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兵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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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兵城2-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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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长已36个小时未休息了,他太累了。”沙化似有些怜惜地低语。


  单一海放轻脚步,轻轻走到地图前,以免惊醒师长。他迅速地在图上找到了达拉哨卡的方位。空阔无边的戈壁在此被一条黑线一拦两段,这边是我们的,那边则是邻国的领土。他用手大概一卡,直线距离320华里,曲线是多少?他们乘坐的新解放141轻型大卡车,时速100公里的话,在空无一人的戈壁上也就4个多小时吧!可曲线呢?他惊讶地发现,在这片戈壁上还标识着许多突兀的凹状坡地和凸出状的高地,这儿居然不像别处的戈壁一样平坦,可以很舒坦地望到尽头,他皱了皱眉,慢步退出。


  沙化轻轻地把师长燃了一小部分的雪茄取下,把一块毛毯盖在他身上,动作像与他说话一样自然。“看出什么来了?”


  单一海阴郁地:“我觉得12号哨区很像个陷阱,你发现没有,那儿的戈壁不平整,全是大坡度的坑和高耸的残余的风化物。女真她们估计迷路了,再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的车坏了。”


  “这两点与师首长估计得一样,要是车坏了或者迷路了,倒也好了,问题是,他们在戈壁上找了三天,到现在了,还没有见到她们一点影子,更别说她们的车了。”沙化有些无奈地摊摊手。


  “你怎么知道的,派出去查找的人已回来了?”


  “恰恰是没有回来,你想象不到,师里一下子丢了五个人,简直像捅了马蜂窝。他们失踪当天,此事便捅到了军区,司令政委每天要求直接向他们报告寻找动态,军区黄副参谋长亲临师里,驻着督促寻找,难怪一向镇静的师长老头也躺在了作战室。”沙化感叹一声,瞅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向下讲,“师机关从当天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各部轮流战备值班。师里已成立了救援指挥组,第一批寻找人员共一个连,分成六个搜索小组,已出发三天了,至今无任何进展。”


  “那怎么办?这帮脓包,肯定没下力气找,12号戈壁才多么大点地方,一个石头摸一次也用不了三天,摸了三天还摸不到点人影子,你说不是废物是什么?”


  “哎,你别自个儿不舒服骂人家开心哪。侦察连的素质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帮兵都是我训出来的,哪一点儿技不如人?”沙化喊冤叫屈为他们鸣不平,“估计明天先撤回来,他们的补给跟不上。”




第53节:寻找的方向(4)


  “那就这样算了,师里敢放弃这5个人?”单一海大惊。


  “少杞人忧天,师里已申请军区空军出动直升机,重新组织人出去寻找。要不,你还能回来?”


  单一海忧虑地:“女真她们带了多少食物?”


  “两天的?…不过,据通报,12号地域有大批狼群肆虐!”沙化故做无意地说。


  “是吗?”单一海内心一惊,“你是指他们有可能……”


  沙化赶紧挡住他:“我只是推测……副参谋长到了。”


  单一海似从刚才的愣怔中惊醒过来,环视四周,会议室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各路搜寻人员已经到位。师长不知何时已醒过来,陪同军区副参谋长端坐在前排。室内一片肃然。会议免除了往日的琐碎,参谋长致几句话,便开始通报情况,介绍和布置各分队的任务。这次将分为8个搜索分队,呈扇面全线拉开,军区空军还将派出一架直升机从空中协助,地面分队配属了4条军犬。方案扎实而又可靠,几乎无懈可击。单一海留意着自己的任务,他们组将负责60公里范围内的正面搜索,配属一个司机,一部电台,一辆越野吉普,人员组成由他从连队内挑。沙化对他耳语:“你计划带几个人?”


  单一海放心地舒了口气,搜寻人员名单和方案已经在他心中草拟完毕:“我只带一个人就足够,带的人越多,麻烦就越大,何况我们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了。”他讲到此时,忽然隐约觉得,这次行动如此庞大,肯定有更深层次的背景,便捅捅身边的沙化,“这么兴师动众,难道仅仅因为女真她们失踪了?”


