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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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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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么狐疑着,这时,刁锋虔诚地拿出一叠纸,谄媚地:“为表我的诚意,特将这些材料交给司令。”说着,不无痛惜地:“我作为一个主持党务工作的书记,居然用了些特务、叛徒、资本家少爷、小姐、国民党反动派头目,为此,我将作深刻检查,并随时接受司令批斗,为赎罪,特提供给你,也算能成为司令麾下一张门票吧。”

  刁锋诚恳表白,王闯开始还半信半疑,一看这些材料,真不亚一颗原子弹,贪看之余,对刁锋疑虑顿消,激动地:“刁锋同志,凭你这一举动,可算我们一位革命领导干部,三结合时,一定会有你的位子。”

  第二天,在刁锋险恶用心推波助澜下,经过王闯一夜精心策划,训练骨干,网罗徒弟,四处串联,在学院广场召开了万人批斗会,并邀请了不少投靠到他门下的外单位造反派头头参加,以壮声威。

  风向一下变了,万炮齐轰刁锋的大字报消声匿迹。随着王闯嘶哑的狂吠:李承斌以国民党汇江特务总指挥、并以阶级报复、杀害我一受伤连长、凌志远以海外特务及当年潜入彰州为匪军通报我方情报、淑菲以资本家少奶奶、白明以混入革命队伍,一头扑到资本家小姐怀抱、乐益以地主阶级、右倾分子双料身份、周正以资产阶级权威自居,贩卖封、资、修,毒害青年学生等罪名,一下揪到台上二十多人,胸前挂着打了红×的大牌子,挂牌的铁丝已从当年叶辉手里不学自通,束得一个个脖子流血不止,每人身后由两个造反派紧扭双臂,强行按头、弯腰,接受批斗。听着一个个在台上声嘶力渴莫须有的嗥叫,加之不明真相群众一浪高过一浪愤怒的喊叫、助威,甚嚣尘上。淑菲一行人真的糊涂了,他们不明白,沤心沥血革命半生,为啥会遭到如此不公对待?不仅捕风捉影、借题发挥,更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这难道就是整天狂呼烂喊的伟大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迷惘不知所措。

  批斗会足足开了大半天,可说唾沫与手势齐飞,语录和标语共舞。刁锋这一把火,一下把汇江*推上个新台阶,全市各单位造反派无不效仿,且技高一筹,多有发挥和创新,血腥味一时充满全城。

  昔日寂寂无闻的王闯,一夜名满汇江,成了妇孺皆知风云人物。不乏投机之辈,游手之徒,改换门庭,投到脚下。

  王闯势力迅速膨胀,成了跺一脚半城晃的主宰者。 。。

十一 鬼蜮失灵,刁锋计谋落空  忍心抛饵,东窗暗施秘策 50
*以来,汇江各单位为了权力争夺和对领导干部革保相左,开始还是大字报上分高下,喇叭声中辩是非,只是唇枪舌剑。汇江医学院万人批斗会,开了先河,拳脚交加,已是小儿科。让被揪斗者九十度弯腰,双臂后拧,名曰:喷气式;然后猛向前推去,受害者撞得头破血流,冠以推拖拉机;有的头发被揪光,跪在台上,从后面手挖双目,折磨得两眼流血,揪斗示众;更有甚者,将无数颗钢针,刺入女人乳房、扎入胴部,以欣赏痛苦者的“丑态”,惨不忍睹。受害者不仅在肉体上百般摧残,人格受到无端凌辱,不少人当场昏死过去,再用凉水浇头,美其名曰:“洗脑”。

  这法西斯式“试范”,掀起燎原之势,一下扩展到汇江各地,使数以万计的人残遭*,致死致残者比比皆是。比咒骂已成历史,拳脚分高下早不过瘾。在旗手江青“文攻武卫”嗥叫声中,王闯在谋士陆文逊策划下,为‘紧跟照办’,捷足先登,冲击军事单位,哄抢武库,制造器械,已成武力争成败,枪刀见是非,一天二十四小时,炮声不息,杀声四起 ,悠悠五千年文明,在少数阴谋、野心家唆使下,打红了眼,被没了人性杀戳所替代。

