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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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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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应当得到这份尊荣;认为孙逝世后缺少一位独一无二的领袖,已经造成
党的严重分裂和不稳定。在南京十年中,如在广东和广西聚集于胡汉民周围
的党内的强大派别,曾经对蒋的不断增长的权力心怀妒忌。但在 1938 年 3
月于武汉举行的国民党临时代表大会上,他终于被授予总裁的头衔(在中文


① 《中华志, 1937—1943 年》,第 321 页,重点号是著者加的。
② 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 116—118 页;张其昀:《党史概要》,第 3 册, 第 1152 页;钱端升:
《中国的政府与政治》,第 185—187 页。
③ 军事委员会无委员长办公室,疑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译者。
① 关于政府组织,见刘馥:《现代中国军事史》,第 116—117 页;钱端升:《中 国的政府与政治》,第
185—187 页;《中华志,1937—1943 年》,第 86、322— 323 页。



里,措词是总裁,不是总理..,一种并无不同的差异)。他对党的控制实际上
已经完成。他也洋洋自得,欢欣地说:“余为党国奋斗三十年,至今方得全
党之认识。吾党动摇已十有五载,至今日方得稳定。”②随着 1943 年 8 月林
森主席的去世,蒋也担任了主席的职务。因此,在战争期间,党、政府和军
队的所有最高职务都集于他一身。
甚至当蒋巩固他的独裁时,他也力图扩大他的政治基础。1938 年初在武
汉,民族团结精神以空前未有的热情激荡着,并且绝未再现。国民党临时代
表大会,倡议设立国民参政会和三民主义青年团。国民参政会是准备为民众
参预国民政府事务提供讲台的一个类似议会的机构。起初,它由从各方面遴
选出来的 200 人组成,企图保证非国民党员的贤达参与政事。结果小党派和
共产党得到大约 50 个席位;无党派人士得到 70 席;国民党员拥有的席位不
超过 80 席。新的参议会是这样一个明显具有代表性并有能力的机构,在战争
的头一年间它反映了民族团结的情绪。①
然而,参政会不是一个羽毛丰满的议会,因为它的权力是受到严格限制
的。它可以提出政策,也可以批评,但是不能实施它的决议。它的权力仅仅
是咨询性的。但直到大约 1939 年,参政会充满了合作气氛,它是一个有影响
的政府机构。
三民主义青年团则是一个迥然不同的组织,它企图谋求全国青年的支
持。当时所有非国民党的青年团体概行取缔(通过简便的拒绝它们所需要的
政府登记的手段),而男女青年被鼓励群集于蒋介石领导之下。不过,组建
青年团还有第二个目的,即恢复国民党的生机。蒋介石 1938 年依旧对国民党
深感失望,他觉得国民党腐败无能。他宣称:


多数的党员,大概都是意志消沉,生活松懈,兴趣淡泊,工作懒散。而且也同一般流俗,
一样耽安逸,讲享受,甚而至于争权利,斗私见……于是党员几乎成为一个特殊的阶级……民
众不但对党冷淡,甚至要生反感。②

蒋介石希望青年团能使国民党运动充满新的理想主义。他说:“中国国
民党是国家的动脉,而三民主义青年团是动脉里的新血轮。”③
国民党中国几次战时动员行动中,最富戏剧性的是居民、政府、学校和
工厂从沿海地区向内地迁移。在战前,中国国家生活的政治文化和工业中心,
是华北以及华中和华南沿海和沿江地区的城市——而恰恰是这些地区最容易
受日本人蹂躏。在那些地方以外,是辽阔的内地省份四川、云南、贵州、广
西、湖南、陕西、西康和甘肃。①这些省份的生活自清代以来变化甚微,然而
国民党人却在这里建造他们的战时根据地。
预料到与日本的这场争斗将是一场消耗战,国民政府在卢沟桥事变后立


② 张其昀:《党史概要》,第 3 册,第 1214 页。
① 关于国民参政会,参见徐乃力:《国民参政会与中国战时问题,1937—1943 年》。
② 张其昀:《党史概要》,第 3 册,第 1226—1227 页;关于青年团的政治作用, 见易劳逸:《失败的根
源:国民党中国在战争和革命中,1937—1949 年》,第 89—107 页。
③ 张其昀:《党史概要》,第 4 册,1731 页。
① 因为一般地说,日本仅仅占据了城市、铁路沿线和沿海地区,其他省份,如广东、福建、浙江、江西、
湖北和河南,相当大的地区或多或少仍在国民政府的管辖之下。



