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花脚下顿时停止。
卞长空紧接着说道:“向你挑战,除非你不接受,除非你怯懦。”
金盏花笑笑说道:“哄孩童的方法都用出来了吗?激将?你不觉得可笑吗?好吧!给你一个机会,你是铁笠门的第一代大弟子,只要你能接下我十招攻击,我接受你们的邀约,择订一天,公开与你们铁笠门比武一较高低。”
卞长空站在那里脸上露出微笑,却尽自摇着头说道:“金盏花,你这种拒绝的方式,真是令人难以接受,又是令人难以拒绝。”
他的话说得十分有吸引力,金盏花不觉转过身来,凝神望着卞长空。
卞长空脸上带有微笑说道:“在整个计划上来说,我们非要得到你的允许,才能有机会让铁笠门出人头地。但是,金盏花,你这十招的考验,对我实在是一次很残酷的诱惑,我说是很残酷的诱惑你一定能明了我的心情。”
金盏花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古怪,在盯视着对方。
卞长空仍然是那么沉着地在笑道:“以铁笠门的弟子,能在鼎鼎大名金盏花的手下讨教十招,这是我的荣幸,但是,如果说在十招之中,让你太过失望,不但丢了铁笠门的脸,而且,丧失了铁笠门邀约你花大侠的机会。你看,这不是两难的事吗?”
金盏花说道:“你们铁笠门的弟子都会这样伶牙利齿吗?”
卞长空笑笑说道:“多谢夸奖,花大侠,请随我来。”
他引导着金盏花,绕过一个回廊,来到一处不小的院落。
此刻天色已经微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落的正对面,有一处凉蓬式的休息场所,排列着兵刃,也分行站着二十多个人。
这些铁笠门的弟子,在穿着上有一个特色,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而且都很年轻,个个都气字不凡。
金盏花心里有了不少感慨:第一、在江湖上虽然还没有听过铁笠门的字号,但是也从没听过铁笠门为非作歹的传闻。
第二、看这些铁笠门的弟子,可以看出他们都有旺盛的士气,这样的一个帮派,可真的是不能轻视。他们将来会有前途的!
他来到院落之中,很自然地抽出自己独门兵刃“金盏花”,横在胸前,这个动作给卞长空很大的安慰,因为这个动作足以说明金盏花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
换句话说,金盏花以他如日中天的声誉,面对—个江湖上没有名气的铁笠门的一名弟子,他并没有傲气,而且很慎重地亮出自己成名的独门兵刃,这份重视,也说明金盏花所以成名,是有他的道理的。
卞长空缓步上前,站在金盏花对面,大约十来步的地方,他的手里拿的是一顶铁笠。
卞长空双手一抱拳,说道:“花大侠,我们铁笠门的弟子,会使用很多兵刃,最主要的还是这顶斗笠;尤其当熬到铁笠地位,这更是重要的兵器。”
他翻动了一下手中的铁笠。
“事先我得说明,这顶铁斗笠暗藏许多暗器……。”
金盏花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说道:“很好,你很老实。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十招之内,你可以竭尽所能,不要有任何顾忌。我说不要有任何顾忌的意思,就是要你施展铁笠门的绝技。”
金盏花又笑笑说道:“你要记住一点!十招之内,如果不敌,我就不接受你的邀约。”
卞长空突然变得十分恭敬说道:“花大侠,你就是不接受我们的邀约,我也感到十分荣幸了,你的风态,你的为人,已经给我很大的启示,说明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偶然的。”
金盏花笑道:“题外的话,不要多说了,请吧!”
卞长空想了一下说道:“按说嘛!应该花大侠攻我,我来接招,看样子花大侠有心让我先攻,好,遵命。”
他突然向前一个躬身进步,手中的铁斗笠旋起一阵啸声,挟着一股劲风,切向金盏花。
金盏花站在原地没有动,右手一迎,“金盏化”照着铁斗笠旋而来的方向,力演一招“幻拒千军”,这是硬招,金盏花使出了六成劲功。
只听得咔嚓一声,铁斗笠的边缘,正好迎上“金盏花”,旋即激起一阵风砂,卞长空向后退了两三步。
金盏花心里暗暗叫绝,能够在金盏花六成功力震撼下硬接一招而能退上三步的人,冲诸当今,并不多见,而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铁笠门的弟子。
金盏花在微微一怔之后,一个腾身,“金盏花”幻起满天棒影,呼、呼、呼,一连三招,将卞长空罩住在棒影之中。
卞长空倏地扑地大旋,铁斗笠连旋带削,硬接了棒,又卸开一招,就在这护身还身的瞬间,滚身而下,以极快的身形,滚开五丈。
金盏花还没有来得及赞赏。
卞长空蓦地一滚而回。右手持铁斗笠,左手倏地持出一柄一尺二寸长的单刀,左旋右削,夹击而至,声势之快,这场比武看来就要“定论”了。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金盏花”一挑铁斗笠,人从刀锋上一掠而过,断喝一声,“撒手!”
