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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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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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张伟、肖冰正朝另一个方向找淑菲时,听到东南山上一声炸响,两人忙朝那里奔去,有个黑影冲来,下意识地一齐蹲下,举枪在手:“站住,不准动。”

  黑影是秋菊。

  她正盲无目的地向前追赶,一听是张伟、肖冰的声音,这个向来无忧无虑的姑娘,终因自己过失难过得哭了,“哇”的声,扑向肖冰。

  他俩以为淑菲出了啥不幸,急问:“怎么,找到了?岳萍呢?”

  科菊却告诉给他们另一个新情况。张伟担心岳萍对付不了,向肖冰说:“你和秋菊先一块回院,我往东走走看。”

  找了大半夜,人们陆续回来,一点影子也没有。第二天又找了半晌,不仅没有一点线索,连岳萍也不知去向,全院立时处在一种紧张,不安气氛中。

  吃中午饭时,张伟、肖冰正要给指挥部汇报,并要求采取紧急措施,通过我地下组织,设法查出淑菲、岳萍的下落时,一个农家妇女走进来,声言要见岳萍。

  肖冰看来人,二十六、七年纪,中等个,黝黑的圆脸,显得很秀气,一双羞涩的大眼,腼腆地不敢看她,机械地捻着衣襟,怯生生的身靠门框站在那儿。面有些熟,似曾相识。肖冰见问,勾起心头无限伤痛,眼湿润润的:“她不在,找她有事?”忙搬过条凳子让她坐下。

  她有点忸怩地不肯坐,说:“她不在,有个姓、姓……”仰起脸蛋想了想:“可有个肖同志来着?”

  肖冰一听,忙说:“大嫂,我就是,你从哪来,有啥事?”

  她吃惊地打量着肖冰,眼不由湿了:“我是从水岩寨来的,你们有个同志在俺家里呢。”

  “谁?!”肖冰、张伟同时吃惊地问。

  “一个女同志,昨儿追特务受了伤,一直人事不省,俺娘认识她,只是不知道住地,今天好容易醒来,怕你们挂记,让先来说声。”说到这里,又看了眼肖冰:“听说俺妹子也在这里呢,可认识?”

  张伟、肖冰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肖冰忙问:“叫啥名子,大嫂?”

  “小燕儿。”她说着,扑闪了下长睫毛:“俺娘说,托你们多招呼下,叫她好好干,我来了,也想见下她。”

  “小燕儿!!”肖冰他俩一听,倒吸了口凉气。肖冰不解地问:“大嫂,你……?”

  她脸羞怯地一红:“俺娘家是小柳村的,我是她姐姐,水岩寨是我婆家。”

  肖冰他俩恍然大悟,怪不得有点面熟,姐妹俩长得活脱一个样儿。肖冰心里一酸,两眼噙满了泪珠,偷偷瞟了下小燕儿的姐姐,一种内疚和不安袭上心头,强克制住自己感情,看张伟时,见他两道扫帚眉拧成了圪瘩,正严肃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暂时还不要刺伤这位大嫂的心吧。肖冰强按住悲愤:“大嫂,小燕儿到外地送伤员去了,现时没回来。”

  小燕儿的姐姐见两人神色骤变,只当担心他们的同志,没以为事,惋惜地说:“不在就算啦 ,娘在俺家住着,等回来,抽空叫她去趟,长了十六、七岁,还没出过远门呢,俺娘俩也怪惦记她呢。”说着,起身要走,肖冰、张伟死拖活拉留她吃了饭,肖冰不放心,便和秋菊带了付担架跟着大燕儿一块朝水岩寨去。

  大燕儿家在小山镇西南十五里的水岩寨,原是她娘害平地兵荒马乱的,一硬头皮给她说了个山里婆家。听小燕儿地址离她家不远,收打了下麦子,便想来闺女家走动走动。从小柳村到水岩寨,几十里路,又挎了半荆条篮“羊”,一早乘凉动身,拐着双小脚走了足足大半天,入山后,搭沟担岭的不好走,看看还有二、三里,口干舌燥,两腿再也拖不动,见坡下小河潺潺流水,便想喝口水,润润喉咙,到树荫下乘会凉,喘口气再走。拐着双小脚,沿着通往河边的一条蚰蜒路,扒开蒿蓬,踏着荒草,手扶树杆往下移着步,还没下到河滩,见上游不远处两人在翻滚着撕打。谁家生气,还动这大肝火?见女的躺在地上不动了,男的站起来还要打,就不平的喊了声,顺着河沿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去。

