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旗开得胜,胡为、洪水对郭金龙能量,已是五体投地,这么个远郊厂子,即使有人心血来潮,怕也不肯购买。一个国有企业,区区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名正言顺攫为己有。
郭金龙十分狡狯,吞噬水泥厂后,瞅着猎物,却不急于出招,静观上面动态,社会反响。近一年营运,果如所料,除收回投资,盈利突破两仟万大关。见风平浪静,决定向垂涎已久两个厂开刀。”
对重型设备厂,不是租赁,而是志在必得。早使心腹暗中评估,争到手,无异捡到家银行。向胡为、洪水:“重型设备厂呢?既在拍卖之列,底价是多少?”
洪水说:“这个厂虽亏损严重,占地面积多达三百余亩,又处闹市,底线不得低于三仟万。”
郭金龙对此价并不感到意外,平静地:“可否降下?”
洪水实在摸不透他翻云覆雨棋路,当时对水泥厂让升,这时对重型厂又要降,为难地:“怕不好说,压得够低了。”
郭金龙献策:“接受去年水泥厂出不了手教训,可否拍卖时把起价降下来,竞标中逐步攀升,这也是拍卖行规。”
胡为开腔:“三个正副厂长和两名工程师正联手贷款想吃下,不正中下怀?”
郭金龙阴冷地:“如果退出竞争?”
胡为摇摇头:“不可能。”
“我要摆平呢?”
洪水也看出几分门路:“那好,我会以水泥厂教训先例,说服拍卖组成员,起价一仟五佰万,咋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块肥肉绝不能让别人吞吃。”
“放心。”郭金龙满有把握:“会让它成为我的、不,咱们无尽财路。不知考虑过没有,初步估算,仅后面一百五十亩闲置设备存放地皮,开发成商品房住宅区,会成抢手货,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房价会直线上升,少说也入账一个亿。厂房前临街盖成超市,亲兄弟明算账,包括商品房出售、超市每年利润,咱各占三分之一,至于厂房,我想转产成建筑机械设备厂,委人经营,社会上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如能配合,我会不惜一切搞掂。为怕二位信不过,我拟了三份文件,签字为约。”
胡为一听,他妈真是个商业奇才,难怪在汇江富可敌国,忙谦让说:“大可不必,一切得由你投资运营,随便扔给几个,权当兄弟情谊。”
洪水早口流涎水,也假惺惺鹦鹉学舌了番。
郭金龙豪爽地:“要成大事,不枉此生,今后铺路、堵洞,用钱地方多着呢,我在官场无望,混迹商界,了此一生,二位有朝一日成参天大树,总有老兄乘凉地方吧?”
“那是,那是,咱们谁和谁。”洪水已昏昏然不知老几。
郭金龙最大心愿,得到市机械厂,有了它,犹如印钞机流水线。话题一转,试探性提出,被胡为一口回绝:“改股份制,不是拍卖。”
对市机械厂,在市长办公会及相关人员参加下,彭剑曾一针见血指出,该厂是我市骨干企业之一,曾有过辉煌和为祖国军工作出过瞩目贡献,技术力量雄厚,设备精良,领导班子朝气蓬勃,敢打敢拼,尤其一把手朱成同志,既懂技术,又是管理上难得人才。只是在转型期,船大难调头,没果断抛弃计划经济束缚,产销对路,占领市场,造成滞销和库存加大,至使部分设备需更新换代资金周转不灵。以内部职工集资入股形式,可更新必要设备,职工又都成企业主人,该厂还是大有希望,焕发出新的活力。最后定下每股一万元,职工少则一股,多不上限。正厂级争取入五股,副厂级不得低于三股,车间、处室一级尽量动员两股,盈利以股分红,亏则风险共担。
郭金龙鼻子比狗都灵,市长办公会一结束,就得到信息,思虑良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抓住职工入股上不封顶这一漏洞做文章。
见两人矢口否决:“为何不能入股?”
胡为说:“只限本厂职工。”
洪水怕误会,忙解释:“六千名职工,每人一股,张伟、彭剑也够官僚,连工资都捉襟见肘,到哪里去凑这一万元?我正和胡书记犯愁,时限又严,动员会一月为限,大会当场兑现。”
郭金龙舒心一笑:“二位忘了,职工入股可有上不封顶这条?”
洪水说:“有。”
“那不就有了活动空间?”
胡为不以为然:“郭总别忘必须本厂职工这条死杠杠。”
“当然本厂职工,以为会愚蠢到咱们出头露面?”
胡为心中一动。
郭金龙说:“对该厂潜力怕不太清楚,可是个聚宝盆。既然按盈亏分红,担风险,不言自明,谁控股就成了该厂主人。说白了,利用厂设备,为股东赚钱。彭剑既有言在先,我推出该厂一职工,买它三千五百股,第一股东不言自明成该厂主宰者,让它合理合法变成咱的一棵摇钱树。”
胡为半天没吭,觉得风险太大。
洪水则不然:“对啊,救活一个厂,谁敢挑剔,欢迎注入更多资金,怕不是过错,是功臣。”
胡为说:“只怕群众不服,防人之口胜于防川,还有厂班子,谁肯心甘情愿退下来?”