  赖青在汇江,除了把一把手拉下马外,刻骨仇恨的,莫过于彭剑。因为他占居了宣传部长这块领地,象亲眼看着自己老婆钻到别人被窝里,眼都气红了。姓刘的作为汇江头号走资派,在他唆使下,早被王闯挑出名为八大金刚的屠夫突袭揪去,批斗得体无完肤,去向不明,失去自由,似从人间蒸发。对彭剑,先前还有顾忌,后从报纸、传单、大道、小道消息,一看二听,他祖辈、父辈当年首长和战友,从中央到省城,就他所知,一个个被打倒,几乎全军覆没。尤其《两报一刊》对*提出“打倒阎王,解放小鬼”唆使下,认为时机成熟,好不快活,再无后顾之忧。拿掉彭剑,刻不容缓,一可全盘占领舆论阵地,二可泄心中积蓄已久的恶气,与刁锋、陆文逊秘谋,咬牙切齿地要他们立马向彭剑开刀,并提醒陆文逊,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文武兼备,舆论这块重地不能丢,选几个笔杆子,尽快夺了《汇江晚报》的权,使其成为自己喉舌,顺便把那个总和自己作对的石碧收拾了。

  陆文逊不露声色,轻松地:“请首长放心,只需些雕虫小计,便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你们考虑大局,这些琐事我来办。”

  彭剑入主宣传部后,给他第一感觉是沉闷、肃寂,个个谨小慎微,人与人之间,话到口边留半句,绝不抛出一片心。互相之间,像防贼似的,少有交往,更谈不上沟通,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一切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作为宣传部门,本该活泼、欢畅,这种反常使他十分不解。后与《汇江晚报》老总石碧谈及此事,从其嘴中得悉,部里都是难得好同志,正派人,鉴于赖青几年铁腕统治,既恐且惧,为明哲保身,人人设防,关系再好,也不敢推心置腹,怕祸从口出。

  彭剑一心想改变这种压抑状态,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被奴化了的心态,很难一朝改变。

  彭剑为此,要石碧给他举荐个人,既得是笔杆子,又能使机关气氛活跃起来。

  石碧说:“还真有这么个人,给你可忍疼割爱,估计她对你的仰慕,也会从命。此人笔锋无可挑剔,才思敏捷,人缘又好,敢爱、敢恨,年纪轻轻,嫉恶如仇,为真理冲锋陷阵,刀山火海都敢上。”

  彭剑一听,忙问:“此人是谁,我可认识?”

  “亚男。”石碧说:“不过,我正准备申报提她副总呢。”

  彭剑一听名字,如雷灌耳:“可是当年勇斗郝辛,只身闯中央内参,直陈下面实情,终将调查报告得以刊登那位姑娘?”

  “正是她,不仅是个才女,更侠肝义胆,见义勇为。”石碧说:“人才难得,宣传部里神位要还是赖青,我这好‘犯上’的人,没门儿,她也决不就范。现在,你彭大部长想一改机关风气,我心甘情愿开绿灯。”

  彭剑的人品、文品皆为人称颂,笔致纠浓,洒脱淡泊,朴实无华,实事求是,深使石碧尊敬。常年奔波第一线,深入到最基层,茅屋土坑,汤饭菜团,上山刨土,下河挑水,是他的写照。从不面壁虚构,更不善吹权倾人物,尽写平凡人之事,从火热的各条建设战线上,脱颖而出的先进人物为原型,用语自然,无矫饰词藻,没故弄玄虚和深奥典故,其作品有浓郁乡土色、人情味,老少皆宜。每篇问世,争相购阅,起到了难得寓人于典范效应。

