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又传来琅琅读书声。
对淑菲等人而言,决不为虚名所累,能有用武之地,就是最大心愿。不过,从刁锋滑稽表演,真可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些人的素质,决定了其涵养与包容:“我还是我。”这是每个人在心里为自己定格的理念与心态。几年坎坷,使他们深切感受到,有时似在爬坡,疲惫不堪;有时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终置身广袤大地,走上康庄大道,一展薄枝,报效国家。
历史,象向人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玩笑。但这玩笑在戏弄摧残着人们心灵与肉体的同时,我国经济因之止步不前,痛失向强国进军机遇。
正当淑菲等人迎来又一春,甩开膀子大干,弥补失去的岁月,把平生所学奉献社会时,张军来电:小燕妈在走完人生之路前,很想见他们一面,以了心迹。
当他们从钢铁基地回来,头上还顶着“右倾”帽子,淑菲、志远相约李承斌、岳萍、肖冰、秋菊等人,风尘仆仆赶去,再报老人不齿之恩。张军夫妇得信后,急急赶来,淑菲一见凌倩、凌微两个孩子吃得水灵白胖、穿得干净整洁,一头扑进老人怀里,比在她母亲灵前要伤心百倍,一个个被老人海样深胸襟感动,哭成一团,连最不爱动感情的李承斌都激动得不能自制,满脸淌泪:“伯母,我们都是你的儿女,你,不仅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也为保护下一代披肝沥胆,你老,是世界上最伟大母亲!”
淑菲在老人怀里哭成泪人儿,这是她有生以来难得的一次痛哭与渲泄,即使在风刀霜剑日子里,除了失子之痛,从没掉过一滴泪,她坚韧性格,不屈意志,除了冷眼面对,决不低下高贵的头,更何况眼泪了。这位慈母,终溶化了她满腹冤、倾心爱,化作无尽泪水……
老人慈爱地抚着她被折磨得焦黄的脸,孱弱身体:“孩子,别哭,娘两眼亮着呢,世上的好人坏人心里一清二楚。人,要活得有骨气,少不了沟沟坎坎,认对的道儿,只管往前走。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这大千世界,还少了那些使绊子小人?”
在场的人,深被这落地有声话感动,更对她敬佩有加,直到淑菲一行带着咋也不想离开老人的两个孩子走时,她才两眼湿润,难分难舍情景,让人肝胆惧裂……
九 寻迹觅源,千山万水追“魔头” 狂飙天落,击碎沉迷工作梦 42
万没想到,老人已病入膏肓,没来得及通知岳萍、肖冰、秋菊等人,淑菲与李承斌、志远带着必备药物和器械,开着急救车,向小柳庄疾驰而去。
张军和芹芳夫妇及不少社员,守候在老人床前,束手无策,淑菲他们对老人病体作了粗略检查用药后,争得张军夫妇及社员同意,就想把老人抬上救护车,带往汇江医院,全力抢救老人垂危生命时,她微弱地制止了:“国家才缓过口气儿,哪儿建设不用钱,能见你们一眼就知足了,我……,不能……再拖累国家……”执意不去。
象小燕妈一门多烈士家庭,一切被国家包了下来,张军说:“婶母,咱公社再穷,也有给你治病的钱,听我们作晚辈一句话,去吧,那里条件好,我们还等着给你做八十大寿呢。”
老人死灰般脸上,似绽出一丝笑容,还是不去。
“不”。淑菲果断地:“军弟,公社不要考虑一分钱,这是我们作儿女份内之事。”说着,面对老人干瘦枯黄的脸:‘娘,作为女儿的我,每次都听你的,这次, 我要作回主了,你不去,我们就不走。”
老人听了,嘴似乎动了动,淑菲把耳朵贴在脸上,象是勉强答应下来,众人忙抬上救护车,怕路上出意外,打上吊针,志远亲自提着,急驰而去。
老人虽在全力抢救中又熬了段时日,清醒时见张军夫妇及不少乡亲远道而来看她,激动得流下浑浊的泪,骄傲地:“我个乡下老太婆,能有这多儿女相伴,心足了,不要为我难受,三乡五里老姐妹,虽有五男二女的,怕也远比不上我……”
是啊,岳萍、肖冰、秋菊听到后,一个个昼夜候在床前,擦身、喂饭、接屎、送尿,照护得无微不至,轮流伺候,寸步不离,她每每从昏迷中睁开无神的目光,第一眼就看到这些熟悉面孔,深情而又担心殷殷看着她,连市委书记刘栋、院长周正都多次探望,并指示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这么多重任在身的领导,百忙中居然惦记着她个乡村老太婆,不惜人力物力挽救她垂危生命,这怕在小柳庄、小山镇,不,整个汇江,还没先例,咋能使她不激动!
