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来没寻到机会和琳怡说话,就有宫人一路跑来将琳怡拦下,“皇后娘娘请康郡王妃去景仁宫说话。”
    刚从景仁宫出来又要回去,定是因刚才她说的那些话。琳怡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从进宫开始,为张风子辩白,揭露长宁师太,一切都太过顺利。
    蒋氏担忧地看向琳怡,琳怡轻轻颌首,跟着宫人回到景仁宫。
    景仁宫外,宫人站了两排,见到琳怡行了礼,便默立着一言不发,这样一来显得内殿里的哭声尤其清晰。
    琳怡抬头看向身边的女官,女官似没有听到的模样,脸上只有谦恭的神态。
    琳怡站在殿外等着宫人进去通禀,帘子掀开的一瞬间,琳怡顺着声音向殿内望进去,里面人影憧憧,看不清楚,却是丽嫔娘娘哭诉的声音。
    丽嫔是去年才被选进宫的,颇受皇上宠爱,如今又怀有身孕,多了依仗,连皇后娘娘的话也不肯听,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明摆着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内殿里的哭声断断续续,宫人来领琳怡去旁殿坐下。和内殿只隔一道隔扇,隔扇没有关上,丽嫔娘娘的声音更加清晰。
    皇后娘娘道:“要想为小皇子祈福,德高望重的大师也不是没有,何必非要请长宁师太。”
    丽嫔哭哭啼啼道:“臣妾的孩子还没出生,如何敢大动干戈,正巧长宁师太在慈宁宫,臣妾就动了心思。”
    皇后皱起眉头不免斥责丽嫔,“小皇子的安危事大,岂容你胡来。你身子不好,我劝诫你不要折腾,你怎么就听不进去,非要我按规矩罚你闭门思过不成?”
    丽嫔哭得嘴唇苍白,狠命地咬了咬才道:“皇后娘娘可记得僖嫔姐姐请广宁师太进宫讲佛的事?”不等皇后说话,接着说,“那时候广宁师太就看出臣妾气色不好,恐有病气,开始臣妾还不信,果然没几日就病倒了,太医院开了许多剂汤药也不见好,臣妾就想既然是长宁师太早就看出来,定然有治病的法子,臣妾是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啊。”
    琳怡垂着眼睛看袖口的刺绣,丽嫔娘娘也真是胆大,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敢一口一个小皇子地叫起来。
    皇后眼睛清亮地看着跪在地上哀求的丽嫔,瘫哭在地上如同一朵雨后的梨花,湿润中带着娇艳,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确有旁人难及的气色,怪不得皇上会宠爱她。皇后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像是笑丽嫔又似在自嘲,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最靠不住的就是皇帝的宠爱。
    “而且,”丽嫔捂着肚子,浑然不顾地开口,“长宁师太早就算到朝廷商船出海不利,现下也应验了啊。”
    琳怡攥起了手帕。
    皇后娘娘脸色豁然变得铁青,“住嘴,这种话你也敢说。”
    丽嫔肩膀一缩,面如白纸,“臣妾一时口误,臣妾也是听宫人传起来的,以为皇后娘娘早已经知晓。”
    “你是听谁说起的?”
    威严男声响起,仿佛就在她耳边,琳怡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隐约看到一个魁梧的影子从门口一掠而过,三两步就进了内殿。
    琳怡心中一颤,忙起身跟着殿里的女官行礼。
    内殿里也传来请安的声音。
    皇上所到之处必有天子的礼乐,谁也没想到天子会悄悄地走进景仁宫。
    “朕问你,你是听谁说起的?哪个宫人?”
    皇帝声音低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丽嫔腿一软几乎跪立不住,可想到皇帝这些日子的宠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皇帝熟悉的脸庞,昔日的情分顿时显现在眼前,又重新有了气力,“是从僖嫔娘娘身边的宫人那里……宫中都在传……也不知最早是谁说起。”
    皇帝抬起眼睛看丽嫔,丽嫔欣喜地对视,却在皇帝眼睛中找不到焦点,不知怎么的,一时之间冷汗从脚底冒上来。
    皇帝道:“广宁师太说你是什么病?”
    丽嫔本已害怕,没想到皇上会这样问,怔愣半晌支支吾吾,“身子……虚……”
    皇帝挪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太医院不是已经开了补药,你还觉得不舒坦?”
