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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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南州-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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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害我这样,一定十分开心。”
  
  
                  第三十一章 谁解风情
  仪真惊道:“皇兄,你为什么这么说?”
  
  江原低声一笑:“因为我知道她恨我,恨我拆散了她的美满姻缘,从成亲的第一天起,她就预备让我万劫不复。我当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分辨不了真假,就这么一步步地被她引入陷阱。”
  
  仪真颤声道:“就算她在嫁给你之前有了心上人,但皇兄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为你生了麟儿,又怎会……皇嫂去世时我只有十二岁,记忆里兰溪姐姐是个温文知礼的女子,我……实在想不出,她怎样对待皇兄。”
  
  江原似乎有些自嘲:“开始我也这么认为,起初她也确实对我温柔体贴,所以尽管事先对她毫无感情,我还是决定好好对她,甚至在刚成婚的一年里,我还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现在想来真是愚蠢。”
  
  仪真小心道:“皇嫂她骗了你?”
  
  江原目光不知望着何处:“她不但负我,还想害死我,最后她负罪而死,却不能抹掉曾做的一切。”
  
  仪真似乎是第一次听江原提起往事,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皇兄,难道八年前你孤军在幽州遇险并非偶然?羯人突然入侵,京中却因消息闭塞,迟迟不发援兵,难道是……”
  
  江原放在桌上的手颤了一颤:“这件事不要再提。”
  
  “麟儿知道么?”
  
  “他永远都不用知道。”
  
  仪真将自己的手覆在江原手上,有些痛惜道:“皇兄……”
  
  江原反手握住她的纤手,安慰般拍了几下,淡淡一笑:“真儿,或许哪一天,我会遇见值得为之心动的人,但这一生我不能再容忍任何女子成为我的妻子。”
  
  仪真语声焦急,似乎在努力挽回他的心意:“皇兄你千万别这样说,世上好女子多得是,若是你真的动了心,自然会想娶她为妻。”
  
  “我知道,”江原将手撑着下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连忙低头写字,江原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与他忧伤的语气实在不相符,我忍不住又瞄一眼,只见他呷了一口茶,开口道:“可是真儿,好人家的女子出嫁之前,大概都像你这样养在深闺之中,连见一面都难,除非娶了她,你永远不能真的了解她,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另一个梁兰溪?我要做的事太多,不想浪费精力去试着爱上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是皇兄……”
  
  江原伸手拿过仪真手中的卷轴:“真儿你也一样,你嫁去南越不是为了相夫教子,应该懂得自己要做的事有很多,不要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更不要指望一个灭了别人国家的人会对你一见钟情。”
  
  仪真垂下头,却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受了打击。
  
  江原静静看着她:“不管你嫁给谁,都要时刻记得自己是我北魏皇族的女儿,就算你将来动了真心,也不能让别人觉得可以掌控你,否则只会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仪真轻咬嘴唇,过了一会她重新抬头,语气平稳道:“多谢皇兄教诲,小妹会记得。”
  
  江原点头道:“记得就好,你闷了就找几位娘娘散散心,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便起身。
  
  仪真忙跟着起身道:“那幅字……”
  
  江原回头道:“凌主簿的字给你留下,这幅字我会拿走。”
  
  仪真急道:“小妹以后不会再练了,求皇兄为我留下。”
  
  江原不为所动道:“等到了南越,只要你的未来夫君肯教你,你练多少遍我都不管。” 
  
  “皇兄!”仪真站在后面,声音有些发颤。
  
  江原似乎皱了皱眉,回身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摩挲她的肩头,低声道:“真儿你看,如果不是一开始对这幅字太过珍爱,拿走它你就不会这样不舍,对人亦是如此,皇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明白么?”
  
  仪真沉默半晌,终于点头,江原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他转头向我道,“凌主簿,把你的字拿来让公主鉴赏一下。”
  
  我瞥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奇怪他居然还能注意到我已经写完了。江原从宫女的手中接过我的字,向仪真道:“你看凌主簿的字怎样?”
  
  仪真似乎根本没心情看我的字,只是淡淡道:“很好。”
  
  江原笑道:“改日叫人装裱一下,挂在你房中罢。”
  
  仪真低低应了,又谢了我,便让宫女送我们出门。
  
  江原一出云翔宫就将手中的卷轴塞给我,淡淡看我一眼:“你刚才对我皇妹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想要她觉得四处征战不仁不义?”
  
  我瞧着他道:“你心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她,越凌王不值得她这样倾心,这不也是你希望的么?”
  
  江原不屑道:“那些话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还想用来迷惑我皇妹?记得我当初问你蜀川之灭,你说‘弱肉强食,天道使然’,现在倒来假装好心了,我看你是别有用心罢。”
  
  我挑眉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提起梁兰溪,一边博取你皇妹的同情,一边用这种血淋淋的事告诫她,是不是太狠了些?”
  
