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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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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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马松发的企图后,周莫如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了他的进攻。像所有的有钱人一样,马松发坚信金钱是万能的,所以他的进攻虽然花样百出,总是离不开一个“钱”字。包括周莫如在内,很多人都不理解,像马松发这样的有钱人,只要肯花钱,广州有大把靓女可供他买,何必在“周妹”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子身上浪费这么多的劲头?

直到周莫如成为马松发的“二奶”一年后,那个让周莫如感到屈辱无比的七月半,当她明白马松发为何要这么费劲地追她时,一切都晚了。

从周莫如记事时开始,每一个月圆之夜对她来说,都是漆黑一片的——因为特殊的“破月”命,她必须听大人的话,躲在一间连窗户也被封死的老屋里,灯也不能点——大人说,她不能在月圆之夜见到光,特别是月光。

2002年的中秋夜,同屋的叶下红一早便要出去找男朋友,说是要很晚才回来。周莫如觉得有点奇怪,平时从没听说她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有了。但她不想管闲事,只是对叶下红说,麻烦你出去时,把宿舍锁起来吧。叶下红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外星人:“周妹,今晚是中秋啊,你不出去玩,还要我把你锁在屋里,你发烧说胡话吧?”周莫如摇摇头:“我身体是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怕我会跑出去玩,最好还是锁起来。再说,要是我自己在里面锁上,你回来就得叫我起来开门,那多麻烦。”

叶下红突然暧昧地笑了一下,把门锁上。

她走后,周莫如把屋里的灯都关了,一个人躺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可是,像每一个地狱般的月圆之夜一样,周莫如一闭上眼睛,便看到那轮残缺的红月亮从一片污浊不堪的沼泽地里探出头来,慢慢升上了天。霎时间,血光当空,沼泽里也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万千血泡,那血泡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黏稠……接着,整个沼泽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周莫如觉得自己也陷进了沼泽中,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漩涡卷了进去,急速下坠……她正想尖叫,却见漩涡的中心点里,一只手拼命地伸出来,伸向她,伸向那红色的破月,同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嘶喊着:“如如救我——”

周莫如不敢睁开眼睛,她知道这是幻觉,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出现的幻觉;这幻觉最后会在一阵窒息之中过去,而她也将会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莫如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门上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周莫如以为是叶下红,问了一声:“阿红你回来了?”

没人应声。只听到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向床边走过来,同时,一阵难闻的酒气,也在屋里弥漫开来……

不是叶下红!

周莫如刚想高喊救命,嘴巴却被一只大手捂紧了,只听得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周妹,勿叫,是我……”

周莫如拼命挣扎,可那人却将整个身体盖了上来。她猛地将头向那人的头撞去,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的手从她嘴上松开了。

扑通一声,那人突然在床前跪了下去,喘着粗气说:“周妹,我一直都喜欢你你知道的,你只要从了我,一切都好说。否则,此事传出去,你也没脸回老家……”

马松发!

放弃挣扎之前,周莫如脑里像一部剪辑错乱的电影。两个死去的男人,在银幕上交替出现,一会是车轮下红白相间的脑浆,一会是荔枝树下乌黑发紫的舌头……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轮番盯着她,也盯着跪在她床前的这个“第三者”……

“马老板……”周莫如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好。可我是灾星,男人近不得身的,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灾星周妹?”马松发站起来,坐在了床沿上。

“我是‘破月’——破月,你听说过没有?”

“你是‘破月’?不会吧?”马松发愣了一下,黑暗中,周莫如也能感受到他疑惑的眼神。

“你不信,现在打个电话问我爸或其他乡里人都行。我本来也不信,可是,你一直在广州你不知道,在老家,已经有两个喜欢我的男人被我害死了。我在老家,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爸才带我来找你。”

“所以,你一直不接受我,躲避我,是为我好?”马松发问。

“嗯……反正,信不信由你。”

“信,我信,周妹。”马松发说着,突然又把周莫如的双手紧紧抓住,喘着粗气说,“可我不怕,周妹。小孩时,算命的就说我阳关很高,是天上有星的,百邪不侵。这么多年来,我从一个农民奋斗到现在,一路逢凶化吉,走得特别顺。所以,我不怕什么破月,就用我的阳气来冲你的煞气吧!能跟你好,就是死也值了!”

