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陈在撤退部队时,不要与共军太接近,以免发生大的冲突。5 月26日,他又亲自给上海邮政总局局长王裕光打电话,叫他无论如何想办法劝降据守在邮政总局大楼的国民党军队,以免邮政大楼遭受破坏。到了5 月27日下午,对赵祖康来说,已没有多少事可干了。接到陈毅的“条谕”后,他再次亲自检查每一块打蜡地板亮不亮,各245个房间是否还有反共的标语。
5 月28日,上海江西路九江路口市府大楼,面目一新。红旗在蓝天下飘场,马路台阶清理得干干净净。大门口,戴着红袖章的人民纠察队和军装整齐的解放军战士并肩肃立,一切都在等待着庄严时刻的到来。
下午2 时正,陈毅偕同副市长曾山、韦悫两同志以及潘汉年,来到了市府大厦。同行的还有刘晓、周林等。他们顺着黑色大理石的阶梯,径直来了二楼145“市长办公室”。陈毅环顾了一下这个宽大的扇形房间,东面是窗户,当中铺着华贵的深红色地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对着门摆在正中,桌上摆着好几部颜色各异的电话机,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几幅可以上下拉动的上海市区地图,桌子后面摆着一张黄皮大扶手椅,高高的椅背上雕满花纹。陈毅大步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国民党市长派头不小啊!”
陈毅落座后,其余人也各就各位。一切准备就绪,陈毅对熊中节说:“请赵祖康进来!”
此时的赵祖康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端坐在会议室里候命。一听召唤,他整整西服领带,走进门来。先朝陈毅一个九十度鞠躬,又给其他人一个六十度鞠躬。
陈毅问:“你就是国民党伪市政府代理市长赵祖康吗?”
赵祖康小心地回答:“是。”
“军管会的命令你执行得如何?”
“条条照办了。”
“资产、档案呢?”
“完整无损,可——查点。”
例行公事地问完了该问的问题后,陈毅站起来,微笑地握了握赵祖康的手。这时他已不再把赵祖康作为一个伪市长看待了,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
子说:“赵先生,请坐。”
和赵祖康随便地谈了几句,询问了陈大庆、陈良逃跑的情形后,陈毅站起来,说:“好吧,我们去跟旧市府同人们见见面。”转过身,他又问赵祖康:“是不是按我的意思,把工役、司机、传达都一起叫来了?”“是是,都叫来了。”
二楼小礼堂里,已挤满了二三百人。大会由人民政府秘书长周林主持。
当陈毅率众人进入会议厅时,与会者全体肃立。周林宣布:“现在请陈毅市长讲话。”与会者礼貌地拍了拍手,他们不知道这位新市长将如何处理自己这批人,但他们很快就听到陈毅说:“诸位没有去台湾,很好。我们表示欢迎。”短短的一句话打消了这批旧市府职员们的思想包袱。陈毅接着说:“蒋介石背叛革命,统治了中国23年,并没有实行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反而搞得民不聊生。”讲到这里,他指着墙上挂着的孙中山像,说:“怎么对得起他!历史是无情的,蒋介石现在逃跑了,他是不会甘心失败的。我看还是甘心的好,不甘心最后是要完蛋的!”陈毅停了停,又接着说:“诸位老市府的朋友们,你们大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们应该深切了解,上海的解放是一个伟大的变革,这次解放军的胜利,不是共产党一党的胜利,跟过去甲打倒乙,乙打倒甲的胜利根本不同。我希望大家各安职守,努力学习,改造世界观,为革命,为人民,多做些贡献。共产党是量才录用的,只要你们服从命令,办好移交,我们的党是不会埋没人才的。”
一席话,深深地感动了与会者,激起了热烈的掌声,与会者再也不觉心胸郁闷了。赵祖康的秘书陆槐清,当晚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人民解放军三野司令员,现任军管会主任陈毅将军,今天以上海市人民政府市长身份来市府讲话。简短的一刻钟讲话,给人们的印象明爽深刻,意味深长,讲话亲切,语调谦虚,尤其是不以胜利者自居、对人诚恳信赖这一点上,更使人深为感动。”
从小礼堂出来后,副市长曾山、韦悫、潘汉年,分别接见旧市府247 各局、处长,证询意见。陈毅再次将赵祖康请进了办公室,与他侃侃而谈。赵祖康表示今后想去交通大学教书。陈毅微笑地摇摇头。赵祖康不禁犹疑起来:自己毕竟是国民党的高级官员,共产党可能下会那么轻易宽恕和谅解吧,陈毅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赵先生,不要有其它想法。你留下来是对的。国家正需要人才,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专长。我们已考虑好了,决定请你继续担任工务局长的职务。”“我?!”赵祖康大吃一惊。“恐怕工作很难做好。”
陈毅诚恳地笑着说:“赵先生,我们是一定能很好合作的。”陈毅的这句话一直铭刻在赵祖康的心上。31年后,这位已担任了上海市副市长、全国人大代表的老先生,逢人还说:“我终生都不会忘记陈毅同志那句出乎至诚,感人肺腑的话——‘我们是一定能很好合作的’,这句话在我一生中许多重要时该都起过作用。他帮我作了一种选择。历史证明:选择对了。”
