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这屋子里,终于只有容华一个人了。
容华冷静的把富贵的苦衷赶出脑海,他和夏雨荷一样,他的无奈自己无法帮忙承担,也没有必要原谅,更没有资格同情。或许曾经有一刹那的心动,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包括容华自己。
也冷静的把沐容雪歌的怪异赶出脑海。不管如何,这个人已经是离自己最近的主子了。
兰姗成了姨娘,紫烟下落还不清楚,本来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顺利的成为梯子让自己爬过去。可是现在,她担着玉带丢失的罪名,却不知道大夫人会如何处理。但是总归是让出了这个位置。也是好事。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沐容雪歌的胡作非为,让兰姗对自己生了恨意。
容华微微叹息,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盘棋,就让沐容雪歌毁了。但是很快却又高兴起来,怪自己不知足。大夫人这么快就抬了兰姗做姨娘,这却是自己原本没料到的。
现在院子里再没有大丫头,自己又真的替沐容雪歌挨了一刀,就算外面再来了人,就算所有人等级都比自己高,但是资历在这里摆着,可是方便多了。
什么贱民,什么上中下三等还有十二级,我容华偏偏不走你规定的道路。
她这般想着,就高兴起来,却又突然一阵凄凉。自己孤身一人,如此步步为营,不到半年,挨了两剑,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终究身上的伤还是很重,迷迷糊糊的,就又睡了过去。中间似乎红玉端了吃的喂过自己,依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一直睡了多久,不知道多少时间是半清醒的,后来又都成了梦。
最后终于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是耳边让人想挠墙的声音一直在响。容华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就看见沐容雪歌很随意的坐在床头上,左手拿了一把匕首,右手的食指指甲一下,一下,一下的刮着那匕首。他却闭了眼睛,靠在墙上。
容华看清楚以后,一时就又恍惚起来,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忍,就那么任由他做了下去,也顾不得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
沐容雪歌自己玩了一会儿,就睁开眼睛,把匕首插进自己的靴子里,再坐起来,才看见容华已经醒了。他脸上的笑意便迅速的荡漾开来,眯着眼睛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变成睡美人了呢。”
容华一怔,睡美人这个词,从一个墨黑长发,宽袖长袍的古装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沐容雪歌笑了笑,轻声问道:“饿吗?”
容华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完全清醒,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她眨眨眼睛,正要确定一下,便听到夏雨荷的叫声响起。
“雪歌。”她满眼温柔的走进屋子,一袭水红衣衫,刺的容华又闭上了眼睛。
沐容雪歌迎了上去,把夏雨荷拥在怀里,两个人消失在门后。
红玉说,这一天,是夏雨荷嫁给沐容雪歌的好日子。夏雨荷以一个贱民的身份,变成了姨娘。她以一个姨娘的身份,要求沐容雪歌的院子里挂起大红灯笼,一应物品,都配上红绸。大夫人怒不可遏,却挡不住老夫人的纵容和沐容雪歌的宠溺。
那一晚,沐容雪歌的卧房红烛高烧。沐容雪歌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兰姗在长廊上,站了一夜。
那一晚,三少爷的院子里,方姨娘也站了一夜。
当时的容华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觉得伤口些许疼痛,仔细算算,自己又睡过去三天。然后觉得肚子饿的厉害。
36,容华住在这里
第二天,容华就搬出了上房,去紫烟之前住的屋子里养伤。夏雨荷成了夏姨娘,沐容雪歌让她住了自己卧房的右边。兰姗还住在自己以前的屋子,正是和容华对面,偏房里最靠近上房的两间。
红玉来喂她吃饭的时候,便开始说这些天的是非。
紫烟还在大夫人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一直没有消息;兰姗被沐容雪歌冷落,只是担了个姨娘的名声;原来那日大夫人叫了她和紫烟过去,就是要抬一个上来;又原来大夫人为什么要抬一个姨娘呢,因为老夫人一直存了让沐容雪歌收了夏雨荷的心,那两天终于提了出来;……
零零碎碎,她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听来的看来的,归结起来,一切都清楚了。容华唯一没料到的是夏雨荷又来了,她只是觉得头疼,又明白了为何之前夏雨荷在沐府居然来去自如,竟是老夫人给纵容的。
果然在她头疼的时候,夏雨荷的声音就很是凑巧的响了起来。
“怪不得你不救我呢,你的命是用来往上爬的吧。你看看你,挨一剑,爬一截,再挨一剑,又爬一截。难为你命这么大,以后多挨几剑,到死的时候,我看你就能当上皇后娘娘了吧。”
她推门而入,站在容华床边盯着容华笑吟吟的说话,温言软语,如果按了静音的话,你会以为是两个好姐妹说说话而已。
红玉慌得忙站了起来,低头不敢说话,连夏雨荷说出皇后这种词的时候,也只是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容华心里不由赞叹,果然世上有个沐容雪歌,就有个夏雨荷,这表情,这语调,这话,这容颜,怎么就那么般配呢。
她强撑起身子坐起,乖乖的叫了声夏姨娘。没办法啊,虽然每个人在看到曾经一起落难、一起贫寒、一起低三下四的同伴后来在自己面前高人一等时都会心里不好受,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不服不行呢。
夏雨荷很妩媚的笑了笑,并不让容华躺下。她冷眼瞧着容华勉力支撑,半晌才说:“你说,我帮了你多少次。你又还了多少次。”
容华无奈,知道这是开始找茬了,尽管对于夏雨荷肯定是无济于事,还是只能讨好着说:“姨娘对奴婢的好,奴婢时刻记着的。以后定是任凭姨娘差遣。不敢有任何的……”
“够了。”夏雨荷打断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教你女红是一,代你骗过方姨娘是二,才艺比试替你受罚是三,别的不论,这三个,你还我就成。”
容华终于疼痛难忍,满头大汗的倒在床上,只能恩了一声。心下却郁闷起来,当初帮自己,是她的一厢情愿,现在让自己还她,也是她的一厢情愿。自己是不是愿意,她从来都不管,她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夏雨荷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活着真好。”她转身要走,后面容华终于缓了过来,开口说道:“姨娘,你何苦,现在的你,难道还不好过吗?”