周莫如发出一声冷笑。这冷笑,连头脑都充血膨胀的马松发完全没有察觉到,可现在,坐在周莫如面前的区元,却感到心里一寒。

“他想找死,我就为他打开地狱之门了。再说,事不过三,我对自己的‘破月’命是否真那么凶,还是心存疑问。像赌博一样,我那时想,如果马松发也被我害死,那我就做当尼姑去;三年内,如果他安然无恙,那么,我的人生,还会有希望……”

像每一个在酒池肉林里打滚多年的成功男人一样,马松发对付女人的手段确有一套。他平时办事都是粗脚大手,但酒后的他,在放弃抵抗的周莫如身上,竟显示出怜香惜玉的一面来。得到周莫如的默认后,他有条不紊地解开周莫如身上每一个搭扣、拉链,大概是怕自己压疼了这弱质美女,他侧着身,搂着周莫如,从她的额头亲起,接着是吻、舔、咬……

周莫如闭着眼,感觉那片血红的沼泽又在不停地冒着血泡……不,那些密集的血泡,似乎来自她身体的最深处,正聚集在她周身的皮肤下面,四处奔突,寻找着可以冲出体外的通道。一种不可言状的微痒,像粼粼波光,一圈又一圈地在全身荡漾开来……

哎——

喊出声时,周莫如看到自己正躺在那片沼泽上,一点一点地陷下去,黏稠的血泡完全把她淹没了……

第二天,叶下红回来的时候,周莫如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浑身像散了架般。

“昨晚怎么样周妹?过了一个有意义的中秋夜吧?”叶下红意味深长地说。

周莫如猛地坐起来,瞪着叶下红问:“那钥匙,是你给他的?!”叶下红不置可否:“谁给还不都一样?你想谢我吗?那就不用了,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懂。”

周莫如不解地问:“你不是他老婆最亲的人吗?”

叶下红突然沉下脸说:“爹亲娘亲不如人民币的恩情亲,你没听过吗?”(霸气 书库 |。。)

周莫如冷笑一声:“哼,他要是死了,就是你害死的!”

从那夜开始,除了做生意,马松发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周莫如身上。他没想到,这个表面土气的乡下姑娘,比那些欢场小姐更能诱发他征服的欲望。同时,在“双面间谍”叶下红的保护下,两人的关系滴水不漏,他老婆叶芳兵还以为他真的收心养性,连夜总会都少去了。

2

“那么,这两年里,你跟他……应该是有感情的罢?”区元不无醋意地问。

“感情?你是大记者,你告诉我,感情是什么?”

区元愣了一下,尴尬地摇摇头。

“那就是了,我也更不懂。但说实话,头一年,马松发对我那么……那么好,我也就慢慢不那么讨厌他了。此事我不敢告诉我爸,他偶尔来广州看我,发现我生活、工作正常,也感到欣慰。我甚至想过,反正我都是嫁不出去的人了,好过歹过,一辈子还不是这样过。如果他一直都能对我那么好,三年之内又没事,我也就认了……但我万万没想到,姓马的,他、他是个畜生!他被他老婆杀了,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区元大为震惊:“为什么?!”

突然间,周莫如眼眶红了,区元忙抽一片纸巾给她。

“去年的七月半,马松发瞒过他老婆,找了个借口跟我到酒店开房。那天晚上,我才发现他的真面目……”

农历七月半是传统的“鬼节”,出门在外的潮汕人也不敢忽视这个节日。在这一天,地狱门大开,孤魂野鬼出来“放风”,所以,百姓对鬼神的祭祀(俗称“食孤”)是必不可少的。但在这样邪气弥漫的日子里,马松发却趁着他老婆叶芳兵回武汉的机会,硬要带周莫如去开房。

“今晚怎么行,七月半呢!”周莫如惊恐地说。

“七月半怕什么,我要以邪冲邪!”

那夜的燕悦大厦,成了周莫如屈辱的炼狱。

在燕悦大厦里面的“潮食居”一个小包间里,马松发开了一瓶人头马。周莫如勉强喝了一小杯,其余的几乎都被马松发喝光了。两人回房间时,几乎是周莫如搀着他进电梯的。

豪华套房里,空调丝丝地冒着凉气,把房间搞得阴冷阴冷的。周莫如吃力地把马松发扶到床上躺下,刚帮他脱鞋子,还没来得及盖上毯子,便听到一阵轻轻的鼾声。

周莫如松了口气。窗外,阳台上,有淡淡的月光在窥视,她赶紧把所有窗帘都拉个严丝合缝,一丝也不让它进来。

噩梦尚未开始,月圆之夜的恐怖,已渐渐爬上周莫如的全身。她深吸一口气,进了浴室,迅速冲了个凉,便和衣躺在马松发身边,为自己盖上另一领被子。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刚迷迷糊糊合上眼,那轮残缺的红月亮,又从那片污浊不堪的沼泽地里艰难地挤上来。同时,沼泽里也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万千黏稠的血泡;整个沼泽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周莫如觉得自己也陷进了沼泽中,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漩涡卷了进去,急速下坠……

突然,一阵巨痛从臀部上传来,把周莫如痛醒了!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台灯亮着,自己正光着身子趴在床上,马松发骑在她背上,手中不知拿着一根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猛抽着她的臀部!

“你疯了!”周莫如尖叫一声,想翻过身来,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我疯了?你父亲才疯了呢!哈哈哈!周之愠啊周之愠,你也有今天!”马松发狞笑着继续抽打。

周莫如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哭喊着:“你折磨我,关我爸什么事!”