上海伪市政府顺利接管标志着上海市人民政府成立。同日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和淞沪警备区(后改称上海警备区)成立,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由陈毅兼任。淞沪警备区司令兼政治委员由第九兵团政委郭化若担任。
5 月29日,四川路桥头,一座壮观的淡红色建筑物,里面不时地传来阵阵掌声,资源委员会的接管仪式正在这里举行。陈毅在百忙中亲临参加。负责财经方面接管工作的副市长曾山,重工业处处长孙冶方、副处长程望、李
文采,原资源委员会副委员长吴兆洪、原资委会各级干部和所属上海各企业负责人约200 人参加了这个仪式。
在接管仪式上,陈毅的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感动了留在上海资源委员会的全体科技人员的心。
陈毅说:“我这次南下,毛泽东同志特别关照我要来看望你们。毛主席很重视资源委员会这个机构。我们共产党对国民党原来各单位的接管是有所区别的。对于国民党的一般党政军机关,必须摧毁其机构,主要人员一概不要,中下级人员分别量才录用。至于资源委员会,建设人员(包括科学技术和科学管理人员)和工人很多,我们共产党很重视,目前全国解放在望,军事阶段即将结束,我国将进入建设时期。中国历史上空前伟大的建设事业要靠技术人员的合作,我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为人民服务。以往的知识分子,特别是工程技术人员,鄙视政治,或者抱所谓”超然态度“,那是不对的。
因为建设的成果,必须视政治领导是否正确。以往的建设成果,为反动政府利用,技术人员不能发挥所长。今天你们解放了,今后是为人民服务了。你们可以充分发挥作用了。共产党最尊重科学,真正的共产主义是在科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所以叫做科学社会主义。希望大家今后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努力改造世界观,为新中国的建设多作贡献。“
散会后,陈毅又特地与吴兆洪进行了亲切的交谈。陈毅仔细地询问了孙越崎、翁文灏的情况,表示共产党谅解孙、翁,欢迎他们尽快回国,为国家建设多作贡献。
对于新政府来说,除了接管,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毛森临逃跑前,除了大开杀戒,杀了大批民主人士、地下党员外,就是安排大批特务分子潜伏下来。在上海他留下了8 个特务组织,3。6 万余人,到处搞破坏活动。
国民党军几万人的散兵游勇,像无头苍蝇整天在市区乱钻、抢劫、敲诈,无恶不作。
大批地痞流氓,冒充地下党组织,到处和共产党抢着接管。
美国人又向青岛派兵,上海地区的戒备需要加强。
汇集在上海的几十万大军需要尽快分散,明确任务和去向,以便减轻上海本已十分严重的粮食供应负担。
经济问题也十分突出:249 人民政府接管的大米仅够全市吃半个月;棉花只能维持纱厂开工一个月;燃煤至多只够烧7 天!
解放前夕本已处于半解体状态的上海工业,因资本家大批逃走,更加萧条,失业人数激增;许多工厂发不出工资,工人只能拿到本厂卖不掉的产品。
还有大量的难民、乞丐、小偷、惯匪、妓女等。
真是千头万绪,陈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5 月29日,陈毅找来了淞沪警备区司令郭化若,指出:上海的地下党只有人民保安队,不搞接管,凡是伸手搞接管的统统抓起来审查;对于散兵游勇,可以让干部战士带着才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兵去收容,他们认得准,叫得应;对于那些流氓,要找头子,每一个区,每一个地段都有流氓头子的,调查清楚,出了事找他们;至于反革命分子、特务分子、恶霸分子,先配合公
安部门,在上海迅速地作一次调查,搞一个名单,完抓一批,不抓不行;为了维护治安,可以把军队拉出来,三五十步设一个岗哨,包括便衣哨,再加巡逻队,大街小巷,哨哨相望。
对于新政府来说,头等重要的是尽快恢复上海的生产和经济生活。6 月2 日,陈毅赴中国银行大楼四楼,出席了“产业界人士座谈会”。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是上海最大最有名的90余名资本家。其中有占有上海私营纺织业中最大户头的荣氏企业的代表荣毅仁;有国民党原招商局局长、拥有煤矿、水泥、码头、毛纺厂,本人已被国民党押逼到香港的大企业家刘鸿生的4 个儿子,除了老六刘公诚是地下党员之外,其余三兄弟都毕业于英、美名牌大学;有在纺织业荣、郭、刘三大巨头中排位第三、刚摆脱国民党监视、4 月15日从香港回来的刘靖基。这些资本家,自接到陈毅等署名请他们出席座谈会的大红请柬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们不知共产党会怎样对待“有产”阶层、共产党会不会摆一场“鸿门宴”,像国民党惯常的手法一样,逼他们交出巨款?或者干脆把企业没收?
