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青叶整理着手里的药箱,她转头看了看墨轩羽紧紧皱起的眉头,有些心疼,走过去伸手按住她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按揉,一丝丝柔和的内力顺着指尖游走进墨轩羽的脉络,让她原本沉重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
“军令已经传下去了,现在那些人都转到了后边的军帐里……”雪落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帐篷的门帘走进来,见药青叶正替墨轩羽按太阳穴,微微一愣,然后立即回神,见墨轩羽将手中的地图放下,看向自己,便继续说道,“你是否过去看看?”
墨轩羽点了点头,站起身,临走前转头朝药青叶露出笑容,道:
“已经好多了。”
药青叶见墨轩羽要出去,突然上前两步抓住墨轩羽的袖子,等墨轩羽回过头,然后开口:
“让我去看看吧。”
闻言,墨轩羽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是她忘记了药青叶的身份,而是外边病患足有百人,如果全部交由药青叶医治,她担心药青叶的身体经不起如此操劳。药青叶从墨轩羽眼中看出她的担忧,心里暖暖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羽,我是一个医师。”
墨轩羽一直都知道,药青叶的心无比善良,她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但她却不知道,药青叶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她,如果这些病倒的人会影响墨轩羽在军中的声望,那她无论如何都会出手将他们治好,如果这些人和墨轩羽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墨轩羽说不许,她便不会管他们死活。
药青叶的心长偏了,从墨轩羽抱着她,说出那句愿意为她逆天而行的时候开始,她的心就是完全偏向墨轩羽的,无论墨轩羽做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地给她支持。
病倒的士兵全都集中在后边的几个帐篷里,墨轩羽三人进去的时候,仅有几名后勤的卫兵在照顾这些病患。药青叶眼中依旧是包容万物的慈悲,她走到最近的一名病人床边,看了看他的情况,无需诊脉便已经知晓此人的病情,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从容中透着自信。
墨轩羽并未见过药青叶替他人治病,所以此时她眼中透露出更多的却是好奇,她并不担心药青叶无法治好这些人,连自己当初那样绝望的情况,药青叶都可以解决,何况小小的风寒?
因为军营中物资匮乏,所以一切从简,药青叶并未替他们配药,而是用银针替他们驱寒,经过药青叶的治疗,虽然不至于说立即便可下地走动,但士兵们的状态都好了很多,原本发热的几个士兵体温也降下来。
他们看药青叶的眼神都充满感激,一时之间,药青叶的名字便在军中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将军身边有一个妙手回春,又性情温婉的医师。反而是墨轩羽的名头被压了下来,很多士兵一旦看见药青叶便会满眼热切,或者仰慕,或者尊敬,不一而足。
倒是墨轩羽发现自己不喜欢看到那些眼神,她不喜欢药青叶被人如此瞩目,心里竟有一种重要的人被他人窥视的错觉。她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她对药青叶的情谊,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雨总算停了,墨轩羽早上起来,见营中染了风寒的士兵也都好的差不多了,便下令继续前进,走到前边险崖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惊异莫名,只有墨轩羽神色未变,是早已预料到的样子。
傍山的斜峰整个倾塌下来,将前路完全掩盖,这处险峰受了多年风雨侵蚀,四周少植被,被雨水冲走大部分泥土之后,山体再也承受不住险峰的重量,也就出现了最常见的一种天灾,泥石流。
而这条路是前往西玉关的必经之路,如果现在改道,便要比预计晚半月才能到达西玉关,谁也不知道半个月会出现多少变数,也没有人愿意去赌。好在现在雨已经停了,墨轩羽下令从坍塌下来的石块上方翻过去,而且要尽快翻过去,然后继续向前走,进城。
这个过程中,墨轩羽、雪落几人一直守在那片坍塌的山体旁边,一个士兵在翻越的时候,脚下踩滑了,滚落的石头造成山体再一次松动,眼看承托他的巨石便要松开,那个士兵也要往下掉。墨轩羽眼疾手快,在他下滑之前便一跃而起,抓住他的衣领,同时脚尖勾住那块巨石,凭一己之力将那石头按回原处。
那士兵吓得脸都白了,直到墨轩羽将他带回地面,他才恍然回神,忙叩谢墨轩羽的救命之恩,墨轩羽却不甚在意,点了点头又回了乱石下,警惕会发生的危险状况。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也从乱石上下来,墨轩羽才松了一口气,她的所为落在士兵们的眼中,让他们心里一阵愧疚,为之前在私下诋毁过墨轩羽而感到万分惭愧。
安全经过危崖,墨轩羽下令清点了人数,确认没有任何伤亡之后,才又下令继续前进,很快整支军队便进了小城,墨轩羽让人到城中的店铺采购些治疗风寒的药材,前去采购的后勤卫兵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消息,说城外的危崖在三天之前,那场大雨下了不久,便整个塌了,当时从崖下经过的人,无一生还。
师景东收到消息,脸一下就白了,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墨轩羽没有阻止他,让军队按照他的安排提前进城,说不准便会遇上那场天灾。平城军将会遭遇怎样的损失,他完全无法想象,只感觉拿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哆嗦,心里佩服墨轩羽料事如神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酿成大祸,成为军中的罪人。
在城中稍作休整,补齐物资,墨轩羽便又下令出发,这次,没有人再对她的决定有任何怨言。行军一月有余,墨轩羽手下的军队终于抵达距离西玉关最近的城池,名曰隆川。这一月里,袁董程的势力朝西玉关外扩张,已然覆盖了西玉关旁侧的两城,分别为松宣和庄全。
墨轩羽到达隆川城的时候,在城门外驻足,呆愣了足有半个时辰。因为松宣城和庄全城的战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隆川城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开始战事的城池,数千难民衣不蔽体,聚集在隆川城外,请求卫兵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守城的侍卫却并非善人,眼中透着嫌恶,将近前的难民一脚踢开,恶声恶气道:
“平城将军两万人马将入隆川,没有地方拿给你们糟蹋!”