    “臣妾……臣妾……”丽嫔无话可说,看着皇上表情凝重,心中着急,想起平日里撒娇皇上无可奈何的样子,立即软绵绵地掉起眼泪,“臣妾……是害怕……害怕小皇子有闪失……皇上……”说着膝行到皇上跟前,伸出手来拉住皇上的靴子,“皇上……小皇子在臣妾肚子里动的少了,臣妾心慌。”说着抬起头,看到皇上嘴角轻翘起来一丝笑容,彻底僵在那里。
    “小皇子,”皇帝这次将视线都聚在丽嫔身上,“是广宁师太告诉你的?你怀的是皇子?”
    丽嫔瞪大了眼睛,眼泪也停留在眼眶里。
    “长宁师太告诉你怎么才能生下皇子,所以你才着急寻她,朕说的对也不对?你心生不宁的是怕没了长宁师太做法,你就生不出儿子。”
    丽嫔嘴唇空蠕动两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皇上,丽嫔还怀着孩子。”皇后娘娘柔声劝说。
    皇帝没有理会,吩咐身边的宫人,“去慈宁宫,将长宁师太带来,我要问问清楚,看看丽嫔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皇子,若是,丽嫔也该抬抬位份,若不是,丽嫔就是犯下欺君之罪,祸及满门。”
    听得这话,地上的丽嫔额头青筋爆出,眼睛血红,仿佛喘息困难,摇晃两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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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对质
    女官忙着将丽嫔抬去榻上歇着,刚才丽嫔还哭得伤心,现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御鬼修仙传全文阅读。内殿里帝后也没有说话,只等着宫人将长宁师太带来。
    皇上的怒气让整个景仁宫如置冰窖。
    被宣召的长宁师太进了大殿,长宁师太恭敬地向帝后和丽嫔娘娘行了礼。
    皇上看向丽嫔,“用不着朕替你问吧?”
    丽嫔这才慌忙让人搀扶着走到长宁师太身边,看到皇帝的阴沉,话还没问出口就又要昏倒。
    皇帝脸色阴沉,不肯开口饶过丽嫔,丽嫔只得跪下来哀求。
    皇后想要替丽嫔说情,皇帝伸出手来制止。
    内殿一下子安静下来,长宁师太抬起头视线飞快地向周围扫了一眼。
    皇帝眼睛微抬,伸出手来指向丽嫔的肚子,“告诉朕,这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你不是有未卜先知只能,再跟朕说说,朕若是立这孩子为储君,他能否成为贤君圣主。”
    内殿里所有人脸上都一闪惊讶,尤其是丽嫔连喘息也不能,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帕子,咬死了嘴唇。
    皇帝顿了顿将手指挪向丽嫔,手腕上的碧玺珠轻晃,不徐不疾,“再替她算算,她能不能母仪天下,做上皇后的位置。”
    丽嫔彻底惊骇地喘不过气来,忙弯下腰将光滑的额头磕在光可鉴人的地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乱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长宁师太也明白过来。颤抖着跪在地上,“皇上明鉴,整件事和贫尼没有关系,丽嫔娘娘让贫尼算。贫尼也只能听命。这富贵荣华乃是天命,岂容贫尼来算,皇上金口玉言。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很是失望,仍旧让人看不出喜怒,“朕听说师太不但会讲佛经,还会治病救人。”
    长宁师太道:“贫尼只是侍奉佛祖,为贵人做法祈福,其他的万万不会。”
    皇帝神情错愕,“就是你也不能保证丽嫔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皇子?”
    长宁师太几乎趴在地上天龙九变。“不能……不能……贫尼……断没有这样的本领。”
    皇帝嘴角莫名地爬上些许笑容。
    丽嫔张开手指仿佛要抓住长宁师太,“明明是你告诉本宫,若是请你做法就能生下皇子。”
    长宁师太更加惶恐,“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尼没说过这样的话。”
    丽嫔指指长宁师太。慌张地看皇帝,“皇上……皇上……臣妾说的才是真的……”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膝行几步,“臣妾知道了……是有人要害臣妾……有人看到臣妾怀了孩子就害臣妾,一定……一定是……僖嫔,是僖嫔,长宁师太是给僖嫔看过病才和臣妾说的……僖嫔有了皇子……她怕臣妾也皇子压她一头……她怕……都是因皇上宠爱臣妾,她们才会这样对臣妾下手,皇上您说过。您什么时候都会保护臣妾母子……皇上……”
    琳怡听着丽嫔歇斯底里的叫喊,可想而知丽嫔脸上已经没有了楚楚动人的神态。
    皇帝沉吟着半晌看向丽嫔,“夺去丽嫔封号,禁足一年,念她平日侍奉朕也算尽心,不牵连母家。”
    丽嫔听得这话侧身躺倒在地。身边的女官急忙上前搀扶,丽嫔哆哆嗦嗦地谢恩,退出了景仁宫。
    皇帝也跟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到长宁师太跟前,却又想到了什么,“你可是在宗室营治好了不少妇人的病症?”
