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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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刀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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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从北门迂回到西门。西门靠近内眷的卧室,徐良要出门,一般都是从西门走的。看了看天色,估计也差不多了。陆离就把马车停在西门口,等着徐良从门里出来。

徐府的西门外,是一条名叫露水巷的巷子。再隔壁就是贾府,是一户官家的宅子。

正当陆离等得有些无趣的时候,露水巷来了几个人。

陆离的眼神不差,看着那三个人的动作和神态,分明就是那老头子说过的高手。再看他们腰挂长刀,身着黑袍,似乎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他们的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了。陆离仔细盯着他们,却不想引起了这三人的注意。由一人带头,其他两人也向马车走来。

“这位小兄弟,请问凫水巷怎么走啊?”为首的一个比较年长,看起来甚是和蔼。

但是听到这地名,陆离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凫水巷?第一时间,他竟然想到的是那个教他刀法的老头子!

不过,平安城城北一片的巷子,大多以水为名,除了凫水巷,也还有富水巷的。于是陆离便问道:“三位找的,是凫水巷,还是富水巷?”

“鸟几凫。”问路的长者仔细说道。

“哦,那是在那里的,走过这条巷子,巷口左拐,然后一直走就是了。”陆离伸出手指指了指。“哦,多谢了。”那老者带着他的师弟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不过陆离心中总有些疑惑。对于想起那个老头,陆离自嘲地笑了笑,关心他干嘛,他平日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高手高手高高手,大概他也不怕寻仇的吧。再说了,那三个看上去也不像是来寻仇的。

“陆离,走了走了。”正想着,徐良已经换好衣衫从西门出来了。等他跃上马车,陆离挥鞭驾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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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红袖且添香

添香楼作为平安城内最大的青楼,自然是一处销金的好去处。三层的阁楼装饰得是金碧辉煌,在深沉的夜色下,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门口那两对大灯笼下,人流进进出出,可谓川流不息。

陆离跟着徐良,站到了添香楼下。

“哦吼吼,这么多人,还以为我来得比较早呢。”徐良自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一身合体的长衫,儒雅不失风流。手中一把折扇,也是夏末时节必不可少的把玩品。但这把泼墨折纸扇,是大有来头的。这可是当今画坛巨擎鲁夫子的佳作之一。折扇打开,那看似杂乱的泼墨,却勾勒出一幅妙趣横生的美人图。点墨轻挑转复抹,一位月下佳人,跃然扇面。扇面的曲折没有丝毫影响构图,反而是如流风一般,让这位佳人多了遗世独立的仙气。

手中摇着这么一把美人扇,徐良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添香楼。一进门,门口忙碌的小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徐良。虽然在平安城这样的皇城里,皇亲贵胄,王子公孙不少,可是本朝初立。将姜国变成大姜朝的中兴之帝,也不会任由外戚胡来,因为这一点,所以许多外戚倒不如商贾之子来得出手阔绰。

早年就声名在外的徐明逸,在拿下织造局的供货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商。纵然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可是徐明逸已然成为平安城内一号人物了。徐良这位徐家的大公子,也就成了平安城的一号纨绔了。

“徐公子,您来啦?”小厮脸上带着谄媚的表情,对于出手阔绰的徐良,添香楼的张妈妈特别交代过,要好好招待的。而今天晚上又是紫月姑娘梳拢之日,想必那价钱自然不会低。眼前的这位徐公子嘛,说不定也会出手啦。

“还有没有位子啦?”徐良没有去看小厮,只是抬眼打量着。添香楼的格局是一个“回”字形。共两层的格局,一楼中间是一座舞台,这是平日里姑娘们一展才艺的地方。舞台之旁,一溜桌椅,如今也算是高朋满座了。二楼是个回廊,坐在二楼,自然也是可以看到一楼的舞台的。只是二楼是包间,位子不像一楼那样开放,比较私密,适合比较注重自己身份的大人物。

“有有有,徐公子常来的那间,一直给公子留着呐。不过公子的几位朋友倒是已经到了。他们说,就先去公子的雅间内坐着啦。”小厮殷情地在前面带路,徐良一听,倒是来了精神,“走走,快带我上去。”

“好嘞,您请。”

陆离跟在徐良的身后,对于添香楼,他初来此地的时候,的确为之炫目,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鼻尖弥漫的,是一股淡淡的脂粉气,这让来到此地的男宾们,更加亢奋。

他走在舞台两旁的楼梯上,看着在一楼的那群男人们。今天的重头戏在紫月,所以除了在外伺候茶水的侍女之外,其他姑娘一概不出来迎客。这也让各位恩客更加迫不及待。

来到二楼,小厮径直打开了一间雅间的房门。徐良一步跨进房门,笑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倒是早就到了。”房内这两人,陆离也认识。年纪稍长这位,便是贾府的小公子贾中和,因为贾徐两家相邻,所以两家来往也比一般人要密切。至于另外一位嘛,那就有来头了。那为是当今文华公主之子,也是一位小王爷。当今天子姓李,这位小王爷的名字便是唤作李蕴。那贾府便是当今门下左补阙贾大人的府邸了。徐良比起这两位来,在来头方面,自然是矮了一截。但是一位王爷,一位大人之子,受到的约束比徐良大得多,至少在出手方面,绝对是徐良来得阔绰。所以这三位好友往日里倒是以徐良为首的日子居多。就比如说这间添香楼的雅间,凭贾中和和李蕴,绝对不会预定下来,光是那一笔不菲的租金,就不是二人承受得起的。

雅间内早就置放了一桌酒菜,因为紫月姑娘的关系,陪酒的姑娘也没有,自然也就只有几个男人了。徐良,贾中和,李蕴三人各自落座。徐良一指年纪不过一十六岁的李蕴,笑道:“你这小家伙也来啦?”