  他出任宣传部长一职,石碧这个崇拜者也一下焕发青春。过去,他清楚赖清虎视眈眈,想从字里行间寻出蛛丝马迹,随时准备对他抓辫子、扣帽子、打棍子,欲置死地而后快。有时他写出狗屁不通文章,逼着刊登,还必须放到头版头条位置上,使报纸形同废纸一张,让人看了大跌眼镜。如今,发表编排文章,再不用唯唯诺诺,可解放思想,一展拳脚,把《汇江日报》办得更具特色,深受读者喜爱。彭剑有言在先,放开手脚,万一出了什么疏漏,他全兜起来,使石碧十分感动。两人偷闲到一起,总是谈文论道,如何把报纸办得更鲜活,对祖国建设起到更大效果。谈出他常写出烩炙人口文章诀窍,彭剑谦虚之余,意味深长地:“我是个坦然不变的人,坦然是平和的心理基础,情景是轻松议事的资料仓库,世上有谦谦君子,也不乏龌龊小人,谁能保证我们各级组织没混入它类?这么个泱泱大国,只怕池子大了,什么王八都有。因此,写文章与做人一样,决不随流媚俗,看人眼色,不分是非地跟着他人鼓点起舞,对党和人民有益的事,就颂扬,因为我们是党和人民儿子,决不是某些人的工具,为其吹喇叭,当桥夫。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趁大好年华,做些对得起子孙和后辈的事,为祖国繁荣尽绵薄之力,不求留下什么痕迹,更不是为了青史留名,文章千古事,自有后人评说。到老来,回首往事,无愧党和人民足矣!”

  两人推心置腹的交谈,石碧受益匪浅,《汇江晚报》因之越办越鲜活,在同业中常一枝独秀。

  彭剑见石碧放人,喜出望外:“那好,你这墙角挖定了,我向刘书记和刚上任的张伟部长汇报,建议出任常务副部长,让她全面主持工作,我可挤出些时间重操旧业。”

  亚男确是个难得人才,她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又不拘泥小事,既不吝言笑,又不失之猛浪,泼辣、敢为,原则性强,与她交往,有如沐春风感觉,部里上下人等,无不称颂。

  不想,亚男进机关不久,*起,接在中央内参同学来信暗示:此次运动内中乾坤之大,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没来得及委以副部,实属万幸,以他之见,是天大好事,为她祝贺,作为一名群众,建议她啥派也不要介入,以自由之身,也许对革命更有益。

  亚男何等睿智,信虽藏头缩尾,不便点破,怕有他的苦衷。连同此信和打算,给她最信任的刘书记和彭剑讲出,两人考虑再三,虽识不透眼花缭乱时局,对她良苦用心,默许她信马由缰,自行其事。后因不明真相的干部为了捍卫革命政权不变修(24),争相加入红卫兵组织时,她却以军人家属为由,置身其外(25)。任谁劝说,不为所动,不闻不问,甘当跟不上形势的“孤家寡人”,社会上名曰:逍遥派(26),哪个组织也不沾边,任他人嘲弄与白眼,我行我素。

  不明真象、年轻无知的红卫兵在《两报一刊》煽风点火和阴谋家鼓噪下,以破四旧为名,行打砸抢之实,一个人升降沉浮与荣辱只在毫发之间。自认不是捕风捉影,而是活生生现实,就好比大海中行舟,即便风平浪静,也要随时防犯风暴从天而降,何况已乌云翻滚、这混乱的非常时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鬼蜮失灵,刁锋计谋落空  忍心抛饵,东窗暗施秘策 51
从中央*首长、尤其旗手咄咄逼人和阴阳怪气讲话:什么“裴多斐俱乐部”、“四条汉子反党团伙”、“六十一个叛徒集团”等,多是位高权重、乃至接近顶峰人物,凡点到和没点到的,均遭灭顶之灾,就文化及史学界精英而言,吴晗衔恨而死,老舍不忍其辱,跳北京太平湖自杀身亡,连群众喜闻乐见、被冠以“山药蛋”派鼻祖、钦定为人民作家赵树理也命丧黄泉……纵观世局,多少功德高劭、开国元勋,或被打倒,或被监禁,或死于非命,或永远消失,还被扣上一顶顶莫须有的脏帽子,大得吓人。政治生活如此反常,宣传、组织、文化系统是重灾区之一,彭剑虽作为基层负责人,怕也难逃噩运。亚男力主他把满屋藏书和有关资料迅速转移,暂避锋芒。她以“旁观者”有种预感,赖青、刁锋一伙早暗藏杀机,蠢蠢欲动。为免遭陷害,乃至生命,既可保存下来,亦可防人之口,从旗手讲话中不难看出,除为数有限的书外,均不合时宜,或曰“毒草”,每一部书和资料,都可成为轰他的重磅炸弹,置其死地。

