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四皓三兄弟,落得一个没趣,只有自话自道:“误会了,误会了,高兄想是误会了,”讪讪地坐了回去。
那边,北剑程中和也替彩虹女许萍等四人设了座位,又特为史莒取来一张躺椅,彩虹女许萍放下史莒,附耳道:“孩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待为娘质问过那老贼。”
听语气,北剑程中和已猜想到她是谁,眉头方一打皱,彩虹女许萍已然向他冷冷地道:
“你过来,我儿子要亲自和你说话!”
北剑程中和素以谦和著称于武林之中。深能体会彩虹女许萍这时的心情,同时,事实上也非移尊就教不可,于是大步走到史莒身前,俯身道:“少侠伤势如何了,本人很是抱歉。”
史莒双目猛然一睁,道:“我很好,不劳前辈担心。”
北剑程中和心底生寒,暗忖道:“此子委实令人可怖,身受此重伤,任何人也非死不可,而他此时目光仍能凝而不散,话声也劲而有力,不知将来要给我威儿带来多大的麻烦,”念动问,不免微微怔神。
他哪知道,史莒要非报了“紫府金丹”,只怕早死多时了。
史莒又道:“听说前辈已宣布史少快为南七省武林大权之继承人,不知确否?”北剑程中和暗笑道:“施少侠有何议异?”
史莒道:“前辈认定是他胜了?”
人家没胜,一掌几乎要了你的命!这话听来,似乎史莒的脑神经有了问题,彩虹女许萍秀眉一皱,心头一酸,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
北剑程中和为人至为持重,如今史威已是大获胜利,眼看史莒落得神经错乱了,倒是不忍再刺激他,当下含笑道:“少侠认为该是谁胜了?”
史莒神情镇静,又不似有神经病地道:“这要程大侠决断了,不过晚辈可以提醒程前辈一句,晚辈在受伤之前,大有将史少侠置于死地的机会。”
北剑程中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少侠你一念生仁,以致落败了!”语气之中充满了难以相信的意昧。
史莒道:“老前辈不信么?”
北剑程中和道:“不相信的人只怕不只本人一个。”
史莒道:“晚辈有物证!”
北剑程中和道:“本人极愿一观!”
史莒道:“请老前辈会同文老前辈一验史少侠‘期门穴’四寸左右处,便知晚辈之言不虚。”
史威一怔,低头瞧去,脸然立变,左手一翻,就待撕下那片衣襟。
北剑程中和到底不愧光明磊落,喝声道:“威儿,不得造次!”
史威缩手发出一声长叹,眼下北剑程中和的话他不能不听。
北剑程中和道:“你把右手平伸过来!”
史威苦笑道,伸平右手,走近北剑程中和。
北剑程中和目中棱芒一闪,已然看清史威那胁下衣襟上有一个被指力对穿的小洞,心头猛震,愣然道:“过去送请文老前辈过目。”
史威正要转身行去,三九散人文尚义已是哈哈大笑道:“不用过目了,老夫早就看到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北剑程中和沉吟有顷,向史威一挥手道:“威儿,你先下去!”
史威一怔道:“程伯伯你……”
北剑程中和摇头叹道:“不用多说了,这是事实!”
史威何等狡猾之人,既知已无指望,便表现得特别有风度,一笑道:“伯伯不要误会了,小侄的意思是说,胜利应归施少侠!”
北剑程中和当时面子十足,哈哈大笑道:“好孩子,真不愧是南刀史烈之后!”
转身叫了一声:“少侠,恭喜你了!”
史莒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喜,晚辈尚有自知之明。”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施少侠,你……”
史莒道:“晚辈不承认落败是事实但我不承认获胜更是事实,老前辈当不致要晚辈再作解释了吧!”
北剑程中和道:“依少侠之见?”
史莒道:“晚辈但愿能再有一次光明的竞争!”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少侠!老夫也非常佩服你!”笑是笑了,只是笑声之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同时,对史莒的戒心更提高了不少。
接着,北剑程中和再次走到台前,郑重的朗声宣布道:“施少侠与史少侠胜负难分,以和局论,南七省武林之首产生请南七省武林代表另议!”
台下一片交头接耳之声,历久不绝。
史莒忽然叫了一声:“程老前辈……”
第六十九章 疑心暗鬼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少侠还有什么指教?”