  江原淡淡道:“送她去南越,本来就是需要下狠心的事,与其看着她对越凌王的一切越来越迷恋,不如让她有些准备,免得将来承受不住痛苦。”
  
  我撇撇嘴:“你还怕晋王与她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你用别人看来难以启齿的切肤之痛告诫公主,足见用心良苦,公主为你难过之余,一定会觉得你是兄长中对她最好的一个,以后不管她过得好不好,都会更信任你。”
  
  江原突然用犀利的目光盯住我:“你为何这么想?”
  
  我微微笑道:“我只是从公主的话里感觉,她与晋王的关系似乎更随意,看来若论为人亲切,你比不上晋王。俗语说长兄如父,你这个大哥只能以关怀教导取胜了。”
  
  听我说完,江原敛去了眼中锋芒,若有所思地看我:“仪真无意中一句话,让你想到这么多,我并不觉得太意外,真正让我奇怪的是,你居然会将想到的说出来。”
  
  我一笑,将目光转开:“这不算什么。” 
  
  江原微微弯唇:“凌悦,比起过去装傻充愣,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
  
  我抬眼笑道:“我总要对得起现在这职位,不是么?”
  
  江原眼中露出笑意:“不过你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的推测,我并不会承认。”
  
  我干笑道:“殿下胸中光风霁月,微臣怎么敢怀疑殿下的用心?那只是我的小人之心罢了。”
  
  江原眉梢飞扬:“既然不是我的主意,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瞧他一眼:“我没猜到什么,只是从刚才就一直在奇怪。”
  
  “什么?”
  
  “我奇怪一个人怎么能在提起自己的惨痛过去时,还笑得那样轻松。”
  
  江原皱眉道:“我笑了么?”
  
  我凉凉地看他:“你不会得意到连自己笑都没察觉罢?”
  
  江原收起笑容:“哪个人会在提起这种事时心里好受?只是日子过久了,痛苦就会变淡。”
  
  “淡到可以随意提起的地步?”
  
  “那我该怎样?一提起过去就泪流满面么?”
  
  我轻轻一哼:“我倒更愿相信,你根本从没为此痛苦过。”
  
  江原冷下脸:“凌悦,你不要乱说。”
  
  我冲他一笑:“殿下心里有数,乱说的恐怕不是小臣。”
  
  江原有些挑衅地看我:“那你倒说说,我怎么乱说了?”
  
  我放低声音道:“被一个女子相负而受陷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你心里真的在意,一定会尽力隐瞒,可是你将自己说得好不可怜,倒象在尽力博取别人的同情。以我对殿下的揣测,殿下此举只能是为了掩饰一个更为不可告人的事实。”我注意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我猜,你若是将真相全部告诉仪真公主,她就不会为自己的皇兄难过了罢。”
  
  江原听了哼一声:“好像在你眼里,我就该使尽手段才算对得起人。”
  
  我勾起嘴角:“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听说燕王妃成婚以来,行为不检的传言就未断过,既然外间都知晓,殿下更是没有被蒙在鼓里的可能。不管梁兰溪如何负你,毕竟生下了世子,她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却费尽心力要你死,她应该很清楚失败后的下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出此下策。”
  
  江原眸子幽深:“那又怎样?”
  
  我眼角轻扫过江原,觉得应该及时住嘴,可是实在抑制不住戳穿他的冲动,便继续道:“殿下的婚事,本来就是国主为了借梁家势力稳巩固皇位的手段,你父皇坐稳皇位以后,必然要反过来打击梁家势力。梁兰溪身为王妃却不守妇道,就是最大的把柄,她万一被废,梁家在朝中就会抬不起头来。我在想,当时殿下远走边疆,是否是一个诱饵?因为对梁兰溪来说,你战死沙场,恐怕是保住自己和梁家的最好办法。”
  
  我说完之后,马上疾走几步,与江原拉开距离。根据以往经验,若是惹得他恼羞成怒,还是会有些危险的。可是出人意料地,江原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似乎没有发怒的打算。
  
  道旁的各色花草早已衰黄,所幸有许多常青树木,即使在深秋时节仍然透出殷殷绿意,此刻眼前是一条岔路,向左右望去,却都不知通向何处,我不得不站住。江原赶上来,深深看我一眼,表情平静:“向左还是向右,你也可以猜一猜。”
  
  我隔着无数灰黄的枝叶展眼望去,只见左边的路曲曲折折,远处可见一条精致的游廊,右边的路笔直向前,消失在一座假山之后。入宫时并没有走过这里,但我由方位断定,出宫的路应是往右,便试探问道:“是这条罢?”
  
  江原没有说话,却首先踏上了那条路。
  
  我皱眉问道:“关于当年的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江原淡淡道:“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那只是我的猜测,你就没有要解释的?”
  