  到跟前,不见了男的,女人满头满脸是血,浑身水淋淋的躺在沙滩上。忙蹲下来摸摸胸口,见还有气。 。。

十六 彤彤心  65
这是咋回事?老人给她理理披散的乱发,仔细一端祥,有点面熟。正在纳闷,忽然想起来:不就是去冬在家住过的哪个闺女?你怎么得罪了他!两手颤抖着把她抱在怀里,闺女长闺女短的叫了半天,还是不醒。再不救就没命了。四下里看了眼,连人影也没有,用劲把她移到个荫凉处,脱下自己罩在外面的那件有襟白布衫,给她盖上,不渴也不累了,急匆匆走到闺女家,叫大燕儿找了两个邻居,把淑菲抬回去,请来个老中医折腾了半天,也不见效,娘俩一步不离开,一左一右的守护着。直到第二天上午,呼吸才显正常,偶尔吮一吮干裂的嘴唇,身不动,头不摇,象熟睡的样儿。脸上每个细微的变化,都给大燕母女带来惊恐和欢快。

  淑菲在昏迷中,只觉有股清润香甜的细流往嘴里进,微微睁开眼,见身旁坐着个人,象是小燕儿,一双凤眼直勾勾看着她,弄不清自己在做啥,以至对现实感到生疏、不解。象在一个虚无飘缈的境界里漫游了很久,偶一不慎跌落下来。当她的知觉最初恢复过来的顷刻,觉得象童年时代在母亲怀抱里那样,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大燕儿在旁一见,高兴得两眼喷泪:“娘,快、快,她、她醒啦!”

  老人一见淑菲醒过来,用手轻抚着她的刘海,两行热泪滴到她的脸上:“孩子,你、你可醒啦!”

  一声轻柔的声音,送进她的耳膜,睁着朦胧失神的眼竭力去寻找母亲的形象,但看见的却是一张似乎熟悉的少妇的脸,正温柔而又激动地看着她。恍惚中,她认出了小燕儿妈,想动,身子却象木头做的,一点动不得。

  她问:“大娘,我咋到这里?”见小燕儿揉着红红的眼,端来一碗汤,怔了片刻,于是,埋在意识深处的一切被遗忘了的幻影,象揭去帷幕似的,立时清楚地在脑子里显现出来。她清醒过来了,为啥会躺到大娘怀里,仍是个谜。忙欠着身喊:“小燕儿,快抓特务,那是蒋成趋,别让他跑了……”

  老人这才明白是咋回事,疑团顿开。好狠毒的特务,我恨不得咬你几口。更加重了对淑菲的疼爱,一把按下她:“孩子,你醒醒。”就往她嘴里喂汤。

  喝了大燕母女喂她的那碗蛋汤,心里比较清醒了:“大娘,这是啥地方,我咋来到了这里?”

  当给她谈了经过后,面对眼前的老人,心里又感激又羞愧,说不上有多难受。在生死攸关之际,是这位两鬓苍白的老人救了自己。痛苦地闭上双眼,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下面颊。随之,强挪了下身子,把头往老人怀里滚了滚,叫了声“大娘!”就泣不成声。

  老人轻攥她哆嗦的手:“孩子,别难过,他跑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迟早会被捉住的。”停了下又问:“听小燕儿和你们在一起,可是实?”

  一提小燕儿,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她不忍刺伤老人的心,想起失去一妻一儿一女的大娘,心象刀剜,似油炸,无言以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大娘,我就是你的亲闺女。”

  老人慈祥的脸上,皱纹象开了花:“好哇,闺女,娘就爱你们这些能说敢做的孩子。”又问:“那位岳姑娘呢,真想见见她,还有俺燕儿,数她小,是个奶羔儿,长了这么大,象个尾巴,脚跟脚还没离开过身边呢。”

