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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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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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他走的这条路,决非杨家父女满意的。杨万利想让他涉足社会,出人头地,后继有人,杨姣梅更奢望他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自己好当一位显赫的阔太、贵妇,在杨姣梅想来,修个有作为的丈夫,远比有名望的老子荣耀得多。而他上进的火花,象燃尽了的死灰,吹不着,点不亮。再加杨姣梅水性扬花,恶习不改,情窦难收,李承斌这样一个性子的人那能适应了她的*?在杨姣梅眼里,名为夫妻情份,实则主仆关系,可以任意呵斥与辱骂。解放前,一个医生的薪水,远远满足不了这位豪门小姐的需要,她的用度,全靠杨万利那儿滚滚流来。蒋介石发动内战不久,杨万利举家出逃,去向不明,财源枯竭,再难挥霍无度。每每想起当年酒醉金迷日子,春花秋月之夜,愈感到眼前的清苦与冷落,气忿难消,夜不成眠。如今,杨万利从天而降,好生才抓住了个财神爷,岂肯放过?只气得粉脸都变了型,两只杏眼闪着冷光,火喷喷地盯着李承斌,只要敢说个“不”字,真会把他一口吞掉。

  李承斌和他在社会上处人对事一样,忍气吞声迁就着,见她动了气,那还敢争辩?

  杨万利见状,忙打圆场:“姣梅,别错怪承斌,他也是一片好心,看你说那儿去了。”

  李承斌本想坚持己见,又怕杨姣梅闹,便拿出那息事宁人的态度默许了。

  饭后,闲谈中,杨万利问及院里情况,当李承斌说出陈寿延的名子时,故作吃惊地:“那个陈寿延,多大年纪了?”

  李承斌把年龄、模样儿谈了下,杨万利惊喜万状:“啊哈,真是它乡遇故人,没想在这儿。”

  “你们相识?”

  “是年轻时挚友,谁知一别经年,在此相逢。”

  “那,到院走走,去探望下他?”

  “可以,不过——”杨万利惋惜地:“一路上有些风寒,天又扬风掉雪,可给我带个信,邀他来家一叙。”

  第二天吃罢早饭,杨万利拿出一盒点心及一封信,要李承斌替他代劳。信是开口的,杨万利抽出信笺拿给李承斌:“你看措词当不?虽说是老朋友,你们知识分子好咬文嚼字,哈哈。”

  李承斌瞥了眼,无非是几句恭维和客套话。

  杨万利提起点心盒子:“我知道陈公有些怪脾气,重礼轻财,交给他再去上班,这是礼节。”

  李承斌掂起来,觉得沉甸甸的,“咋这样重?”

  杨万利不自然地一笑:“我说你们这些文人哟 ,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两盒合到了一块儿,是重了点。”

  李承斌似懂非懂,没以为事,提着朝陈寿延家走去。

  这杨万利便是与陈寿延接头的那位“要员”,刚从彰州潜来的汇江特务总头目。

  他给陈寿延的真正指示,就在“点心”盒里。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让李承斌捎去,一是求功心切,恨不能把汇江立时闹个人仰马翻;二是万一识破他的伪装,也好要挟,使其知道早染指此事,已有前科,为他所用。

  李承斌做梦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恶魔缠身,不能自拨。

  陈寿延心有灵犀一点通,对着李承斌假惺惺客套了番,待一出门,急忙打开盒子一看,拣出一封信及几枚美制定时炸弹。信上杨万利把形势吹得天花乱坠,消灭*易如反掌,要陈寿延马上采取行动,迎接国军莅临。

  也是陈寿延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他反而怕彰州匪军马上回来,连个进见礼都没有,一反平时处世哲学,想来个狗急跳墙,好在新主子面前大显身手,到时邀功。

  他想把杨万利给的定时炸弹派个用场,又深知田光他们戒备森严,无从下手,想了一圈儿,都不中意,就想起在毕哲峰和李克身上打主意。但毕哲峰是个滑头,没十分把握,不铤而走险,而李克又过于无用,是个外强中干的草鸡货,说起来气壮如牛,动起来却胆小如鼠,难当此任。自己干?他摇了下头。这陈寿延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犹如一个十分狡诈的赌棍,既要赢钱,又不愿下本。从院外来人?又觉不妥。真是左难右难,好象眼前放着个喷香的铁馍馍,想吃又咬不动。