大体上看来,他态度语气还保持着相当的平和,只是眼角眉梢之间已隐泛出一种难以描述的不耐烦神情。
要知道,北剑程中和对史莒已经尽了最大的忍耐了。
要知,史莒在北剑程中和眼中只不过是霓霞仙子黄妙妙之子——一个七煞余孽而已。他先利用护送陈灵珠之机会与“紫府神宫”搭上了关系,不惜勾结外人,以报私怨,现在一出手就破坏了史威的接掌南七省武林大权。
虽说自己不该暗坏利用他的深心,给了他参加的机会,谁又知道他功力如此深厚,心机如此阴险,竟被他使尽了奸谋,占尽了理,反逼得自己莫可奈何。
恼怒、痛恶、惊凛、能不与时俱增。
要非他修养有素,换了任何一人,只怕早就翻脸硬上了。
史莒自然从铁胆金钩闻一凡处,知道北剑程中和识出了他,但他志在公敌,此刻仍不惜苦口婆心地道:“晚辈有一消息,想报与老前辈知道,当着天下英雄在此,也好共谋对策……
北剑程中和暗忖道:“此子真是阴险得可怕,竟想先发制人,以掩饰自己出卖中原武林的大罪,哼!我要叫你再遂了心愿,也就不叫程中和了。”
念动间,一笑道:“少快要说的如果是有关‘紫府神宫’即人犯中原之事。那就不敢有劳了。本人自会相机应付。”
史莒道:“老前辈知道了多少?”
北剑程中和道:“此事关系中原武林安危。似不宜在此时此地讨论。”
史莒眉头一皱道:“老前辈知不知道‘紫府神宫’此刻已经有人到了‘梵净山庄’?”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史莒的声音又大,只听得台上台下众人无不耸然动容。
不料北剑程中和只淡淡地一笑道:“老夫也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怀疑史莒勾结“紫府神宫”进犯中原,误以为史莒故意制造空气,混淆视听,以遂阴谋诡计。
他为安定人心,表示成竹在胸起见,于是给了史莒一记回马枪。
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在他心目中史莒不就是“紫府神宫”的人么!
台上台下天下高手,对北剑程中和至为倚重,他这句话,确也收到了安定人心的奇效,惊扰慌乱的情形,竟因之一清。
史莒不由愕然道:“老前辈好灵通的消息!”
史莒自己都因服了“紫府金丹”,才联想到必是陈灵珠所送,陈灵珠既然来了“梵净山庄”,当然不会仅只她一人,听北剑程中和语气,竟似比他还要知道得早,他能不由衷地佩服。
北剑程中和挑眉道:“老夫有几句肺腑之言,请少侠回去之后,仔细想想。”
史莒道:“晚辈洗耳恭听!”
北剑程中和道:“‘紫府神宫’再入中原,实是我中原武林莫大的不幸,凡我中原武林均应敌汽同仇,一致对外,不知少侠能不能放下个人恩怨,抽身事外,待‘紫府神宫’退去之后,老夫答应给你一个单独了断的机会。”
史莒哈哈一笑道:“老前辈快人快语,我们原就不该打哑谜了,你我私人恩怨,心照不宣,为了中原武林浩劫将临,晚辈敢不遵命,晚辈并愿听命于老前辈以供驱策。”
真是大人大量,何等光明的行为,磊落的胸襟。
只是,北剑程中和误会成见太深,把史莒一腔热血一片诚心,当作了用心不善的阴谋,总算他君子胸怀,不作赶尽杀绝之事,甚至,还希望史官能猛回头,所以也不指出他的真正身份,仅摇头道:“但愿少侠能袖身事外,便是中原武林之福,少侠伤势甚重,还是多多保重,静心调养吧!”
史莒朗笑道:“些微之伤何劳挂齿,晚辈还挺得……”
“咳!咳!…”一阵猛咳,接着“啦啦!”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要知,史莒受伤极重,要非“紫府金丹‘”,早已死去多时,虽说“紫府金丹”奇效通神,毕竟服用未久,受不得激动,史莒这一不小心,自是创伤迸裂,人又昏了过去。
彩虹女许萍失声惊叫道:“孩子!你……”
飞快点了史莒数处穴道,止住了史莒奔泉般的血崩,同时,也顾不得其他后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紫府金丹”喂了史宫一粒。
“紫府金丹”为“紫府神宫”驰誉天下的疗伤圣药,珍贵非常,单是丹丸,也许北剑程中和与黄山四皓等人一时想不出它的来历,可是彩虹女许萍取药时,是连“紫府神宫”特制药瓶也取出来了,黄山四皓等人目光何等锐敏,那还不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紫府金丹”。
黄山四皓,勃然变色,冷笑不止。
北剑程中和更是双眉一紧,道:“夫人,你还是带了令郎走吧!
老夫不愿在这时候借口留难于他,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但愿令郎迷途知返,莫忘了自己的出身。“
彩虹女许萍双眉一扬道:“你说什么!简直岂有此理,你把我儿子当成了什么人!”
北剑程中和正色道:“夫人的‘紫府金丹’是哪里来的?其他的话还用老夫多说么!老夫目前网开一面,乃是格外施仁,避忌假公济私之嫌,夫人!我看你该放聪明一点,等到众怒一起,老夫便也作不得主了。”
彩虹女许萍一震,暗忖道:“这瓶‘紫府金丹’救了莒儿,却也给莒儿带来了洗刷不清的通敌嫌疑,唉!莒儿一片好心,算是白费了。”
念动之间,耳边传来三九散人文尚义的传声道:“夫人,多言无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彩虹女许萍衡量利害得失,长叹一声,抱起史莒,瞪了北剑程中和一眼,道:“程中和!你如此猜忌成性,但愿你不要后悔!”随之一声:“我们走!”