  “并不仅于此,第一批查找人员未有结果后,更引起军区震动,现在人们担心的不是她们失踪了,而是是否还在境内!”


  “你是说上面怀疑她们越境……”


  “小声点,达拉哨卡前边63公里与某国毗临,女真她们在境内未有任何踪迹,这样怀疑并不过分……”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军区这回下了死命令,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要不,会有这么大动作?沙氏怜悯地看他一眼,用手拍拍他,像在安慰。然后把头抬向前排对面的少将身上,专注中有种深切的凝视。


  单一海顺着他的目光,做倾听状,脑子里却一句话也无法容纳。他一下子就被沙化掏空了,一切都是空白,满满的空白。


第54节:戈壁兵阵(1)


  ◎戈壁兵阵


  戈壁……海。


  暗黄色的如同浸满毒液的天空,低暗着。


  各色杂种石头的沙地。


  单一海坐在越野车前座,有些心惊地看着一掠而过的戈壁。他绝对没料到,外表看似平静甚至空旷的大戈壁,会有这么多让自己坐立不安心惊胆颤而又躁动不宁的感觉。起初,戈壁像个不动声色的巨大空洞,越往深处走,越让人难以捉摸。先天的石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操纵,均匀地摆放在干硬的沙土上,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它们辽远地向前延伸着,由于没有明显的路标,汽车的快速驰进仅是一种感觉,仿佛仍在原地,令人无法区分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感觉像驰行在一个偌大的空洞中,没有时间,也没有距离,甚至没有终点。天际开始蒙上一层暗褐色的黄,伸手摸去,感到满手都是灰尘。浮尘的颗粒像空气一样浮在戈壁上,不往下落也不上浮。鼻腔中一会儿便呛满了这种干燥。他忍住不咳嗽。这种浮尘他经历过,没想到刚一进入戈壁,便遇上了它们。


  戈壁让他再次感觉出自己的渺小。


  自打一进入这块戈壁,那辆破吉普车就像个冷热病患者,全身风吹似地抖晃。先是方向盘一遇到个大坑,就抖得无法握住,只得熄火后重新启动才能恢复正常。就这样走走停停躇跚了一整天,还没走出100公里。他都快被这破车给气麻木了,他只是尽可能地把目光瞄向夜间中的戈壁只是这种奇迹随着夜幕的快临,已变得越来越不可能。


  单一海抬头瞥了一眼一直飘在浮尘中的那颗太阳,它就挂在车窗的左边,似一只失去了电力的灯泡,散发着一点点粉红色的光。戈壁上散生的红柳、沙蓬,被染成暗红色。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已经出来12个小时了,但到现在却似乎仍是漫无边际。他抬手示意,司机吱地把车停下。


  单一海回过头,冲坐在后座上守着窗口瞭望的冯冉和王小根,说:“放水。”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脚一落地,全身便舒服地酸疼着,身上的骨节咔咔作响。


  “这狗日的戈壁都快把人抖散了。”仰躺在粗硬的戈壁上,冯冉有气无力地咒骂着,敞开的领口被风沙打得肮脏不堪,毛茸茸的胡子上全是尘土,一双大眼睛此时在浓眉下清澈洁净。才十多个小时,戈壁就让这家伙粗野了起来。


  单一海想:再过几天,这片戈壁还会让你变成真正的男人。当然,也有熏成女人的时候,如果你害怕它……


  他凌晨5时赶回古城遗址,冯冉早就等候在他的帐篷前。单一海看到他已把自己的行李打好,干粮堆放整齐,心里隐约闪出一点满意之色,当下就定了带他去,再带一个,那就是王小根吧!人越少,麻烦就越少。他希望带去的都是可以干活的人,而不是人数。实际上,我一个就已足够,他在内心里遗憾。


  单一海回望四周,焉支山已远远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影。戈壁四周是一层层雾状的东西,它们穹隆般地覆盖着戈壁,像一面翻扣的大锅。没有一丝风,到处都骇人般地寂静着。这之前也许有一队驼队或野狼走过,干硬的粪便在脚下,比卵石还硬。从来没有什么征兆预示时间,这里没有时间,这里太空了,空得似乎只有他们自己。


  王小根翻出一只高倍望远镜,认真地四下了望。他忽然发现什么似地,用望远镜凝住一个方位,嘴巴惊讶地张开着。


  单一海看出异象:“发现什么了?”