  他正象热锅上蚂蚁,坐卧不安,李克象夜游神,飘然而入:“叔父,不能坐失良机,世面上乱哄哄的,*已控制不住局面,正是我们用武之时,要用炮声迎接彰州国军的到来。”

  李克的出现和见地,正中下怀。陈寿延想,娘的,死马当作活马骑,也不能太疑神疑鬼。忙给李克冲了杯茶,显出怪亲热的,猪肝脸一阵狞笑,夸奖道:“小侄言之有理,也是为你父亲报仇的时候了。”

  这是陈寿延的激将法,杀手锏。果然此言一出,李克满脸杀机,显出势不两立之举,就想蠢蠢欲动:“那次未能得手,让姓刘的多活了几天,这汇江一日不改旗易帜,誓不罢休。”

  陈寿延见把这头犊子性儿逗起来,怕他鲁莽行事,贻误大事,便又给他降温:“小侄,你可知道,现在只能智取,不可力争?”

  李克驯服地点点头。

  “好。”陈寿延满意地夸奖了一番,拿出枚定时炸弹:“是立功的时候了,目标,一是刘栋,叫他群龙无首,二是伤员病区,给他制造混乱,怎么样?”

  李克一双猴儿眼瞪得溜圆:“就在今天夜里,请叔父静候佳音。”

  陈寿延满意地点点头,见李克心坚志诚,好不惬意,是个心毒手辣之徒。至于临场胆怯,那是越历不深,全凭自己调教。好在脑子简单,多做几次手脚,就会成为一个好坐骑。不由得意地想:‘这个过河卒,还真派上用场了。’对往日他玩的那幕“桃花案”,一石三鸟,想起来好不快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四 不速之客   17
原来,李克的父亲是投靠日伪的铁杆汉奸,“剿共”有功,升任日伪专员,就在这时,与陈寿延相识。陈是他的副手,在“剿共”上两人各有千秋。不过,在手法上又有异曲同工之妙。李克的父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陈寿延却是勾人灵魂不见血的闫君,同被主子赏识。两人为了向上爬,便成了对头冤家,明争暗斗,闹得乌烟瘴气。

  陈寿延野心更大,对李克父亲这块绊脚石,虎视眈眈,欲罢不休。之所以不敢冒然下手,他知道李克父亲背后靠山更硬,一着不慎,便全盘皆输。后来,又为一个*争风吃醋,陈寿延眼睁睁那个女人随他而去,就象自己的老婆钻到别人被窝里,眼都气红了,表面上退避三舍,背后却赌咒发誓,不弄到手,也太她妈土鳖了。暗做手脚,伺机而动。终于瞅准时机,使人把李克父亲一枪干掉了。

  陈寿延把此事推得干干净净,全盘端到八路军武工队身上,并且,当李克母子痛不欲生之际,他跑前跑后,还假惺惺站到他亲手杀死的人灵前洒了几滴酸水,慷慨地为死者张罗后事,殷勤地安排李克母子生活,当着他们的面疾恶如仇地说:“誓死要为李兄报仇,此恨不雪不为丈夫”云云。他这套把戏,不仅夺取了李克父亲的位子,霸占了那位*,在李克母子心目中,成了天大的恩人,千恩万谢,俯首听命。

  玩鹰反被鹰啄眼,后来,终因运尽时衰,被主子一脚踢出门外。便带着毕哲峰和李克,潜来汇江投奔蒋成趋。也是从这一跤中跌得清醒了头脑,当时中国大地正处于微妙时期,风云变幻莫测。他认为时局难卜,不知将来鹿死谁手,公开出头露面,难免到时碰得头破血流,便伪造历史,乔装打扮,改头换面,装出一个学究的派头,与蒋成趋密订机宜,表面偃旗息鼓,甚至以左派自居,背后却出谋划策,暗度陈仓,卖命地干着*勾当……