下午2 时,陈毅准时到达,顿时全场寂然。这天的陈毅布衣布鞋,在这群西装革履的实业家人物面前显得从容、随和、自信。在会场一端主位上落了座后,陈毅微笑地发了言:“工商界的朋友们,先向诸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毅,新任上海市人民政府的市长。我们到上海才几天,大家见见面,认识一下。我知道,你们对共产党还有顾虑,还有些怕,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你们看我们今天到会的几位同志,不像是青面獠牙、杀人放火之徒吧?“会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几分。接着,陈毅又说:”现在,反动统治和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已告结束,新的伟大建设任务已经开始。我们的工商政策早已有言在先,就是十六个字:“公私兼顾,劳资两利,发展生产,繁荣经济。‘人民政府愿与产业界共同协商,帮助你们解决困难,你们有话尽可对我们谈,我们暂时办不到的也会说明理由。我看敲锣打鼓庆祝解放是必要的,但敲不出生产来,让我们井同努力,尽早把生产恢复起来。”
听到这儿,所有资本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私人企业不但不没收,共产党还要帮资本家发展生产,他们不觉又惊又喜。
陈毅又风趣他说:“我听说了,你们中间还有不少人是准备走的。要走我们也不强留,但以后后悔了,要回来,我们仍是欢迎的!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对共产党搞经济缺乏信心,抱着‘等着瞧’的态度看着我们,但我们共产党从不怕困难,我们可以从头学起,我们相信一定能治理好上海。”
说到这儿,陈毅的话锋一转:“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中间有少数人是要反对我们的,对于这一点我们是有斗争准备的,我们完全有办法对付那些违法破坏的人!”
陈毅的一席话,有“礼”有“兵”。会后,许多资本家心中有了一点“底”,共产党对资本家不但开绿灯,而且答应加点“油”。特别是陈毅,率直坦荡,开诚相见,使这些资本家头一次见识了与国民党251 政客阴险诡诈截然不同的共产党人。会后,荣毅仁回到家,一进门,就对满屋子焦急等待消息的家人兄弟以及各厂厂长大声说:“明天开工,明天就开工!”
人民政府刚一成立,又面临另一严重的挑战,如何让人民币在上海站住脚跟,成了考验新政府能力的又一重大难题。
早在丹阳时,接管干部就曾针对如何处理伪金圆券发生过争论。有的认为:“金圆券是国民党滥印发的,不值一张草纸,收兑的工作量太大,干脆作废。”有的则反对:“金圆券已经发到了人民手里,一旦作废,人民要受损失。”有的则叹息:“国民党作的孽,干嘛要我们负责?”曾山听了,严肃地说:“我们应该负责。1948年国民党搞市制改革,强迫市民交兑黄金、白银、外汇。连普通女工的银耳环也收兑了,黄金、白银给国民党收走了,留在上海市民、工人、职员手中的只有金圆券,我们不负责任,还算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在曾山的领导下,财委起草了一份用人民币收兑金圆券的报告,得到了华东局的同意。同时财委还提出:为避免市场发生混乱,在正式收兑金圆券之前,入城部队一律暂不用人民币,急需物品,由贸易处代理部办理。
5 月30日,市军管会公布了1 比10万的比价,即用10万金圆券兑换1 元人民币。人民银行委托金市120 家行庄同时开始收兑。起初规定只收兑票面10万以上的金圆券,后来知道有不少车夫、小贩等人还握有5 万元的小票子,也要求兑换。虽然当时5 万元票面的金圆券,只值人民币5 角钱,但曾山立刻主张收兑,他报告陈毅,陈毅当即批准。消息一公布,围在银行门口的群众热烈鼓起掌来。市民们害怕金圆券就像害怕瘟疫一样,收兑金圆券工作进行十分顺利。
可是没有过几天,人民币的生存却遭到了严重的威胁。
财委发现:人民银行每天早上发出去的人民币,到了晚上几乎又全部回到银行来了。老百姓吃够了国民党恶性通货膨胀的苦,见了钞票就怕。他们只相信银元、黄金、美钞和实物,只要一拿到人民币,就赶紧去买米,调换银元。资本家则相信“工不如商,商不如屯”。只要能吃进金钞银元,日用必需品,物价涨一回他们就赚一回。在这种情形之下,银元贩子们乘机捣乱,哄抬银价,结果人民币币值直线下滑。进上海时,曾山曾估计100 元人民币可以换一块银价。可是没过几天,6 月2 日,银价已涨到660 元人民币一块。
到了4 日早晨,银价已涨到1400元。如果不刹住这股狂涨之风,不要一个月,人民币就会被挤出上海。
已有资本家在预言:解放军进得了上海,人民币可进不了上海。
更有甚者,银价涨,百物涨,人心惶惶,人们见东西就抢购,商人更是大囤大积。米、煤、油、布批发出去,很快就被吸得一空而尽。
面对严峻的挑战,6 月4 日,陈毅在市府大楼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如何对待银元投机?
曾山首先介绍了情况,然后说:“如果再不把银元涨风刹住,再运多少物资到上海来也没有用。上海占全国贸易额一半,现在,全国陆续解放,进入上海的社会游资特别多,再往里抛多少物资也不行。上海市场一乱,立即会影响全国。天津、北平和其他各大城市、中小城市的银价物价也会紧跟着暴涨。最近,上海周围几个省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