  老人的话,犹似把利刀,刺疼了淑菲的心。强按住悲愤,把事情原尾又重新想了遍,想到岳萍、肖冰、张伟和同志们,不见她该急成啥样儿呢,觉得这一过错,全是自己铸成的。忙说:“大娘,我得回去,要不然,他们该慌成啥呢。”就拭着想起。

  伤痛,残酷地剥夺了她青春的活力,觉得身子各个部位再不是她的,头沉重得有千斤重。

  老人忙按下她:“闺女,伤这么重,咋能回去?快别动,先让大燕儿去跑趟说声。”

  淑菲想:现在农忙,咋好让村上人再送自己。把地址告诉大燕儿,临走又安置她,岳萍如不在,找肖冰、张伟等人……

  肖冰、秋菊怀着欠疚的心,辞谢了大燕母女俩,走出去老远,老人还一再安置她们,要多管教小燕儿,叫她听话,好好儿干。

  肖冰、秋菊红着眼,连头都不敢抬。登上了山梁,扭头看时,风丝丝吹乱了她苍白的头发,老人立在村头老槐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

  直到此时,一个个才控制不住自己,哭了。无声的泪,象山泉般涌出。

  抬着淑菲曲溜拐弯走了五、六里蚰蜒路,刚踏上正道,前面有个姑娘匆匆走着,秋菊一眼认出是岳萍,忙喊了声,激动得一时不知说啥好。

  岳萍下车后,只顾心急火燎的赶路,听见喊声,回头看时,喊了声“肖冰!”忙跑过来。

  肖冰满眼含泪的一把拉住她,只怕再跑了似的:“你、你上哪去来,叫我们找得好苦。”

  岳萍的脸微微红了下,粗略地讲了遍,急问:“淑菲有无影儿?”

  秋菊一呶嘴,破涕笑了,眨了眨小眼,有几分神秘地:“你看那是谁?”

  岳萍兴奋得一颗心几乎跳出来,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巧,喜的是顺,伸手去撩担架上的被单。

  淑菲听岳萍为找自己担惊受怕的跑了许多路,没捉住蒋成趋,反倒带来这多麻烦,心如刀剜,脸似火烧,咬了咬牙,露出头来,叫了声岳萍,喉头堵,鼻子酸,好象受屈的孩子见了亲人,眼泪扑簌簌流出来。

  岳萍见她两鬓蓬松,面容惨淡,伤痕累累,惊讶地问:“咋成了这样子?”

  秋菊气鼓鼓说了遍,岳萍沉思地点了下头,安慰她:“这次没成功,是因为经验不足,但我们的气节,足以慑服敌人,无愧于人民。不要难受,在实践中增长我们的聪明才干吧。”说着,不无感慨地:“革命二字,光从书本上怕永远也学不会,没有亲身感受,很难懂得斗争的残酷,革命的艰辛,挫折的痛苦,成功的喜悦。等全国解放了,人民安居乐业,创建自己未来时,回首往事,才会品尝到今日斗争的意义和乐趣。那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这代知识分子,也和工农大众一样,无愧于自己的时代,在那血与火的岁月,用行动,书写了自己的历史。淑菲,你说呢?”

  淑菲激动得含首作答,一双凤眼放出自豪的光。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七 祸起萧墙  66
已进入初秋,太行山里的气候变化无常,时阴时晴,时雨时雾。

  山高有顶峰,雨丝细无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滴滴嗒嗒的雨水碰击山石的响声,细欲断,轻欲绝。水洗过的行山峰峦,更威严挺拔,水淋过的花朵,鲜红耀眼,水冲过的树林,更加娇艳,一碧青山,点缀着各色花卉,愈惹人爱。

  雨停了、条条银带,从迷迷朦朦的太行山顶,从矗立的陡峰崖崭,飞泄而下,太阳光一照,万紫千红,五光十色。什么天桥断,落丝潭、黄华流水颠倒颠,好似珍珠倒卷帘,奇妙无穷,更是人们游览胜景,一条飞瀑,从万丈崖峰直立而下,又被山石溅起冲天浪花,给人们造成一种幻觉,看上去无数水柱从沟底往山上冲去,常使人留连忘返。

  山水,跌落谷底,汇成无数条涓涓小溪,潺潺流淌,碧绿纯净,清沏见底。溪水,用它的韧性将山石雕琢成无数个光滑的、圆圆的小石球,在水中呈现出各种颜色。使淑菲这些初进山的支前人员,赏心悦目,赞不绝口。

