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富的心开始松动,就像融雪一样,一旦松动,后果是无法控制的。
王晓兰按照二王一李的要求,将一千万资金分别转到了多个不同陌生账户上。这些公司与银山公司从来没有业务往来。其中还有什么废品回收公司、农产品收购公司。这类公司怎么会跟一个陶瓷材料公司发生业务关系呢?老板为什么要把钱打到这些公司的账户上呢?开始自己想问清楚,但三个老板都是一句话:不用问原因,照办就是!王晓兰问张会计,张会计说她也不清楚,老板叫办就办,问多了没好处。
王晓兰隐约地感觉到:公司在洗钱!
第七章 所得税清查不能走过场
每年的三、四、五月都是企业所得税汇算清缴的日子,也是每个企业的一件大事情。先是国税局办培训班,因为每年的所得税法都在不停地更改。其次是公司自己清算,或请税务师事务所清查。最后是申报,并等待税务局抽检。如果不幸被抽到,老板晚上有得忙了。
去年的账是张会计一手打理的,所以这次税务培训王晓兰同张会计一起去。培训是按区进行的,北江镇被安排在星期五。培训安排在一家四星级宾馆三楼的会议室,可以容纳五百人。可是到场的只有两百人左右。原定八点半开讲,来培训的人陆陆续续的,直拖到九点半才开始。下午是二点半到五点半,但下午来的人不到一百,讲者无劲听者也睏,不到四点钟,人几乎*了。一天的培训,其实有不少的新东西新规定,王晓兰觉得化150元挺值得的。原来自己有些一直没有理解透的东西,经过辅导老师一点破才恍然大悟。
晚上张会计自作主张,安排了一家事务所的所长共进晚餐。李凤娇也来了。大家见面,都是老相识,只有王晓兰是新入伙的。点了一瓶长城干红,相互敬了两次,四个女人脸上都有了红晕,话也活跃了,天南海北,吃穿住行,影视明星,地摊商场,*会所,婆婆妈妈的无所不聊。叽叽喳喳、啰啰嗦嗦,直到下半夜才回到工厂。走时,王晓兰注意到张会计给了个红包给事务所的所长。
张会计是李凤娇的老人了,深得李副总的信任。今年的所得税清缴仍由张会计主持,王晓兰先熟悉着。
张会计这个人挺文静的,四十大几的人,还梳着两条长瓣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她白静素雅,身材苗条。从背后看,与歌中唱的“小芳”颇为相像。她吃素,最爱清水白菜煮面条,佐以豆酱榨菜海带丝等,也别具风味。张会计爱干净,近似洁癖。为此王晓兰没少受她的教训,地板每天要拖两次,桌子至少擦四次。外人进来坐过的椅子,她再忙也要立马就抹。她又闻不得烟味,见不得荤腥。北江这地方紧靠北江,潮湿多蚊子,怕蚊子又不忍杀生,不点蚊香,只用扇子驱赶,可蚊子那会领她那份人情。为了生存,为了繁殖后代,蚊子都是容易发情的悍妇。
平时张会计话不多,一般不会主动开口同你说话。她对业务也很熟悉,财会知识不比王晓兰差。按理,同行是冤家。张会计在银山公司是主管会计,李凤娇虽然挂名财务经理,但具体的事都是张会计在操作,她是财务室真正的一把手。盗案后,出纳小黄被迫辞职,张会计不升反降为出纳,新来的王晓兰走马上任了财务总监。论资历论水平论社交能力,加之李凤娇这个后台,财务总监的位子本应该是张会计的。但令人奇怪的是,张会计好像对这种不合理的人事安排完全不在意,而且反倒显得轻松,人变得更加愉悦,工作起来更仔细认真了。张会计这个人不简单,不是心胸豁达,就是心怀大志。王晓兰对她又是佩服,又要防她三分。在新来的王总面前,张会计也是不亢不卑,偶尔也不卖王晓兰的账。
可能是为了显示公司领导对所得税汇算清缴工作的重视,王银山、李凤娇、王晓兰、张会计召开了一次小型专题会议。王总、李总先后发言。王银山要求:遵纪守法,所得税清缴不能走过场,要对他这个法人代表负责。李凤娇则明确表态:此次汇算清缴由张会计负责,王晓兰配合,并搞好后勤保障工作。
会后,四人到北江美食船上吃了一餐,这次是王银山请客,上的是鲸鱼号,喝的是湖南的酒鬼酒。王银山本不喝酒,但今天是自己请客,请的又是李凤娇。王银山喝一小杯,李凤娇喝三小杯,王晓兰和张会计作陪一小杯。规矩是李凤娇订的。一斤酒,在王银山和李凤娇的比拼中,不断地下降。两人疯言疯语,打情骂俏,动手动脚的,好似一对情侣,蛮般配。酒干了,两人衣衫不整互相扶携着才下了船。
王晓兰、张会计每人拿到了王银山给的一个红包。“辛苦你们了!”王晓兰对王银山的话不理解,有点晕。是王总醉了,还是自己醉了呢?