铁斗笠有如一片乌云,飞开八尺开外,金盏花右脚疾出一点,踢向卞长空的后心。
卞长空的铁斗笠一脱手,他就知道危险到了,金盏花比他所想像中的还要高出许多。
他明知道铁斗笠一脱手,手中钢刀又是削招过老,后面整个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他无论用什么样的身法,都躲不开对方紧跟而来的攻击。
这一霎间,是无法让他深思熟虑的。
他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到可以做的,便集中全身的功力准备随后面来的一击。
但是,他意外了,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这回他不再迟疑,立即向前一伏,双掌落地,一个俐落的滚翻,翻到五六尺开外。
等到他缩退挺立,带转回身时,看到金盏花站在那里没有动,倒是他的手里拿着一小片布。
卞长空怔在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盏花很严肃地对卞长空点点头说道:“铁笠门的第一代弟子居然有这份能耐,能在败中确保不输……。”
卞长空愕然说道:“金盏花大侠,你……。”
金盏花立即一摆手,截在卞长空空的话,断然说道:“你让我把话说完。你的铁斗笠是被我挑飞脱手了,但是,你能在铁斗笠脱手的同时,削破我的一幅衣襟,看来我们这一场较量,是个平手的局面。”
卞长空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还在楞着。
金盏花哈哈笑道:“十招之约,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结束的,看来我是非要答应你们的挑战也好、邀约也好,总而言之,我是接受了,时间地点让你们决定。不过,那要等我把这里的事办妥之后,你放心,我这个人言出必行,我是不会爽约的,告辞。”
他说着话,便转向外面走去。
卞长空闻言一震,立即叫道:“花大侠,请留步。”
金盏花并没有停下来,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口中说道:“我说过,你尽管放心,只要我把这里的事办妥了,你们决定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乃至于任何方式,我一定赴约。”
他说着话,走得很快。
卞长空也没有追上去,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金盏花飘然而去。
金盏花的确走得很快,快得他自己也相信别人追赶不上。全力地奔弛一阵之后,停了下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仰首向天,但见星光满布,是个寂静的夜晚。
他自己笑了笑,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甚至没有想到方才如果那一脚踹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忽然喃喃地自语道:“如果找不到玉蝉秋,我那里还有心思在江湖上争强斗狠呢?茫茫人海,叫我到那里去找玉蝉秋。”
他有些失神,也可以说是忘情于对玉蝉秋的思念之中。突然,身后有人轻声说道:“花大侠,我有办法可以找得到玉蝉秋姑娘。”
金盏花闻声一怔,稍停地便问道:“卞长空,你怎么跟上来了。”
来人果然是铁笠门的大弟子卞长空。
卞长空快步走到金盏花的前面,满脸诚恳地说道:“花大侠,难道你竟不许我向你表示一点感谢之意吗?”
金盏花顿了一下说道:“也许我不是有心放过你,也许我根本就想离开,也许我只是一时的踢不出那一脚……。”
卞长空说道:“花大侠,不管你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意,我对你的感激都是一样的。”
卞长空的话说得很低沉,代表着他的心情,不但严肃而且十分虔诚。
他继续说道:“我倒不是感激你脚下留情,保留了我的性命,而是你的仁慈,为我保留了颜面。否则,在铁笠门我待不下去,待下去比死还要难过。这份恩情,不仅是重,而且是难得,我相信对于你花大侠的为人,我多了几分认识与了解。”
金盏花笑了,说道:“你追寻上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吗?这是不是你们铁笠门的特色。”
卞长空并没有被这几句话引得笑出来,他仍然是那样认真而严肃地说道:“不是铁笠门的特色,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感恩图报的,如果我不赶上来说明我的心情,我会永远不安。”
金盏花说道:“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下长空说道:“不,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花大侠说,方才我听到花大侠在念着玉蝉秋姑娘,我忍不住接了一句,我说我有办法可以找得到玉姑娘。”
金盏花想了下说道:“对,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卞长空衣服里取出一件东西说道:“这个,凭着这个就可以找到玉蝉秋。”
金盏花一见为之一楞,不觉脱口叫道:“金盏!”
卞长空说道:“是的,‘金盏’把桐城县,特别是相府,闹得天翻地复的,就是这个‘金盏’。”
他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金盏花的手里。
金盏花接过“金盏”,在星光底下看了又看,正如卞长空所说的、就是为了这个“金盏”,把桐城县、安庆府,特别是张家相府,闹得天翻地复。
金盏花把玩了一下,问道:“你要我把‘金盏’送还给相府,这样玉蝉秋就会出面吗?”
卞长空这回笑了。
但是,他立即收起了笑容,仿佛这样笑出来,就是对金盏花的一种不敬。
仍然是很诚恳地说道:“花大侠,‘金盏’送到相府,不见得玉蝉秋就会出面,而且她也不一定就会知道。相府收到了‘金盏’,也不会特意张扬出去。”
金盏花说道:“照你的看法呢?”