  她经过一段治疗,身体显得壮实,正以旺盛的精力,弥补失去的时间。把两条粗长的发辫剪掉了,齐脖的一圈云发,围着鸭蛋形脸,更显妩媚、可爱。值罢夜班,吃过早饭,院里没会,和岳萍、肖冰、秋菊登上西面的小山头上,在奶奶庙屋楼前坐下来,一边闲谈,一边观赏着青山、飞瀑、碧流,一洗夜来的乏困。

  正津津乐道地赏玩、谈笑,白蒙蒙、轻盈盈,从山坡上飘来一朵云,慢慢地,窗口、门子、墙壁,连对面的人都互相瞧不见。人和屋宇一同到了云天之中。

  这对岳萍和肖冰不足为奇,淑菲和秋菊却十分新奇,秋菊兴高彩烈的只拍手:“看,咱们都成了腾云驾雾的孙猴儿!”

  淑菲满有兴致地说:“怪不得一首诗中曾说,‘人在屋中坐,云从窗外来’,原来这话是实。”

  岳萍见她们兴致很浓,说:“到山顶上看看,饱饱眼福。”四人走下台阶,登到山顶,云从她们脖子上盘旋而过,从腋窝下钻过,袖口飘进一朵云,脚尖踢住一块云,山峰、峡谷、树木、花草全不见了,如踩着云雾飞行,似驾着云雾腾空。

  天宇,就象一个技艺超群的魔术师,变戏法似的,在和她们开着玩笑。一霎间,四个人谁也看不见谁。淑菲赞叹道:“以前曾读到‘太行山中云断路’,还只当是诗人的臆造和夸张,不想,竟身临其景。”

  秋菊说:“真没想到,太行山有这*术,我一辈子也不想离开它。”

  肖冰逗她说;“小菊子,只怕到时自己作不了主。”

  急得秋菊跳过去就捶她,不想一脚踏空,跌倒了,逗得几个人大笑大止。

  岳萍说:“初来乍到,都是这样。记得刚进太行山时,常被这迷雾勾引得独个登到山头上看啊看的,总看不够。想起来怪可笑呢,有次,掏出块手帕去包,小心翼翼地等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见脚下飘过块云来,不由两脚一跳踏上去,哈,一脚踩了个空,跌到岸下……”

  “好啊 ,咯咯咯。”秋菊报复似的笑得两眼喷泪:“这云雾可有用处,我们打敌人,他看不见。”

  淑菲说:“瞧三国,看到诸葛亮草船借箭,觉得有点神化,现在想来,也合情合理。就眼下,有人摸到我们身边,怕还觉察不到呢。”

  “当然啦。”肖冰说:“前几年打游击,这云山雾海,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你一言我一语的谈了半天,不知不觉中,云消雾散,只觉耳目一新。低首下望,云海滚滚,千层万层,人又在云上。望着峡谷里乳白色的云海,一浪一浪的腾起、腾起,突然,从白云翻滚的海洋里钻出个人,秋菊眼快:“看哟,那是谁,也来草船借箭了!”

  朝她指的方向望去,见一人躬着背朝山上冲来。肖冰看走相,说:“象是张政委。”

  正在猜察,张伟热气腾腾窜上来:“找了你们半天,听小胖说,才知道在这儿,你们真会享福,修起仙来。”

  “谁修仙了?”秋菊吵着说。

  “驾云了,还不成仙?”

  岳萍见张伟匆匆跑来,一定有要事。忙问:“有新情况?”

  张伟紫膛色脸闪着兴奋的光:“上级通知,大军近期就来,要解放彰州城。”

  “真的?!”众人惊喜的把他围在中间:“啥时候?”

  “最近。”

  “哈呀,可等到了这一天,把他老窝端了,看他蒋成蛆(趋)还往哪跑?”秋菊兴奋得两脚乱蹦。

  一提蒋成趋,淑菲不由怒火中烧,脸立时变了色。

  张伟看了这个乐天派一眼,态度严肃地:“任务可是艰巨的,是南下路过这里的一支部队,加到一起,也没敌人多。”

  “那为啥不多来些,用大炮一轰,几下子就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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