没有回答,夏雨荷连停都没停,摔门而去。
红玉乍舌,上前把容华安顿好了,这一动,伤口又撕扯开些,衣服上便渗出几丝血迹来。红玉不悦的说:“才好,早上大少爷还问过有没有事情,真是的。她有本事以后也替大少爷挡刀去,有那个心还没那个胆量呢。”
容华笑了笑,看着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开口问道:“那日那个刺客的事情,怎么样了?”
红玉想了想,摇头说道:“你没见池子里多吓人,一池的血水。听说那人脑袋被富贵公子一剑销了下来,二少爷来看过后,还摇头说富贵公子居然不留活口,这可无从下手了。大夫人气的把沐总管一通臭骂,外院护卫这几天加了两倍还多。倒是大少爷毫不在意,问他那刺客哪里来的,又惹过谁,只笑着应付,也说不出什么来。”
容华心想就沐容雪歌这样的,外头欠的各种孽债恐怕数都数不清的,这刺客八成就是个引子,估摸后续的事情还复杂的很。便又问红玉院子里现在的情况,笑着说也没见有新的丫环过来呢。
红玉正要说话,兰姗推门进来,容华叹气,忙准备起身。兰姗上前一步制止了她,坐在床边笑道:“你不用这么多礼。”说完又让红玉出去,这才看着容华说:“我和大夫人说,那都是我的想法。你怪不怪我?”
容华笑道:“姨娘明知故问,当时奴婢就是给姨娘说了个开头,恐怕连奴婢自己都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面都是姨娘自己想的。现在来取笑奴婢干什么。”
兰姗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才又说:“你是个聪明人。我听说,你和夏姨娘,自小交好。”
容华早猜到她的来意,这句话也等了很久,开口便说:“还想着怎么去和你解释呢。”她刻意用了“你”字,就有了自己人的味道。又接着说:“是相熟没错,但是从大选开始,你知道的,就没少让人心凉。刚才又巴巴的来这里,取笑了我一番。”
兰姗点头说道:“我看夏姨娘这人,性子倒是个直爽的,眼里也很是容不得人。她的身份本来很是尴尬,现在你是个有能耐的,却也是贱民的身份,我看以后说不定还比她强些。她定然是看不惯了。”
容华苦笑,抓住时机便说:“奴婢一直敬佩姨娘的才智。便是奴婢心里想什么,恐怕也是瞒不了姨娘的。还请姨娘多多提携。”
兰姗也不客气,微笑着点头,好似她真能应了似的。却又突然问道:“紫烟的命,你想不想救?”
