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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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无情-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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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命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看仇烈香,又看看盛崖余,忽然兴至来潮的说:“我看到你们,就想起我的一首诗。”
  无情唉了一声。
  仇烈香马上警觉起来,“怎么了?”
  无情慢慢且谨慎的,用手扳正了轮椅,“看来,三师弟又要吟诗了。”
  仇烈香双手轻拍于胸前:“吟诗?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那追命当真在月下、马上、立即吟诵起诗来:
  “落花剑影茅店小,
   小雪初晴假如真。
   静香飞过重楼梦,
   画眉不成画个心。”
  仇烈香听了,眉心一蹙,本要赞上几句,忽尔满怀心事,有点幽怨。
  无情轻咳了一声:“这首诗…………”
  追命兴致勃勃地道:“怎么,作的好吧?”
  无情慢慢扶坐到轮椅上:“这诗……好像是洛阳温晚温大人写的吧?怎么又变成老弟您的……大作了?”
  “这这……”追命讪讪然道:“我可没硬说是我写的呀,我只是说,我想起了一首诗……便是这首,温晚温嵩阳的大作了,这不算雷同吧,所以也没有抄袭。”
  只听一阵掌声。
  不,是两阵。
  两种掌声都不同,但都很响亮。
  一个是用手掌,刮自己的脸。
  也就是说,这所谓掌声,是打自己的耳刮子,严格而言,也不能算是掌声,而是刮耳光的声响吧?
  另一个更奇特。
  他的确是拍掌。
  只不过他不是用两只手。
  而是用一只手掌。
  不是说一个手掌拍不响吗?
  不是,至少在这人的手上不是。
  他是用四只手指在掌心上,就发出了拍掌的声音。
  甚至比两只手互拍更响亮。

  来的是两个人。
  两个白衣人。
  一老。
  一少。
  老人很累,很疲乏,很苍老,也很悲凉、辛酸,在他脸上,完全可以观察得到他在生命历程里忍怒含忿、屈辱求存的痕迹。
  另一人,是个少年。
  他甚至看去,比无情年纪还小。
  样子很清,皮肤很白,修眉灵目,还有点腼腆,甚至有点含羞答答。
  他好像还不敢抬头看人。
  那神态猥秽的中年汉子,见了他们两人,就退开一边,不再说什么。
  他的神态,好像是表示:既然这两人来了,他已不必说话了,或者,已轮不到他说话了,又或,他说啥也没有用了。
  然而这两人却似没有恶意。
  毫无敌意:
  只是拍掌。

