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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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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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步棋怎么走?赖青胸中无数,心有不甘,回来后,闭门谢客,对旗手的亮相、讲话,一次都不放过,一字一句推敲,《两报一刊》这个晴雨表,研究得不遗余力,从人物出现频率,排列顺序,讲话语调,再三琢磨,终难释疑。见众人等他启金口,十分为难,轻不能,重不得,轻描淡写讲,虽鼓舞了士气,只怕再捅出漏子,在捉摸不定形势下,需投鼠忌器。要说局势严峻,又怕把他们镇住,不敢冲锋陷阵,乱了阵脚,影响军心。他清楚汇江形势,一旦失控,似泥石流,不堪设想。

  正左右为难,陆文逊却开了腔:“我认为,市革委要紧跟照办,响应中央*首长指示,全部把那伙人送入‘五&;#8226;七’干校,(42)暂停批斗,大张旗鼓批判*一伙反党叛国罪行,进可旗帜鲜明表明市革委态度,退则静观上层,尤其旗手动向,以延时日,以拖待变,可攻可守,可进可退,大可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一听,尤其赖青,连王谦都没能解开的‘迷’,被他一语点破,从内心佩服他的鬼才,多少天愁云尽散,面露喜色:“高,真是一着妙棋,应对时局,游刃有余。就目前而言,批林是头等大事,谁敢说个不字?时局的演变,对我们来说,不是‘栈道’,而是‘陈仓’,这主意太好了。”

  陆文逊见赖青夸奖,众人佩服,忙又出奇招:“我想,将那批人全部迁往彰州,名曰学习,实则软禁,有叶辉同志坐阵,大可放心,远离汇江,消息闭塞,既可防与外界串联孳事,严忠又鞭长莫及,集中学习批林,是上层指示,当前第一要务,严忠决不敢抵制,同时挑明,假以外调,落实后对问题不大的人,从快解放。实则按兵不动,静观时局演变。”

  “妙,妙。”赖青一伙真是走投无路时,幻觉中出现了条泥泞小道,无不拍手称快。

  严忠听了赖青安排,虽觉仍旧瓶装酸醋,障眼法,多有不妥,可他们打着集中学习批林幌子,且要尽快落实干部政策,提不出反驳理由,时局又象万花筒,使人眼花缭乱,与权政委通电后,也只好让这批人随遇而安,先进‘五&;#8226;七’干校,静观其落实政策进展。

  不久,《两报一刊》的文章,在批林上虚晃一枪,马上调转枪口,在批林后面,两千多年前的孔老二居然榜上有名,连八百年前的宋江也在劫难逃,什么“批林批孔”、“批宋江投降派”,江青公然大放厥词,提出什么“批林批孔批周公”。

  这“周公”何许人?总不该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三个朝代辅佐周武王的宰辅周公旦吧!他即使在天有灵,又与江青有何冤何仇,影响到她什么前程?人人心中所有,语中所无,矛头所指,再露骨无疑。

  当年,*大谈政变经。如今,旗手竟喋喋不休奢讲儒法斗争史,似一夜“博古通今”,从秦朝谈到近代,乃至现代,言词之尖刻,语锋所指,令人瞠目,一时云翻雾滚,电闪雷鸣,加之《两报一刊》吹鼓手,不遣余力大作文章,吹起十级台风,掀起触天巨浪,一时地动山摇。*叛摔大漠,神州大地还没得以喘息,一下又彤云密布,山风满楼,众人懵懵然不知所以,莫明之时,陆文逊取着几份旗手讲话,喜不自胜向赖青:“赖主任,看到了吧?形势的发展,出乎我们预料,再好不过,旗手所指,只差公开点名,其实,批林批孔批周公,重在‘周公’二字,必掀更大高潮,看吧,好戏连台,这次要打倒的,可是他们总后台,我们再不能袖手旁观,当今,谁是儒家代表人物?谁是现代宋江?给我们明白无误讲清了,就看如何紧跟照办,不辜负首长良苦用心。文中已点明,一旦儒家掌权,将千万颗人头落地,这不明示我们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根除大大小小的‘孔老二’、‘宋江’和儒家代表人物,直至他们最大后台老板?”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赖青内心佩服陆文逊对时局的分析,不仅敏感,能抓住火候,十分精辟、透彻,“你马上通知叶辉,别让那批人再养尊处优,加大力度,定要从精神到肉体摧垮,将来即使形势逆转,后患无忧。此时的严忠,决不敢站出来与旗手唱反调,真要不识时务,那身绿皮就是金盔铁甲,怕也保不了他。”

