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全为了个抛弃我的女子。
想到她火辣辣的诱人胴体和善解人意,心脏的核心处像一堆烧红的火炭。
在廊道的尽处,我们停下来,面对我们的是一道紧闭的门。
准慧将左手按在“门锁扫描镜”上,厚达一尺的合成金属门分中退往两旁。
她说:“现在只有四个人能打开这道门,就是你、我、厉时和他的头号手下简严,元帅下了命令,要将她和所有人隔离,以避免宗教细菌瘟疫般继续扩散。”
我同意地点头,在联邦国出现前的人类历史里,宗教无可否认是纷争的祸源之一,而历史亦证明一旦宗教开始扩散,将没有任何政治力量能将她铲除。
准慧步入门内,我紧随其后,她的军服紧窄合度,将她曼妙的身段表露无遗,只是背影已使男人口涎欲滴。
门在身后合拢。
我也立时看到她。
这是一间与囚室比邻的观察室,两室间只有一幅墙壁般大的单面视镜,通过视镜和隐藏的传音系统,可以一丝不漏的监察囚室内的动静,却不让对方知道。
准慧美目扫向我:“专家!你可以进去和她谈心,记着我和厉时会看到和听到一切,而每一个细节也被记录起来。”
我当然知道,可是她还要提醒我,那是否,表示她仍关心我,在意我。
走到囚室的门前,我停下来,望着冰冷的金属门缓缓问:“情治局的特别行动组抓起她时,有没有引起暴动?”
她健康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接到拘捕令时,一言不发站起来跟拘捕她的人走,当时她身旁静坐了十多名跟随者,全都默默无言,我们宁愿他们暴动,好使有清剿他们的借口。”
我恍然大悟。
联邦政府最头痛是抓不到他们痛脚。
这些人既不让政府知道信仰的内容,又不作任何反抗,使在表面上讲求“法治”的联邦政府入手无从。
元帅虽握有无上的权力,但他的权力却来自军方的支持,假设他不问情由抓起几万人,推上断头台,必会激起民愤,那时军方里觊觎其位之辈如厉时等,会乘机将他推翻,取而代之,当然,这“宗教”亦会从此消失。
所以我目下的工作,就是利用我对精神心理的认识,找出他们的罪证,再以万民景仰的圣士身份,在联邦法庭上指控他们,做总统的刽子手。
我沉声问:“她叫什麽名字?”在交到我手上的资料里,她只以“囚徒一号”的字样出现。
准慧道:“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她的背景来历,她并不在户籍册上,但她的追随者都唤她作‘梦女’。”
梦女!
上卷 第二章 新人类梦女
上卷 第二章 新人类梦女
我终于进入囚室。
不自觉地把脚步放轻,坐到她对面隔一张台的空椅子里。
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轮廓分明但不算美丽,却有一股掩不住的清秀,弱质纤纤的似是那样地需要保护和照顾,长长的眼睛像是永远不会张开来。
囚室内出奇的宁静,一种令人不敢打扰的寂静美,明亮的灯光,使梦女雪白的囚衣,雪白的脸,透明而不含一丝杂质。
我凝聚心神,准备对眼前的梦女进行心理精神的探视和猜测。
“心电感应学”是一门有几千年历史的古老学问,在最初的原始阶段,人们利用被称为“测谎机”又或“脑电波扫描器”等简陋工具,通过人体神经内电波的流动速度、磁场来测探心理生理上的反应。但在联邦政府成立前的“后工业时代”时,这门学科有长足的发展,到了今天,精密的仪器可以“看”到人脑内的图像,甚至梦境。
但真正的发展,仍要等待我的研究,那是“心灵感应学”的最大突破。
这世上没有电脑能比人脑更精密,没有仪器比人脑更能探测另一个人脑,在研究了千多个具有精神异力的人后,我成功发展出“心灵对流学”,那是一个心灵和另一个心灵的交往,一个心灵查探另一个心灵的最佳法门,通过古老的精神锻炼、脑神经的改造和医药引起的化学变异,我成为首屈一指的心灵对流专家,不过那是顶费心力的一回事,所以在平时与人的交往中,我是不会轻易运用的。
这使我成为圣庙圣主以下最有地位的圣士。
梦女静如止水地安坐着。
什么力量能支持这纤弱的身体不言不动坐上二十多天?资料显示所有现存对心灵的侦查仪器于她都不起作用。
我开始猜测她。
她的呼吸似有若无,心脏比平常人慢上三倍的节奏轻轻跃动,她脆弱的生命里,又似乎有着无比的坚强。
我的心无来由地抖动一下,没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似乎在我察视她时,她也在察视我,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往日所有被我作“心灵测试”的人,史能被动地接受。
我感到她内心的平静宁远,一尘不染。
梦女的睫毛很长,在亮如白昼的光源下,闪闪生辉。
我的心呼唤:“梦女!”
