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皇后诧异道:“哪会次次如此?”
江原笑:“母后忘了,我母妃最不耐烦我们。小时候过去还赏两块糕点,现在连杯茶都不给了,害得我常常跑到您那里讨茶喝。”
上官皇后终于忍俊不禁,脸上的忧郁淡去许多:“听说前日成儿进宫来,不知为何,你母妃还将他骂了出去。”
江原狡黠道:“儿臣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略站了站,母妃便赶我道‘怎么还不走?’”
上官皇后笑一下,又道:“本宫若是有你这样的骨肉,高兴还来不及。”
江原把我推到她身前:“母后,这个孩子比儿臣好多了,您今后好好疼他罢。”
上官皇后看着我,眼神异样温柔,又轻叹低头,沿着碧海池边缓缓行走:“原儿,你姑母好些了么?”
江原走慢一步,看看我:“姑母……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罢。”
临近宣清殿,上官皇后低声道:“本宫,还是照旧在殿外看看,你们只管进去就好。”
江原口里道:“是。”回头悄声命宫女们跟过去,“那母后慢走,我与稚儿先去看看姑母情况。”
他拉我踏上殿前的石桥,潺潺流水在脚下淌过,周围还是那样幽静,殿后的竹林依旧,仿佛时光在此处停留了一般。我情不自禁握紧了江原的手,他用力回握,然后轻轻叩门。
一个小太监开门:“殿下。”
江原问:“姑母在休息么?”
“回殿下,长公主去竹林中散步了。”
“几个人跟着?”
“五人。”
江原道:“我们就在书房里等等,你不用在旁侍候。”
小太监将我们引到后殿一间房中,奉上一壶茶,便告退离去。我环视房间,只见一面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另一边则摆满了兵器,中间桌上堆着许多碎布。我拿起来看,既像幼童的衣服又像一只口袋。
江原看见道:“姑母想着你呢。”
我点点头,将那件衣服握在手心:“江原。”
“嗯?”
“你知道我父皇……赵焕,他曾经潜入魏国军营,骗取了父亲信任吧?”
“嗯。”
我叹口气:“上官皇后告诉我,是她不小心将父皇有玉佩的消息透露给了赵焕。我原本不明白她怎么见到我反应如此激烈,现在才知道她一直在为此自责。”
江原扶额想了一会,回头别上门闩:“其实我听到一些大逆不道的传闻,好像我父皇当年十分迷恋上官皇后,虽然身边早有我母妃,却不肯立她为正妃。可是上官皇后钟情于姑父,直到姑父去世之后,她才死心嫁给父皇。听说她婚后整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女儿,没出生就夭折了,从此便不能生育。你没见她看你的神情有多奇怪?可见对姑父也是……所以不排除当年她为了阻止姑父姑母的婚事,昏了头,引狼入室。”
我不可思议地瞪眼看他:“这……你竟敢这么说?”
江原摊手:“所以才从没告诉你。这还是温丞相一次醉酒后对父皇乱说,被我不小心听到的。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只能靠我们乱猜罢了。”
我皱眉,江原神秘地笑:“这些陈年旧事多半有假,不用当真放在心上。我还听说当年周玄大将军迷恋姑母,听到她成亲的消息后,差一点与姑父断交。”
我一怔:“怪不得他对我十分不客气。”
江原在书架前东看西看:“胡说,周大将军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如今有妻有子,更不至于因此迁怒你。”他对我勾手指,“快过来,这些都是姑父姑母当年看过的书籍,有些书里还有姑父的批注,你不想看看?”
我哼一声走过去,眼睛扫到一本有关南越的书,顺手拿起来翻看:“你今天表现得太露骨了,皇上疑心你会对晋王不利,还逼问我站在哪一边。”
“你怎么说?”
“我说我只遵从皇上旨意。”
江原一手捏住我的脸:“你真狡猾。”
我扯开他的手,低头翻看书页,低声且匆促道:“这几日我要去见那些南越密谍,找到晋王与南越太子串通的证据。”
“不许。”
我抬头:“终于顾念亲情了?”
江原沉沉看我:“如果能轻易抓住把柄,我早就这么做了。何况就算有证据,父皇也不会忍心。那些南越密谍不动也罢,你已经够危险了,居然还想着利用他们,当心引火烧身!”
我挑衅地看着他:“你自己做不到,当我也做不成?本就是要让他们的火烧过来,然后……”
江原一伸臂将我罩住,手掌重重拍在木架上:“你敢!”
我着恼,反手把书拍在他前臂:“你看我敢不敢!我的决定何时需要你首肯?”
