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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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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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即决定,组织力量,连夜寻找。

  黑魆魆的山谷,一弯残月也被乌云遮没。黑夜把天空、大地、人间万物,都涂抹成一种颜色。一道道起伏的山梁,犹如一条条黑色巨蟒,匍匐在那儿,闷沉沉、阴森森。崖崭上,猫头鹰不断发出使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在静寂的夜空,格外刺耳。沟凹里,萤火虫绿色的流光,在黑暗中起舞,飘忽不定。

  岳萍和秋菊一路,秋菊毕竟还是个孩子,抓住岳萍一只手,身子还直往一处碰,一气儿神经质地追问岳萍:“能不能找见,你说,能不能找见?”

  让岳萍咋回答?眼睁睁瞧着淑菲由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一步步坚强起来,成了她一个难得的助手与伙伴,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不象秋菊那样罢了,岂知,她眼在流泪,心在滴血。因为,她的感情将影响到多少人的情绪啊!

  两人越过小河,朝东南方向一条山路走去。进山不远,见左边岸下两个黑影蹲在那儿,秋菊一拉岳萍的衣角,轻声说:“快看,那两人是干啥的?”

  岳萍也有些犯疑,忙止住秋菊的步儿,悄声说:“握紧手榴弹,不要声张,先绕过去听下。”

  秋菊着急地:“保险不是好人,黑谷隆冬的,好人谁来这儿偷偷摸摸的……”

  岳萍说:“好人坏人,不能武断,要是坏人,天黑,你一惊动,他不跑了?”

  黑暗中,秋菊信服地伸了下舌头,跟着岳萍轻手轻脚转到岸下,挡在个牧羊人垒起的小石庵后面,离那两人有几十步远,岳萍举目看时,背对着她们,正低声细语,听不清说些啥。岳萍把手打成扇形,挡在耳后,一动不动地捕捉着传来的每个字。一阵风吹过,飘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杨老头很恼火……叫我回去时……子弹转送汇江……然后,陆续……枪支,由你……”

  再也听不见了。

  又是杨老头!岳萍想起先前淑菲从王太临终时,曾供出杨老头是特务这句话,刘栋、田光在市局领导下撒网捕捉,未能查出此人。这杨老头倒底是谁?藏在哪儿?正想着,两个黑影站起来,四下望了下,一东一西分手而去。

  秋菊一见,慌了神,就要追过去。等岳萍制止,踢住了块活石头,“扑嗒”声,岳萍忙把她按下,挡在石庵后面,朝西走的那人猛一回头,略停了下步,匆匆而去。

  岳萍本想立时将两人抓获,一听提到“汇江”二字,更又有杨老头这个神秘而危险的人物,想起刘栋传达市领导指示:敌人正从彰州向汇江偷运武器,图谋不轨,要严密监视,注意动向,一举破获……

  这两人不正是和汇江方面有联系,而又是与那个杨老头接头?并且往那儿运送武器?既然转送,附近一定有老窝,何不跟踪追迹,一网打尽,揪出那个杨老头?想到这儿,低声向秋菊说:“你跟踪往西去的家伙,尽量不要惊动他,不然,这月黑天,他一躲起来就麻烦,掌握了他的行踪,住地,就完成了任务,能办得到?”“何不就地捉住他?”

  “为不惊动那一个,我跟他去。”岳萍一猫腰站起,寻着朝东去的黑影走了。

  秋菊按岳萍的话,紧握手榴弹,朝那人跟去。不想她性急,心里既气愤又紧张,走了一阵子,几乎离那人只十几步远,沉重的脚步和“呼呼”喘气声,被前边人发觉,拔腿就跑,秋菊一急,大声喊:“站住,我要摔手榴弹了!”