表面看去她虽仍平静如昔,但我却测探到她的情绪在变化着,其中蕴含惊异和好奇。
她在注意我,感受我。
我忽地憎恨自己所扮演的审问者角色,假设换过另一个环境,另一种关系,梦女将是心灵对流学上我梦寐以求的研究对象。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睫毛抖动起来。
就像在经历了千百年的长眠后,将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她张开眼睛。
我终于看到她的眸子。
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对眼睛。
甚至再也看不到,只看到一对“梦”,最深最甜的梦。
通过她闪跃动人光辉的眸子,我进入某一宁静无匹、深远无尽的天地。
她将自己彻底开放,让我这意图闯进者闯进去,我反而犹豫起来,怕陷溺其中,就像陷溺在最甜最美的梦境里,不能自拔。
我痛苦得几乎呻吟起来,闭上眼睛。
心灵的联系像被劈下的利刃截断。
一切回复正常。
当我再睁开眼时,梦女静静地看着我,温柔若水中夜月的眼神,深藏无尽的哀伤。
她的眼神并不是静止的,而是两团烈烧的火,能使我的心化作绕指柔的热火,令我最震撼的竟是其中传出炽烈的爱,一种广被的深爱。
我的心灵在抖震颤动。
准慧和厉时正监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一个不留神,便是杀身之祸,只要元帅首肯,厉时可以轻易安排我意外身亡,而在利害冲突下,准慧会毫不犹豫牺牲我这七年前被她抛弃的旧情人。
她的眼神逐渐变化,充满怜惜,似乎我们对调了身份,单杰圣士才是阶下之囚。
我的心灵对流学首席的权威,但比起她来,却像手电筒和太阳的分别。
“唉!”
她沉重的叹息在我心灵内响起。
我按不下大乱的方寸,霍地站起。
她的眼神回复安宁寂静。
深吸一口气,我坐回椅内。
我明白了汉威博士和他的两个同僚在接触梦时遭遇到的一切。
而我的感受一窍不通比他们更深入,因为在心灵对流的能力上,我也远比他们优胜。
我感到她在说:“我终于遇到一个能和我心灵建立真正联系的人。”
准慧他们在看着,我不断提醒自己这事实。
梦女!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宗教是否就建基在这种心心相传的基础上,那又有何目的?
梦女的眼睫毛抖动几下,眼帘缓缓合上,将梦般的天地封闭起来。
我试图察看她心灵,却不得其门而入,一阵劳累蔓延全身,我干了超出我能力的工作。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室门走去。
准慧在外面将门打开。
我步出门外,门在身后关上。
准慧立在面前,锐利的美目在我脸上搜寻我和梦女接触的任何线索。
心力的消耗使我一阵晕眩,往前倒去,倒在准慧骄挺的身躯处。
准慧一手搂着我的腰,以身体支撑我。
久违七年的熟悉体香,钻进我的鼻孔里,使我由一个梦步进另一个梦里。
准慧依然以那冰冷的语调道:“单杰圣士,休息一会才作报告吧!”
这两句话像冷水般淋下,为何她不体谅我的劳累,一切全以功利作大前题,我想起梦女那对充满了解和怜惜的眼睛。
回望囚室,她仍像石像般坐着,但我对她的印象已彻底改观,她代表的是一个美梦,一个人类自进化开始以来一直追寻的梦。
厉时的声音通过传声器响起:“准慧专使,单杰圣士需要好好的休息,我在联邦酒店为你们订下顶楼的两个房门,飞船正等待将你们送到那里,明天九时正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黄昏时分,我从昏睡里惊醒过来。
壮丽的邦托乌夜景,无究无尽的点点灯芒,在落地玻璃外向四方八面延展,我记起这是联邦酒店最高第一百五十二层内的一个豪华房间,是只有圣士和掌握实权的地方首长,才可以入住的地方。
我坐到窗前的摇椅上,默默凝视远方孤峰般从其他低矮建筑物耸立出来的金字塔,经的峰尖给污染的厚云横盖过。
我想起梦女的眼睛。
里面有无尽的故事和天地,等待我去发掘和经验。
我痛恨我们之间现在那种关系。
她炽烈的眼神在我心中燃烧着,那是进入她心灵的通道和进口。
在邦托乌上空飞行的喷气船,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彩线,加进壮丽的市景里,这人类最伟大的城市,内在是否和外表同样美丽?
梦女的倩影驱之不去。
我感到心里的盼望像林火的蔓延,渴望与梦女的再接触。那不是审问者要从被审者处获得可邀功的消息的渴求,而是想参与梦女心灵的美丽大地。
我知道只要开放自己的心灵之门,她便可以走进来,让我分离她的世界,也让她分享我的世界,虽然在这冷酷功利、尔虞我诈的社会里生活这么多年后,我能贡献给她的实在极为有限。
无论人们怎样欺骗自己,人类自出生后便注定生活在自己个别隔离的“岛宇宙”内,但只要我向梦女开放自己,她便可以使两个孤立的个体合而为一,她将成为我,我将成为她,这是否才是爱的真谛?爱的极致?
