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两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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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的两世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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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旁人,而是宇文宰相啊,说时迟、那时快,同时间内,所有人全作鸟兽散,而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小牧童,泪眼婆娑,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呼……逃过一劫!绘夏松口气。
  幸好她在前尘钵里看过西班牙斗牛,幸好她们闲来无无事玩过斗牛游戏,也幸好裁冬口中的“不文明运动”救下她一命,她越来越觉得二十一世纪是个好地方。
  她不必抬头就知道救下自己的人是谁,这是第二次他在发狂的动物前救下她,第一次是人熊,他们好像和动物特别有缘。
  面对宇文骥,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于是她转过身,来到小牧童面前,替他整整狼狈的仪容说:“不怕了,牛已经死掉,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抽吸着鼻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宇文骥,一瞬也不瞬。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大人责备?别担心,姐姐陪你回去说清楚,好不好?”
  她捧起他的脸,手指擦去他脸上的脏污。
  他垂下眉睫,声音比蚊蚋更轻,“我不、不是怕、怕、那、那个……”
  “不然你怕什么?”她耐心地哄他说话,不嫌弃他身上散发出的尿臭味。
  小牧童小小的手指头朝宇文骥的方向指过去。
  看到这个答案,绘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都说暴政猛于虎,那么一个比狂牛更可怕的宰相,她能期待他改变性情,普渡众生?
  他果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没让自己多存几分厚道。
  宇文骥看到小牧童的动作,他寒着一张脸,向小牧童迫近,“为什么把狂牛赶到街上?”
  他的声音冷得不近人情,没想过这个六、七岁小孩才刚刚死里逃生,需要的是安慰而非责备。
  小牧童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绘夏想也不想的把小牧童护在身后,口气非善的面对他,“你没看见吗?不是他把牛赶到大街上,是牛追赶他到大街上,颠倒是非、黑白不分、倒因为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嘶!一旁围观的宰相府里的下人们,同时倒抽口气。
  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侍女,她没听过“宇文骥”吗?那是连蚂蚁听见,都要乖乖立正站好的三个字啊,她居然一串一串四个字骂得顺溜。
  然后,她感觉一座活动冰山缓慢向自己移动,周围的温度正在急遽下降当中,再然后,那个小牧童很不顾道义地从她身后溜走,连句再见都没留。
  冷,越来越冷,在暖化的二十一世纪这种感觉很难得,但她所处的世界……离二十一世纪还很遥远。
  宇文骥定在她面前,冷冷弯腰,冷冷地把冷眼凑到她脸颊上方两寸,她想使出甜甜微笑功,但未发功之前,他率先射出冷箭。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他没有说得很用力,口气没有很恶劣,但她已经被冻伤,甚至可以感觉脚指头正在发黑断裂。
  第4章(1)
  抬起下巴,绘夏静眼望他。
  爹爹的面容已经在她记忆中模糊,而他的脸孔……裁冬老是说,好看的男人是一幅风景,那么他是山水画,有磅礴高山、悬崖峭壁,明知危险,却让人想要冒险犯进。
  是她的阿观,虽然他眉间染上风霜,皂布袍换上锦织段裳,但他是她的阿观没错,每个人都说他个性薄凉,独独她看见他隐藏心底的善良。
  “我不是叫你滚开,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他背过她。
  他记得她,记得她那张绝艳脸庞,记得她和若予一样干净的眸子和那句似曾相识的话。他想了她两天,以为只要回到家里稳稳睡上一觉,就能彻底将她忘却,没想到回家时,迎接他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画面,他连考虑都不曾的就救下她,一如当年救下若予……
  这个该死的女人!
  “是夫人让我留下的。”
  在“李若予”死去之后,采鸳终究成了他的夫人,淡淡的,她不是滋味,唇舌间淡淡的苦,让她挣扎了眉眼。
  等等,这不是重点,她回来是为了把心腾空,是为了做了结,是要把他隐藏的善良找回来,她要为他除业障、清戾气,要助他百子千孙、万年传颂,别让他在无间地狱里受苦不尽……
  那些林林总总的事项里面,没有一项叫做谈情说爱,或者嫉妒他身边有没有新夫人。
  她绕到他身前,张大眼睛看他,那个黑色瞳眸里面,没有畏惧、惊吓和战战兢兢。不该这样的,从来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目,除了发傻的阿福。
  她一定没听过宇文骥三个字,不然光靠他红透半边天的名声,她就没本事在他面前把腰杆打直。
  “她为什么让你留下?”