会后,张会计忙了两天。把去年的账本、记账凭证、报表等资料清理了一下,打成两大纸箱,用封口胶封好,运走了。从此,王晓兰就再也没见过这些账本。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张会计跑了三次税务师事务所,拿回审计报告和申报表,找王晓兰盖章,找王银山签字,在制表人处填上李凤娇的名字,就上交北江国税分局了。
整个过程,王晓兰一直插不上手。张会计办事利落,也无需她过问。
王银山在东江与花山之间,一个叫松山的小镇郊外,买了一个旧作坊。据说是道光年间兴建的一个放酒作坊。四合院外形,三面是平房,一面是围墙。正屋明三暗五,坐北朝南,住人。东边明两间,一大一小,大的上下两层,上面是晾晒场,地下是酒窖,小间有一套蒸馏酒炉。西边也是三间平房,原是谷仓,现在是佣人及客房。院子中央有一棵百年细叶榕,三人才能合抱,树高九米,树冠直径在十米开外。整棵榕树就是一把庇护大伞,腋下的房屋和人都似小鸟依附。王宝富亲自为儿子的这座院落提名为:伞仙居。也许是受母亲信佛的影响,王宝富相信因果报应。
王银山很得意自己的居所,精心营造自己的安乐窝。他不喝酒,但爱酒,并且还爱放酒。在他的酒窖里就有他自己亲手烧制的陈酿。他一般会在端午和中秋前后,放两次酒。他拜过高师,放酒的手艺堪称一流。用100斤浮山山泉,酿制成10斤,52度和45度两个档次的酒各5斤。窖藏三年后会送两三斤给父亲或朋友。他爱放酒也爱藏酒。他的酒窖里便藏有许多中外名酒,八个橡木架上摆得满满的。每当心神不宁时,他便独自走入酒窖,浓郁的酒香总让他联想到处子的馨香。
清明节是星期六,天气阴暗潮湿,风不大但寒气重。王银山从地窖里取出一瓶珍藏了六年的自酿酒,满上两小杯,摆在香案上。香案就摆在大榕树下。三根拇指粗的黄香正袅袅升烟。王银山跪在地上,面向家乡,虔诚地叩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阵子,就开始烧纸。
他烧的纸与众不同。既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冥币大钞,也不是铜钱烧纸。而是一些账册、凭证和报表类的东西!这些纸可能是受了潮,也可能是装订在一起,不容易烧透。王银山耐心地用一根木棍不停地翻挑。近地面的榕树叶子受了烟醺,难受地左摇右摆。
王晓兰正在办公室复核行政部文员送来的工资表,忽然走进来两个穿税服的高个子男人。其中脸上有麻点的胖男人说:谁是财务负责人!口气跟公安差不多。
王晓兰站起来:我是。我姓王。请问怎样称呼?