即把关键性的工业企业迁往内地。军事工业,如飞机装配厂,特别是南京、
武汉、广东和山西的兵工厂,构成了 1937 年 8 月开始的重要的工业内迁的主
体。私营实业家们也受到催促,把他们的工厂迁离日本人的进军路线。8 月
10 日,上海战事爆发前三天,政府拨款给国家资源委员会,以帮助私人工厂
从该市转移出来。战火迅速赶上这些准备工作。146 家工厂重 15000 吨的设
备,随同 2500 多名工人,甚至是在弹火纷飞下从上海迁移出来的。在战争的
这个早期阶段,大多数内迁工厂的目地是武汉。但是,在许多机器还来不及
拆箱和工厂恢复生产前,武汉自身也危在旦夕了。于是,向内地的迁徙再度
开始。一些工厂横越洞庭湖,船运到广西或湘西;另外一些工厂则经铁路运
往陕西的西安和宝鸡。许多设备放在木船上,拉纤溯长江而上。宜昌以西,
江水穿过狭窄而陡峭的峡谷曲折回旋,这里船只时常由几百个拼命用力而汗
流浃背的纤夫拖曳逆流前进。总共有 623 家私营工厂搬迁到未被占领的地区
(其中大约 3/4 最终恢复生产)。武汉两家大型然而陈旧的钢铁厂,包括汉
阳钢厂,是这次转运的主要部分(37000 吨)。另外,还有 119 家纺织厂重
32000 吨的机器,以及 320 家机器制造厂重约 19000 吨的机器。随同这些工
厂迁移的有 42000 名技术工人,其中 12000 人是靠政府的财政资助来的。①
国民党人曾把这次工业内迁,描述为中国人民英勇献身的证据。虽然成
就是显著的,但它的效果被大大夸大了。迁移机器的总数共约 120000 吨,相
对于当时拥有的工业设备和国民党中国的战时需要,实际上都是无足轻重
的。更为重要的,假如政府事先就筹划了这次工业内迁(因为政府早已预料
到要发生这场战争,它本可轻而易举地做到),这项工作或许会更加安全和
更加广泛地完成。实际上,工业内迁非但不能作为中国人民爱国主义的丰碑,
反而适足暴露谋图私利达到令人痛心的程度。例如,当兵工厂搬迁时,不仅
机器、原材料和工人以及他们的家眷都装船运送,而且工人们私有的每一件
物品,包括房门和窗户都搬迁了。兵工厂的工人们为了有限的运输工具互相
进行激烈的争夺,有时甚至互相射击。②私人实业家们受到来自政府保证赚钱
的诱惑。他们得到保证,在 5—7 年的时间内获得 5—10%的利润,并获准低
息贷款和自择厂址。③未得到这种有吸引力的许诺的大部分私人实业家,宁愿
要香港或上海公共租界的舒适,而不愿接受内地的艰苦和不安定。中国金融
家们同样不理会政府要求把他们的投资转移到内地的呼吁。亿万元的法币闲
置于香港和上海,或者抽逃到美国。于是,有些中国人表现了一种爱国献身
和民族团结的模范精神;但大多数实业家和金融家觉得,中国的抗战事业与
他们个人很少或者没有关系,并且对政府的战争公债很少信任。他们不愿让
爱国主义使他们的商业本能变得迟钝。①


① 《战时后方工业是如何建立的》,《新世纪月刊》,1944 年 3 月 15 日,第 10—13 页;李紫翔:《抗战
以来四川之工业》,《四川经济季刊》第 1 卷第 1 期(1943 年 12 月 13 日),第 27—33 页;许涤新:《抗
战以来两个阶段的中国经济》,《理论与现实》第 1 卷第 4 期(1940 年 2 月 15 日),第 33—44 页;《中
华志,1937—1943 年》,第 436—439 页;张嘉璈:《恶性通货膨胀:中国的经验,1939—1950 年》,第
211—218 页;休伯特?弗雷恩:《自由中国的新政》,第 41—42 页。
② 《战时后方工业是如何建立的》,第 12 页。
③ 《中华志,1937—1943 年》,第 438 页。
① 石西民:《抗战以来的中国工业》,《理论与现实》第 1 卷第 4 期(1940 年 2 月 15 日),第 53—54 页;
林继镛:《抗战期中民营厂矿迁川简述》,《四川文献》第 62 期(1967 年 10 月 1 日),第 4 — 7 页;休