  哪知彭剑十分固执,甚至“冥顽不化”:“不,人世有代谢,往事成古今,唯书是知识之源,我什么都可没有,不能无书,书之于人,犹如甘露之于禾苗,雨之于土地,她是博大的知识世界,我一天也离不开她, 悠悠五千年文明史,蕴函着博大精深的知识精髓,世界少有国家能匹敌。我就不信,浩如烟海的国粹,会是什么毒草,难道源远流长浩翰的中华文化,转瞬间竟成了所谓不耻人类狗屎堆?历代先贤若在天有灵,听着其子孙把国粹视如粪土,不知如何面对这尴尬之语。凡有识之士,不认为是白痴,便是疯子。光明磊落的东西,何苦东躲西藏?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正正做人,辛辛苦苦工作,有何惧哉!”激昂表白后,嘴里竟哼道:“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不是爱书即欲死,任从人笑作书痴。”向亚男说:“啥时退休了,别人也许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我没此雅兴,回归林泉,明月清风为伴,排除一切纷忧,消除各种杂念,独自一人,静静地专心致志,或留给后人些精神食粮,或品味书中之意,惬意怡情,随心所欲,那才真叫享受人生。”激情溢于言表。

  宣传部在他谦和、朴素、豁达大度影响下,加之亚男的活泼,两人写起文章来挥洒自如,尤其他一改机关平庸、琐碎、乏味作风,这汪死水终掀起浪花,涌出涟漪,人人畅所欲言,似重获新生,拼命工作,亲如兄弟,打成一片。

  亚男和部里同仁,已洞察出险恶形势向他一步步逼近,为他担心,仍不以为事,还豪情万丈地:“这书没一部是不敢见世人的,文人自甘下贱,怕胡屠户杀猪都下不了手,我向来不信旁门左道,道不合,不相与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心中无愧,没必要偷偷摸摸。”

  亚男见她书生气十足,且有几分迂腐,那种古代士大夫习气,他“中毒”太深,全然不看眼前现实,以为无愧党和人民就万事大吉,岂知这正是致命处,戚然苦笑:“时局的演变不会按你的愿望起舞,只怕到不了那天,就会被人开刀问斩。”

  彭剑不服地:“本是赤子之心,何必自己怕黑?”

  命运,不幸被亚男等人言中,多年积书及文件资料,被悉数抄去,抢掠一空,真比要他的命还难受,心中空落,几乎酿成大病。但他没被邪恶摧垮,怒目疾呼:“不要忘了,阳光总在风雨后,记住,人不可有傲气,决不能没傲骨,不信真理唤不回,不容青史尽成灰!”

  “打倒阎王,解放小鬼”明白无误地针对*一提出,亚男及部里同仁有种预感,赖青一伙将借此大做文章,魔爪会随之而来,再次要他暂避恶浪,虽有醒悟,却铮骨犹存:“丢下大伙当逃兵,不是我彭剑做人准则,为了中国命运,已付出两代人生命,邪恶面前,我何惜此头?”决不弃同志而去。

  时局一日数变,老书记已下落不明,他在险峻斗争风云中冷静观变,维护自己操守之余,处崎岖坎坷而不馁,让亚男及部里同志,四出探寻老书记下落无果时,不想,一天众人归来,才得悉赖青使人趁虚而入,被王闯突袭揪去,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无独有偶,几乎在同一时间,晚报石碧亦被闪电式揪到门口未熄火的车上,疾驰而去。一个曾在报社搞校对、因错漏百出被辞退的临时工,纠集了一伙乌合之众,在持枪打手簇拥下,自封总编,改《汇江晚报》为《红卫报》,全面夺权,原班人马几乎扫地出门。

  赖青、刁锋对操纵的王闯、陆文逊得心应手,十分恰意。赖青志得意满:“陆文逊简直是个鬼才,处理彭剑、石碧举手之劳,你在院里试范性批斗,也使人思想解放,大开眼界,全市效仿,这把火点得好!第一步旗开得胜,连农村都动武了,农民进城搞武斗,可是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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