  “妈的,这鬼地方居然还会有牛啊!你看,那牛多大啊!还有红色的毛发……”王小根惊奇地低呼。平常在家里见惯了的东西,到了这儿,却几乎成了罕物。


  单一海拿过望远镜,向前凝视。高倍望远镜中的景物真清晰,他赞叹着,那片遥远的景物立即被拉了回来,镜中闪现出一片小小的胡杨林。那个被王小根称做牛的畜生,此时正伫立在胡杨的边儿上,耸着一双瘦耳,似在倾听般地望着他,他被那种凝视给惊住。牛的眼睛不会这样充满着深深的欲望。单一海调动焦距,那双眼睛更近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几乎可以听清它的呼吸。他深深地在心底与之对视,因为处于一种侵略般的注目而使其更像一种窥视。他不由感叹望远镜的另外一种功能,便是给人多了一种视角而且不会惊动对方。


  那双眼睛闪着琥珀色的光,它此时温和地眨巴着,继而,被什么惊动似地,仰天嗥喊,扁长的尖嘴原形毕露,长牙尖刺着。天,这居然是一匹狼,是一匹如此硕壮的狼。他被那狼的孤独打动,镜中的狼连啸片刻,身上的毛发哗哗颤抖。他感动地倾听,因为他也长啸过,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啸傲才是一种对孤独的由衷的吟咏呵!他看到那匹狼迈着小碎步,从容地向远处走去,直走到旷野深处,他才把望远镜放下。他坚信这一幕将永远被自己铭记,黄昏中,他注视了一匹狼的孤独。蓦然,他想起自己偶然看到过的一句话:孤独像老鼠,它出洞了。其实孤独更像一匹狼,它消失了,身上奇怪地披着火红的色泽。


  冯冉征询地看他:“那只牛真好看吗?”


  “是好看,不过它是一只狼,一匹绝无仅有的狼。”


  “狼?这片戈壁上居然有狼?”


  “当然。”单一海冷静地说,“咱们再走走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黑下来。”他的脑际闪过那片胡杨林和那匹狼,“争取在那只狼在的地方宿营。”


  冯冉伸手把王小根从戈壁上拽起来,坐车太累了。全身给颠得又疼又麻木,肌肉都开始神经性地弹跳了。


  “躺着真舒服,像按摩一样,这些石头硌得人全身都快舒坦死了,以后累了,建议大家就找堆热石头,把身子往地上一搁,疲累皆无。”王小根捶着背,爬上吉普,似乎留恋万分地大叹心得。


  “收起你那一套鬼理论吧!”冯冉把他往边上挤挤。这家伙块头大不说,还占了近一半的面积,身上又热又燥的,全是咸咸的汗臭味儿,“有这种闲情,我宁肯花钱去按摩院享受一下‘马杀鸡’。”




第55节:戈壁兵阵(2)

  “只怕“马杀鸡”没做成,早被别人揪着耳朵回家抱孩子去了。人说从小看老,我从现在就可以看清你的以后,肯定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王小根点起根烟,轻轻地蔑视冯冉。


  “怕老婆有什么不好?只要怕得有理,那就怕出了感情。就怕个别人想怕老婆还得过段时间呐。”


  单一海坐在车前,听着这两个小子逗嘴,脸上蕴着一丝笑意,内心却莫名地浮动着刚才那匹狼的身影。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自己还会遇到它。


