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碧东流起身,碧庄主一柄宝剑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他如果敢再说出大逆不道决绝的话,他就替家族清理门户。
碧东流脸色却变也不变,一挺身子:“爹,请恕儿不孝,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娶公主的。我对琉夕允诺过,这一生只娶她一个。爹爹总不希望儿子做个不信守承诺的人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聂琉夕就躲在大厅的匾额后面,看的一清二楚。
她眼里噙着泪花,唇角却有一丝欣慰的笑意。
碧东流虽然拒婚拒的虽然恨坚决,但碧家人这次却怎么也不肯罢休。
碧东流这里通不过,他们又开始在聂琉夕身上寻找突破口。
三姑六婆轮番上阵,对聂琉夕劝说。
所说的词无非就是那一套陈词滥调。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徳啦,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女子要以夫家为天,要遵从三从四德,不能醋妒……什么的。
最后归结为一句,大概意思就是‘人家公主都不计较大小了,想要和你二女共伺一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聂琉夕是普通的女子,或许会认可她们所说的一切。
偏偏她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聂老爷子根本没向女儿灌输什么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的狗屁道理。
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家人像捧凤凰一样把她捧大,她又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在她的意识里,她把她满满当当的爱完全给了碧东流。
自断臂膀
那么碧东流自然也会把全部的爱给她,这样才公平。
他们之间根本轮不到第三个人来插足。
所以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像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问的急了,她就只说一句。
想让碧东流娶公主也可以。
但前提是——休了她。
碧东流对她宝贝的很,自然不会休她。
所以那些三姑六婆全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那些人不成,碧老妇人终于亲自出马。
派丫鬟将她叫来,亲自训话。
她所说的话其实也是那些陈词滥调。
聂琉夕恭敬地听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碧老夫人被逼急了,终于有些生气。
冷冷瞧着她,说出了一番颇有份量的话:“东流对你一往情深,爱你至深,你为何就不能为他想想?拒婚那可以杀头大罪,难道你当真没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你就忍心让他为你丧命?让全碧玺山庄的人陪葬?!”
这一番话实在是很咄咄逼人。
一直低头不语的聂琉夕却笑了一笑。
嘴角弯成漂亮的弧,淡淡地道:“老夫人,琉夕虽然一向不太过问家事,但我也知道,就算东流拒婚,皇上也不会把碧家怎么样的。碧家掌握着全土云国的兵器命脉,可以说是土云国主的臂膀。在这样的乱世,皇上断然不会为了一桩婚事而自断臂膀。所以,您老就放心好了。”
聂琉夕嫁入碧家后,一直对她唯唯诺诺的。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乖巧了两年的儿媳妇居然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你无权打我
她的眸心仿佛深不见底的两汪幽泉,从里面折射出清亮慑人的光。
在这样的眼光笼罩下,似可以令心中藏有秘密的人变得无所遁形。
碧老夫人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叫:“反了,反了,儿媳妇居然敢和婆婆犟嘴!这还有王法吗?请家法来!我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目无尊长的小蹄子!”
碧水寒早已看这位嫂嫂不顺眼,闻言屁颠屁颠地将一条乌黑长鞭递了过来。
碧老夫人想当年也是有些武功的。
现在虽然已经放下,但臂力依旧惊人。
亲自抓过鞭子,劈头盖脸向着聂琉夕抽过去!
只不过她实在小看了聂琉夕的武功,更低瞧了她的性格。
聂琉夕乖巧的时候虽然很乖巧,可骨子里却一直都是个桀骜不驯、有仇必报的孩子。
她并非君子,她一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从不主动挑衅,却也不容人随意欺侮。
原先她为了碧东流一忍再忍,却发现她忍的越多,人家就逼她更甚。
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因为——这些人不值得她忍!
所以碧老夫人一鞭子尚没有抽下来,便被聂琉夕抓住了手腕子。
轻轻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巧地躲过了她的鞭子。
冷冷笑道:“老夫人,琉夕并没有犯错,所以——你无权打我!”
碧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大叫:“反了,反了,这还了得!去唤东流来!让他看看,他娶的好妻子!”