“哼,要不是因为他,我何必苦苦追求你!广州靓女大把!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马松发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周莫如面前。周莫如定睛一看,是一根黑漆漆的尺把长的扁木棒——他就是用这木棒打她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哈哈哈!告诉你吧,这就是你父亲当年用来打我们的戒尺!想当年,他教我初中语文的时候,我考试一不及格,他就用它抽我的掌心!有一次,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正是七月半,他竟然当着我暗中喜欢的女同学的面,打我的屁股!你妈才好啊!我当年就发誓,此生此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毕业时,我撬门进了那老东西的宿舍,把这‘凶器’偷到了手。我带着它去打工,带着它来广州创业。没想到,那老东西竟然带着你自投罗网来了,哈哈哈,报应啊周之愠!”

说完,抄过戒尺,又是一顿抽打。

一线月光,像冰凉的蛇伏在周莫如雪白的玉臀上。啪的一声,戒尸打下去,蛇吃痛,楚楚可怜地蠕动了一下。

啪,啪啪,蛇流出血来,红的血,白的肉,怨毒在空气中弥漫。

那一瞬间,周莫如感觉到自己完全窒息了,痛楚已消失无踪。她拧过头,看到那线月光,真的像蛇一样绕在马松发的脖子上……

“马松发,你会遭天追的!”

最后,周莫如拼尽全身力气,吼了这一声。

“那时我就知道,他肯定也难逃一死。可真没想到,他老婆竟那么凶残,使他死得比、比谁都更那个……”

说到这里,周莫如终于控制不住,眼眶红了,身体也微微颤抖。

区元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它喊出声来。

“那么后来,你还继续跟他保持……”良久,区元忍不住问。

一滴泪从周莫如眼角蜿蜒而下。区元递过去一片纸巾。

“没办法。他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最怕我父亲知道此事,而马松发是巴不得他知道的。事后,我哀求他,仇都报在我身上,不要让我父亲知道——我怕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你不知道,我父亲他一辈子是多么不容易,他又是多么疼我……所以,我只好继续再屈辱地活下去……”

“马松发的老婆又是怎么发现你们的?”

“可能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然后派人跟踪我吧;也可能是那个叶下红告的密。刚开始,马松发一个月给她多加一千块工资,算是封口费。可她妒忌我,常找各种借口向他多要钱。有时候他被她搞烦了,说了她几句,她就在我面前发泄,甚至威胁要把真相告诉叶芳兵……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有好一阵子,区元不知说什么好。他被周莫如的叙述深深震撼了。他原以为死者马松发只是“犯了正常男人都容易犯的错误”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记仇、如此变态的男人;而被简单地冠以“二奶”两字的周莫如,过的竟是如此屈辱的生活,而且还只能一个人承受,连疼爱她的父亲也不敢告知!

“大概,这就是命吧,谁让我是既害己又害人的‘破月’呢……”最后,周莫如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所以,你就为了不想再‘害人’,决定把自己整丑了?”区元问。

“叶芳兵被判刑后,我搬离了‘连富’,老家更加不能回了,我在远离沙太路的地方重新租房,跟退休来广州的父亲住在一起。可是,在我新上班的地方,又有更多的男人来……”

“来追你是吧?”

周莫如点点头:“我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我不能这么狠心扔下父亲,因为我是他一辈子的希望。我看了很多美容广告,特别是‘美丽坚’的,在你们报纸上几乎天天有登广告。我想,既然可以动手术美容,当然也可以动手术丑容,于是就……我想只要我变丑了,就可以安静地陪着父亲,过完下半辈子了。”

“你能否告诉我,究竟什么是‘破月’?‘破月’有那么凶吗?”区元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对不起,时间到了。”周莫如看了看表说,“我得上班,如果你愿意听,以后再说吧。”

“那我怎么联系你?”

“我会给你电话的。记住,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对我有非分之想。”周莫如低着头,咬着嘴唇说。

区元苦笑了一下:“放心,吾好美色,可吾更爱生命。”

从咖啡馆出来,两人才发现,下雨了。春雨在天河南路上扬扬洒洒,飘进车灯霓虹灯里的彩色雨丝,似雾迷离。

3

目送着周莫如上了的士之后,区元在街上随便吃了碗桂林米粉,回到家,已是十点时分。

开电脑,上网,在Google上输入“破月”两字。一搜,Google给出的相关项,绝大部分都是有“张三影”之称的宋词人张先的名句:“云破月来花弄影”;另外两种,一是关于报刊的“破月”订阅,一是类似“油价攀高电子股回档台股盘中跌破月线”这样的经济词。

显然,这些都跟周莫如的“破月”无关。

区元还想再查,突然,“最高指示”的手机彩铃又响了起来。又有料了?区元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那头死寂一片。

“你好,请问哪位找……”

还是沉默。

“有病啊!”区元正想关机,突然,一声幽幽的叹息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从右耳钻进去,在脑里盘旋往复,再左耳穿出,把区元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刚想再骂人,“嘟…嘟…”的声音响起,对方关机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区元查看来电号码:13622206191——这电话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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