胡姥姥一声怪笑,当先开路,彩虹女许萍抱着史宫走在中间,西令罗骥幻影神龙徐不留等背后相护。
因北剑程中和已明言放他们走,群雄不便异议,当下人群一分,让他们一行人走出了大厅。
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虽未立时抽身同行,却各自暗加戒备,以防有人向他们偷袭。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声冷笑,什么也不顾地追向彩虹女许萍他们而去,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和程中和虚与委蛇了。
北剑程中和却是没有想到铁胆金钩闻一凡已与史莒他们打成一片,只道他乃是为了帮助自己,不惜以身涉险,继续暗中做史莒的工作,不由一阵感激,脱口叫了一声:“闻兄……”
他呼声出口,警念立生,心想:“如果群雄之中,仍有史莒留下的奸细,这一叫岂不大为不妥。”于是,话声一顿,改用传音神功一道:“闻兄,你要小心了,啊!你如果能借题发挥,说小弟两句,那就更好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骂道:“程中和你真是瞎了眼,老夫早就想骂你了,你这叫做骨头贱,自己找上门来。”身形一停,面罩寒霜地冷笑道:“程大侠,老夫今天算是认识你了,你敢情是一个嫉贤妒才的伪君子,你还有脸叫我么?过去,算我瞎了眼,从今以后,咱们各不相识,哪里见,哪里算!”气虎虎地扭头就走。
一旁急坏了冲天银鹤胡大招,闪身追出,阻住铁胆金钩闻一凡,赔笑道:“闻二哥!你和程大哥是怎样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容满面,愤愤地道:“胡老七,刚才的事情,你不是没有见到,凭我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他那臭丫头,这倒也罢了,现在,又把我推介的施公子,以莫须有的罪名,轰了出去,老七,你说他到底是什么居心,气人不气人?”
冲天银鹤胡大招拦住了铁胆金钩闻一凡,北剑程中和也飞身过来,道:“闻兄,你我兄弟甘年的交情,有话总可以说得清,小弟纵有不是之处,闻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看在威儿面上……”
提起史威,铁胆金钩闻一凡更是火了,面孔一板道:“威儿,威儿,什么都是威儿,你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法,简直卑鄙极了,哼!
你道你的用心,当真无人识得么!你也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只听得北剑程中和为之一愣。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虎地一掌向胡大招劈去,胡大招一闪身让了开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声,道:“胡老七,你要不睁开眼睛,将来总有后悔无及的一天!”话声中,人已大步走出了大厅。
冲天银鹤胡大招又追了上来,呼道:“闻二哥,你今天莫非喝醉了?怎不怕天下英……”
北剑程中和晃身阻住胡大招,一叹截口道:“胡七弟,让他去吧!
过两天他气消了,还不依然是我们的好兄弟,唉!说来,我真有些地方对不起他!“
冲天银鹤胡大招一顿脚道:“程大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北剑程中和道:“胡七弟,看出什么——”
冲天银鹤胡大招道:“闻老二明明忘恩负义对南七省武林大权起了妄念,这才变出花样来阻止威儿……”
北剑程中和哈哈一笑道:“胡七弟,闻老二不是那种人,你这样想,那是我们对不起朋友了。”
冲天银鹤胡大招“哼!哼!”两声,道:“程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未免过于相信别人了,比如那罗老贼,罪证确凿,大哥你还是……唉!小弟失言了。”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胡七弟,你还是不明白小兄的心意…
…“话声一顿,忽然”啊!‘了一声,道:“甘老前辈回来了,他好像受了伤?”黄山四皓之首甘明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地出现在百十丈之外。
北剑程中和与冲天银鹤胡大招飞奔迎了上去。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见了他们,不待他们开口相问,一摆手,道:“程老弟,请你去把老夫那三个兄弟叫到别院来,老夫有话要说。”
说完,也不再入大厅,折身径向自己所居的别院行去。
北剑程中和不便再问什么,与胡大招匆匆赶回大厅,先向九头太岁钟竞年交待了几句话,然后,向黄山四皓老二老三老四三人附耳传达了老大甘明的话,同时也约略提了一提老大甘明的情形。
那三兄弟神色剧变,向大家一拱手,便告辞匆匆离去。
这时,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身份地位都高的江湖奇人,无不以一种征询的目光向北剑程中和望来。
北剑程中和又不便说出甘明已经受了伤的事,不由一阵为难地苦笑道:“目前小弟实在无可奉告,尚请各位见谅!”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声冷笑道:“其实你纵是不说,老夫也猜想得出来……
北剑程中和心想:我就不相信你猜得出来,当下顺口道:“老前辈有何发现?”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道:“甘老大追敌一去不回,是不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问题?”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这个……”
三九散人文尚义正色道:“程老弟,甘老大何等功力,他久去不回,老夫早就替他担上心了,要是他发生了什么问题,你该知道这问题如何的严重,事到如今,你还在打什么主意?”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甘老前辈确是回来了,其他的事,晚辈也实在不知道,但,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