从容的晚饭,每一道菜他都细细地品尝。
冬天的南国,夜早早来临。送走了几个来聊聊天的老朋友,肖劲光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让思绪信马由缰地乱飘。
首先闯进他脑海的是生他养他的赵洲港。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大哥大嫂和兄弟姐妹们,想起了那里的父老乡亲。
三个月前,肖劲光回了一趟赵洲港。那离别家乡几十年后重踏故土的感觉是多么地令人刻骨铭心啊……
长沙和平解放的第三天,肖劲光就随部队进了小吴门。熟悉的街道,那令人耳热的乡音,那街道两旁偶尔冒出来的竹质扁担、铁箍木桶……一件件,一样样是多么亲切呵!肖劲光眼睛都湿润了。从离开长沙异国求学算起整整二十九年了。人生有多少个二十九年呢。 1930年他受中共中央派遣到湘赣根据地工作,路过长沙,回过一趟。由于接头人叛变,恐出现意外,回家匆匆看了一眼,便在那个月黑风急的夜里离开了这片热土。没想到,这一去又是十九年。十九个年头多少个日日夜夜!
长沙解放之初,他太忙了。他确实顾不上回家看看。万忙之中,他只委托秘书罗钰为他打听一下,特别问问哥嫂们还是否健在。而他自己呢,每天东奔西走。他虽然做了“官”,但在这片土地上,他是永远的儿子。走在长沙的街头上,他总要忍不住与乡亲们搭话:“大爷,如今这柴卖得上价哦?”
“卖得上,卖得上,大军来了,好多了。”
“罗家婶婶,如今这粮食够吃吧?”
“够了。大军来了,分了粮,好过了!”
旁边有好奇者问:“大军长官,你那口音怎的和我们这样像?”
肖劲光深情他说:“不要讲我长官。我是长沙老乡,天马山赵洲港是我的故里嘛!”
不几天,大军中的第一号长官是长沙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个晴和的下午。肖劲光的大嫂和侄女找来了。
肖劲光闻讯,放下手头的一切,立即赶回住处。
二十年沧海桑田。望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肖劲光真地不敢相认了。
肖劲光把大嫂扶坐在一张沙发上,百感交集。
肖劲光两岁丧父,可以说是母亲和大哥大嫂把他拉扯成人。记得第一次到俄国去,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大哥大嫂拿着送他到俄国去的盘缠,赶到家里,大嫂在一旁交待了又交待。如今想起来,仿如昨日。
特别是1930年回家匆匆与家人告辞的时候,适逢嫂嫂的生日,他与哥姐一家人吃了生日饭。那时,大嫂还是一个少妇,可如今……
“满叔,你大哥他过去了……”嫂嫂泣不成声。
“嫂嫂,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肖劲光劝慰道。他自己口里这样说,心里可是一阵疼痛。母亲去世之后,他心里亲情分量最重的就是这位大哥了。
没有大哥,他小时候可能要吃更多更多的苦。没有大哥供他上学读书,他完全可能走另外的路。长兄如父,他时刻铭记着哥哥的恩情。总想有一天能报答他。然而,他已去世了。
“大嫂,伯鳌有信来吗?”肖劲光换了个话题问道。伯鳌是大哥大嫂的长子。1937年,高中毕业的伯鳌,只身奔赴延安,参加了革命。起初,伯鳌在留守兵团参谋训练班毕业后做了一名参谋。后来他坚决要求上前线,并找叔叔说情,跟随王震的三五九旅南下支队南下了。自此,叔侄俩失去联系。
肖劲光时常记挂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年轻人。
提到伯鳌,嫂嫂突然放声嚎陶大哭。
“怎么,伯鳌他……”
“伯鳌他死得好惨呀……”大嫂泪如泉涌。
原来肖伯鳌南下湖南以后,留在长沙做地下工作。去年由于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他始终没有屈服。最后被敌人活埋了。
肖劲光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托着头,好久好久没有说话。他觉得对哥哥嫂嫂有一种难言的负疚。他的心头一阵难受,眼圈都红了。他忍着,没有让自己落泪。
嫂嫂和侄女走了之后,好几天,他的心头都不能平静。
没过几天,肖劲光便踏上了回赵洲港的路。
吉普车渡过湘江之后,沿岳麓山脚下的小路向南开去。车至牌楼口,离赵洲港还有一里多路。肖劲光请司机停了车。
随行人员理解地看了看肖劲光。
是啊,这是将军的生养之地,对此处的一草一木,肖劲光都充满了敬爱之情。在这里他永远的不敢有任何稍微的张扬。
肖劲光一身黄布军装,一双方口麻底布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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