  用极特殊方式拍掌。
  而已。
第八章 虎行鹤立


  追命在马上又欠了欠身,表示谢意。
  “你们来了。”他说,“有失远迎。”
  老的冷笑道:“你认得我们?”
  追命道:“任氏双雄,神惊鬼恐,鹤立虎行,祸隙凶终。”
  老的目光闪动。他平时满脸皱纹,错综交杂,但一旦说话、遇敌时,忽然就像一头老狐狸、一只凶肉横生的白额虎一般。
  “你果然认得我们。”他说,眯着眼,眼里似乎横着两支针。
  “你是任劳。”追命笑嘻嘻的说,“他是任怨。”
  无情接道:“你们是少保府两位最高强的护院,高强得连相爷府也要争取你们过去为他们效命听说你们害的人比见的人还多吧?”
  “他也真的认识我们。”这次是任怨在说话。“最近,大概就是他稽查我们的人吧?”
  他仍是羞答答的,说话也细细声的,样子也十分纯真。
  追命似兴致大发,高声吟道:“鹤立霜田竹叶三”
  仇烈香用手捂住了耳朵。
  追命却一点也不以为忤,继续吟诵:“虎行雪地梅花五”
  这次到任劳、任怨都掩起了耳朵。
  两人都苦着脸,互觑了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知晓咱家的来历。”
  “听来,他吟诗真的很难听。”
  “不是很难听。”仇烈香答腔道,“是我不会欣赏,听了耳朵很痛,胸口有点闷。”
  无情微微笑道:“可是,老三一向都是喜欢吟诗。”
  “你们不喜欢,但世上总有人喜欢我诵诗的。没关系。”追命呵呵笑道:“我还喜欢喝酒。诗与酒,就是我的命。”
  无情小小声的说了一句:“酒倒真是,诗是充的。”
  追命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无情忙答:“没什么。”
  仇烈香人在无情身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到任怨问他们:“你们知道我们为啥拍掌吗?”
  追命不加思索就答:“那是因为你们太佩服我的轻功,也太欣赏我们了。”
  任怨淡淡定定的道:“你轻功是高,但最高明的是你们三个,居然在这时候互相介绍认识,还闲话家常,甚至还有心情吟诗作对这才是了不起,这才是让我们鼓掌的地方。”
  追命侧着头看了看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年纪那么轻,但目光却似老鹰隼那么锐利,心思像老狐狸那么狡诈。”
  任怨像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不该一语点破:你们其实在拖时间,让你的大师兄和这位仇姑娘多点时间恢复元气,你们毕竟杀伤了不少人了……或者正在偷偷的装好暗器。”
  任劳忿然道:“你们原来在这儿鬼扯,为的是要回一口气!”
  追命啧啧地道:“那是我们知道你才是这杀手集团的两大主力啊要争取回气,那是对你们的重视,你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仇烈香轻咳一声,道:“我澄清一句。”
  任怨侧视着她,目光很澄澈,静若处子,脸目姣好,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
  他以为她要解说并不是蓄意在回气。
  女孩子总是脸薄。
  他最喜欢脸薄的女子:
  因为那样的女子凌辱起来这才够意思!
  但仇烈香只是说:“我姓唐,不姓仇,你记住了。”
  她原来是澄清这个。
  任劳却冲着追命说:“你对我们倒是很熟悉?”
  追命斜睨着他:“‘夏侯’这杀手集团,早已非常著名,你们作过六十几起大案,动辄灭门百千人,血腥遍地,哀鸿遍野,我们的确早已闻名已久。”
  任怨痨气的道:“大概,诸葛老儿也派你去侦缉我们吧?”
  追命点点头道:“可是,你们一旦给收揽入‘少保府’里,就是官府里的人了,没有上令圣旨,或直接犯案在我们手里,还真的有些不好动。”
  仇烈香忍不住问:“‘夏侯’是什么?刚才他们出手前,不是嚷嚷着这两个字吗?”
  追命乐于解说:“‘夏侯’是他们原来组织的创始人,他原名叫夏侯四十一,奸淫掳掠,可谓无恶不作,手上收买了不少死士、杀手,后因作恶多端,终殁于元师叔之手。”(详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之“惊艳一枪”)
  仇烈香蹙起了秀眉:“我听说过夏侯四十一这个人,以及他的劣行,这些人都是他的徒弟吗?”
  “不。”追命道,“不完全是。夏侯四十一丧命后,这个杀手集团为另一个武林败类所纵控,就是三鞭道人。三鞭跟夏侯臭味相投,原是生死之交。夏侯死,三鞭悲。三鞭为纪念夏侯,就把这杀手集团定名为‘夏侯’。之后,他们连犯数十起大案,血洗五大派,歼灭七大门,他们的人手也折损不少。可是,三鞭道人总把杀手人手,分层论班,定在四十一人,用以纪念这个生前跟他一样荒淫无行的、狼狈为奸的老友!”
  任怨听了,只淡淡的道:“看来,你知道的也真不少。”
  追命叹道:“实不相瞒,我现今接办的,也正是你们的案件。也正好,你们杀到这儿来,犯在我们手里。”
  任怨一笑道:“现在,谁犯在谁的手里,到底尚未得悉呢!”
  仇烈香有点感慨的说,“这么个大奸大坏、六亲不认、无恶不作的人,也有他的知音好友!”
  追命淡淡一笑道:“臭坑出臭草,在所多有。乌龟王八,都是一窝蛋。这‘夏侯’集团,杀手也有给人杀的时候,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仍是保留四十一人这数字,不过,换作三鞭道人来调训而已。说来,只有任虎行,既从未给淘汰下来,也从未失过手,可是,这位任鹤立,却年少有为,一下子就给擢升到这样崇高的地位,这两位才是真正‘夏侯’集团的主力战士。”
  任怨微微一笑。
  “说对了。”
  他说。
  “但也有料错的。”
  他补充。
  “如你所说,‘夏侯’的确是这样子的集团,可是我们还不是最高强的,最高强的当然是”
  任劳知机的接道:“我们的师父:三鞭道长。”
  “所以,我们会让你们趁机磨菇回气,其实也只是各怀心思而已。”任怨也一样好整以暇的说,“我们也在拖延时间,让师父他老人家及时赶了过来收拾你们……”
  “他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障碍,”任怨充满真诚、纯情的说,“不过,我们这一耽搁,他老人家显然已把强敌解决了”
  最后,他再加上一句:
  “他老人家已经来了。”
?第一章 我爱她