李蕴稚气未脱,说话的口吻却已然是一个大人。“怎么,良少不欢迎我来嘛?”

徐良拿过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欢迎之至,蕴哥儿,今个有兴趣做一回紫月姑娘的入幕之宾嘛?”说着,他玩味地冲着李蕴笑。李蕴平日里就十分仰慕紫月姑娘。说起来,一位年方双八的秀美(娇)娘,弹得了古曲,唱得了新词。曲艺无双不说,诗词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李蕴这个情窦初开少年,怎能不倾慕?

听得徐良说起,李蕴也是红了脸。这次紫月传出消息要梳拢,他是第一个跳起来的。能够做那入幕之宾,与可人的紫月姑娘共一回鱼水之乐,可是李蕴朝思暮想的事情啊。可是,紫月姑娘的身价,自然不菲。虽然平日里李蕴的花费已算奢侈,但是在这欢场之内一掷千金,他还没有那个本钱。哪怕是有那个本钱,他也是不敢做的。身为公主府的王爷,那乌台之中,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所以,他就只好来求助大纨绔徐良了。

贾中和家教甚严,平日里出来喝次花酒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要争一个姑娘,在贾府的门风之下,他是绝无可能这么做的。所以,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三个富家子弟在房中谋划着今晚的大事,陆离则来到了房门之外。这个时候,他总不能打搅三位公子的雅兴。陆离也不走远,装成恩客的样子,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一楼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场盛事,让添香楼人头攒动。

忽然,只听得清弦一响。在原本嘈杂的环境之中,突出一鸣清音。弹拨三两声,却引人侧耳。

安置在舞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舞台之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位身着大红的蒙面少女,捧着琵琶,娉婷袅袅地来到舞台之上。红色长裙剪裁极其大胆,上装短小,抹胸也似。这薄薄的布料看似节省,却是更加衬托出衣裳之中束缚的完美酥胸。再往下看,一抹细小腰肢如同扶风弱柳,在灯光照耀之下,紫月姑娘的腰肢柔若无骨,肌肤更是晶莹剔透。腰肢以下,便是一条绣工繁复的褶裙,层层叠叠,仿若云嶂。

少女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顾盼之间,别有一番滋味迷醉在心间。

紫月姑娘当真是不负花魁之名。

这看似调弦的两三声琵琶,让全场为之一静。但等到紫月姑娘一身大红出场,场面先是一窒,然后,才爆发出更大的声势来。台下的男子,不管老幼,皆是为着少女大声喝着彩。

紫月的眼眸烟波流转,先是扫了一眼二楼某处,然后,才低下头。舞台之上的灯火突然灭去,光线为之一暗。只剩下台上一盏残火,还有台上那个如同出嫁的女子。

陆离静静地看着,平静的脸上,过于平静了。

“淡抹浓妆着霓裳……”少女面纱轻动,响起的却是清丽的歌声。歌声一起,四下鸦雀无声。

“笑靥嫣然镜花黄。”少女怀抱琵琶,却是一个转身,翩然起舞。这一刻,台下准备好的乐师们也奏起乐曲,为少女应和。

少女手中拨动琴弦,眼睛半睁半闭,似陶醉,似回忆。

“流年已逝忘川岸,劝君莫恋弱水长。”

听到这一句。陆离的心,却仿佛如同少女手中的琵琶一样,被悄然拨动了一下。

四句唱过,少女的表演,却才刚刚开始。她忽然一抛手中的琵琶,双袖一甩。乐师手中的乐曲,也是转折一回。如血水袖随之张扬而出,如同敲击着看不见的大鼓。少女摆臂后仰,水袖与少女的身姿完美地契合成了一道弯月。柔软的臂,柔软的腰。少女的身姿柔若无骨,轻柔如水波荡漾。

而时光如水,那年的少年,是否还记得那时的少女?

看着那舞姿,陆离忽然握紧拳头。

全场寂静,静静地看着少女在舞台之上的独舞。那一抹红的惊艳,想必会永世都存在在他们的心间,难以磨灭。

一曲红袖舞,且为君添香。

二楼的雅间之内,李蕴双眼闪动着光芒,整个人都已经呆滞。徐良在这方面毕竟见识广博,虽为此女所惊艳,但是却还能自持。他看着少女的舞姿,美人扇靠在膝头,打着节拍。贾中和暗中吞了一口口水,这样的女子,怕是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在他们雅间的隔壁,一位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举起酒杯,却没有喝。从紫月上台之时起,他就已经举起了杯子了。在他身旁陪坐的,是一位颇有书生气的男人。那男人也是盯着紫月,但是眼角,却留心着中年男子的神态。看到中年男子为紫月所着迷,他心中大定。

待到紫月一舞终了,那书生气的男子笑道:“大人可还满意?”