  他冷然一笑:“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
  
  “等等,” 江原已经顺着道路转过假山,我只好跟上去,“等……”
  
  “怎么?”
  
  他猛然回头,眸子里燃烧着一丝怒意,我急忙再后退半步:“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江原向我走近一步:“我知道,因为我没打算出宫,所以你还是选对了。”
  
  他盯住我,我突然觉得气氛诡异,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江原伸指在我胸口点了点:“凌悦,不管你这里怎么看我,可是必须承认,你的想法还是很与我契合的。”
  
  “你是指我刚才的推测?”
  
  “我指的是这条路。”
  
  “……”我只有瞪他。
  
  江原脸上终于有些松动,拉起我:“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也去。”
  
  我站着不动:“又是哪个公主的寝宫?我不去。”
  
  “由不得你。”随手一带,将我拖着向前走。
  
  “你放开!”我愤愤然冲口而出,引得旁边恰巧经过的一群宫女太监偷偷侧目,江原眼神一扫,他们匆忙对江原行了礼,无声躲开。
  
  江原眯起眼睛看我,突然伸手将我拉到面前,拉得如此之近,近到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他冷森森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引人注意,不如再喊得大声点。”
  
  我挣不掉他的手臂,几乎与他碰在一起,眼角余光注意到还有几个太监没有远,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怒道:“是你先硬拉住我不放!”
  
  “那是谁先说不跟我去?”
  
  我更怒,却没有再接话,总觉的那几个太监走得分外缓慢。
  
  江原似乎知道我想什么:“他们不敢回头,但你若想更引人注目,我就将他们叫回来看看。”他眸子一低,忽地邪邪笑了,手臂用力,又将我逼近几分:“你说,让他们看我将你怎样呢?”
  我抬头怒道:“你还想威胁我?” 
  
  江原对上我的眼睛,微怔了怔,我趁机逃脱他的控制,谁知刚走几步,又被他拉住。江原有些发狠般一字字道:“凌主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也微微一怔,半晌才僵硬道:“殿下要往哪里去,小臣只管相陪便是。”
  
  江原冷冷道:“我看出来了,你这人不惜好心,我要去西园的宣清殿,你随我来罢。”
  
  我无可奈何地随着他,沿着道路拐了几个弯,再往前走,居然到了方才远远见到的游廊跟前。江原望着游廊漫漫开口,似是有心又像无意:“凌悦,你刚才一定以为左边那条路才会通向这里罢?有的路看似笔直通达,实则最为迂回,往往与你的期望南辕北辙,有时候走着会很失望,可是,谁又知道这不是早便注定的结果?”
  
  我白他一眼:“我看,不如说是你安排的罢,就算我选了另一条路,你不是一样将我拉回来?”江原令人难以捉摸地一笑。
  
  西园本是皇帝建来消暑的一座园林,与后宫各正殿只有一墙之隔,园内引活水注碧海池,池内有灵芝钓台,池边有雕梁飞栋。我跟着江原转过几座殿阁,却见前面又是一个水池,池中也是活水,分别汇入东西两头的清水渠中。一座巍峨宫殿坐落在水渠环抱之中,宛如跃水而出。周围寂静一片,只听得殿后一片郁郁竹林,在瑟瑟秋风中沙然作响。
  
  江原放轻了脚步,慢慢踏上池中的一座青石小桥,仿佛怕惊醒了这份宁静,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在浅吟低唱,明明发自殿内某个角落,却又好像是融在竹林萧瑟之中,随风吹到了耳边。虽然听不清唱了什么,我却从那语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忧伤。
  
  疑惑地看了看江原,却见他正细细听着那歌声,默默走过小桥,脸上带了一点少有的落寞。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那女子的声音清晰起来,吐字悠长缓慢,却又更像是呓语。
  
  直到那女子歌声止歇,江原才将手放在殿门上,却没有立刻叩响,他背对着我,低声一叹:“这首词我听了很多次,从不忍心将它打断。”
  
  我正要询问,门内的人已有所察觉,那女子的声音问道:“是谁?”
  
  江原道:“是我。”
  
  他推开门的瞬间,一道冷气扑面而来,正殿中空旷冷清,有一窄袖轻装的妇人正执剑缓缓挥舞,她面容姣好,步履轻盈,举手之间摇曳生姿,然而两鬓却已是星霜点点。旁边有几名太监垂手侍立,见到江原进来,都习以为常地没有动弹。
  
  江原走上前去笑道:“姑母唱的好词,舞的好剑。”
  
  那妇人听说,回眸一笑,眼中带着一点迷茫的天真,却是神智不清的模样,我呆立在门口,不敢相信她就是北魏护国长公主平遥。
  
  江原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走到近前,向平遥公主道:“姑母,我带来一个人,你要看看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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