墨轩羽领着军队到达城门前,远远便听到这样一句话,心里的火气立马便冒上来,雪落一时不查,她已经翻身下马,越过几个难民,一把抓住那卫兵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按在墙上。
周边百姓齐齐叫好,那人痛呼一声,咧着嘴吼道:
“你是什么人?!”
墨轩羽眼中闪烁着隐忍的怒火,压低声音:
“我便是你口中丧尽天良的平城将军!我命令你,即刻开城门,让难民都进去!”
那人听墨轩羽说她自己是平城将军,刚要开骂,却见到墨轩羽身后慢慢赶上来的军队,气势磅礴,军纪森严。那卫兵吓得立即噤了声,墨轩羽一松手,他便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去通知城里的卫兵,平城将军已经到了,即刻开城门接收难民!
墨轩羽带来的军队全部驻扎在城外,这是平城将军第一次出现在百姓面前的样子,每一个进了城门的难民心中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到了~
☆、第三十八章 隆川夜袭
驻守隆川城的将领叫周海,官职只到都统,是个惯于左右逢源的人物,听说墨轩羽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他立即迎出城来,要将墨轩羽的军队迎进隆川城。墨轩羽面无表情地拒绝他的邀请,依旧将军队扎在城外,那周海见墨轩羽不愿进城,脸上有些难看,认为墨轩羽在给他难堪。
几次尝试未果,最后周海被迫放弃将墨轩羽请进城的打算,墨轩羽见他面色不愉,却强作笑脸,心里嗤笑一声,见周海有意回城,墨轩羽没有挽留。师景东将他送出军帐,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甚是不愉快,没想到这仗还没打,自家人居然是这种脾性,真是晦气。
墨轩羽没有理会他气头上的话,让他出去将正在整军的雪落找来,药青叶自从做了平城的军医之后,就忙起来,常有士兵生病或者在行军途中受了伤,都会来找她,墨轩羽一开始甚是纠结,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是每次见到药青叶疲惫的样子,就感觉心里隐隐有些疼痛。
不一会儿,军帐的帘子便被雪落掀开,她随手捋了捋散落下来的额发,走到墨轩羽座前,席地坐下,自行拿过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一口饮尽,末了,才开口问:
“找我何事?”
墨轩羽惊讶地看着雪落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她从不知道,原来素来以冰冷端庄著称的雪落竟然也有如此豪爽的时候,墨轩羽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开口便直奔主题:
“你派人去看着周海。”
雪落眼中闪过一瞬惊讶,并非讶异墨轩羽要让她盯着周海,而是惊讶墨轩羽竟然知道军队里被她混入了暗卫之人?墨轩羽一手撑着脑袋,半靠在座位上,斜眼看她,眼神玩味,雪落被她这个眼神噎住,正倒入口中的第二杯水差点呛在喉咙上。
“好。”
既然墨轩羽已经知道了,她再反驳也没有意思,墨轩羽需要她手里的力量,她便愿意帮她。当天傍晚,雪落手下的暗卫截获一只信鸽,雪落立即将信鸽脚上的竹管交到墨轩羽手中,心里佩服墨轩羽果然料事如神。
然而墨轩羽虽然料想到了隆川城的周海有些问题,却没想到问题竟然如此严重,她将竹管打开,从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的类容映入眼中,墨轩羽的脸色立马凝上一层寒霜。
雪落见墨轩羽脸色变化如此厉害,疑惑地皱起眉头,上前两步将墨轩羽手中的纸条拿过来,一看之下也是面色巨变:
“这周海竟然叛变了!”