“如此绝色。”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是从迷醉之中醒来,喝下了杯中之酒。

第四章争风吃醋

紫月一曲舞毕,站在了舞台之上。添香楼的张妈妈今日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摇摆着(肥)臀,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

“我就问你们一句,我家紫月美不美?”张妈妈大声问道。

“美!”“真是人间绝色。”“什么四大花魁,我看就一个紫月姑娘足矣。”……

张妈妈乐呵呵地看着底下的喧闹。想当初紫月进添香楼的时候,还是张妈妈看她可怜,本着做做善事的心思,收一个做事的丫鬟。那时候的紫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看上去愣是和十岁的孩子相仿。可谁能想到,待得几年过去,这个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俊俏,而且聪慧伶俐,教她什么她都能学会。

平安城内四大花魁,自然都有各自的青楼作(后)台。花魁就好比是整座青楼的代言,花魁越有名,越能吸引人气。

那阵日子,刚好是添香楼原本的花魁从良,新花魁还没有人选可以挺身而出。张妈妈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了紫月。紫月为报答张妈妈的收留恩情,也就同意了。

不过,哪怕是她成为了平安城四大花魁之一,她也只是做一名只唱琴曲的清官人,从来没有卖身之意。

所以当半月前,紫月突然自己提出要梳拢之后,张妈妈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紫月突然自愿提出这件事,喜的自然是自己又有大把银子进账了。至于你说花魁?只要有好苗子,再挑一个好好调教便是。

张妈妈伸开双臂,轻轻下压,示意台下的恩客稍安勿躁。紫月俏立在舞台之上,由于蒙着面纱,也看不出来她是悲是喜。

“我添香楼的女儿,自然国色天香。闲话我就不多说了,怕我这个老婆子说多了,倒让你们厌烦了。”台下一片笑声,张妈妈嘴上这么说,但是眼里却满是笑意。对于今天这个场景,她很是满意。光一楼就来了近百人,还没算上二楼雅间那些大人物呢。想到这里,张妈妈愈发开心了。

“那么,有谁想要我这个女儿的?带上你们的价吧。”张妈妈话说得露骨,眼睛里闪耀着神采。

“一百两!”台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喊出了价格。这个价格不算低。要知道平安城内寻常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过这个价格。但是现在是为花魁梳拢,这个价格就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位兄台喊完之后,便是引起了一阵嘲讽。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很快价格就被炒了上去。

“八百两!钱掌柜出嫁八百两!”张妈妈那兴奋地声音叫喊着。紫月心中微微有些复杂,自己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了。她忽然抬头,清冷的目光对上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双目对视,陆离却不知怎么,有些难过。陆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女孩终究还是下了狠心,他也知道今晚添香楼可能就要出事。陆离看着紫月那一双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紫月看在眼中,眼神之中,透露出坚定和豁出一切的勇气。

陆离叹息一声,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紫月的身价很快就来到了两千两之上,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挥霍得起了。一楼出价者渺渺,出价的声音都来自二楼。徐良站在窗边,嘴角却是笑意。“蕴哥儿,那应该是黄少的声音,他家财大气粗,我比不得他啊。”

李蕴此时的表情真的是焦急地快要哭出来,美人近在咫尺,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夺走!“良少,再想想办法。我可以把我这月的份额都拿出来。”

“还是不太够啊。”贾中和在一旁发话了,“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紫月姑娘的身价,会是个了不得的数字。我看蕴哥儿你就早些收手吧。”

“这怎么能行!”还没有等贾中和说完,李蕴就瞪了他一眼。贾中和笑了笑,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李蕴心中爱极了紫月,那种欲求而不得的滋味,快把他逼疯了。

“良少,这样吧。今日权当帮兄弟我一次。徐伯伯那边的事情,我让我娘再去关照关照。今年织造局的新袍,可还没有着落呢。”李蕴哀求道。文华公主招的驸马,是隆定三年的探花郎,本身也颇有才名,祖上也是丝绸商户出身。文华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圣上也很是敬重的姑姑。所以给了驸马爷一个织造局一个闲差。

织造局采购材料,为皇家以及官员提供衣袍,这只是织造局其中一小部分职责,也是距离权力最远的一部分。但是徐明逸能够拿到渠道,成为皇家供货,自然与李蕴的父亲,离不开关系。

徐良听到之后,心中却是一动。他笑道:“蕴哥儿,你这么说可是不把我徐良当人看啊。我那老爹的事,管他去呢,我们俩兄弟,我不帮你帮谁啊?”徐良拍着李蕴有些瘦弱的肩膀,继续说道:“兄弟我两肋插刀,蕴哥儿可不要把我徐良当成唯利是图之人了。”

说完,徐良走到窗边,大声喊道:“八千两!”

之前的报价是六千两,徐良直接提到八千两,这就是他的纨绔做派。但是人家偏偏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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