两个税务人员是北江国税分局的,胖的那位姓朱,是税源调查股新来的股长。瘦高个子介绍,并问:你们李总呢?
税务人员一走进办公楼,李凤娇就得到了消息。办公室小李子给她打的电话。小李人小却很机灵。
朱股长自己不客气地找个椅子坐下,开口就说,把你们去年的账本和记账凭证拿出来,我们要例行检查。王晓兰说账本拿到税务师事务所审查去了,不在这里。朱股长就横着眼盯着她全身上下来回地看,不言语,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王晓兰正不知所措时,张会计从银行回来了。她认得瘦个子的税务专管员阿强,一边倒水一边热情地问长问短。这时,王银山也赶到了,相互介绍递名片,寒喧并安排饭局。王银山是接到李凤娇的电话才赶过来的。王银山本不想出面,但李凤娇说:据我所知,是有人向税务局举报,举报人好像蛮熟悉银山公司哦。王总,你是法人,我现在不负责财务,希望你明白。希望你不要因为小黄的事对我个人有想法。这婆娘是在暗示,小黄可能是举报人。
李凤娇虽然不出面,但还是担心大老粗王银山不善交际,把事情搞大了,对公司对大家都没好处。接着又给张会计打电话,叫她给新来的朱股长封3000元的红包。张会计作不得主,暗中请示王银山。王银山不同意。
“钱钱钱,就知道花钱!不使钱,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王银山历来讨厌政府一班人。说话有些急动,大声了点。朱股长他们可能听见了。
朱股长不肯吃饭,说是局里有规定。把王晓兰正摆在桌上审核的工资表,要了一份复印件,撂下一句:赶紧把资料准备好,过两天再来。扬长而去。
王银山主动和朱股长握手,人家装没看见。还是阿强伸手和王总碰了一下。王银山觉得下不了台,大骂,也不知骂的是谁。当得知税务人员已经进到了财务室,王晓兰才知道。又喊来办公室小李大骂一通。最后吩咐小李:把今天当班的保安开除。给我买三条狼狗来,叫狗来看门!
第八章 商会会长是个什么级别
牛国庆是王银山的校友,牛国庆比王银山高两届。他原来一直在国营厂做,从技术员到车间主任、生产厂长、公司副董事长,都一帆风顺,直到工厂破产,被变相拍卖给私人,自己被扫地出厂。价值8000万的工厂,以380万的低价卖掉了。而实际上购买者只拿出80万,再以工厂抵押贷款300万来买厂。牛国庆带着一班人上访。局领导出面作他工作,将他的人事关系调到局里,享受主任科员待遇。他也识趣,只要求局里按时给他买社保,保留干部指标,自己以内退的名义下岗了。背起行李包,别了老婆的热被窝,大有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迈,南下闯江湖,至今已五年矣。
牛国庆眼下正忙着组建东江省HB商会花山分会的事。已联络到在花山的HB籍老乡50多人。其中有头有脸有名有钱的,有30多位。谁来当会长谁来当副会长,还有秘书长之类的职位确定很有技巧性,章程的草拟就简单些,把省商会的章程改一改就行。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时,牛国庆提拟开一个预备会。预备会选在花山宾馆举行,说是开会,其实是以请客的名义发出邀请的。出席的有十三人,一个大围台刚好坐得不松不挤。
王银山也受到了邀请。他对入会兴趣不大。因为他深知商会组织还不如牌友会热闹及轻松,无非是斗酒吹牛聊艳史。至于章程所说的以商会友,共同扶助,为乡争光,团结爱国。全他妈的鬼话。有句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家庭组织尚且如此,何况是以利论友的商会?