江原钳住我的手,狠狠一推,我毫无防备,背脊猛地靠上木架,震落了几本旧书。心头一急,正要运劲把他推走,江原歪头吻在我喉间。
我倒吸了一口气,酥酥痒痒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江原的手已经从我颈后滑进去,轻轻按上我的背脊。我身子一抖,衣领滑落肩头,情不自禁地抱住他。江原吻住我的唇,手指又在腿间慢慢移动。
我忽地回神,挣扎道:“不可……”
江原黑沉的眸子深处,仿佛跳动着一头饥渴的野兽,手指忽然用力。我不觉闷哼一声,将他抱得更紧。
江原还是那般狠狠看我,他的吻带着湿热的温度,一个个落在肌肤之上,露水般无声,可是却能沁入心底。衣带随着他的亲吻缓缓散开,露出无所遮拦的身体。我半张着眼睛看他,觉得双腿有些发颤,几乎站立不稳。他揽住我的腰,然后把我抱起来,轻轻放在桌上,抬起我的腿。
不能这样!我想。可是我在他的眼睛里沉没,转不开视线。
我仰头,紧紧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再度睁开,视线里落入一张残破的纸,上面墨迹犹存:“遥妹如晤,兄自南归,一别数月矣,思心切切,不能久寐。惟揽衣徘徊,对月长叹……”
天哪!天哪!我大叫一声,顿觉五雷轰顶。
作者有话要说:= =++郁闷~~
刚刚得知,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原因,
可能大家接下来还是要耐心一点,下次应该不超过一周的。
第七十七章 箭在弦上(上)
江原立刻停住动作:“疼?”
我很想发怒,可是已经晚了,只能颤抖着从齿间挤出一点凌乱的声音:“你……你……乘人……”
江原将我拥进他怀里,埋头低声道:“乘人之危?是你穿得这样单薄,一直在引诱我。”
我咬牙道:“若论单薄,韩……韩梦……更……更……”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剧烈喘息起来,脑中一瞬间眩晕。我反射地收紧双腿,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晃动。
江原将我抱得很用力,沉沉道:“难道你希望我去找他?”
我切齿:“你……敢说你没——”
他哼一声,不客气地分开我的腿。
我不觉“啊”了一声,粗声呼吸,已经停不下来,于是狠狠地抓紧他的肩膀,沉声怒吼道:“你给小爷快点!”
江原轻笑起来,放柔了动作,声音很悦耳:“凌悦,难得如此主动。”
我双腿猛地环住他,没头没脑地贴在他身上乱摸乱啃:“少……少废话!快!”
可是我又错了。等我绝望地发现,时间分明过得更慢了,自己已经从桌上来到地上,再没有机会将他踹走。
不知在起起伏伏中过了多久,江原才托住我的腰,轻轻按在胸前。我顿时失力,面朝下地趴在他身上,迷离地看了看周围,怒火重新燃起:“江原!居然在这种地方……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混……”
江原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头重新封住我的唇,直到我再度喘息得说不清话:“有什么不妥?”
我厉声道:“你说呢!谁说要保持距离?何况这里……这里是我母亲的……”
江原无耻地一笑:“正是这里常年无人,才更不易被人察觉。父皇今日已经明说了,与其去找人替代,不如常常与你联络感情。”
“胡扯!皇上并没——”
“你再反驳,我就这样抱着你,也不叫你穿衣,直到姑母来到为止。”
我怒视他:“滚开!”
江原笑着放开我:“越王殿下,刚才还叫人快一些,转眼就这样无情。”
我怒极,瞪着他反问:“叫你快些!你快了吗?”
江原无语地回瞪我,然后掐住我的下巴:“不解风情。”
我打开他的手:“我看你是自作多情!”忍痛慢慢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走到书架前,缓缓拿下那张残破得几乎要碎裂的纸页。
心情忽然变得很奇异,回头迈步时被脚下的狼藉绊了一下。没有看错,我一个字都没有看错。
江原一把托住我,笑道:“你急什么,现在不会有人来的。”
我把那些字举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江原伸手一碰,薄脆的纸上落下几块碎片,他仔细地读了,不在意道:“有什么奇怪?姑母当年是众多青年才俊爱慕的对象,这类信件多不胜数,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不能接受。再找找,说不定连周大将军的信件都有。”
我静静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南越皇帝赵焕的笔迹呢?”
江原一愣,想拿过那张纸再看,我却将手缩回,将那信件缓缓揉成碎屑。江原看着那碎屑半晌不语,好一会道:“你真的确定?”
我冷淡地一笑:“我做了他二十几年的儿子,怎么会不认得?”