郭金龙满有把握:“要说六、七十年代,有枪就是草头王,风水轮流转,如今,有钱就是爷。对厂班子,凡有技术的一个不丢,至于那些政治官僚,如有不服者,靠边站。总不能别人养鸡他吃蛋,多投入多回报,是市场经济运作规律,总不能两手空空吃白食,那岂不成计划经济模式?”
胡为不放心:“你真认为该厂有钱赚?”
十六:巧设圈套 企业攫为己有 合伙鲸吞 国有资产流失 53
郭金龙见胡为松口,哈哈一笑:“实对二位讲,只要稍购些设备,我敢说,占领市场大有可为。我是吃那碗饭的,不赚钱买卖,别说血本,一分钱也不会扔出去。”
胡为仍心存疑惧。
郭金龙忙退一步出招:“为取得多数职工支持,中标者当场宣布,最大股东只作为董事长,除财务处更换外,厂领导作为董事会成员,原班人马不动。当然,只是个虚名,大不了每人五股,他拉磨咱吃面。至于职工,当众抛出个定心丸,一个不减。待运作正常,掌握全局,再卸磨杀驴,分批裁员,以有限人员赚无限钱财,有谁不俯首贴耳?”
洪水一伸大拇指:“高!”
利益所诱,胡为虽觉有风险,听郭金龙所说,谁又能抓住把柄,终点头认可。“
拍卖重型设备厂前,胡为召开了全体国企整顿小组成员会议,明知故问:“有多少人报名竞标?”
工业局的人说:“六人按要求交足十万押金,五人是该厂领导和技术人员,一人是社会上的。”
轻易不说话的胡为显得十分乐观:“看来定有场激烈交量,乃至厮杀,卖个高价不成问题。”
小组成员一个个把握十足。
洪水与胡为一唱一和,忙提醒众位:“为拍个好价位,可否接受水泥厂教训,先不*线。一者,怕一下冷场,使拍卖再度流产。二者,既有这么多人争购,看来志在必得。先放出个低价位,每次出牌一百万,双方会展开一场短兵相接较量,必节节攀升,说不定在相互拼搏中争红眼,大大突破底线,众位以为?”
这一突然袭击,都没思想准备,有的因未能卖掉水泥厂,怨声载道,当时若把门坎降低,也比年租金八万合算得多,若大厂子,几千万债务还不了,仅银行利息,高出租金十倍以上,区区八万,不等于拱手送人?如一直无人问津,债台越筑越高,何以收场?听洪水所谈,不无道理,便有附和之意。
国资局长郑直公开反对:“出低价万一没人竞争,不白白使国资流失?”
另一个人不同意他的看法:“我认为洪市长所讲有道理,听说厂里几个人以厂作抵押,向银行谈妥贷款,已是背水一战,不争到手岂肯罢休?”
众人莫衷一是。
郑直见自己处于劣势:“请问,先亮出多少?”
洪水说:“我想先开价一千五百万,越低,容易吊足胃口,竞争会更激烈,得到理想效果。”
众人又鸡一声鹅一嘴争论了半天,终有分歧。洪水硬三分下线:“既无大争论,本着求大同,存小异,提醒诸位,不是不信任,保护国有资产是第一要务,为防泄密,今晚由胡书记带头,一律吃住到该招待所。为避嫌,也为洗刷诸位清白,通讯工具一律收交,存放登记处。所住房间,让招待所断线,拍卖会前,包括我和胡书记在内,不得接触任何人,只由工业局同志下达,拍卖小组明天上午九时与公证人员到厂,让通知所有竞标者及愿到厂职工,准时参加,否则,以自动放弃论处。为防不可预测异外,百口难辨,维护下通知者声誉,由郑直同志监督。”
众人见市领导如此认真、周密,点头认同。
就在当天晚上,五个联手竞标者,分别接到恐吓电话:“如不想家破人亡,乖乖把手缩回去。”
厂长是老市民,住在个独家小院。刚躺下,外面一声巨响,全家吓得胆颤心惊,起床看时,院里炸出个大坑,窗上玻璃全被震碎。
正惶惶不安,老人孩子吓作一团,不明白咋回事,电话铃响,传来恶狠狠声音:“这是素的,权当送个信,敢参与竞拍厂子和报警,会让你付出全家人性命。”
刚想质问对方,电话“啪”地挂断。
全家正惊恐万分,四个合伙人先后闯入,一见这惨景,都不寒而栗。
“厂里某些人不满所为?”分析再三,找不出答案。
厂长一声叹息,两眼噙泪:“竞拍本想让厂起死回生,两千余职工饭碗着想,好心得不到好报。算,犯不着赔上全家性命,就是个香饽饽也不吃,好歹都懂点技术,相信还有用武之地,何必担这个风险。”
厂长一说,全打了退堂鼓。副厂长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那好,明早去抽回押金。”众人含泪而别。
第二天上班后,厂财务科长见几个人拨腿,这一惊变,心急如焚。只此一家,还有啥竞争力?