容华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兰姗一直盯着自己,倒不似开玩笑,便小心翼翼的说:“不管奴婢想不想,恐怕都是无能为力的。”
兰姗笑道:“我和她自小一块儿长大。她和翠屏是没有爹娘的,我娘来看我的时候,也免不了捎带她们。要说不亲,那是假的。虽说姐妹们有时候难免呕气,却毕竟还是相互心疼的。若她真因为这玉带的事情送了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容华心想她现在已经抢在了紫烟的头上,正经大敌便成了夏雨荷。恐怕是又想要紫烟回来帮衬着她,只是她这般头脑,倒更可能是拿紫烟来当个开路的了。便不说话,只是听她的意思。
兰姗倒也自觉,又接着说道:“其实我看见过,看见过花秀莲拿了那东西,被我撞着,匆忙扔进了池子里去了。”
容华低垂了眼睛,小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姨娘善心想着紫烟,只是这话说了,咱们又没证据。花秀莲又早就,早就不在了。难免让人疑心。”
兰姗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言语。容华知道她等着自己出主意,可是这话,自己怎么能说,便也沉默。
最后还是兰姗沉不住气了,笑道:“如果咱们能从池子里找出那玉带来,可不就结了。到时候大夫人也愿意相信是花秀莲使得坏。”
容华心里冷笑。却终于明白这玉带八成就是兰姗拿了,如今达到了目的,便又想再用一次。却也知道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不能再装傻,便问道:“那日刺客掉进池子里,不该是换过水的么。若真有那玉带,该找的出来才是。”
兰姗笑了两声,这才说:“正是,那日我便见了。只是当时大家都忙着你的伤势,却也没有机会和上边说。这紧接着夏姨娘就来了,竟是一直耽搁了下来。”
容华见兰姗一脸笑意盯着自己,这话又明显都是漏洞,分明就是摊开了等着自己说话了。心想自己真是好命,遇到这么个狡诈的。便犹豫着说:“姨娘要不给了我,我便说之前在花秀莲住过的房间住的时候发现的,又因为一直没见过,不知道就是大伙儿说的玉带,只当什么好东西收了起来。直到今儿个姨娘来看我,见我这里有这个,才知道。可把我吓的什么似的。”
兰姗拍手笑道:“你也不用吓得什么似的,自然还有我呢。”手放下的时候,却把一条手指粗细,五寸来长的淡黄绳带放到容华枕边。容华一愣,满脸诧异,兰姗接着又说:“这本来是难得的暖玉,也有人叫软玉,大少爷本来系头发用的。难为你当成了头绳,大夫人定然也能理解。只是夜里它会发出黄光,你定然是一直放在包袱里面,才没发现。”
容华忙笑着说正是如此,兰姗到不废话,只是又说:“如此甚好。咱们互相帮衬着,才是正理。日后我便也知道你是个好人。”说完起身去了。
说来也怪,不过一个时辰以后,大夫人居然亲自来偏房探望容华。
容华虽说摸清了这格局,也难免诧异的厉害,这可是多大的荣幸。红玉扶了她要下床行礼,大夫人制止,容华坚持还是下来磕了头。这该摆的样子还是得做足才成,再虚假的东西,当局的人也能觉出七分真来。
大夫人叹道:“难为你居然是个这么懂事的。雪歌非说你生来就是他的救星,我本不信,谁知道这回又是你救了她一命。怎么看都不该是个贱民,真正可惜了。”
容华这时已经靠墙坐在床上,低头不敢说话。大夫人又说:“这也是老夫人善心,咱们沐家没辜负先皇的托付,竟从贱民里调教出几个出类拔萃的,我想着也是面上有光。”
容华忙又站起,忍着阵阵疼痛行礼,终究身子还是扛不住,朝后跌去。红玉上前忙扶住,大夫人笑道:“你也不必多礼,这兰姗和紫烟没少给我说你的好话,既然众人都认了的,虽然终究是个下三等的贱民,反正已经破例,你就呆在雪歌身边伺候着吧。”
容华咬了嘴唇,靠在红玉身上,傻傻的看着大夫人。反倒把大夫人逗乐了,笑道:“也不怪你这般傻了,确实是从来没有的事了。”
容华深深吸了口气,强把这股喜悦压了下去,却也明白这里面兰姗出了不少力。忙开口说道:“奴婢做了对不起少爷和紫烟姐姐的事情,还请夫人明鉴。”
大夫人楞了一愣,便让她说下去,容华就把兰姗交待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完普通一声跌跪在地上,吓得什么似的。
大夫人却笑道:“我也说么,紫烟是个仔细的,怎么会这么粗心。这倒有了真相了,错怪这丫头了。”说完扶了叫阿琴的婆子就出去了,竟好像一直就等着容华这番话似的,容华后面忙叫夫人,把那玉带双手拿了要递过去。
大夫人瞅了一眼,却说道:“给了雪歌就好,看他的意思。”
这天晚上沐容雪歌竟然又来看望容华,容华实在没力气再起身了,又想他大概不是那般计较的,便躺着问了声好。沐容雪歌拿了柄两面题字的扇子,一会儿合上一会儿展开的,也不和容华说话,只顾着端详四周。
容华很无语,便拿了那玉带给他,尽量大声说道:“少爷,这个给您。是奴婢的错,发现了后不知道这是贵重的,以为只是头绳。”
此时屋子里油灯昏黄,光芒极其微弱,容华举了那玉带,晕出一团淡淡的黄光,竟把油灯的光芒,就比了下去。
沐容雪歌转头朝容华看去,就看见黄光中一张憔悴惨白的面孔,正看着自己。他顿了一顿,过去看那玉带一眼,却说:“都被你们不知道哪里放过的东西,脏兮兮的,就赏了你吧。”
容华气极,这东西吃又吃不成,卖又卖不得,就是个好的,想送人也是送不出去的,自己要了,凭白还得让那几个记恨。再者沐家也是厉害,皇上赏的东西,居然到处送人,到时候出了事情,牵连了谁可不知道了。更是沐容雪歌这话,可有多气人。她缓了半天,强压了气又说:“奴婢不配,少爷要是不要,不如给了别人,再不济,随便扔在哪里也行。奴婢实在不敢要。”
沐容雪歌笑道:“那就扔了吧,何苦让你这么为难。”说了就叫红玉进来,让拿了扔在池子里去。红玉吓得不敢说话,见容华真给自己递了过来,这才颤巍巍的过去接了,真个出去就扔到池子里了。
沐容雪歌见容华说话都大喘气,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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