  彰州“五&;#8226;七”干校,一时风云突变,原班人马从一所中学撵到漏水河上,或搭茅屋,或支帐蓬,叶辉祭出他看家本领,用“艰苦奋斗”作幌子,将这些所谓走资派和“牛鬼蛇神”,一分为二,一批挖漏水河坝基,声言要把当年反动分子破坏的坝基重新修复,造福人民;一批人到山上去砌大寨岸。(43)每批分若干队,由被彰州人称之为“东厂锦衣卫”的打手监视劳动,每天定任务,验质量,对完不成、砌不好的人,除加班加点,轻则拳脚交加,重则背石游坡,晚上组织批斗,逼其交待反革命罪行,接赖青指令,按叶辉如意算盘,从精神到肉体双管齐下,拖不垮,亦终身残废,即使有朝一日天放晴,难有还手之力,没了这批骨干,仍可独步天下,横无阻拦。因此,对待这些人,还不如十八世纪美州黑奴,当年的黑奴,辛劳一日,晚上还有个安歇机会,他们则不然,每晚挨批斗,写检查,这没完没了的摧残,很快就有一些老弱病残者昏倒地上,病于窝棚。

  深冬,滴水成冰季节,尖厉的西北风,刀割般侵蚀着每个挖河砌岸之人,有时连四面透风工棚,夜间被狂风席卷而去,支架搭棚,彻夜难眠。

十八 斥小丑  张伟碧血染大地 夜沉沉  淑菲突会不速客 82
下雪了,棉絮大雪,铺天盖地,山坡、沟河,已成银色世界,还得继续干活,狂风卷着鹅毛大雪,一阵阵袭来,这些被卷在风雪中的“劳改犯”,一不慎就被袭倒在地,眨眼被狂怒的风雪掩埋。那些“锦衣卫”放线后,龟缩在室内烤火,下工时量次方,对完不成者,照批不误。再身强力壮的人,都难坚持,何况都是住多年牛棚、经过无数次批斗、身心遭到严重摧残的人!

  面对别有用心的折磨,张伟对自己荣辱早置之度外,一看那些白发苍苍老同志不堪重负,常跌倒在雪地里,挣扎之余,少不了“锦衣卫”谩骂与拳脚,心有所忧,心有所痛,心更有所愤,清楚又是赖青一伙阴谋,忍无可忍,直言上书严忠,反映这里实情,如不改变现状,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批人将一个个从肉体上消失。

  不想叶辉从电话、信件、人员往来,封锁得铁桶一般,信没寄出,却落入“锦衣卫”手里。这下可抓住把柄,“反攻倒算”、“对抗组织”、“拒绝劳动锻炼”,罪名罗列了一大堆,叶辉精心训练了一批鹰犬,大会批、小会斗,张伟不服:“向组织反映情况,何错之有?”

  一个尖嘴猴腮家伙,冲到张伟面前,伸拳捋臂:“反映情况?你居然狗胆包天,不写给赖主任,却写给严忠?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

  张伟开始还不愠不火与其辩理,一想到同志们倍受折磨,一幕幕惨景在眼前出现,“锦衣卫”却寻欢作乐,**。情知是赖青、叶辉处心积虑,这些小丑狐假虎威,不过是为了向主子拍马屁,最终为了骑头驴。本想竭力避免与这些无知小人发生冲突,一旦矛盾激化,反让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阴谋者得逞。见他恬不知耻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怒从心头起,双眼如剑,熠熠生辉,一声断喝:“你也配说这些话?我问你,‘五&;#8226;七’干校是让来学习,还是劳改场?”

  那人装腔作势,一跳多高:“就是让你们吃二遍苦,尝尝劳动人民滋味。”

  张伟气不打一处来:“闭上你的臭嘴,老子给地主放羊、打小日本的时候,还没你呢,有啥资格来我面前指手划脚?”

  “老子就是专打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的。”抢起根柿木棒,照张伟头砸去,张伟不防,一下被打得头破血流,栽倒地上。

  众人憋在心里的气,终于暴发,齐*质问叶辉:“这是‘五&;#8226;七’干校,还是屠宰场?”要*,有啥罪甘愿受法律惩罚,决不能一个个被打死在这山沟里。

  有人公然喊出:“严惩凶手,还我尊颜与自由!”

  一呼百应,群情激愤。

  众怒难犯,这“锦衣卫”大都是靠打人起家,平时气壮如牛,其实胸无点墨,一遇事儿比兔子胆都小,见张伟伤势严重,为平息众怒,叶辉虚伪地面含内疚,假惺惺对此人训斥了一番,彰州医院凡有一技之长、全被扫地出门,最好的差事莫过于打扫厕所,无力治疗,叶辉清楚张伟转业地方不长,盘根错节,接受林飞突然从天而降教训,说不定部队里有那路神,若再冒出个“林飞”,万一因此丧生,自己难辞其咎,忙派人送往汇江医院抢救。

  彰州情况及张伟事件,严忠清醒意识到,又踏入赖青一伙精心设计的陷阱,本想利用林飞提供的线索,调查赖青、刁锋一案,人员全被他们死死捏着,别说风吹草动,吹口气都会嗅到。加之社会形势如此反常,别说难度太大,即使抓住把柄,又有谁能为你站出来说话?一气之下,夜里偷偷赴省城向权政委汇报,十分痛惜地:“*反党集团既已败露,这些人为啥反更嚣张,国无宁日?”