  那人脚步不停,故意一弯一拐,象走盘山道。秋菊想:与其让他跑脱,还不如干掉呢,死了少个坏人,不死再把他抓回去。“嗖”——就把手榴弹投过去。火光闪处,见他应声倒地,心里好不快活,待响声过后,跑去看时,她傻了眼,天,连个影儿也没有。一时急得浑身是汗,盲无目的地向前追去……

十六 彤彤心  63
岳萍远远调住,紧追不舍。

  不想,那人竟绕村避镇,一劲往前走。岳萍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那人急着赶路,一点也没发觉有人跟踪。

  沉沉夜,朦朦雾,细碎的,薄雾般的露珠,凝聚在肥嫩的枝叶上,又悄悄滚进泥土中,无声息地消失了,大地静得只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儿,有气无力地在路旁芳草丛中发出低沉的鸣叫。山区的夜,越发显得宁静、肃穆。

  走了大半夜,仍脚步不停。

  岳萍犹豫了,难道他就是往汇江去的?两手空空,子弹何在?一没找到淑菲,二没告诉张伟、肖冰,她有些为难,又不忍瞧着让他滑脱,也许,从这人身上将揪出那个杨老头,挖出汇江特务的老窝?

  凉爽的夜风,吹抚着短发,戏弄着衣襟,也吹冷了她热烘烘乱糟糟的头脑,沉思少顷,反复比较利弊得失之后,当即决定:到汇江一趟,也不足惜,追下去!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猎物,轻步走去。

  农历五月,正是昼长夜短的时候,才四点钟,已是星隐月移,天色放亮。没了夜幕的屏障,怕对方发现,便拉长了距离,又走了段路,听见前面汽车响动,不由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竟走了五十多里路,来到新桥车站。开往汇江的早班车已发动起来,只见那人匆匆赶到站口,登上汽车。岳萍一见,几步冲去,待要买票,又怕他混进人群,辨不出来,从汽车后门,一跃进去,根据他的身段及汗津津、喘嘘嘘的嘴脸,一眼便认出来。见他在个角落里,就在侧面坐下来。

  借着黎明的曙光,斜眼打量了下此人,矮矮的个子,虚胖囊囊的脸,鼻子埋在肉里,两只獾眼,一张圆嘴,浑身上下一堆肉,活象一篓油,若无其事地靠在椅背上。但那紧张的神情,疲惫不堪的样子,从一对小獾眼里流露出来。

  岳萍真想把他立即逮住。但理智克制住了,为了更大胜利,她那双酸涩的眼,懒懒闭上了。

  汽车在无际的原野上向东急驰,习习凉风从车窗钻进来,轻轻吹拂着她的秀发,送来一阵凉爽舒适的*。她伸下双臂,朝窗外望去,大地、村庄迅速后退着,人们,在忙着麦收后的夏播。黄牛拉着木楼,慢腾腾地在田畦里走着,楼铃有节奏的“叮呤叮呤”响声,楼把式的吆喝声,组成一曲奇妙的交响乐。岳萍触景生情,来时在车上发生的一切,往事历历如昨:淑菲对新生活的渴望,凌志远无病呻吟,毕哲峰摇唇鼓舌,故弄事端……一想到淑菲,心里象扎进一把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她忘了这是谁的话,但实践使她深深体会到,淑菲确是难得的人才。想到此,一种对敌憎恨使她困倦全消,收回视线,偷偷朝那人看去,不想,一双小獾眼正朝她投来,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欣赏起田野风光。

  随着汽车的奔驰,汇江在望,阔别半年多的汇江城,以这种方式相见,是万万没料到的,有种归子之心,说不出的激动。两眼透过车窗,贪婪地眺望着:邮电大楼那尖尖的塔形建筑、市政府淡红色楼宇,附近的明星剧场,南面的江湖公园,远远望去,人仍是那么稠,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她曾有幸在一次会后与刘栋游览过,花蝴蝶般孩子们在猴山周围兴高采烈地蹦跳,历历如昨。想到此,肩上象有千斤重。保护他们幸福生活,茁壮成长,可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嘟嘟”一阵响,当她醒悟过来时,汽车已穿越熙熙攘攘市区进站了。岳萍见猎物匆忙钻进人群,向站外走去,急急登上了市内公交车,岳萍也混在人群里登上去。

  车上人稠,她站到个不显眼的角落,听见对方买了三站路,刚到头一个站,岳萍扫了下车箱,不见那人,急朝车外望去,见已穿过下车人流,匆匆而去。

  岳萍一急,猛往外闯,上车的人正涌着车门往里进,咋挤也出不去。她一边道着歉,一边用劲往车门口冲,把车箱里的人撞得东倒西歪,以致招来不满的目光和闲言碎语,出了一身汗,车徐徐开动时,才挤到门口,趁关门间隙,售票员没拦住,一跃跳下去。幸好车未加速,摔了一跤,起来就朝前追赶。

