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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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南州-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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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宋然看了那封信才决意立刻前往江夏,因为他认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事实也是如此,等魏军攻到建康再杀我就来不及了。”
  “然后你欲擒故纵,等到今日自然而然地赴约,利用宋然置你死地的迫切心理,使江夏水军被误导。”我无奈,“好罢,就算这是你早就谋划好的对敌之策。那在船上,你岂不是太冒险了?燕骑军和箕豹军都是军中精英,又有事先准备好的接应船只,本来我不算担心。按道理,宋然剑术应在你之下,可是你频频处于下风,才使得宋然有机可乘。”
  江原嘴硬道:“我只是让你看看,宋然到底是怎样的嘴脸,想想我过去说的对不对?你继续对他一味维护,迟早要被他所害。”
  我沉下脸:“那你也不用弄假成真。火烧屁股很好玩么?万一我也回不来,程雍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住宋师承?”
  江原心虚地笑:“只是入水前烧了衣服,又没怎样。我在水中听到船上鼓声,就知道你回来了,于是游到船底躲了一阵。只要我晚点出现,让越军以为我葬身火海或江中,他们便会继续搜寻,就算得知江夏和九江告急,也不会立刻退兵。你看我这个统帅的价值,还是能跟一两座城相比罢?”
  我白他一眼,无话可说,等到下船时才道:“现在你如愿了,宋然折损二十万兵力,又私自跑到江夏扰乱军机,根本没可能再得到赵誊重用。我亲手将宋然刺伤,他也不会再想着要我重回南越。以后你安分些,否则我独揽军机,不叫你染指任何行动。”
  江原跟在我后面:“越王殿下,你越权。”
  “那又怎样?如果我什么也不怕,就怕太子殿下乱来呢?”我对他挑挑眉,下船走进自己的营帐。
  江原跟进来,我不理他,自顾自找衣服换上。他便看着我穿衣,等燕飞给他送衣服来,一边穿一边笑:“我们好好睡一觉,天亮到九江摆宴席去!”我冷哼,江原走过来搂住我,“全军都知道越王殿下神机妙算、英勇无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如今建康唾手可得,放松些罢。”说着捧起我的脸,低头吻下来。
  “阿嚏!”嘴唇还没相碰,我和他同时转头打起喷嚏。我一脚将他踢开,江原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今天不成了,我叫军医来。”
  第二日,九江城破,郡守王恪战死,主帅杨湛督战时被流矢射中一眼,负伤向下游撤退。江夏因宋师承及时回援勉强保住,韩王江进继续留守汉口与之对峙。这日傍晚,我和江原正式拔营来到九江,大张旗鼓地犒赏将士,给每个军营都配了成车的肉酒。
  在主帐向将领们敬过一遍酒,我跟江原一起探视各营中的士兵,轮流向他们宣读军功册。自前一天被江水泡过之后,我微微有点低烧,基本没有喝酒。江原则一直在不住咳嗽,声音嘶哑得军功册都念不连贯,反而令许多士兵感动不已。
  在九江逗留几日,将领们也放下架子与士兵尽情狂欢,九江城中所藏的酒都被喝了个底朝天,官府的库银也都被瓜分干净。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就要殃及百姓,召集众将议定出发日期。于是等到大军拔营那日,所有领兵将领都换了一副鬼神不近的面孔,看到谁有倦怠举动照罚不误,弄得手下士兵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接下来的战役都不算难打,因为赵誊得知军队失利的消息后,再也不向外派援军,而是将所有精锐都集中到建康附近,一副拼死自保的姿态。才过了不到一月,大军已经行进到姑孰附近,几乎与合肥遥遥相望。
  江德在外久了,体力越发不支,终于在群臣劝说下回了洛阳,改换周玄前来与宇文念一起镇守合肥。于是除重大决策之外,所有军队的实际调动权都握在了我和江原手中。只是经过多次战役,军队已经伤亡过半,战斗力也明显下降,想要一鼓作气攻下建康周围战略要地,必须补充新的兵源。而姑孰所辖的采石矶与对岸横江渡相对,是对岸大军渡江的最好地点,因此必须攻破姑孰城,才能为总攻建康做好准备。
  江原没有随大军走到安营处,先在上游渡江去了合肥,以理顺江德走后的许多军务,整合一下主力水军。
  我跟于景庭登上高处瞭望姑孰,这是大江南岸拱卫建康的最后一座重镇,赵誊也深知要害,兵力之重几乎与对岸的历阳不相上下。于景庭看着眼前的东梁山问道:“东梁山是姑孰屏障,越军在此地布置了不少兵力,看来不易轻取。”
  “嗯,此山东西绵延,正在陆路要冲之地。若不强攻,则只能绕路而行,可是若再绕路,还须再攻下南面几座城池才行。大军已经疲敝,只能一鼓作气,我担心绕路导致士气衰败,与强攻所受损失不相上下。”
  于景庭点点头:“殿下是打算将这十余万有生兵力全都赌上么?”