人类追求爱情,最终的目标是否是这种形式的结合?生命由肉体的结合而来,那生命的峰颠是否应从心灵的结合而攀上去?
门铃响起。
谁?
我从摇椅站起来。
门开处一名身长玉立,穿着酒店员工制服的女侍推着盛满食物水果的餐车进来,在联邦内水果都是在温室内培植的,珍贵异常。
女侍微笑道:“圣士!你的晚餐来了,是专使为你点的。”
我心中一震,从昏睡中醒来一直想不起准慧,我感到解除魔咒般的轻松快意。
肚皮响叫,该是进食的时候。
我坐到餐桌前,暗忖不知道准慧在隔邻的房间干什么?我睡时她有否过来看我?
女侍为我戴上盖在胸前的雪白餐巾,动作轻柔,然后拿起刀叉,为我切割碟上的牛
扒,她的手雪白纤长。
我愕然道:“让我自己来吧!”
女侍笑脸如花:“我是特别从元帅府调来伺候圣士的,假使我服待不周,会被严重处罚。”
我抬起头来,第一次定神打量她,俏脸轮廓精致分明皮肤细嫩,身材均匀纤长,虽未能如准慧那么夺人心神,也是难得的美女,尝闻元帅从各地征召一批出众的美女,来作对有功人员的赏赐,这传闻看来不假,从此也可见元帅对“梦女事件”的重视。
在我的打量下,她俏脸飞出一片红霞,低声道:“我叫思丝,在元帅府编号十八,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使你满意。”
我心中一荡,转瞬又为另一种情绪代替,是什么力量使眼前女子变成可任人采摘的花朵?又是什么力量剥夺了梦女的自由?可恨我正是这力量的其中一个帮凶。
连自己也大吃一惊,为何以前我从不会有这种反叛的想法,只觉能为联邦出力是无比光荣的事。
是否梦女改变了我?
思丝坐在我身侧,将切成大小合度的肉块送进我嘴里,又为我斟了满满一杯葡萄酒,殷勤伺候。
我不由自主凝神轻轻猜度她,发现她的心神全放在我身上,充满仰慕和好奇,也感她在奇怪我的沉默和完全不像她遇到的其他急色男人。
晚餐完毕,思丝将刀碟收拾好堆在餐车上,为我倒了另一杯酒后,才推餐车离开。
拿起酒杯,重坐到落地玻璃前,俯瞰入夜后的邦托乌,轻摇着摇椅,思潮起伏。
门再打开,脚步声响起,初时我以为是思丝,当来人直接走到我背后,我知道那不是她的。
准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好点吗?”语气减了早前的三分冰冷。
我感到她对我的影响大幅减退,平静地答:“看!外面多么美丽!”
她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默然不语,也没有看她。
准慧叹了一口气:“你还恨我?”
我摇摇头,连我自己也不知这代表什么?
准慧沉默片晌,缓缓说:“你在梦女处查到什么?”
我侧头望向她,刚好和她明亮的眼神相接,冷冷说:“这不是谈公事的好时刻吧!”
准慧呆一呆,首次发现我脱离她的控制,单杰再不是那苦苦哀求她留下的旧情人。
她避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胸口急速地起伏,情绪不由自主地波动,换了是平日,我一定会乘虚而入,猜度她心中的想法,但现在我却要留下每一分心力,好在明天和梦女作第二次接触。
准慧很快回复冷静。
准慧指着远方道:“城东是贫民窟,梦女宗教的传播就是由那区域开始。”
我顺着她的指引极目远眺,想像人们初遇梦女时的情景。
准慧道:“自古至今,宗教都是由社会的底层开始,只有在不满足的人里,神才有市场。”
这世界谁会满足?准慧正因不满足,才舍我而去,力图攀上更高的社会位置,满足的定义应是“不作他想”,但谁能办到?
我就像往日和她热恋地温柔地问:“慧!你满足吗?”
不知是因为我的语调,还是因为我的问题,她忽地沉默下来。
我说:“假设我不是圣士身份,你会坐在这里和我谈话吗?”
准慧锐利的目光迎向我:“为何要问这类使人不愉快的问题?”
我冷冷地和她对视。
我忽地觉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只是另一条可怜虫。
我忍不住轻轻猜度她一下,感到她心中充满不安和惊异的情绪,我的从容自若大大超出她的计算,她不了解我。
从囚室出来后,单杰获得了再生,因为他知道比重要找寻的梦在那里。
沉默再度占据我们的空间。
准慧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仍恨我,但我并没有忘记你,否则此刻你不会坐在我身旁。”
我忍不住笑起来:“对不起,我并不能接受这说法,没有人比我更胜任这工作,否则元帅和厉时岂会同意我这人选,我再不是七年前你离开我时的无名小子,而是有资格问鼎圣主宝座的圣士,我不但是心灵对流学的开山大师,还是心理学、医学的权威,准小姐,这是你梦想不到的变化吧!”
准慧呼吸急促,显然被我毫不留情的说话激怒,她想不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