卞长空说道:“明天,花大侠可以将‘金盏’放置在某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大家所熟悉的。但是,也是普通人所不容易拿到的,可又容易看到……”
金盏花接着说道:“把消息放出去,让玉蝉秋知道。”
卞长空说道:“玉姑娘一定会关心这个消息,即使她离开了桐城县,她也会兼程赶来,到时候花大侠不就可以见到了玉姑娘了吗?”
金盏花点点头,但是,忽然又摇摇头说道:“不行,那样会引来官府的注意,会惹来麻烦。”
但是,他立即握住卞长空的手,很感动地说道:“你这番盛情,令人感激。”
卞长空说道:“花大侠,比起你给予我的,只能算是我的一点点回报,实在微不足道。何况当初我从厉如冰姑娘那里取得金盏时,只是想借着‘金盏’能会见到花大侠。现在花大侠已经见到了,‘金盏’留在这里,非但无用反而容易惹来是非,如今能借‘金盏’找到玉蝉秋姑娘,岂不是一举两得?”
金盏花说道:“无论如何我是十分感激你这份用心,因为找到玉蝉秋是我当前最重要韵事,你所设计的‘金盏’吸引,不失为是一好的方法。我再想想,有没有更妥善的办法。”
卞长空说道:“有用得着的地方花大侠尽管吩咐,铁笠门在桐城县还有不少门人,可以为花大侠效命。”
金盏花笑笑说道:“还是那句话,盛情可感,我会记在心里,如果真的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铁笠门的朋友帮忙。不过,我不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不要介意,我不是瞧不起你们铁笠门,而是我只身闯荡惯了,如果到了要人帮忙,金盏花也就差不多了。”
卞长空觉得金盏花说的倒也是实情。金盏花就是金盏花,什么时候听说过金盏花需要别人帮忙?
卞长空换了一个话题:“今天还有一个漫漫的夜,住到那里去呢?”
金盏花笑笑说道:“一个江湖客还在乎住什么地方吗?在桐城县我曾经住过马棚,你相信吗?”
卞长空倒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相信。”
金盏花笑道:“那就是了。再见!”
他很快地又迈开步伐,一阵疾走。不知不觉来到西城,望到相府那一片黑压压的房屋,站在那里感慨万千。忽然他有一种难以言宣的冲动,他要出城去。
这时候城门早关了。
桐城县的城墙以高大坚固闻名。在附近的几县,流行的几句话:“铁打的桐城,纸糊的六安州。”
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城外的人向城里一搬,城门一关,城里的人就可以睡大觉。
可是,再高的城墙也阻止不了金盏花的出城。
甚至于他连一般夜行人的百锦索飞爪都没有,凭着手里的“金盏花”,如复平地,越过城墙,一直朝着五里拐子走去。
远远的灯火,飘来的是豆浆香味,使金盏花不觉脚步停下来。
这个地方给金盏花的印象太深了。
就是在这里,他中了一记玄阴掌;就是在这里他同乎骨髓成冰;就在这个地方玉蝉秋献出了她真得可以滴血的情感……。
如今,影色依在,一样的夜里,一样的茅屋、一样的柴扉、一样的灯光……可是,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
玉蝉秋已经变成了大海里的绣花针。
金盏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来寻找那一份失落?还是追忆那一份往事。
来到这人物已非的旧地,岂非徒然感伤。
啊!不,人物依旧,坐在月光下的那不正是玉蝉秋姑娘吗?面前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支腮沉思,半侧着面……。
金盏花不禁自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快步上前叫道:“蝉秋。”
坐在那里的姑娘一回头。
金盏花的脚步顿在门口。
那姑娘微一笑,说道:“金盏花,我算定你一定会到这里来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金盏花不禁说道:“厉姑娘,你怎么夜半更深来到这里?”
这位姑娘正是方家后院悄然分手的厉如冰姑娘。
厉如冰微徽地笑着,似乎是很高兴的神情,她说道:“我认为,你不会在方家待下去、你不是那种人;你也不会离开桐城县,因为,你要在桐城县找到玉蝉秋,如果你当夜离开方家,五里拐子豆腐店,应该是你来的好地方!你在失意的时候,最喜欢去老地方寻找回忆!”
金盏花本来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外。
厉如冰说道:“不进来坐吗?”
金盏花这才从门外走进来,先对愕在豆浆锅边的老大爷点点头,说道:“老人家,我们又见面了。”
老大爷这才笑嘻嘻地舀一碗豆浆放在桌上,什么也没说,又忙他的去了。
金盏花坐下来又重复了方才那句话:“厉姑娘,半夜更深,你来到这里做什么?”
厉如冰笑笑,并没有看金盏花,自顾低着头,缓缓地说道:“你以为我应该到那里去呢?”
这样随便一句话,包含了很深的意思。茫茫人海,何处为家?这是流浪人的低沉悲哀!
厉如冰是真的有家归不得?抑或是根本无家可归?
还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少女情怀总是谜,有谁能猜透?
金盏花面对着这句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答复。
倒是厉如冰岔过话题问道:“方家老两口没有留你吗?”
金盏花苦笑。
厉如冰又问道:“倩柔呢?她能舍得跟你分手吗?”
她没有等到金盏花说话,又接着说道:“其实,就凭方倩柔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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