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的表情,元素心狂跳着,但他并没有大哭,甚至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连她自个儿都佩服自个儿的定力。
假的,一定是假的。
这么想,她心里瞬间就舒坦多了!
逃避一般瞬间移开视线,她安静望往客厅南角那漂亮的金鱼缸里漂亮的金鱼,瞧着它们愉快的游弋,多可爱啊,多幸福啊。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它,只知道脑子里嗡嗡作响,思维好混乱。
她不敢想,不敢猜,不敢听。
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她就那么傻傻地看着金鱼。
而突然受到惊吓的钱思禾也是同样不敢置信的张大着嘴,这消息,瞬间颠覆了她的人生,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爸,不,不可能,这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呢?爸,你告诉我,你指定是我爸爸,骗子,全是骗人的。”
钱老大一脸凝重,看到钱思禾摇摇晃晃地样子,又狠狠瞪了朱彦一眼,索性将事情吐了个干干净净。
“小禾,这是事实,素素,才是我的女儿,不过,你不要怕,爸爸对你,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好……”
“不,不,我不相信。”钱思禾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活不肯相信。
沙发的一角,死捏着拳头的钱仲尧脑子像被人灌了铅一般,看着这一切,他很想站起来,去安慰那个女人,他的妹妹?
……不!
长叹了一口气,钱老大不由得老泪纵横,似乎全身的力气都抽尽了一般,瞧着一边儿安安静静的元素,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会有多么痛苦。
“素素,都是爸爸不好,你千万不要怪爸爸,这件事儿,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二叔的错……都怪我,如果老天有报应,都让我一个人来扛,女儿,你要好好的啊,不要生气……”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元素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伤痛,为什么她丝毫没有至亲之人那种血脉相通的感觉?
所以,她淡定地靠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他,甚至嘴角还勾出一抹笑容来。
对,她得笑,她不信。
这时候,钱司令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作的什么孽啊,事到如今,骂人有用么?没用,搞清楚真像才行。
看着一家人弄得乌烟瘴气的,他脑门子直抽搐,然后气急败坏地吼钱老大:“还不快把你那劳什子的DNA报告拿来老子看!”
闻言,钱老大神情暗淡地上了楼,等他再下楼时,手里捏着一个塑料薄膜的透明文件夹,面上的神色,凄怆悲伤。
接过那份DNA检测报告,钱司令员翻了翻,脸色瞬间大变,青筋暴露的大手顿在了半空,一时之间客厅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造孽哦!这真是造孽哦,老钱家怎么能摊上这档子事儿?
那DNA检测报告上清楚的写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率的是父女关系。
手微微颤抖了片刻,颓然垂下……
明明光线这么强,可是在这光线里,所有人的眼前都是黑暗的,明明客厅这么宽敞,可所有人都觉得憋闷。
钱司令员慢吞吞地坐下,然后,再次站起身,就着文件袋儿一把甩在钱老大的脸上,然后再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钱老二,咬着牙齿都不解恨,劈头盖脸的大骂,气得嘴唇直发抖:
“孽子,全都是孽子……知道还敢,还敢,还敢……”
还敢了三次,可那乱lun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丢人啦!钱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低垂着手,钱老大不闪不避,神情即沮丧又狼狈,任由文件夹砸在自己的脸上,砸出一道浅浅的淡红色来。
如果身上痛,能减轻这罪孽,他宁愿接受一切的惩罚。
装模作样的悲伤着,朱彦的语气里的刻薄和恶毒,明眼儿一下就能听得出来:“这真是,丢人!……媳妇儿说句不中听的,现在当务之际还是得解决事儿,素素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可是留不得,生下来咋办?且不说是不是傻的,就算侥幸不傻,让他们以后怎么做人?难道让人戳着脊梁说,那是钱家乱lun生出来的怪胎?”
说他俩的孩子是怪胎?
钱老二怒了,眼神越发阴沉,那股子流氓劲儿都给逼了出来了,只见他扬起下巴狂肆地扫了朱彦一眼,发狠道:
“大嫂,老钱家人的家务事儿,啥时候轮得到你姓朱的干预?有本事儿拴住我大哥的心再来说教吧,我看你才是一个怪物,见不得别人好的变态。”
朱彦尴尬地假笑了两声,摊了摊手:“那随便你们了,我只是好心的建议。”
“你闭嘴,贱人!”钱老大冷着一张脸骂了她一句。
接着,转过头望向元素,声音有些哽咽:“素素,都是爸爸不好,不过……这俩孩子,真的不能留。我原是答应过老二的……可事到如今,咱毕竟……不能不顾纲纪伦常,你乖乖地听话,以后,爸爸会好好待你,而你和二叔,你和二叔,就各归各位吧……”
二叔?各归各位?