她,流的是幸福的泪,激动的泪。
因病情延误,老人终油尽灯干,回天乏力。一天夜里,老人似清醒了些,在弥留之际,见岳萍、淑菲一左一右握着她两只干枯的手,慈爱地看着他们,断断续续:“不要记挂我……有你们……这样的孩子,……我,知足了……要,要多教些学生……社员们,瞧病……还……很……难……”
不久,平静地与世长辞。
“娘!”在众人嘶哑的哭喊声中,淑菲一想到昨欢今悲,生死相隔,相见无期,老人,这位伟大母亲,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尤其几次身处逆境,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撕心裂胆地喊了声,扑到老人遗体上,昏了过去。
李承斌等人赶来后,听到老人临终心愿,心在滴血。
是啊,几年了,尽管一夜进入共产主义,喊得震天响,他们多次下去看病,别说乡村,公社卫生院又有几个独挡一面的医生?虽不说妙手回春,华佗在世,再好的医生也不是神仙,就连县级医院,毕业的两届本科生,从反右到大办钢铁、大跃进,接着三年自然灾害,时间的荒废,他们所学,十分有限,在医学知识海洋里,可谓只知一鳞半瓜,就这,有的又被打成右派,无权看病,逃过此劫的,运动中均险象环生,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谨小慎微,只怕成“权威”,枪打出头鸟,重蹈一些人复辙,一遇稍有异常病人,双手无策,更别说复杂手术、疑难病症。时间,多么宝贵的时间啊!却在无休止争斗、惊人口号、最终天灾加人祸酿成饥寒交迫中流逝。不然,当年两条腿走路方案,也该初步覆盖汇江各县及部分社、村。李承斌看着似熟睡的老人,想想千村万户农民,党指向哪里,他们就冲向哪儿,刀山火海都不惧,一片赤诚之心,翘首盼望,兴水电,建工厂,修道路,盖学堂,为的是尽快改变家乡一穷二白面貌。他们要求并不苛求,只要住有房、穿有衣、食有粮,病有医、孩子有学上,就心满意足。‘我们,欠乡亲们太多了!’心中油然再次升腾起重整旗鼓决心。
他把自己想法与同事们谈出后,为四化建设保驾护航!(16),不惜再冒风险,恢复本科、专科及短期培训相结合,急群众所急,尽快为农村输送人才,在加速医疗覆盖面同时,迅速提升县、社、队三级医疗水平。
上至白发苍苍老教授、下到留校任教青年教师,有谁不想为我国人民迎来又一春而欣慰?众口一词,不惜付出更多心血,教书育人,解群众疾苦,为多快好省(17)建设社会主义尽力。
上报主管部门批准后,那些原先被解散辍学的专科班及培训班学生,当年还是青年小伙子,如今,有的已过而立之年,成拖家带口之人,又回到他们含泪离去的母校,重温早已逝去的梦。
他们看着虽荒废多年,仍痴情不改,渴望求知学子,心中无限欣慰,身上似有股炙热岩浆,欲爆不能,全身心投入到教书育人和医学课题研究上,尽力弥补流逝了的时间。
在平静紧张有序工作中,迎来送往一批批考入和走出校门莘莘学子,人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慰籍与*。这期间,淑菲、李承斌、白明、志远等人,还在国内医学权威刊物上发表了不少论文,引起轰动反响,有几篇还被西方发达国家医学刊物转载,分别来函邀请去参加学术交流。但他们既顾及教学,又忙于科研,更不时到汇江医院为疑难患者会诊、治疗,无暇前往人们向往的出国梦。