  我低头:“从蜀川、襄阳再到长沙、九江,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南越,就把姑孰当做最后一处战场罢。生还便有富贵,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
  于景庭淡淡一笑:“殿下,胜利在望,就没有别的感想么?”
  我也笑笑:“我想起一个人,他在身边照顾我很多年,家乡就在姑孰。”
  “谁?难道是过去殿下府中那位虽然姓严,但十分慈祥的老者?”
  “嗯,”我微微动容,“听说我离开凌王府不久,他就告老还乡了。现在来到姑孰附近,突然很想他,就不知道他还肯不肯认我?”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若想去,不如我去安排几个人,让殿下乔装进城去见一见老人家?”
  “于兄!”我拉住他,“算了,开战在即,见面徒增烦恼,不如等到城破……”
  于景庭的视线在我脸上久久停留:“好,得胜之后,我陪殿下去!”
  






  第百一一章 逝者不回(下)

  我不觉有些感动:“于兄,与你一起,总觉得上天还是对我太好。”
  于景庭笑道:“殿下当初劝说我时,何等大义凛然,却原来都是骗人么?”我一愣,正欲开口,他又正色道,“能与殿下同担骂名,我求之不得。”我和他相视片刻,都不觉笑起来,携手下了山坡,骑马回营。
  回营后一同看传来的军报,分析镇守姑孰的越军将会如何应对时,于景庭似有些不经意地道:“宋然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以他的谨慎沉稳,怎么会容许自己没有退路?”
  我并不抬头:“他本来便不想为赵誊效力,也许为郑氏翻案之后,突然没了方向。听说他被我那一剑伤得不轻,正在江夏城中休养,大概此后就会与宋师承一起领兵罢。无所谓,将来南越灭后,任何人都不会有退路。”
  于景庭微微沉吟:“殿下此话不假。”便不再多提。
  奉命守姑孰的窦士德是霍信部下,他似乎早有准备,得知魏军压境并未有太大的调兵举动,只是将通向姑孰的东梁山各处关口都严密封锁起来。姑孰乃是建康西面最后的屏障,双方都知道此地的重要性,我几天中召集众将商议多次,最终决定让裴潜担任先锋,试探性地进攻一下。
  果然不久,裴潜军前斥候即来禀报:“东梁山有变,越军将姑孰城中以及城外村中居住的许多百姓驱赶到关口之外聚集,裴将军不得不停止行军,请示殿下如何处置!”