钱老大的声音就这么清晰地传到元素耳朵里,她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身子僵硬了,不能让自个儿使唤似的,手中端着的水杯握不住了一般,‘呯’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沉寂的大厅里格外的响亮。
没有人讲话,但眸光全都投到她的身下,见到她僵硬着身子弯下去捡玻璃碎片,怀着身子慢吞吞的样子,让钱老二简直心疼到了极点。
弯腰下去,将她扶了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低低的嗓声沙哑不堪,直透过她的耳际:“素,我来。”
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脸,元素小脸儿上,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她想说话,或者像之前一样对着他笑,但嘴唇张了张,蠕动着却发不出声儿来,是谁把她的唇给缝上了?
是太过激动了么?不要激动,元素,你怀着孩子呢,不要激动,千万不要激动,假的,都是假的,她拼命地稳了稳心神,反常的牵住唇笑了笑,无比轻松的说,
“好,我去上厕所!”
蹙着眉,钱老二不放心,“我陪你。”
“不用。”
垂着头,敛着目,元素逃也似的匆忙往洗手间跑,这里的气氛好压抑,他们太可笑了,他们居然说钱傲是她的二叔?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种笑话,她不能相信,绝对不能相信。
可,那颗心却惶恐得像要跳出来一般,进了洗手间,她匆匆反锁上门,蹲下身子,刹时之间,胃气上涌,恶心感阵阵袭来,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头重脚轻,她立马奔向马桶,可还没来得及走到位置,她就吐了。
一直吐,一直吐,吐得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是狂呕不已。
二叔?!二叔!
多么可笑啊,肯定是假的,假的。
视线模糊了,像被水雾迷了眼一般,她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冷汗随着脊背湿透了全身,那惶惶然地感觉瞬间浸入了四肢百骇。
她不想去想,可是耳朵边,始终不停的重播着那几句话,你复读机一般,让她想阻止都不能。
“元素,是我的亲生女儿……”
“元素,是我的亲生女儿……”
“元素,是我的亲生女儿……”
无数遍,无数遍的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脑袋发晕,她就想笑了,怪不得钱傲那么反常,明明想要她,却控制着不敢要她,钱傲说,元素,我他妈的就是个畜生,畜生,是啊,他俩之间啥关系啊,二叔?他是她的二叔?
她该相信么?该么?谁来告诉她?
这心,该多痛啊。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二十一年来的所有痛苦都不叫痛苦,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她像如今这样,痛彻心扉。
钱傲……钱傲……为什么你会是二叔?
不!不可能!他是她孩子的爸爸,是她的老公啊!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为什么?
这是我要的幸福,这是我要的男人,我多么爱戴你啊,我原以为你都给我最好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究竟为什么?
喔,钱傲……她脑子混沌了……
钱傲他一直就知道,知道他俩的关系,可是他却隐瞒了,为什么要隐瞒她呢?是舍不得她么?他说他是畜生,那么他是畜生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钱傲是她有生以来,整个天地之间最宠她的男人,是她要的天长地久,是她的刻骨铭心,可老天居然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打破她以底最真的唯美,在这一刻,他俩还如何继续,钱傲,你明明知道这层关系,为什么要隐瞒,他俩欢爱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呕!
她又忍不住吐……一直吐……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从来没有过这一段幸福,一夕之是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比一直在地狱里更加痛苦。
她记得,昨晚上,他俩还颠鸾倒凤来的,她记得,今早上她还在他臂弯中醒来,她记得……
毁灭般的意识浪潮席卷着她,她无法想象自己一直都和自己的二叔……
不!不!不!
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她就那么蜷缩在地上,她觉得心好疼,好疼,她不能想象今后的人生该怎么走?不敢想象……不要,不能想,不能想,她的头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般,痛得无法平息。
她这么痛,钱傲该心疼她了吧?
会的,她知道,他一定会心疼死的。
可是,她能接受么……能么?老天爷!
呕!
她又开始吐,不停地吐,到最后,连胆汁儿都吐得再也吐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干呕着。
但奇怪的是,尽量这么的痛苦,她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有,她要坚强,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意识就是,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跟钱傲的孩子。如今缘份留不住,但孩子她必须留住。
他们刚才都说什么来着,孩子不能留?凭什么不能留,突然想到了小颜子,失去孩子的她是多么痛苦,对啊,这是她的宝宝,不能让别人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擅抖着手,她想要扶住盥洗台站起来,可是手下却毫无力气,眼前一抹黑,就这么疲软地坐在了地上。
咚咚咚——
这时候,猛烈的敲门声传来,带着激狂的肆虐,她觉得自己听见了,可却没有丝毫的意识,是钱傲来了……
“元素!元素!”