  三鞭道人来了。
  至少,是快来了。
  可是无情,还有追命,马上感觉到有一个人来了。
  这个人还没有到,香味,忽然变了。
  变淡了。
  血腥味忽然也变了。
  变浓了。
  香味,当然一向是来自仇烈香的身上。
  不知怎的,这女子所在处,就像是一蓬蓝色的勿忘我一起盛开,总是幽香好闻,好像在向人细诉: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气味,你不要忘记,你不许忘记,你不可以忘记。
  可是,现在香味忽然变了。
  不知变淡,还是变厉了。
  本来院子里此刻正洋溢着血腥味,现在忽然变浓了,相形之下,香味自然就消淡了些。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血的腥味,因为是血味少,而腥味较多。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腥味。
  那就像两头异兽,不同种类、形状,但却一样穷凶极恶,而相交配时所发出来的异味:那其实像膻味多于腥味。
  就是那种味道。
  仇烈香蹙起了眉。
  这女子除了眼睛很俏丽之外,笑容更俏更丽,但她的眉毛,尖秀得像两把倔强坚清的黑刀,刀口就向着云鬓。可是,现在,她的眉头,就几乎对着眉心打了个结。
  郁结。
  难舒。
  就像两把小刀的刀锷后端的环口,相互扭在一起,我见犹怜。
  追命发现这女子皱了秀眉,忽然,也瞥见无情也皱起了剑眉,陡升起了一种感觉:
  这两人皱眉的时候怎么那么相似呀!
  他发现了这一点,也因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倩影。
  一个梦回率萦的女子。
  一个让他失之我命得之我无此之幸的女子。
  一念及此,也不禁幽幽一叹。
  “唉。”
  夤夜里,这一声长叹,划过有情人间,掠过无情苍穹,也许,人易逝,梦难醒,荣华富贵一场空,但这一声永恒怀念的长叹,依然金石灭寂、此情不忘,哪怕半壁江山,就算万古长空,依然可以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这一刻,追命心中浮现他永远追忆的女子:
  小透。
  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
  以及在她孤伶伶坟前开满山坡的小花。
  漫山的小白花,就像满山张着她伶仃的小手。
  招招。
  曳曳。
  这一幕永远盛开在追命的伤心深处,深情使伤情的他,早生华发。
  可堪情未忘,可怜白发生!

  追命一直想跟她说一句话:
  可是他从来没有机会对她说过。
  他一直只把话隐藏在心里。
  甚至他想鼓起勇气跟她说的时候,她已不在人间。
  她的死,甚至是为了他。
  他竟然不知道。
  她迄死仍未听到他那句话。
  他那句心里的话。
  他那句他最想说出来的话。
  他酗酒。因为酒醉之后,他可以放声大喊:我爱她!
  他剧战。剧斗之后,他可以抚着伤痛低声呻吟:我想她!
  他狂奔。因为飞奔之际,他可以边走边唱,唱的人睚眦欲裂,唱的歌还是唱不完,唱的歌词只有一句:
  我爱她!!!
  可是,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前说过,她死后,他在她坟前说了,可是,她能听得到吗?他甚至怀疑她,一辈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一句话。
  可是他一直想说的。
  一直要说的。
  一直在说的。
  且不管她听到吗!
  而今,他看到仇烈香和大师兄,忽然让他想起,白小透;还有这种一辈子遗憾没及时对她说出来的话!
  (追命与小透的恋爱故事,请见“少年四大名捕”'四大名捕斗将军系列'之“少年追命”。)
  你心里是否有话,要说给自己心爱的人听?
  如果有,赶快说去。
  对自己所爱的人,最应该做的事便是:
  去爱!
  一刻也不要犹豫!
  片刻也不要迟缓!

  不知怎的,追命看到烈香,竟想起小透,虽然烈香侠烈,小透秀弱,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两个是性情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可是追命还是从烈香想到了小透。
  还想到了那句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三鞭道人要来了。
  他的人未到,气味已变。
  无情看见一点堂前殿的大门打开了。
  一条身影,长长的跨了进来。
  前门是向着前堂,那儿有非常宽敞的院子,缀以假山流水,十分雅致。
  无情看不见有人从那儿进来,然而前殿的门就打开了。
  一条长长长的影子,挂入殿里来。
  一大殿的侧门,是向着后侧院的,也就是无情与烈香相会,给他们私下唤作“寻梦园”的地方。
  无情从这儿斜睨过去,是可以看到大殿的情形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大殿:即是“食佛殿”,为何完全没有了防守,可以任由刺客驰马来去自如,而他也明白,就算有在“食佛殿”里把守的子弟,只怕此际已凶多吉少。
  他现在目睹:有一条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跨入大殿。
  大殿香火袅然。
  七星灯光亮。
  殿上供着三尊佛陀。
  忽尔,三座佛像,都着了火。
  燃烧了起来。
  那三尊着了火的佛像,从侧面看去,就像三个入定的高僧,正在引火自焚。
  然后,那道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又打开了侧门,跨了出来。
  那人像一道影子,多于像一个人。
  或者,他根本原来就不是人。
  而是影子。
  一道暗夜里才伸出魔爪的影子。 
  也许,唯一能肯定他不是一道影子的理据是:
  他的味道。
  他的人未到,一种妖兽交尾时的腥膻气息,已充沛了整个院落。
  
 
 
第二章 燃烧的佛陀


  殿堂的佛像在燃烧。
  在烘烘的火光中,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向他们蔓延了过来。
  无情瞳孔收缩。
  他记得哥舒懒残替他看相。
  还替他测字。
  那时就在“食佛殿”。他见幔前供着三尊大佛,就写下一个佛字。
  哥舒问他要测什么。
  他就回答测近运。
  哥舒懒残端详了他好久,才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道:
  “你就在这五年内,有三次大战,跟‘佛’有关。你的重大战役都是佛战。”
  然后他问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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