一天,淑菲带学生从乡下实习归来,久未谋面的岳萍、肖冰、秋菊特来探望,只见她眉目传情,神彩奕奕,一双凤眼又展现出当年风采,无论语言还是笑容,给人以明媚与灿烂,人虽早步入中年,那光彩照人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笑容:“走了两个县,见到不少毕业学生,有的已挑起大梁,不少人成了医院及卫生部门领导和骨干,看着他们在事业上追求与奉献,才真感受到人生价值。”
肖冰因常年在野外工作,脸黑瘦了许多,岳萍清楚,她设计和指挥的几项水利工程及电站,有的已见成效,有的将陆续竣工,在改变一穷二白道路上,浓墨重彩,书写着自己人生。无限敬佩:“我真落伍了,你们都在四化建设上飞步向前,我却泡在文山会海里,一无所获。”
肖冰不无感慨地:“目前缺的是人才,修渠、筑坝、建水库、搞电站,来不得半点马虎,你们没到现场,社员为改变家乡面貌,战天斗地干劲,震撼人心,感人肺腑,加之各级组织亲临第一线,既是指挥员,又当战斗员,身先士卒,对社员鼓舞很大,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其门而不入,成千古美谈,受万世敬仰。有个县长,吃住工地岩洞,一呆三年,直至竣工,连春节都没离开工地一步,哪里险要,哪里就有他,常几天几夜顾不上合眼。社员不忍,几个年轻人终于‘造反’,把他‘绑架’回住地,顽皮地给他往水里下了安眠药,你说神不,没一顿饭功夫,又出现在工地上,药,对他失灵了,气得几个年轻人几天都不给他说句话。那穿戴装束,一顶柳条帽,脚蹬张口鞋,不知从哪拣来身工作服,绽得浑身开花,风吹日晒的脸,犹似黑包公。难怪我们小妹亚男去采访时,社员指引给她,还以为故意捉弄,大伙都看到《汇江晚报》上亚男的拍照,不少人摇头不信,认为她找了个老农杜撰出来,当看了文章后,才信以为真,赞叹不已。你们说,有这样榜样,群众谁不争先恐后打冲锋?因此,每项工程都能保质保量缩短工期,我粗略估算了下,这几年汇江所属市县,水浇地面积又增加了两成,另几项工程一半年竣工后,整个汇江水浇地面积即可过半,苦干个十年八载,可以说,全面实现水利化后,可真就变成北国江南了,到时稻花飘香,鱼儿满舱,群众生活该是啥样呢。”
九 寻迹觅源,千山万水追“魔头” 狂飙天落,击碎沉迷工作梦 43
岳萍说:“咱市不仅在水电建设上全省夺冠,人才培养上也当了排头兵,省报还表扬了你们呢。”
肖冰向来素面朝天,不事张扬,简朴低调,却又吃苦耐劳,埋头苦干,从不为创新流于轻狂,更不会语出惊人哗众取宠,总是默默奉献着才智与汗水,谦虚地:“不是表扬,是报导,就目前而言,真能从大学里,尤其名校,分配到咱这基层,凤毛麟角,多是大中专生,搞小型工程还行,一些大中型项目。”肖冰感叹道:“可能叫老不歇心吧,还真不放心。没办法,分批现场办了几期学习班,虽难立竿见影,到也收效匪浅。下步,以师带徒,进一步在实践中提高,再加社员中涌现出一批土专家、能人,可弥补青黄不接,想来个遍地开花。”
成为市妇联副主任的秋菊,虽较前稳重了许多,毕竟山难移,性难改,一呶嘴儿:“肖姐的工作是实,眼看着,手摸着,摆在那儿,你岳大局长编写的那幕《山乡情》续集,上京演出,都受到首长接见,多少报纸转登,该付出多大心血?听说光先进人物,就采访了百余人,记录的事迹有半尺厚,删选、编排,在灯下熬过多少不眠之夜?我们工青妇联合搞了个调查,看了演出后,不少人,尤其青年人,为改变家乡面貌,不是在工农业上立新功,就是在水电战线上当标兵,为抢救几十名阶级兄弟,抱着将要爆炸药箱飞崖牺牲的小青年,不就是当代董存瑞、黄继光?其事迹催人泪下,堪称骄子。”