  “也没什么,不过是帮了夫人一点点小忙。”她轻描淡写。
  被他踹醒后,她茫然不知去向,只能坐在宰相府门前思考,这时刚好听见一堆八卦,从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停不下好奇心。
  于是她知道住在里面的宇文宰相很吓人,连不困的三岁小儿都会因为他的大名乖乖在床上躺平。
  然后很恰巧,碰到坏人在抢劫采鸳,她一动,刻意拉高嗓子大咕,“你这强盗有种,敢抢相爷夫人,宇文宰相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紧接着,状况出乎意料之外,歹徒居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不对,是放下屠刀、跪地求饶。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求夫人饶过他,匍伏在地上,哭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我是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才胆敢冒犯夫人。”
  他哭得太惨烈,采鸳决定饶他一回,顺便把救命恩人请回家中招待——这状况依裁冬的说法,应该是“民宿一日游”。
  然后一个二十几岁的婢女在夫人耳边说:“翠碧想,那女子面容姣好,应该趁相爷未回府之前,将她送走。”
  另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仆妇,却持相反意见。
  “夫人多年无出,倘若相爷看得上绘夏姑娘,夫人何不顺水推舟促成好事,等她生下儿子,再赶她离府,届时,夫人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在身边养,岂非一举两得。”
  “玉婶,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到时候赶不走呢?”
  “怎会赶不走,相爷对女色本就不热衷,何况相爷对咱们夫人的心,谁还能不懂?只待那女子生下小孩,给她一笔银子就是了。”
  “外头多少女人巴着想飞上枝头,可别平白送人机会。”翠碧不同意。若相爷真需要一个小妾,她也成啊,何况她对夫人可是忠心不二。
  “放心,你看她那张脸,长得如此美艳,说不准是哪个青楼里逃出来的妓女,都是苦命人,用钱就能打发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没人发现救命恩人正好站在门外面,而且她的听力不坏,把字字句句都听了进去。
  绘夏忍不住叹气。只要是人,就少不了私心,这点她在前尘钵里看过很多遍。
  砰!桌面一个重击,把她飘远的心思捞了回来,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阿观,你还在生气哦,不要生气啦,生气会长白头发。”
  二度被雷电击,宇文骥的身子发颤,心湖无端漾开清漪,他猛地抓起她的双肩,怒声问:“你叫我什么?”
  “就叫阿……”猛地住口。白痴,她不是李若予、是孟绘夏,一个刚从妓院逃出来的女倌——她承认自己很懒,直接盗用玉婶的想像力。十八岁,家里无父无母无亲人。
  “我就说、说……大、大官人啊。”
  他定定注视她,她被看得脸红心跳。穿帮了吗?不会吧,只是一个称呼……
  许久,久到她认定自己完蛋时,他松开她,烁亮的眸子里漾过一抹落寞。
  她算是蒙……过了?
  突地,宇文骥转开话题,“谁教你那招引开狂牛的方法?”
  “是裁冬。嗯,我们是一起被卖到妓院的好朋友,她、她的家乡都是用这招驯服狂牛的。”
  白痴,她很不会说谎,而且她最好祈祷裁冬很忙,没时间拉长耳机听她说些什么,否则知道被说成妓女,大概会气得入凡尘,把她抓起来从头到脚痛扁一顿。
  “你被卖到妓院?”他的眉头拉起危险。现在的大燕国还有人口贩子敢以身试法?
  “是、是啊,不过我们几个才刚被送进妓院,就逃跑了。”
  “几个?你们有很多人。”
  “也、也不是很多,就我、剪春、描秋和裁冬。”白痴,她竟然连剪春、描秋都拖进来,要是他再多问几句,连孟婆婆都逃不掉被蹂躏。
  绘夏眼光四飘,不敢直视宇文骥,这是她的坏习惯,心虚的时候,眼珠子就会找不到定点。
  “她们人呢?”
  “走散了,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是吗?告诉我,哪家妓院买下你们?”他目露怀疑,因为她的表情太怪异也太心虚。
  “就、就杭州的红袖招。”
  她随口编派一个裁冬嘴里经常出现的青楼名字,她想,到处都有红袖招吧,否则裁冬的故事里,不会说来说去,每个妓院都是这个名。
  “你叫什么名字?”他勾起她的下巴,不准她回避。
  “我叫绘夏,绘画的绘、夏季的夏。”
  “我很好奇……”
  “好奇?不会吧,我这个人很简单,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她想逃了,在他精锐的目光中。
  是不是哪里穿帮?除了几次的脑子打结外,她有没有表现得太像李若予?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再努力,也改不了潜藏在心底的本性,但……不会有事吧?剪春给了她一张迥然不同的面容。
  “你有没有听过宇文骥?”他专注的眼神,让她明白他的认真。
  “听过。”她实话实说。
  “你听说中的宇文骥是怎样的?”
  “宇文骥生性残暴,杀人无数,对政敌从不手下留情,新帝继位后,死在他手下的官吏有上百人,他的手段残酷不仁。”她说得毫不掩饰。
  “怎么个残酷不仁法?”他邪恶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他居然以吓她为乐?怪了。
  但她没被吓到,继续往下说:“听说他家里有一根打横吊在半空的铜柱子,他在柱子上浇满油,在柱子下燃起火,他会逼犯人从柱子这端爬到另一端,如果犯人在中途掉下来,就会被火烧。”
  听见她的话,他满意点头。“还有吗?”