  吉普车在戈壁上哗哗地抖动着,随着暮色的深暗,方向感越来越差,似乎四下里都是同一个方向。起初车似乎向北开,后来有些偏西。反正戈壁上没有路,只有方向,单一海在车子的急驰中,眼皮有些涩涩的发粘,毕竟两夜未睡了。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头脑中却木木地开始了休眠。他就有这种本事,睁着眼睡觉。车内可怕地孤寂着,只有发动机干燥的轰鸣和汽油味的弥漫,司机在这种单调的急驶中,也终于麻木般地打起了盹。在西部的公路上,常常可以见到这样一幕景象,许多坦直的大路上,不时有许多车辆开着开着就偏离了公路,而在那些崎岖多险的地域,却很少出事。其实,长久的的驾驶比崎岖的路段更危险。车在司机的手下胡乱地奔驰,单一海并没觉出危险正在来临。他的眼睛木木地看着车向一棵孤零零的红柳身上撞去,才下意识地抓紧了保险杆。车身在撞到红柳身上的同时,他才被惊醒。车撞到树上后,又翻了个过儿,碰巧又颠倒在了一块石头上,车一侧,就翻在红柳旁的一个大深坑里。在车来回翻腾的过程中,单一海头脑清晰如水,并没有体会出害怕,相反倒觉出一种特别刺激的漂浮的快感。直到车门啪地打开,把他甩出汽车,他才有些后怕地觉出恐惧。站在车边儿上,有片刻,他竟有些呆了似地木纳,头轰轰地直响,半天听不到一点声音。那位司机沮丧地揉了揉眼睛,这位老兄的脸给窗玻璃划出个大口子,血缓缓地从脸上渗出,冯冉的右腿给夹在车门旁,司机这会儿变得又可怜又可气,他忙不迭地把冯冉从车上拖出。冯冉气得直喘气,刚要骂娘却又疼得毗牙咧嘴。这时,司机怪叫着说,怎么缺了一个人。单一海也赶紧拉开车门,果然没了王小根。刚才一慌,竟忘了还有个人。他不由急促地去喊,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王小根有气无力的呻吟,“我还没死呐!”声音中不见难过,倒有些淡淡的惊喜。


  单一海奔过去,看到这小子被甩在红柳边儿上,估计车在翻过来的同时,他就被抛了出去。单一海去扶他,他立即杀猪般地叫起来,双手抱着小腿直喊疼。单一海帮他把裤腿扯开,看到半条腿可怕地浮肿起来,裤管已经无法箍住他的腿了。


  他用手敲敲,判断他的腿已经摔断了,便把王小根放平,从身上扯出急救包来,撕了两块绷带,折下两根红柳木棍儿,将他的腿给固定好。冯冉在旁边默契地配合他,他似被刚才的变故,一下子给搞得沉默了。


  司机愣在汽车旁,一边检查汽车,一边偷眼观望着单一海。单一海知道他的内心紧张。他故意不理睬他,和冯冉把王小根扶到车旁,心里被一种不祥的阴影给笼罩着。这鬼戈壁,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渐暗下来的旷野,这儿空旷得连个鸟毛也不见一根,甚至听不见麻雀的唠叨,怎么却鬼使神差地出现这么一棵碗口粗的红柳?遍野的小石头中怎么偏有这么一块硕大的青石?石头旁还有一个大坑?戈壁此时在浮动的云雾中,越发昏暗。它此时平静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点点地在逼近的夜色中浓缩起来。单一海恍惚间有种错觉,这片戈壁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个用石头垒就的巨大兵阵。那些看似平静无奇的每块旷野,其实都隐藏着深深的危险,只是这危险由于蒙着一层笨拙甚至过于冷静的外表,而更多的传达给人一种巨大的安全。真正的危机往往都蕴藏在巨大的平静之中,大平静其实就是大危险。他想,古代的那些富于攻击和杀戮的兵阵,与这种自然的兵阵相比,几乎不值一提。它仅用一种最平静的方式,就击败了所有的人。他迷惑地看着这一切,使劲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时天已经唰唰地黑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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