  晚了,睁着双大眼把来来往往的人寻了个遍,没那人影儿。

  正在悔恨自己粗心,下趟回开的一路车长鸣一声,擦身而过。她一抬头,透过车窗,望见那张虚胖囊囊的脸,闪出得意的狞笑,随着车速,一闪而过。

  岳萍眼睁睁看着汽车越开越远,急得两眼冒火,一辆三轮登来,不说三、四,跃身跳上去:“快,快登!”

  车夫不解地:“往哪去,同志?”

  岳萍边催他,说:“追前面那辆一路公交车。”

  车夫见她有急事,两膀一晃,飞似的冲去。

  当岳萍赶到前边站时,车已开走。她让车夫停下来,匆忙打量了下刚刚走散的乘客,竟没那人。她怕遗漏掉,把视线扫了个大圈,仍然没有,又匆忙跳上三轮。

  车夫有些冒火:“同志,你到底要干啥?”

  岳萍见是个老实巴结的人,就粗略地把实情告诉他,车夫听后:“你不早说。”一晃膀子,象离弦的箭,朝着开远的汽车猛追过去。

  尽管这样,还是晚了。

  赶到前边站牌时,汽车已经开走。岳萍见没那人的影。本想挂个电话,让派出所阻拦,放眼四顾,附近尽是些低矮破旧的民房,残垣断壁的围墙,怕一时难找到。车夫见她为难:“同志,这路车就最后一站,保证让你追上。”

  岳萍激动地:“那就难为你了。”

  车夫使出浑身力气,车似在马路上飞,岳萍只觉两耳生风,车辆行人,一闪而过,以至使路旁的人投来不瞒与责怪的目光,嘴里在谈些啥,他俩根本听不见,也不想听见。岳萍见车夫浑身是汗,心里很抱愧。可她的心比车夫还急,随着三轮的飞速前进,身子前倾,拳头紧握,机械地摆出个随时准备搏斗的架式,两眼不眨地望着前方。终于,汽车收进眼帘,象故意和他们赛跑,在柏油路面上疾驰。

  他们尾随汽车出了城,岳萍眼一斜,沁芳湖边的白塔跳进眼帘,再一望,医院的楼宇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霭里,隐隐在望。真没想到,此时会以这种形式回到院里!心情十分激动。三轮猛地震动了下,她一惊,回过神来,向前望时,汽车已穿越十字路口,车夫正要冲过去,红灯亮了,一串南北奔驰的卡车,凄厉的鸣叫着,呼啸而来。岳萍急出身冷汗:等这长龙般车群过去,到啥时候?眼巴巴望着追赶的汽车,乘客已经下车。正焦急万分,这当儿,只听车夫说声:“坐稳。”路警挥了下指挥棒没拦住,两膀一晃,“嗖”冲过去,车尾几乎擦住疾驰而至的卡车,险些车翻人亡,岳萍立时吓得面色蜡黄,喘不过气儿。

  三轮“咔”的声在车旁停下来。

  她迅速跳下车,乘客已走散,扫了下周围四散人流,没那人影,难道飞了不成?忙把视线向远处眺望,见一人在沁芳湖坝上一闪,下去了。岳萍一望油篓似的个儿,撒腿追去。

  原来特务胡森,在开往汇江的路上,对她产生了狐疑,猛然想起,到医院与毕哲峰接头时,曾撞见过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恨不能从车上一头栽下来,但她与己隔椅相坐,一举一动,都逃脱不过她的眼睛,如坐针毡般到了汇江,为甩掉岳萍,有意让她听见买了三站票,刚到头一站,车未停稳,就闪身跳下去,一辆车正好对开过来,挤身上车后,擦了把满脸臭汗,长吁口气,得意的狞笑着“我叫你越追越远。”

  他直到离汇江医院最近的站下车后,急匆匆朝沁芳湖方向奔去,登上湖坝,见没人追赶,才松了口气。

  他作贼心虚,见已到目的地,不时回头四顾,唯恐半路上再杀出个人来。突然,小獾眼一眨巴,瞥见了岳萍,这一惊非同小可,趁离的远,腰一弯,头一低,象抛出去的皮球,嘴拉风箱,急走如飞。