  “听说他有几十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他最擅长的是削人棍,如果犯人不合作,他就一一削下他们的鼻、耳、唇、手、脚……所有突出来的地方通通削掉,直到犯人变成人棍为止。”
  “不错,再讲讲。”
  “听说冬天他会将犯人全身浇湿,赶到户外让他们结成冰人。他养很多凶猛的动物,把对他不敬之人绑在木桩上,让那些饥饿的动物去啃他们的肉和骨头。”
  “很好,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宇文骥在什么地方?”
  绘夏伸出小小的食指,怯怯地指了指他。“在这里。”
  “既然你知道我就是宇文骥,为什么不怕我?”
  原来,他是要问这个?压在胸口的重担除去,她笑了,甜得像夏日里怒放的茉莉,被她干净的眼睛注视着,仿佛间,他整个人也跟着变得干净。
  “因为我知道那些传闻是夸张了,知道你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
  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她不自觉地笑开、不自觉想对他亲昵,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她习惯赖在他身边、赖在他怀里……
  在她的话之后,宇文骥的脑袋被重捶一拳,轰轰轰的鸣声在他耳边造反。
  若干年前,也有个笑眯眼的女孩,实心实意地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阿观,我知道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他刻意的,刻意不见她、不想她,刻意把她的身影抛诸脑后,假装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但日里,他可以借国事繁忙,压制不应该存在的念头,入夜,没了可以镇压的东西,她理所当然浮上心间。
  她说她知道,其实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胡扯!谁不晓得宇文宰相杀人不眨眼、草菅人命?谁不知道,犯了皇帝还可以试着求情,犯了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不善良,他凶恶暴戾,他是不折不扣的坏人,只有愚蠢如李若予那种女人,才会认定他善良。
  至于绘夏……她并不笨,不笨的女人说出这种话,只有一个理由——她要招惹他的注意。
  猛然起身,使劲抓紧被子,内寝的雕花月牙落地罩垂下青丝软纱曳地,烛光摇曳间,映着青色帘影,那个帘影让他想起她的青色衣衫,想起她发间的一抹碧绿,那是个雕刻精致的发簪,若非高明工匠,做不出那式样,拥有那样名贵的簪子,她不必到宰相府当下人,那么她来,必有目的。
  宇文骥自信一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形。
  不过是一个女人,能翻得过如来佛掌心?只是……他干么连她发间的饰品都牢记?
  心烦,抽开身上的锦被翻身下床、着装,他拿起挂在床边的玉龙剑,大步走出房间,风从门外吹入,吹得桌上烛火明灭不定。
  他走过重重院落,仰头,月上中天,弯弯的月牙儿,弯弯的像绘夏的眉,她明净的眼睛,像蘸满了天空的颜色,清亮得耀人心,她的笑……
  不对,陡然回神,他很不满意地发现自己又想起那个女人。
  他在几棵苍翠蓊郁的大树下站定,刷地抽出剑,一招踏雪寻梅,势道凌厉,他狂舞着,剑影划过之外,叶子纷纷坠地。
  他飞上树梢,长剑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疾,只见白光闪动,身法变换不定,在月影中宛如仙人舞姿。
  只是在练招,他却用尽所有力气,他对付的是自己的心,他的心被一团柔软的东西堵住,像是一团凌乱地交错着,解不开,他就用手中的剑绞开;绞不断,他就用内力将它震碎。
  总之,过了今夜,他不准那个女人的眉眼鼻唇或发间的那抹碧绿留在脑海。
  采鸳稳稳地端起茶盏,泡的是西湖龙井,茶色极白,梅子青翡翠如泓,茶香袅袅。
  轻抿一口,齿颊生香,在这样优雅的意境里,终究掩不住她满腹恨难平。
  她笑得阴毒,眼角处渗出一点绋红,透露着睚皆欲裂的狠煞,震得绘夏一阵心惊。
  低下眉眼,她努力回想记忆里的采鸳,印象已然模糊,她只记得她是个唯唯诺诺、谨慎细心的女子,但几年下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养出她一股教人不敢逼视的贵气。
  那年的婢女和现在的夫人判若两人,实话,她怕采鸳。
  狠狠看绘夏一眼,采鸳是恨的。
  恨自己给了孟绘夏机会,让她在阿骥面前露脸,恨对女人没有半点欲望的阿骥单独召她入房间,密谈两个时辰。
  她不是没想过玉婶的话,甚至想过试试玉婶的方法,一点春药、一点迷香,等一夜激情过后,阿骥不记得孟绘夏的脸,却已在对方身上种下根苗。
  但她没料到,仅仅是阿骥一个不同平常的眼神,自己就容不下。
  “相爷召你入房,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她眼睛低垂,睫毛细密的覆盖下一片浅淡阴影。
  “没什么?”采鸳语调微抬,眼底阴骜已起。
  阿骥武功高强,派人窥探是不成的,她不想为一个孟绘夏惹阿骥不悦,眼前的她,还不值得自己下重手,但阿骥待孟绘夏的特殊,终究教她心里起了疙瘩。
  “是。”绘夏淡答。
  在她说过“知道你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之后,宇文骥面上一沉,乌色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定望她,他不说话,却让她有了被抽丝剥茧的感觉。
  她不怕他,即使他们之间有,有足够教她害怕的经验,但她从来没有怕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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