  李克象幽灵般从陈寿延家出来,恨不能给刘栋塞进肚里,立时把医院夷为平地,象个夜猫子,从刘栋住地转到伤员病区,整个医院串了个遍,人来人往,戒备森严。田光组织的纠察队,使他无从下手。墙上的标语,院里的路灯,都似一双双眼睛,紧盯不放,对李克说来,真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果说,在陈寿延家里还象个打足气的皮球,此时,气已全消,成了个干瘪的皮囊。身上那颗炸弹象一条毒蛇,随时都可能咬他一口,心越想越慌,走不是,站不是,咬咬牙,正想孤注一掷,却见两名纠察队员朝他走来。心中有鬼,只以为被发觉,来逮他呢,怕人脏俱在,有口难辩,慌不择路,一头冲进厕所,把炸弹扔进茅坑里。听那两个纠察队员越走越远,原是场虚惊,后悔莫及。

  尽管如此,回到屋里,心还“咚咚儿”跳,吓得再不能眠。

  为响应市府号召,各单位自制武器,以防敌匪窜扰汇江,这天晚上,刘栋亲自挂帅,利用院里瓶瓶罐罐,带领人安装土雷后,为证实性能效果,乘夜静野外无人之际,决定去作一次试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土雷骨碎身焚,不翼而飞。小秋菊从百步外拣回个碎片儿,高兴得“崩儿崩儿”直跳,没防被个土圪瘩绊倒,跌了个嘴啃地,惹得众人笑出泪来。华兰也拖回枝被炸断的树枝,效果极佳。在场的除刘栋、岳萍、田光外,淑菲、华兰、秋菊试验人员及来看新奇的李承斌等人,有的欢呼雀跃,有的点头信服。

  没想到,土雷的试验,给陈寿延造成了个小小误会。

  他自打发走李克后,在屋里坐卧不安,屏息静听,一对死鱼眼眨也不眨地坐等。外面一声风吹树晃,都不放过。时候不早了,院里静悄悄的,什么响动也没有,心里火烧火燎:难道出了意外?他后悔不该莽撞,把李克抛出去,万一……,猪肝脸象被烫了一般,霎时汗如雨下。正慌慌准备不测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房屋都在颤。这响声,在他听来,真比轻音乐还入耳,喜上心头,以拳击桌:“成我者,李克也!”

  但他不甘就此罢休,还想从这次爆炸中捞一把资本。忙解开外衣扣子,脱掉一只袜,向医院奔去。

  也是他太自信和相信李克了,竟没分辨爆炸方向,匆匆赶到刘栋住处,见门锁灯关,屋宇静静地沉睡在那儿。忙又赶到伤员病区,也完好无损。两名纠察队员象看玩猴儿似的远远盯着他。他迷惘了,心思象落入万丈深渊,飘飘忽忽,游游打打,沉落下来,一时不知所以。

  刘栋一行人试验回来,猛见他光着头,敞着怀,赤着一只脚,愣着双死鱼眼,半张着嘴立在那儿,象被雨水冲洗过的泥鬼判官,十分奇怪,不解地问:“陈副院长,你……?”

  陈寿延一时没转过弯儿:“刚才,这响声……?”

  话音未落,就被秋菊一伙人的笑声打断。秋菊笑得满眼喷泪:“就这胆呀,鸟儿一声叫,都能把你吓一跳,我们这是在搞试验呢。”

  陈寿延如梦初醒,感到受了捉弄,他恨死了李克的无能。“我只当……啊,哈……”一时找不出句合适的话儿。

  唯有刘栋,见陈寿延态度异常,一个朦胧的念头,油然而生:“关心?怕事?还是另有什么?”一些蛛丝马迹使他在床上翻来复去,折腾了一夜。

  夜里的爆炸,喜坏了杨万利。

  好大喜功的陈寿延,把这次行动巧妙地转告了他。

  杨万利接到暗信,喜上眉梢,高兴得一双蛤蟆眼直眨巴。

  杨姣梅以为彰州的匪军打过来了,显出撒娇的迷人样,往杨万利身旁一坐,眉目传情地:“啥喜事儿,看把你乐的?”一斜身子,倒在他怀里。两手搭在脖子上,脸上泛着潮红,用种醉人的魅力直勾勾盯着他。

  杨万利用手抚摸了下粉脸蛋,告诉她今晚陈寿延的行动,得意忘形地:“这样搞他个满城风雨,国军一到,或许这市长的宝座就是我的。”