大学也加入了向内地的迁移。由于它们曾经是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策源
地,日本军队对它们进行了特别的报复。1937 年 7 月 29 日,日本飞机轰炸
了天津南开大学。翌日,日本的大炮轰毁了残存的校园。最后,他们用煤油
纵火焚烧废墟,以彻底毁灭这一抗日中心。北平的清华大学先被日本抢劫者
有计划地掠夺一空,然后它的建筑物被改成皇军的一座座兵营、医院、酒吧、
妓院和马厩。其他在上海、南京、武汉和广州的大学都屡遭轰炸。②
学生们和教授们成为涌往内地的难民潮的一部分。1939 年后期,原来的
大学、学院和职业学校只剩 6 所留在日本占领区,其余足足有 52 所教育机构
已迁入内地,还有 25 所避入外国租界或香港。参加西行队伍的那些人,有时
不得不走上两三千英里才找到一个战时避难所。例如,中国最著名的三所大
学清华、北大和南开起先避难到湖南长沙,他们在那里建立了一所联合大学。
③但是,到 1938 年 2 月,学生们和全体教员不得不再次迁移,这次是去云南
的省会昆明。一批乘火车和轮船取道广州和河内。第二批由 257 名学生和 11
位教授组成,基本上是步行,跋涉一千多英里到达新校址。
战争使教育机构蒙受重大损失。17 所学校被迫关闭;成千上万青年辍
学。当然,有的学生待在家里,但其余学生成百上千地加入了国民党军队或
共产党的游击队,或者参加军队的文娱或护理队。对于那些继续学习的人来
说,流亡大学的条件往往是极差的,课本、图书资料和科学仪器设备均严重
短缺。教授们往往丢失了他们的讲稿和其他参考资料。学生们和教授们都觉
得生活条件严酷。庙宇、祠堂或篱笆墙的棚屋变成了教室和宿舍。板条箱当
课桌;照明不足。
精神昂扬至少部分地一度弥补了物资的匮乏。学生们感到,只要他们继
续学习,就是对他们所痛恨的侵略者的蔑视。政府当局也认为他们是国家未
来的栋梁,他们为战后国家重建作准备比在军中服务能更好为国效力。因此,
除偶然的空袭和其他不便外,教育体制继续照常运转。再则,因为实际上所
有学生都受政府贷金资助,并免予应征入伍,大学注册人数从 1936 年 42000
名学生增长到 1944 年的 79000 名。
几百万难民的涌入,深深地影响中国西部的省份。①直到当时,内地省份
是与世隔绝的,它们仅仅从沿海地区接触到近代化的影响。相比之下,许多
难民来自富有阅历的中等和上流阶级,习惯于财富、权力和现代舒适生活。
他们常常屈尊俯就那些习惯古怪、语言难懂的比较土气的本地人。他们也怨


伯特?弗雷恩:《自由中国的新政》,第 42—43 页;斯诺:《争夺亚洲的战争》,第 149 页;巴巴拉?W。
塔奇曼:《史迪威与美国在华经验,1911—1945 年》,第 184 页。
② 关于战时的教育,见休伯特?弗雷恩:《战时中国教育》;威廉?P。芬恩;《日本侵略对中国高等教育
的影响》;约翰?伊斯雷尔:《西南联合大学:作为首要价值的遗风》,欧俊臣(音):《战时中国的教
育》,二文均载薛光前编:《中日战争期间的国民党中国,1937—1945 年》。
③ 称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译者。
① 陈达:《现代中国的人口》,第 61 页。迁徙到中国西部的移民,其精确的人数不可能确定。陈估计,华
北和华东主要城市有 350 万居民从日本人手下逃离出来。这些人大概构成了国民党区域永久性难民的主要
部分。陈达估计另有 1075 万人从城镇化程度较低的地区逃出。这些人中间许多无疑是农民,他们在战事发
生时离乡背井,但是随后返回了。对逃往中国西部的难民数字,一些估计高达 5000 万。见张嘉璈:《恶性
通货膨胀》,第 14、25 页。不过,这确实是不准确的。白修德著《寻找历史》第 79 页谈到难民数字的估
计是如何变得严重夸张的。



恨当地的商人和房主索要歧视性的价格和租金。另一方面,当地居民怨恨下
江人①的架子和傲慢。新来者确实试图垄断政府的主要职能,攫取对金融贸易
和经济的全面控制权。政府机关和工厂中令人歆羡的工作拒绝雇用本地人,
下江人认为他们懒惰和笨拙。几年过去后,语言上的差异不再阻碍本地人与
难民之间的交往了,互相通婚愈来愈寻常,而且价格上的双重标准也大量消
失。然而本地人对工作和社会地位上的歧视的不满,直到战争结束还没有完
全消除。②



















































①  “下江人”,是四川人对长江下游省区的人的一种称呼——译者。
② 陈达:《现代中国的人口》,第 62—68 页;史国衡:《中国进入机器时代:中国军事工业劳工研究》,
第 9—12 页及各处。



1939—1945 年的恶化:军事

1938 年 10 月下旬武汉和广州失陷后,战争的特征和国民党区域的状况
起了深刻的变化。战事渐次进入一种僵持局面。尤其在 1941 年 12 月 7 日③
日本攻击珍珠港后,国民党领导人预料西方盟国能够打败日本,无需中国作
进一步的牺牲。毕竟他们已经单独与日本打了四年半仗。因此,他们对与日
本人作战,不如对遏制共产党人那么专心致志。共产党人日益增强的势力和
地区性的控制,对战后时期的国家统一和稳定呈现了不祥之兆。但是,最重
要的是重庆国民党政府发现,它自己陷入了似乎不可逆转的军事、经济、社
会和政治的恶化过程。这种恶化,到 1945 年使它处于虚弱和萎靡不振的状
态。
国民党人于 1938 年 10 月在武汉战败后并未屈服。这时,日本的领导人
认识到,他们对中国人的抵抗能力估计错了,皇军假如进入内地继续追击那
些不可捉摸的防守者,只会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因此,他们采取了一种新
战略,着重以政治手段确保对中国的控制。首先,他们巩固自 1937 年 7 月以
来所占领的地区的控制。当时他们在华北和华中仅有效地控制大约 10%的土
地——基本上是主要城市以及主要铁路和公路沿线地区。他们需要消灭许多
小股的抵抗力量,并利用占领区的生产能力为本国经济服务。①
其次,日本人决心拖垮国民党人,直到他们因“内部分裂”而崩溃。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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