江原看着我道:“赵焕当年曾隐藏身份潜入我国,既然他与姑父熟识,自然也会认识姑母。”
我拾起地上一本本书册:“是啊,并且关系非同寻常,回了南越还念念不忘。” 我起身看他,“记得你说过么?我被掳走之后,母亲曾只身去过南越军营。如果赵焕没有留下什么暗示,她就算再伤心糊涂,也不至于不带一兵一卒而独身前去!她是魏国公主,越军如果那么想要扬州城,完全可以扣留她增加筹码,可是却没有这么做。”
江原从我手里拿过书本,放回原处:“姑母以故人的立场去找他,本是情有可原的。她能回来,也许因为赵焕真的钟情姑母,才没有忍心杀她。”
“那赵焕又为什么引诱她去?难道他只是因为太过痴情,想最后见母亲一面而已?这种事连我都不信。”
江原皱眉看我:“那你怎么想?”
我咬唇:“我在想,赵焕肯放母亲回来,是不是因为答应了什么条件?而这条件是父亲绝不会答应的,或者根本不可原谅——”
江原冷静地打断我:“你想的太多了。赵焕当初的目的,就是用你来逼迫姑父交出扬州城,也许姑母悲痛欲绝之下答应了,而姑父不肯献城受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血战。”
我冷笑:“你难道不知道?赵焕为了登上皇位,必须挟持我,同时杀了父亲!父亲若肯交出扬州城,他只有死得更快!如果母亲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她还会劝父亲献城么?父亲是曾祖父指定的储君,大难将至,即使丢了玉佩,他也可以站出来鼓动部分南越士兵和将领,令赵焕措手不及。可是父亲选择了血战到底,没有给自己半点机会。因为他不肯再与南越有一丝联系,更不肯用自己过去的身份求得一线生机。”
我握紧拳头,渐渐有些不平静,“赵焕欺骗了父亲的信任,母亲呢?父亲为母亲甘愿做一个普通的魏人,如果最后知道母亲私自去与赵焕做交易,他会怎么想?已经被至亲兄弟这样利用,如果还被真心交付的妻子背叛,换作我,也不觉得还有别的路可走。”
江原用力扳过我的肩膀:“你乱想之前要记得一个事实,不论姑母做过什么,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真心疼你爱你,最后为想你发了疯!”
我痛极,朝他一笑:“是为我,还是为对不起父亲?”
“凌悦!”江原有些怒意,“你不觉得自己疑心太重了么?居然这样想自己的母亲!我真恨不得揍你两拳!”
我其实也觉得自己十分该揍,却仍是挑衅地看着他:“我倒奇怪,一向喜欢疑神疑鬼的燕王殿下,为什么突然这样忠厚?”
江原冷冷回看我:“有意义么?姑母天天想你,难道是假的?就算你不是她亲手养大,身上还是流着她的血!当年的事究竟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如果一味深究,我会怀疑你在为留恋南越找借口。”
我愣了一下,背过身:“我留恋南越有什么不对?你在南越没有亲人朋友,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因为北魏是你们理所当然要捍卫的土地,才会误以为父亲当年对南越的决绝理所当然,而不去深究背后的因果。”
江原尖刻地道:“凌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赵焕还存有感情,就连对宋然,也要求他不要伤了赵焕的性命。今天你发现他远比你想象的卑鄙,甚至牵连到姑母,所以这样痛苦。可他明明是亲手害死你父亲的人,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姑母当年真的做了对不起姑父的事,也全是为了你!她已经疯了,你难道还要怪她么?”
沉默片刻,我伸手扶住书架,几乎要将唇角咬出血来。为什么爱和恨都这样难舍难分,最终却变成令人难以下咽的苦涩?好一会,我平静道:“你说得对,我不再猜测下去了,我会亲口问他。”
江原凛然:“凌悦——”
房门突然被敲响,方才那个太监的声音传来:“燕王殿下,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江原快步走过去开门,我却没有动。可是过了不久,却听见一个悠悠的声音:“夫君?”
我缓缓回头,看到平遥公主立在门口。她神情专注地望着我,一步步走来。我看着她走近,内心五味杂陈,不知不觉地想伸手抱住她,可是却无法行动。
她走近我,微微地笑了:“夫君,你在看什么?”
我忽然又觉得心酸,自责自己方才的猜忌。这是我的母亲,可是她不肯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若不是受了莫大的创伤,怎会如此?
平遥公主自然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放在我手里:“在找这本书么?”
我握紧了那本书,轻声道:“母亲。”
平遥公主专注的神情一变,她惊异地抬起头,忽然充满戒备:“谁在说话?”
江原小心地走过来,笑道:“姑母,这是凌悦,父皇的甥儿。”
平遥公主茫然地顺着他指引看向我,又茫然地四处看:“原儿,我刚才好像在跟你姑父说话。”
江原立刻笑着道:“姑母,姑父不在这里。”
平遥公主的眼神有些忙乱:“我明明看见他!他回来了!”她转身冲出门去,江原急忙跟着跑去。
我怔怔地尾随慌张的侍从们来到一个房间,那里看上去是一间卧室,只见平遥公主正坐在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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