  杨姣梅高兴得把头在他怀里滚了滚:“啥时熬到那一天呀?”说着,把牙一咬:“那个姓刘的不是好东西,早该送他回老家去呢。”

  杨万利从她蓬乱的头下抽出手来,看了下表:“得赶快拟份电稿,单等一响,就拍过去。”

  杨姣梅一身骚气,满脸*,一对杏眼勾引着杨万利,扭动了下蚂蜂腰:“我不起。”

  杨万利有事,无心和她嬉闹,用手去她腮上拧了下,猛一抽身,朝写字台走去。

  杨万利文才不高,而又极力想把此事的影响夸大些,行动上说惊险些,进展又写顺利些。因为影响越大,不用说,功劳越高,行动愈惊险,证明自己‘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忠于*之精神。再把进展写顺利些,可见魄力之大,刚入汇江,就打开局面,搅了个翻江倒海,地覆天翻,更受上峰器重。可惜心有余,力不足,他舞文弄墨,加油添醋,写写改改,涂涂抹抹,枯骨烟油脸上的汗水直淌,象个蚂虾,弓着背,勾着头,足足用了个把钟头,才算圪圪瘩瘩拼凑成。最后,又前言不照后语的写了份提任陈寿延头衔的请示,才嘘口气儿,叫了声姣梅,一屁股倒在躺椅上。

  杨姣梅娇声娇气地应了声,扭腰肢调屁股走过来:“啥事儿?”

  “倒杯茶。”便品滋品味地等起来。

  杨万利是个火暴性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看看将近午夜,还没响动,暴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又跌下去,满嘴骂娘地在恨陈寿延无能。正急得拍桌子摔茶杯,满屋团团转,响声传来,高兴得一跃从椅子上弹起来:“快,姣梅,打开柜。”

  杨姣梅满脸淫笑:“可是大功告成了?”

  “嗯、唉、是。”杨万利狂喜的心一时不知说啥好,示意杨姣梅到门口嘹哨。

  杨姣梅乜斜着眼,噘了下嘴:“我不去。”笑眼眯眯地走了。

  李承斌住室坐北向南,从中间打着个隔山,住在东头三间。西面两间原是他在家时的工作间,因杨姣梅吵得心烦,加之病*儿多,索性连被子一块搬进院里,除周末,夜里很少回家。杨万利来后,便住进西头那两间,他怕惹眼,房间里摆设很简单,把带来的弹药,存放在杨姣梅柜下的地窖里。那台收发报机,就巧妙地装在柜里。

  为此,特地换了把新保险锁,钥匙全拿在手里。

  杨姣梅从门缝望了眼,月里风大,一扭身回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杨万利也拍发完毕,走到外间,尾随杨姣梅进了他的卧室。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四 不速之客   18
彰州方面不仅大大夸奖了他一番,还批准了升任陈寿延的回文,这咋使他不高兴?往床上一趔,见姣梅用一双火辣辣的眼勾他,双颊羞红,分外妩媚。顺手牵羊往怀里一抱,蛤蟆眼挤成了一道缝:“我的梅,万事如愿。”烟油脸一低,把个河瓢嘴伸去。

  杨姣梅扭腰肢,挺脯儿,终于把个小嘴儿凑过去。

  杨万利*大发,在这幽房奥室,岂肯错过,他如坐春风般,沉浸在温柔乡里,方寸早乱,使劲把杨姣梅往怀里搂了搂,“梅,我今夜不走了。”

  杨姣梅满脸淫容,两眼勾着杨万利,似羞非羞,似嗔非嗔,扭怩作态,半推半就,娇声娇气地:“不,叫三姨太那烂货知道了,又该吃醋呢。”

  “她还在彰州城呢,哈哈。”

  杨万利与杨姣梅虽以父女名份定下来,两人都心照不宣。杨姣梅*成性,云雨成僻,一下子让她坐在闺房里,规规矩矩当小姐,那受得这等冷落?杨万利更是衣冠禽兽,恶性不改,又是熟路儿,看不好两人就漆滚到一块儿,拆散不开。

  此事被大老婆瞧出眉眼儿,寸步不离地看着。就在姣梅出嫁那年夏天,杨万利又偷偷摸摸钻进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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