十六 彤彤心  64
岳萍紧追慢赶,登上沁芳湖坝时,他的身影便收在视线以内。清沏见底的沁芳湖又呈现在眼前。一见那悠悠清水,映着蓝天白云,岳萍倍感亲切,说不出的激动。青年男女身穿紧身游泳衣,潜游嬉戏,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搅得天在颤抖,云在晃动,玩得那么惬意,惹人眼馋。

  岸上柳荫下,花丛中新修的靠背椅上,对对情侣,边喝汽水,边喁喁私语,摩肩擦鬂,旁若无人地陶醉在绵绵情意中。浓荫后面,笑声朗朗,湖心亭周围,几只画舫,红绿伞下,女的放声高歌,男的慢摇双桨,小船悠悠前进,如痴如醉。一条小舟,划到岸边,涌着浪花来到岳萍脚下,船上一双情侣,那么多情,青春的韵律在明媚的阳光里荡漾,在彼此乌黑发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爱的渴求。岳萍看了,一种青春女子本能的萌动,*着她的心,一时心猿意马,不能自己,真有几分眼热和嫉妒。啥时也能象他们那样,脱下戎装,和和平平地生活……正想入非非,猛见猎物发现了她,好不心焦,飞步冲下湖坝,穷追不舍,只怕钻进生活区,不好寻找,本想喊人截获,院部门口尽是些摆摊的,卖饭的,乱糟糟在招揽生意,讨好顾客,一个熟人也没有,只怕造成混乱,反使他溜掉。

  岳萍见那人到院门口时,从里面走出个人,朝那人看了眼,他似乎扭了下头,狂奔过去。岳萍见是陈寿延,忙喊:“快,抓住他,别叫跑了……”

  陈寿延象根本不意识她的话,大步迎来,老远就喊:“啊哟,是岳萍!”眨眼,两人接近,上去拉住岳萍一只手:“你这是……咋回事?”岳萍仍不停地冲去,忙不喋地说:“啊,半年多不见,看瘦多了,就你一人回来?……”

  岳萍受他拖累,前进很吃力,忙打断他的话:“快,抓特务!”用劲挣脱他的手,飞步而去。

  不知陈寿延哪来的劲,几步追上岳萍,抓住她的衣裳角,吃惊地问:“什么特务,在哪里?”

  岳萍生气地:“就刚才那个人。”衣服差点被撕扯,才甩脱他。

  岳萍被陈寿延这么一挡一拉,特务钻进生活区,一拐不见了。

  正是午休时候,生活区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追了阵,不见踪影。几个小孩,浑身赤条条的象小泥猴儿,正在玩打土匪,捉特务,嘴里喊着冲啊,杀的,滚着堆跑来,岳萍拦住他们打问,一个个洋象百出,扭嘴歪鼻子的,回不上话。

  白白追了一夜,却让从眼皮子下面溜掉。好不悔恼。他为啥转着圈往这里跑?跑到这里又不见了?及时通知了派出所,马上*搜捕,亦未见疑迹。

  岳萍怀着疑团,和刘栋、田光分析再三,一致认为,“鬼”就在他们生活区。而且认定,这杨老头就是这里的特务头。刘栋见岳萍在生自己的气,笑笑说:“虽没逮住,却发现了狐狸洞,根据几个月的观察,总觉得李承斌家不太干净。我们派人查阅了其妻杨姣梅家情况,其父杨万利日伪时曾任征缉队长,专管捉拿绑架我进步人士,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在兵临城下时举家潜逃。这“杨老头”会不会就是杨万利?陈寿延的做作,更证实了我们的怀疑,收获不小哇,马上汇报市局,全力破获。当然,秋菊如能逮住那个人,对这一案情更主动了。

  岳萍汇报了下支前人员情况,一来担心淑菲下落,二来怕张伟、肖冰不见了她会更慌,引起全院不安,没顾上休息,便心事重重地乘车朝战地返去。

  夜里,张伟、肖冰正朝另一个方向找淑菲时,听到东南山上一声炸响,两人忙朝那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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