  我十分惊异,望了于景庭一眼,他也皱眉表示不解:“从来只有驱赶敌方百姓前去叫关,逼迫守关者开关的。越军反其道而行之,驱逐南越百姓出关却是为何?难道他们竟期望用这些百姓抵挡住魏军进攻?这种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咬住唇角,一拳砸在桌上,吐字却沉重缓慢:“于兄,或许真的如你所言,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拦魏军。霍信深知我刚刚水淹长沙,不可能在临近建康时继续采用灭城之策。长沙本来只是特例,假若我再动了这些姑孰百姓,在民间激起的滔天怨恨和恐惧都将无法平息,不但南越军队,连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拼死相搏。那时必将陷入旷日相持,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于景庭一叹,低头翻他的兵书:“那该如何?难道要将那些百姓一个一个接收劝走么?如果他们是被越军强行驱逐出关那还好说,但这些百姓很有可能是被越军煽动,自愿以血肉之躯抗争魏军的刀矟,除非以武力驱逐,只怕不会轻易让出道路。”
  我思索片刻,站起来对斥候道:“传令裴将军,不得伤到百姓分毫,军队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进!”等那斥候出帐,却叫来贴身一名护卫,交给他一枚令牌,小声叮嘱,“你去密会裴将军,叫他立刻在那些关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说长沙之难并非魏军本意,都乃受赵彦逼迫所致,只要赶走赵彦,令他无法指挥军队,魏军自退。”
  于景庭也跟着起身,闻言问道:“殿下莫非想到应对之策?”
  我低声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只要有人将百姓引开……”
  于景庭立刻拽住我:“不可,殿下不能次次冒险!”
  “哪一场战争,主帅做出的决策不是在冒险?”我转向他,坚定道,“开战至今,我能令将士一次次的信任,说明这些决策没有出过大错。于兄,你不相信我么?”
  于景庭正色答:“我相信,可是殿下的安危不能不考虑。”他筹划了一会,“这样吧,事先安排几队人马,都打殿下的旗号。如果百姓人数太多,突然汹涌而至,这些人马可以迷惑一下对方视线,免得越军另有埋伏。”
  “好。”我一笑,拉住于景庭的手,“就按你说的办!”肃然对护卫道,“你即刻去传令,务必让裴将军按我的意思去做!”又抬声向帐外,“齐贵,召集千夫长以上诸位将军来我帐内领命。”
  等到诸将来到,我给他们一一分配好了作战任务,最后道:“今夜,你们都掩藏行迹,千万不能使越军察觉我军大幅出动。我只带百人出面,一旦百姓激愤离开关口,你们立刻发动突袭。这个时机非常重要,不能令百姓恐慌,也不能令越军有所防备。”我将令牌交到燕七手中,“我不在时,燕七将军代我发号施令,你们一切行动都要听他指挥!”
  众人都齐声得令,随后便去各自准备。燕七紧张地留在后面,对我道:“末将第一次掌控大局,只怕时机把握不好,令……”
  我拍拍他:“从在蜀川时我便知道你一定不会令我失望。试想太子殿下当初把你给我,难道不也是觉得你特别出众之故?你若觉得实在难以把握,还可以跟于军师商议。”
  燕七不好意思地笑,神色间自信起来:“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于景庭也笑望着他出帐,他的眸子里带着令人信任的神采:“殿下,我去找箕豹营安排疑兵。”
  午夜,所有安排基本就绪,我带了一百名箕豹军前往东梁山下。果然裴潜的军队与东梁山关口之间,有无数百姓正露天而栖。裴潜赶上来见我,他虽已照我的吩咐去做,可还是面露疑惑。我知道他的心思,搂住他低语:“你觉得这番话十分荒唐,难以取信?不然。百姓有时只要有泄愤对象就够了,不需要深一步追究。你看越军煽动他们出关,只需一句口号而已,又要什么合理的解释?”
  裴潜明白之后,却皱起眉头:“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我有准备,你只管陪我演戏。”
  我如此这般将要做的预先对他说了一遍,才徐徐按辔来到那些姑孰百姓面前。这些百姓中并没有老弱妇孺,大部分是壮年男性,显然都经过越军精心挑选。他们见到有人从魏军中来,都从火堆边站起来,操起手边的铁制农具,警惕地看着我。
  我冷冷对他们道:“你们挡住我大军前行道路,难道想尝尝水淹长沙的滋味么?”