聂琉夕把鞭子向地下一抛,却只是微微冷笑。
碧东流很快便赶到,一进门便看到母亲气得发青的脸。
应该给她寸草不留的……
而聂琉夕咬着唇站在那里,俏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碧老夫人一看儿子赶到,立即大哭起来。
碧老夫人一向端严,碧东流第一次见母亲失态成这个样子。
他是孝子,自然忙忙安慰。并询问原因。
碧水寒在旁边小嘴一撇:“还不是你娶的这位妻子,母亲说她一句,她倒有十句反驳,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母亲想要教训她一下。却没想到她竟然夺了鞭子,还推母亲一个跟头……”
这位碧水寒实在是很会添油加醋。
风凌烟看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毁了她的园子还是毁的轻了些。
应该给她寸草不留的……
碧东流微微皱了皱眉,他是深知自己这位小妻子的脾气的。
本身就是个小刺猬,只是为了他才拨了她的刺。
但骨子里绝不是老实孩子,说不定这种事她真做的出来。
无论怎样,他要先安抚母亲的情绪,所以他向母亲赔笑:“琉夕年轻识浅不懂事,母亲不要生气,我让她对你赔礼。”
对聂琉夕施了一个眼色:“琉夕,快给母亲赔礼。”
聂琉夕也正在气头上,更何况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把头一扭,说了一句:“我没错!”
碧老夫人立即像抓住了把柄,一只手抖的像筛糠相似:“你瞧瞧,你瞧瞧!东流,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她是想存心气死我不成?!”
碧水寒在旁边哼了一声:“哥,你瞧瞧她这轻狂样儿。哪里还把母亲放在眼里,江湖草莽就是江湖草莽,一点家教也没……!”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赔礼
她一句话尚没有落地,眼前人影一闪,啪地一声,她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聂琉夕面上森然,冷冷地道:“不要侮辱我的家族!你以为你多有家教?我进门这么长时间,你可曾唤我一句嫂嫂??不分大小尊卑的是你吧?!”
碧水寒实在没想到聂琉夕这个一向乖巧的小绵羊居然也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被那一巴掌打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立即哭得如同梨花带雨。
而碧老夫人更是气得如老树乱颤,抖着手指指着碧东流:“这……这成何体统?!东流,你还不教训教训她,真让她把我气死不成?!”
碧东流看看老母,再看看同样气得脸色发白,却紧抿着小嘴,神情倔强的妻子。
头好像大了那么一圈,他揉揉额头。
俊脸一沉:“琉夕,快给母亲赔礼!不然休怪我……”
他在她面前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聂琉夕脸色微微一变,抬眸望他,冷冷一笑:“你想要怎样?!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赔礼?!是她们侮辱我在先……”
碧东流没想到妻子今日居然如此不懂得回旋。
他脸色一沉,真有些生气起来。
而碧老夫人听到聂琉夕的话,立即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
终于使出来女人的杀手锏——
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就剩上吊这个把戏没演过了。
大概碧老夫人觉得上吊不够气势,所以她选择了和上吊具有同样后果的——撞墙!
当然,她绝不会真撞。
放开我!
她如果想死,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撞的,尤其是在拥有良好武功的儿子面前。
想当然的,她这似真似假的撞墙把戏被儿子拦住。
碧东流吓得脸色都变了。
而聂琉夕自始至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阻拦不说,甚至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她自然是看穿了碧老夫人的把戏的。
碧老夫人气息奄奄:“东流,你娶个媳妇是想气死老娘么??我不要活了,媳妇如此大逆不道,儿子却不管管……”
她作势还要去撞。
碧东流被她逼得没法,而且此时也真有点生气。
脸一沉:“母亲安心,儿子这就管教她!”
一掌朝聂琉夕拍了过去!
他未必是想真打她,只是想吓一吓她。
所以这一掌只使出了五成功力。
再说,聂琉夕连他母亲的鞭子也敢夺。
自己打她这一掌,她肯定会躲开,不会乖乖站在那里挨打。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聂琉夕再也没想到一向疼宠自己的丈夫真的向自己挥拳,一时竟然呆在哪里。
等碧东流发现不对劲,再想收回掌力已来不及。
“嘭!”地一声,他这一掌拍在她的前胸上。
聂琉夕被震得像鹞子一样飞了起来。
砰地一声又砸在墙上,滑落下来。
碧东流没想到自己这一掌真的打中她,一时呆在那里。
愣了一下,才扑过去:“琉夕!”
将她抱在怀中。
聂琉夕脸色惨白,身子僵硬如同一块木头:“放开我!”
没有几个登徒子能近得了她的身
伸手猛地一推!
碧东流倒退了几步。
她趁机一跳而起,看也不看碧东流,飞身向外跑去。
耳边的余音中,似听到了碧东流的喊声:“琉夕!”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惊怕:“不要走!”