不过,牛国庆这个人值得交结。他来花山短短的五年,白手起家,如今已有亿万身家。何况他又是自己的同行,生产同样的产品,争夺的是同一个市场。在行业内,近年他的名气几乎要超过自己,他的长江公司已成为银山公司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当初牛国庆只身南下时,曾经找过王银山。是王银山的大学老师开的推荐信。王银山本想收留他,当自己的技术总监,但老头子不同意。王宝富说,牛国庆长着一对鹰眼,含而有光,非池中物,久养不熟怕是要伤人的。果不其然,同牛国庆先后合作的两人,一人已经破产外逃,一人被人兼并,而牛国庆却牛气冲天,财源滚滚。坐骑也由旧捷达、广本雅阁、奥迪A4升级到奔驰350了。
前两天肖*映,东江省长江陶制釉公司的产品报价,每吨普遍下调了300元。针对银山公司的老客户,更优惠。牛国庆在搞什么名堂!
银山公司与长江公司虽是同行,但这几年来都相安无事。银山公司走的中高档路线,长江公司则采取低价倾销。银山公司的主要客户是花山及周边地区的陶瓷大厂。长江公司历来以出口为主,去年受金融危机影响,也在北方开拓市场,在花山地区只向一些陶瓷小厂供货,因为它的产品主要采取的是低质低价策略。今年突然向银山公司发起挑战,难道长江公司的产品策略和市场定位改变了?在短时期内改换产品品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银山叮嘱肖平要尽快摸清楚对方的供货品种,密切注意对方的动态。
虽然牛国庆是自己的师兄,但自己比他出道早,在陶瓷材料行业内摸爬滚打了十多年,又在清华大学材料专业进修了一年,自己的专业水平在业内是小有名气的,他牛国庆肯定比自己差了那么一节。他对此充满信心。不说别的,自己是东江省建筑陶瓷材料协会的副主任委员,而他牛国庆只是个普通委员。用陶瓷材料学报主编,他的好友马志峰的话说:你王银山是业内的一面旗,他牛国庆只是一个旗手,必须高举你这面旗他才有号召力。但王银山十分清楚,个人的成就不是纯技术性的,你可以凭借你的财力选能任贤,以团队领头人的资格来树立个人威望。牛国庆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坐主位的是花山市大南区一位退居二线的副区长,老家云阳人。姓古,大家都左一声古区长右一声古区长,叫得老头子心花怒放。陶瓷材料学报的马主编坐在古区长的左手,牛国庆坐右手。马主编干瘦,戴金边眼镜,一身白西服。牛总偏黑偏胖,一身黑绸纱。两人一唱一和,俨然一对黑白无常。
“商会要务,以立章程为先。鄙人不才,是省商会的副会长。已参照省会章程修订了一部花山分会章程。请诸位赐教。”马主编咬文嚼字,将打印好的商会章程分发给在座的同乡。
“既然是筹备会,建立组织机构,选举正副会长、秘书长等要职,也很重要。大家议一议人选吧。”牛国庆提议。
“我看会长之职非古区长莫属。”马主编说。“那里那里,商会的事以商人担当较为恰当,我从商是外行。马主编以省商会副会长的资历再领重任,很合适嘛。”古区长同马主编彼此恭维。
坐在古区长对面的是花山某发行的副行长,姓朱,与牛国庆相交甚厚。据说他在长江公司占有股份。朱行长生得矮矮胖胖,板寸头,铂金粗项链,左手金表,右手佛珠,唐装,软底正宗千层底布鞋。说话声音嘶哑。但谈吐爽快,出言大方。“在商言商,会长副会长之职,金钱量化。会长一职,每年捐赠10万会费,副会长每年5万。没有钱,商会无法开展活动,无法对外联谊。”
大家短暂的沉默。
“我们花山商会档次高,会长一职比我这个区长的级别高嘛。我每年的工资拿不到十万啰。”古区长感叹,也算打趣吧。大家都笑了。一笑气氛又活跃起来。劝酒声,碰杯声,光觓交错,私议声,高论声,欢畅淋漓。
“还有秘书长一职也很关键。商会日常运作,组织联络,具体的工作都靠秘书长来担当。”王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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