“科学、工业战线上更喜人,做出了骄人业绩,我国终有了自己原子弹,再不怕那些核大国威胁了,听说汇江机械厂还有一臂之力。”岳萍感慨地:“要时刻扪心自省,无愧党的教诲,人民期望。肖冰小妹讲得对,从报纸上、广播里,便可看到举国上下和汇江一样,都在热火朝天为四化拼搏,祖国发展,日新月异,不再象大跃进年代空头支票,真可用一日千里这句话。正象肖冰说的,再奋斗它个十年八载,群众进入富裕之路,祖国步入强国之林,几代人奋斗与梦想,接力棒既传到手里,再苦再累,也要在咱这代人手里实现。那时,让我们孩子及农家子女考入大学,乃至出国深造,学为我用,到晚年,与人民一道,尽享创造成果时,可以骄傲地说,无悔此生!”
她们正云天雾海侃着,李承斌、乐益迎门进来,他已一改往日少言寡语,性格开朗了许多,有时甚至妙语连珠:“我说呢,三个女人一台戏,原是我们岳大作家在演讲。”
岳萍不无戏谑道:“我们的专家,啥时叫小乐妹调教得会开玩笑了……”
岳萍话未完,乐益喊了声“萍姐!”又气又急红着脸,干张嘴说不出话儿。
众人说笑了阵,淑菲见李承斌有要事:“李院长,有啥你就直说吧,一晃几年,都光顾在自己岗位上忙乎,难得一见,好容易聚到一起,聊天罢了。”
“我在想,咱们带上这届毕业生,分头下到各市县学习,一方面送医下乡,趁各地搞四清,对学生也是难得的阶级教育,听说解散食堂几年来,全民体质有了惊人提升,再对疫情进行下普查,寻迹疾病源头,掌握到第一手资料,回来后学生可写毕业论文,咱们作课题研究,对教学改进,会有一定裨益,如能突破几例带有普遍性疾病,可造福一方,你、我和白明各带一批学生,不知哪个报耳神说给志远,他非去不可,理由多得无从还口,他说,当年在小柳庄,一晃十个年头,不下去看看,心里不踏实,我觉得有理,和王坚商量后,请示周正院长,全力支持,特来向你请教。”
李承斌向以博采众长、治学严谨著称,他的建议与设想,众人打心眼里敬服和支持,相互在工作上配合,有种天人契合的惬意,一个个孜孜以求的精神,使学院工作一度走在同行前列。
“请教不敢当,这主意好。”淑菲笑说:“我早有此心,可就没这个‘贼胆’,怕是一厢情愿,咋安排,一切从命。”
李承斌:“我想志远既去,你两带一个队……”
他话未完,就被淑菲打断了:“给你说正经话,看这老夫子也学嘴刁了。”
秋菊笑说:“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上高中了,看还……”
李承斌一本正经:“不,这是为了方便,我也和乐益带一队,另一队由白明负责。”说着,扭向肖冰:“肖局长常年在外,过着牛郎织女生活,难得回来参加次政协常委会,也忙得难进家门,按说,王坚要去,白明主任说,他在院里事儿多,只好委屈我们肖大局长。”
肖冰白了他眼:“真是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政协常委会上,还显出文质彬彬样儿,真没想到我们的老夫子也学会饶舌,正象岳萍说的,大概归功我们小乐妹吧?”
乐益仍和过去一样,文文静静,被说得脸红红的,只显出几分羞怯,逗得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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