但很快又传来碧水寒的惊叫:“哥哥,母亲晕倒了!快救母亲……”
风凌烟因为是进的聂琉夕的记忆,所以一切景象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她不知道屋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碧东流并没有追出来。
而聂琉夕一路狂奔,跑出了碧玺山庄。
跑出了这个囚禁她两年的华丽牢笼。
接下来的画面很混乱。
娘家和她已经断绝了关系,碧玺山庄她又不愿意回去,所以便在江湖上东飘西荡。
她毕竟多了两年的阅历,已经不是当初天真的小女孩。
被她放弃了两年的毒术又被重新捡了回来。
她伤情伤的厉害,每天喝的烂醉如泥,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幸好她周身是毒,武功又高,没有几个登徒子能近得了她的身。
所以她在江湖上飘荡了大半年,倒也没吃什么亏。
她身上银钱不少,每天东游西荡,吃最精致的饭,住最豪华的客栈,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倒也逍遥自在。
她原本就是豪爽的江湖儿女性子,为了她的爱情才会在碧府如此卑微。
此刻又回江湖之上,倒有些如鱼得水起来。
这半年中她自然也自江湖人口中听闻了一些碧玺山庄的消息。
进入这样的梦境真伤情!
知道碧玺山庄到底是推了皇家的那门亲事,碧东流不知所踪,
听说他正在江湖上拼命寻找她那离家出走的妻子。
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聂琉夕正在一家酒店喝酒。
她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是也洒了两滴泪。
她喝酒喝的实在太多了。
脑筋转的有些慢,思维也有些不清楚。
为什么要哭呢?
她想,她大概是有酒溅入眼中,所以迷了眼罢?
进入这样的梦境真伤情!
风凌烟揉了揉眉心。
这位聂琉夕看上去放手放的潇洒,但她爱碧东流已经爱到骨子里,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忘掉他。
她记得碧东青对她说过,聂琉夕离家出走以后,碧东流也跟着离家出走。
一年以后方才回来,那个时候,聂琉夕已经成为植物人。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是去看看那一段为好。
她一直端坐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手中血染的头发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梦中的景致像是安装了快镜头,迅速闪过。
在这样的快进中,风凌烟恍惚看到碧东青也找到聂琉夕几次。
但聂琉夕大概被伤的太厉害,所以每次都很快甩脱他。
或用武功,或用诡计……
就在这样的追追逃逃中,又过了五个月。
此时距离聂琉夕翘家出走已经将近一年。
不要使性子了,跟我回家
风凌烟看到大片的芦苇在风中摇荡。
聂琉夕坐在河岸之上,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清澈的河水映出她的面容,秀致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少了几分稚气。
“叮咚”轻微的一响,一滴水落入湖水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聂琉夕抹了抹眼睛,抬起头长吸了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来。
忽然风声一响,有人自背后抱住了她:“琉夕!”
声音有些颤抖。
聂琉夕身子一僵:“碧东流,你干嘛老缠着我?!”
七手八脚就要挣脱。
“琉夕,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也应该消了。乖,不要使性子了,跟我回家。”
碧东流武功比她要高的多。
他执意要抱着她的时候,她是挣不脱的。
“我使性子?”
聂琉夕挣不开他,索性转过了身子,眼睛望着他的眼睛。
她本想发火,可一看清碧东流的面容,她的话忽然哽住。
一向温文尔雅,斯文俊秀的碧东流此刻竟然异常的落魄和憔悴。
眼眸中布满血丝,原本不染片尘的蓝衫竟然有一些脏污……
她原本已有些冷硬的心蓦然似被打碎了一角。
她虽然一直在怨他,但在内心深处,对他的爱却并没有收回来……
隔了半晌,她唇角才弯出一抹冷笑,声音柔柔的:“碧东流,是他们非要逼我答应你纳妾——不,是娶那位公主,你的母亲,妹妹,你的家人都不大瞧的起我——因为我是你仇敌的女儿,因为我是和你私奔来的……是她们一直在针对我!你说是我任性?你这样说,是不是太没良心?”
你居然对我用毒
碧东流叹了口气,却也有些欣慰。
他以前找到她,她根本不哭不闹不说,面上冷的像能刮下霜来,一门心思想要逃走。
这一次,她虽然还是推柜他,但是,她已经肯说话,肯诉说她心中的委屈……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已有些软化了?
抱紧了她,丝毫也不敢松手:“琉夕,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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