这个老财务,是看着厂子起步,看着厂子兴盛,也看着厂子衰落,可说对工厂情有独钟。之所以一蹶不振,在转型期慢了半拍,厂领导只埋头生产,对市场走向,行情变化,反应迟钝,没果断刹车,闯出新路,以至产品积压,包袱越背越重,形成恶性循环。他是护厂员工之一,每当看到一些年纪较大老工人,尤其女工,来厂默默地、满眼含泪一遍又一遍把早停止运转机器擦得一尘不染,犹似她们怀中婴儿,心如刀剜。
这次改制拍卖 ,他充满希望,不论厂领导还是技术人员,既能吃苦又是内行。他看了外出参观市场调研后写出的论证,痛定思痛,治厂方略从宏观到产品,都有惊人变化:厂子不是起死回生,将再度辉煌,两千多职工,不会弃儿般赶出门外。
一见厂长几个人打退堂鼓,且无回旋余地,忙向拍卖小组联系,假以时日,一方面请上级领导做这几个人工作,再广开宣传,吸引买主。一家独揽,不是绵羊跑进狼窝里,任人宰割?要了半天,一个也找不到,只急得顺头冒汗,两眼湿润,在室内团团转。不少人忧心工厂命运,一早就涌了来,冀盼着重新兴旺,再度辉煌。
喇叭声响,拍卖小组几辆车浩浩荡荡而至,老财务急冲上去,想向领导汇报这一惊变,并提出建议。不想,洪水严厉地:“在拍卖前,厂里任何人不得与拍卖小组成员接触。”
老科长心有不甘:“有重要情况向领导汇报。”
“有啥,拍卖后再说。”洪水冷冰冰回了句,一行人走进会议室,“啪”地声拒之门外。
他失望了,和涌来的工人对望了阵,心酸地回到财务科,傻呆呆坐在那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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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开始,胡为、洪水、公证人员及小组同志,端坐摆成一排桌后,由国资局郑直局长掌锤。当他按胡为、洪水定的杠杠举锤宣布:“重型设备厂起价一千五百万,请竞标者报价!”
会场鸦雀无声。
众人忙用眼四处寻找厂长几个人,却不见踪影。正感到莫明,郑直第二次宣布:“请竞标者报价!”
仍无人竞标。
郑直喊出第三次——按行规也是最后一次,一陌生人举起牌子。
郑直把锤举到半空,愣了阵,清楚厂领导要竞标,遂又加了句。
下面一片死寂。
桌后的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紧张不安,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郑直不顾行规,又连喊三遍,还是没人接招,一时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郑直万没想到如此结局,看着厂里职工一双双愤怒目光投向他,心慌了,也气极了,想落锤定音,终摔到地下,不顾工人愤怒质问和拍卖小组议论,调头向会议室冲去。
拍卖会一下炸了锅,这么低价位,分明拱手送人。愤怒声,不平声,反对声,响成一片,涌着不走。
胡为毕竟比洪水深沉得多,也狡猾得多,怕众怒难犯,不能在此久留,很有风度地摆摆手:“工友们,先不要定论,待回去再作研究,会给诸位个交待。”
胡为莫棱两可许诺,似稳住职工情绪,有领导把关,定会还以公道。
胡为见众怒稍消,一分钟也不敢停,带着原班人马及中标者,急乘车而去。
刚到国企整顿办公室,洪水便耍起领导威风:“郑直同志,作为一级领导,怎可拿拍卖当儿戏?”
郑直也不示弱:“这样卖不公。”
洪水说:“公平、公正竞争,竞标者不到场,有言在先,以自动退出论处,请指出那点不公?”
“当初就不该压价。”
“接受水泥厂教训,你也认同,为何出尔反尔?”洪水振振有词:“同志,我们代表政府,这样一来,有啥诚信可言,使政府形象在众目睽睽下丧失殆尽?”
郑直一时语塞。
其它成员也为此价鸣不平,见洪水盛气凌人,把郑直逼到死角,齐把目光投向胡为,以求公论。
胡为似并不理会大伙心意,扭头问公证人员,轻松地:“二位见证全过程,说说看法。”
公证人员确实提不出什么:“就操作而言,符合程序,不过,正如郑局长和众位所言,价格明显太低,只是超出公证权限,不便插言……”
没等说完,中标者开腔:“价格是谁定的,是我?作为全权代表政府机购,又有书记、市长坐阵,如果一嘴吐两舌头,言而无信,今后谁能信你们,敢信你们?”
小组成员内心不服,又找不出反驳理由。
一时冷了场。
胡为处事,他所要办到的,从不直接说出,引诱大家去领会、拍板。见众人不吭,显出十分痛惜:“该厂是我市老字号,真要易主,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作为一级组织,更重要的是什么?民心。民心不可违,更不可欺。今天,已无路可退,只有在丢钱与诚信二者之间作出选择,望广开言路,发表看法。”
敲鼓听音,听话听声,何况都是在官场沉浮过来人。胡为虽没点透,再明白无误,政府怎可与民“争食”,造成威信扫地?
在公证人员写出操作过程证词后,洪水让众人签字,大伙不忍又不得不签后,轮到郑直,拒不动笔:“我保留个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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