  一时无声,过了片刻方有人鼓起勇气粗声喝道:“就是为了不重蹈长沙覆辙,我们姑孰人才要与你们决一死战!”他的话得到数人回应,那人又道,“告诉你们的越王,他弑君叛国,屠杀百姓,当心遭了天谴!识趣的话立刻退兵,否则我们姑孰百姓就算拼上全城,也要拖他同归于尽!”
  我恶毒地一笑:“同归于尽?赵彦就在此,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与我同归于尽!”人群里发出惊呼,接着反而沉默。燕骝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危险,在我身下不安地动着前蹄,我轻抚它的鬃毛以示安慰,口中厉声道,“本王最后警告一句,你们今日立刻从关前让开,魏军可以宽容以待,如果执意与大军作对,姑孰迟早变为死城!”
  “殿下!”话音未落,裴潜飞跑过来拜倒,激动道,“求殿下网开一面!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何苦连累他们?”
  “闭嘴!”我挥起马鞭凭空向他抽去,“违抗本王命令者,杀无赦!”
  裴潜借势歪倒,又重新爬起来,大声控诉道:“殿下!您不听将士们的话,迟早要后悔的!”
  “裴潜,你反了!”我愤怒地举起马鞭。裴潜满地狼狈地躲闪着,最后他终于一骨碌起身,发疯一般挺起长矟向我反击。
  这一场关前演戏,真是紧张激烈得不像作假。不只将南越百姓看得目瞪口呆,连守关的越军也都将意外写在脸上。激烈冲突的最后,裴潜顺理成章地号令自己部下一起反抗越王的暴虐无道,并号召南越百姓上前支援。见我势单力孤落于下风,起初半信半疑的人群终于被怂恿,相信只要帮助这些有“良心”的魏军便可以避免姑孰被践踏的命运。旁观的越军在迷惑中任由百姓追打我而走,甚至部分越军也期望趁此机会要了我性命,朝我放了不少弩箭。
  快要迎来天边的黎明了,我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回头,看看身后缓慢追赶的姑孰百姓。除我之外,包括箕豹军与后面的裴潜军队都是徒步而行,这两者边假装交战边裹挟着百姓随我移向东北。每向前奔一阵,我便回头“冲杀”一阵,然后又假装急躁地奔走,就这样将他们越引越远。
  当远处的关口前响起魏军战鼓时,我突然停止了奔逃,拨转马头,静静看着追随而来的百姓吹响了合围的角声。一直断后跟随的裴潜听到命令后,立刻下令将这些越人团团包围。森森刀矟之下,百姓们被这从未见过的阵势惊得不知所措起来,都有些茫然不知所往。
  我下了马,在一个土堆顶上坐下,淡淡对他们道:“诸位都坐下等一等,等到魏军过了东梁山,便送你们回姑孰。”
  晌午的时候,箕豹军赶来送军食,我命他们分给那些百姓。百姓们起初惊恐,后来见我没有别的举动,也便索性听天由命,时时迷惑地向我望上两眼。我找了几名住在姑孰城中的人,报了严伯和严安的名字,和声问他们认不认识。那几人都带着怯意却敌视的目光看我,连问多次都不肯说话。我无奈命箕豹军带他们走开,又找了几人,终于其中一人试探地开口道:“是不是住在城东的那户严姓人家?他们一家神神秘秘,几乎不与人来往,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倒是……”
  “不妨,你说就是。”我尽量掩住焦急之情,用平和的语调鼓励他。
  “前不久听说他们家中长辈去世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名老者……”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滴下泪来,将几人都吓了一跳。我自觉失态,急忙擦掉,叫齐贵带他们回原处,他们都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似乎不相信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牵挂。
  经过三日激战,东梁山告破,我如约将那些百姓带到城下。两军对峙,窦士德愤怒地站在城头辱骂我,我抬头冷笑:“身为护国将领,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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