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平城军的兵力,驻扎方位,以及主帐的位置,还细细叮嘱军队不进城,若要夜袭,当择路包抄。
“袁董程收不到这条消息,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原本是想要将我们引进城里,然后由周海打开城门,将我们一锅端了,而今我们不肯进城,周海急于将消息传出去,才露了马脚。”
墨轩羽寒着脸,搁在矮几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指节泛白,她之所以会让雪落监视周海,只是出于警惕,西玉关侧边的松宣、庄全二城都被袁董程拿下,没道理正面最为临近的隆川却毫无动静,如果不是隆川城守城之将有非常能力,那便是出了问题。
然而墨轩羽到达之后,看见的是这样一个周海,尽管周海并未露出破绽,她却起了疑心,哪成想,雪落派出去的人竟然真的截到了这样的消息。墨轩羽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手下的军队现在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若果不出意外,今晚袁董程的军队便会有所行动。
细细思考过后,墨轩羽将师景东、雪落、药青叶以及军中都统以上的人全部叫到主帐中,将周海叛变的事情告知,有之前危崖事件的基础,军中所有人对墨轩羽的决定和看法都不再意气地辩驳,细细听了墨轩羽的推测和判断,皆都点头。
见并没有人对自己的决定提出异议,墨轩羽的心情稍微放松,对今晚可能发生的夜袭做了部署和安排,而军令也很快便执行下去。距离天黑还有接近两个时辰,足够墨轩羽做很多事情。
当晚,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摸摸索索地朝隆川城来,军中的马和每人脚上的鞋都被包上一层布,三万人的军队距离隆川仅剩半里,却没有被人发现。带兵的将领名陈洋,他来到隆川城下,朝城楼上打了一个口哨,很快,城楼上的哨兵支出一个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立马转身进去传令,开城门。
随着轰轰的响声,城门大开,陈洋手中长刀一挥,带着军队便冲进城门,直奔先前说好的平城军的驻地去。远远地看见一片帐篷,陈洋脸上透出兴奋,嘶吼一声率先朝中间的主帐冲过去。
他一刀斩开主帐的帐帘,一捧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陈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他一个字没有来得及说,便倒在地上。陈洋的军队闯进城中,那些帐篷里原本亮着的油灯突然一盏接一盏的熄灭了,恐慌随着越来越微薄的光亮在军队中扩散。
突然,四周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火把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喊杀声震耳欲聋,平城军每人手中举着一个火把,从四面八方涌进隆川城,明晃晃的火光照射下,陈洋手下的士兵稍有反抗,立刻便被乱刀取了性命。因为夜色的关系,又有火把和呼声扰乱视听,陈洋的军队摸不清平城军的人数,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纷纷缴械投降。
陈洋被一盆水泼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拇指粗的绳子结实地绑在一根木桩上,还有一个人和他绑在一起,就是隆川城的都统,周海。墨轩羽坐在一张竹椅上,歪着头看他们,身边站着雪落,而师景东被墨轩羽派去处理那些战俘,昨晚尽管平城军没有人死亡,却有几个受伤,药青叶自然也就脱不开身。
墨轩羽收到消息之后就做了安排,由雪落派人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周海控制,然后让药青叶带着几队士兵进城,挨家挨户告知今晚会有战事,让百姓不要出门。她和周海两个就兵分两路,分别带兵守在隆川的西北两门和东南两门,同时将城外驻地的帐篷移到城中的空地里。
等到陈洋的军队到了,先让他顺利进城,然后身份便对调过来,原本被伏击的该是平城军,这下却变成了陈洋手下的军队。墨轩羽以两万军对陈洋的三万人,却将三万人的军队包了饺子,活活缴了三万战俘。
这算是墨轩羽带兵以来的第一笔功绩,自此,平城军中的各方将领都对墨轩羽佩服地五体投地,再不会怀疑墨轩羽领兵的能力甘愿听她调遣。隆川城已经完全被平城军控制,恢复水月的辖制。
“你就是平城将军?”
陈洋率先开口,毕竟是一军之将,他心里有足够的胆气,即便面对墨轩羽,他也面不改色。倒是一旁的周海面色惨白,从昨晚雪落手下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他便被吓傻了,一直保持现在这种魂不附体的状态,好在他还算配合,否则那暗卫拿不准便将他一刀宰了。
“若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平城,你说的人便是我了。”
墨轩羽对陈洋凶狠的眼神毫不在意,双手枕在脑后,斜斜躺在椅子上,说完,她稍微偏了偏头,看了周海一眼,然后说:
“不用再装了,哪怕你现在真的疯了,我也不会放了你。”
周海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依旧保持之前的状态,墨轩羽拧紧了眉,朝雪落看了看,下巴朝一边的烙铁挑了挑。雪落眉头一跳,墨轩羽竟然会对人用刑,不过她没有开口询问,走过去将烙铁取出来,拿到周海眼前,墨轩羽见周海的额角隐隐见汗,道:
“没有哪个傻子可以做出那么好的配合。”
闻言,周海万念俱灰,终于放弃抵抗,恢复了原本的神色。陈洋瞥了他一眼,见周海如此窝囊,只觉得满心屈辱,又看向墨轩羽,吼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陈洋不怕!”
“是条硬汉,可惜了。”
墨轩羽满脸惋惜,陈洋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血气是她所欣赏的,不由开口问:
“你为何要做叛军之众?”
“水月素来女帝为尊,目光短浅,西线饥荒肆虐,又逢天灾,女帝却在月鸿大摆寿宴,如此帝王,如何不反?!”
墨轩羽闻言眉头死死皱起来,西线在闹饥荒?她在月鸿时也并未听说这样的消息,其中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