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了半晌,钱老二见她许久不出来,顿时就有些慌神了,赶紧跑过来找她,可这门儿敲了老半天,里面却没有半点声息,他紧张得手心里都溢出汗来。
“元素,你快开门,妞儿,妞儿,快点开门……”
静静的,还是没有反应。
操他妈的,他低咒一句,索性抬腿就踹,使劲儿踹,‘呯’的一巨响,那结实的门儿竟然被他给踹开了,视线一凝,他的脸上,闪着愤怒和扭曲的光芒。
素,他的妞儿啊!
卫生间里一片狼籍,吐得满地都是,他的宝贝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跌倒在地上,像一片儿随时都会飞走的纸片一般。
看着真他妈闹心。
心剧烈地跳动着,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一股郁积的凉气一般,渐渐地像四脚扩散,他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大声叫着她的名儿,手指狂乱地掐着她的人中穴,“素,你醒醒,宝贝儿,你快醒醒!咱们去医院,去医院啊……”
他的声音,像受伤的猛兽一般呜咽着,震耳欲聋,可晕过去的元素,一点儿都听不见,反倒是把客厅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血浓于水,到了这一刻,神马禁忌谁都顾不上了,毕竟还是人命要紧,叫车的叫车,帮着收拾的收拾。
一时间,整个钱宅鸡飞狗跳。
……
吴岑所在的J市妇保院顶层VIP高级病房内,气氛紧张凝重,夜晚的医院里,灯光闪烁着,给这个哀伤的夜晚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情绪泯灭。
钱氏兄弟都静静地守候在病床边儿上,而被守候的那个小女人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紧紧闭着眼睛。
从僵硬中回过神来,钱老大想了很多,不管是作为父母,还是作为大哥,在他俩混沌的时候,只有他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情,解决这个目前很难收场的孽情。
挥剑斩情丝,长痛不如短痛,要不然以后会更加难以收拾。
在这之间,他压根儿没想到朱彦这贱人能这么干,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俩蒙混着过日子,但现在不同了,关系完全敞亮了,他俩还想在一起,无乎可能。
那么,这个恶人,就让自己来做吧。
冷静着情绪,他缓缓开口,低声道:“老二,事到如今,咱得从长计议了,朱彦嘴虽歹毒,但话丑理却是正的,这俩孩子,果真是留不得了,趁现在还不到五个月,早做打算吧,免得素素更遭罪。”
半眯着眼睛,钱老二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小女人,没有回答。
瞧着他故作的坚强,钱老大很难过,但话到这个份儿上,他索性得挑明了,停顿了几秒,他的手拍到钱老二的肩膀上。
“老二,我的闺女,我也心疼,可这么……毕竟不是回事儿啊。”
对于他的循循善诱,钱老二这时候压根儿不知道如何回答,幽黑的双眸染满了郁结,满面寒霜。
大哥的话全部是道理,可他偏偏没有道理的认为,他俩的孩子,他要定了,必须生下来。
脸色沉了又沉,他现在担心地是,都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元素仍旧没有醒,他都快要压不住这火儿了。
刚到医院的时候,他那一脸的狂躁和凶悍,惹得整个VIP病房的气压始终低沉,远远站着的小护士们没有人敢招惹他。
这时候,吴岑推门儿走了过来,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儿,那小护士才如负重释地退了出去。
含笑看着钱老二,不明其中纠结的吴岑安慰道:“二子,不要太担心啊,你媳妇儿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能,只是累了,让她睡一会儿就好了。”
抬眼瞅了她一眼,钱老二阴沉着的脸,总算是好看了几分,既然小姨说没事儿,那肯定是没事儿了。
揉了揉太阳穴,他轻轻对钱老大说:“你都回去吧!我陪着她就成,你身体也没好透。”
“好,我说的事儿,你好好考虑,越早越好。”钱老大神情暗淡地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病床上的元素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见这小子的痴情样儿,吴岑摇了摇头也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俩。
看着沉睡的女人,头枕在医院独有的雪白枕头上,散开的一头泼墨般亮丽柔软的长发尤其漂亮,钱老二缓缓地伸出手,就着五个指头,一根一指的轻轻在她发间缠绕,滑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这是他的女人,让他如何放手?
指尖一点点下移,他蹭了蹭她莹白剔透的小脸蛋儿,只见她卷翘的羽睫轻轻地在颤动。
小妞儿装睡呢,唉!
他头脑有些晕涨,暗自叹息着苦笑:“素,我知道你醒了,真的不愿意见到我了么?”
元素一直听着他和钱老大的寒暄,听着他们说要打掉她的孩子,但她下意识的选择了听不见。
听到他略带痛苦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眼前熟悉的身影,落寂的神情落在视线里。
再抬头,瞬间就对上他幽暗的眸子,这双眼睛,是多么的熟悉,她曾经多少次与他对视,从中去读彼此的情,读彼此的爱,那时那刻,她能从他的眼中读出所有的情绪。
可是现在,他的眼神里,好多好大的伤痛。
“元素。”
不过顷刻之间,熟悉的疼痛感传来,她再次闭上眼睛,算了,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