    长宁师太吓得不敢抬头,“贫尼只是受佛祖指引,丽嫔娘娘的事真的和贫尼没有半点关系。”
    “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皇后娘娘亲手端了热茶给皇上。
    皇帝坐下来喝茶。
    皇后娘娘问长宁师太,“你是不是和康郡王府说,康郡王府的老夫人从此之后要一心向佛,精心潜修,才能化解身上罪孽,不然整个康郡王府将来也会被牵连,若是老夫人不肯,就要将老夫人迁出府去,方可让康郡王府平安。”
    长宁师太不安地缩起头,“贫尼不曾有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冷笑道:“这么说来丽嫔娘娘和康郡王妃都在冤枉你了?”说完看向身边的女官,“将康郡王妃请过来。”
    女官在大殿里立了屏,琳怡站在屏风外行礼,隔着屏风,琳怡依旧感觉到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皇上对长宁师太的事依旧有疑惑,否则就不会罚了丽嫔娘娘,还留在景仁宫。
    皇后娘娘的声音传来,“康郡王妃将和本宫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琳怡应诺仔仔细细地将整件事说了清楚,“妾身和广宁师太起了冲突,这是宗室营都知晓的,就因为这个妾身才将广宁师太送来的符还了回去。”
    到这样的关头,已经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推个干净,长宁师太没了法子,才说实话,“贫尼不敢乱说,也是确有此事,贫尼到了康郡王府,就有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来向贫尼要镇压的符,那位妈妈吞吞吐吐说,老夫人气势被压才会身子不爽利。在康郡王府能压老夫人一头的无非就是康郡王妃,贫尼这才猜想果然如外面所说康郡王府女眷失和,这样一来家宅中必不安宁,贫尼多少年出入内宅,已经见惯了这些,为了让康郡王妃信贫尼,贫尼才在康郡王妃面前说出那样的话,谁知康郡王妃不但没按贫尼所说的做,还将符还给了贫尼。这次贫尼是鬼迷心窍,从前绝没有这般……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琳怡被长宁师太的话惊得手脚冰凉。
    皇后看向长宁师太,“康郡王妃听了你的话,就等于将把柄送到你手中。哪个晚辈敢如此不敬长辈,说到底你还是一心想要害人。怪不得康郡王妃说你不像个出家人。”
    琳怡跪下来,凄然道:“皇上、皇后娘娘要为妾身做主,妾身差点就被扣上不仁不孝的罪名。”
    皇帝放下手里的茶碗,去摸手腕上挂着的玉牌穗子,复又起身,走到长宁师太跟前,停顿了片刻,伸出手神情肃冷,声音徒然高昂,“信亲王还极力举荐你和普远大师,”手指狠狠地点了长宁师太两下,“还有人请你去讲佛,真是白白糟蹋了佛法。”
    长宁师太吓得缩在地上。
    皇帝抑扬顿挫,“脱了她的僧衣,打入死牢,秋后处斩。”
    “皇上饶命,”长宁师太忙叩首求饶,“贫尼还为太后娘娘筹办过金塔,做过法事啊……”
    皇帝收回手,声音轻快,脸上的怒气好似消散了不少,“原来你仰仗的是这个,靠着太后的名号害人,更加罪无可赦,太后泉下知晓你正法,也会欣慰。”
    转眼间就有内侍进了内殿,将长宁师太抓了出去,长宁师太大声嘶喊如发丧考妣,听得人更是生厌。
    内侍拿出绢子堵住长宁师太的嘴,刺耳的声音才中断。
    皇帝站在原地良久,仿佛自言自语,“他们真觉得朕老了。”说着挪开脚步走出内殿。
    皇后娘娘忙行礼,琳怡也恭谨地低头躬身。
    坚定稳健的脚步从她眼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