  权政委叹了口气:“看来,上层并不平静,也许,这些人虽没林秃子位高权重,其能量怕比他还要大,从那个所谓旗手话中,再清楚不过,其野心不外是乱我中华,火中取栗,篡党夺权。相信党中央中坚,老一代革命家,不能,也绝不会让其得逞。叫他暴露足、表演透。当然,这一悲剧上演,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现在的猖獗,证明他们加快了抢班夺权步伐,也说明离寿终正寝为时不会太久,我们只能忍一时之气,保存实力,以待来日之战。记住,他们伙同其爪牙,卑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四处招兵买马,军队也不是真空,包括你我身边,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你在汇江,要提高百倍警惕,每个举措,要慎之又慎,切不可树摇影动,让对方有察觉与喘息之机。”

  严忠听了首长一席话,既重压双肩,又看到希望,只好与赖青一伙智斗,不到出手的火候,只好步步为营,静观其变。

  严忠带着江枫及两名持枪战士,亲赴彰州劳改场,既不说话,也不与任何人交谈,只是四处察看,对“锦衣卫”也观而不吭,谁也搞不清他葫芦里装的啥药,以张伟事件为契机,有意见了那个打手,威严地看了他阵,让江枫记下名字,扭头而去。

  这无声的举动,震撼力更大,一些“锦衣卫”被威慑得惶惶不可终日。

  严忠连叶辉都没见,使他疑虑掺半,这叶辉更滑头,‘我决不能当替罪羊,真栽到严忠手里,赖青未必伸手相援。’于是,气焰稍敛,除正常劳动外,批斗会减少了,遇有雨雪天气,可以不上工,但又有不甘,逼着一个个写检查,交待问题。

  老天似有意惠顾,居然大雪不止。

  李承斌是重点对象之一,不能上工,勒令他交待“罪行”。

  要说他已麻木,到不如说筚路褴缕,饱经沧桑,已知有限,未知更多,想用其所能,念念不忘解群众疾苦,尽绵薄之力。形势的缓解,给了他可乘之隙。

  淑菲、凌志远当年带领学生,在太行深山发现不少普遍性病例后,怀疑与水质有关,踏遍山山岭岭几百平方公里沟壑崖崭,取回水样并记下覆盖面下病例,回去后一一作了化验,正准备依据水质元素与发病规律,进行研究,攻克这一课题,造福一方群众。狂飙天降,剥夺了他们工作权利。好在淑菲怕红卫兵查抄,及时从化验室抢出,辗转传给李承斌,他把这些资料视为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多年挨打、批斗,都不忍舍弃,怕被抄家丢失,始终藏在身上。现在,利用在帐蓬里“交待”问题,将多年前资料掏出,潜心研究。十余种普遍性病例群体,十余种水质元素,不少病症使他看了心情沉重,有的病症要么造成人们终身痛苦,要么折磨得英年早逝,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远走天涯。他分析再三,从中找规律,寻破解“密码”,终查出不少病症“杀手”,一扪心思埋头钻进论文中,对如何化解水质,解决群体怪病之迷,在四面透风破帐蓬里,寒夜萧索,奋笔疾书,终于将《水质元素与人体健康》、《多种群体怪病与治疗》两篇论文脱稿,一旦有机遇,再实地考察、验证,交专家共同探讨,以化解群众世代之苦。

  看守还真以为他“老实”了,不时从缝隙见他手笔不停,或沉思,或疾书,或翻看着什么,闭门不出,挑灯夜战,破板上稿纸在增厚。心想,好个李承斌,防线终被突破,看来,不低头的牛是用劲小,一旦拿到材料,大功一件,可向叶辉报喜,骑不上马也牵头驴。

  一天,李承斌正低头润色论文,查对考证,看守啥时站到他身后都没察觉,这看守粗通文墨,见他多少天来写的不是检查,而是什么水质啊,元素的,这一气非同小可,一把将稿纸抓到手:“好个死不悔改的资产阶级权威,牛鬼蛇神,让你写检查,竟在大庭广众下对抗交待,继续做资产阶级美梦,贩卖毒草。”划了根火柴就点。

  李承斌冲上去抢,夺过一部分,死死抱在怀里不丢。

  另一个看守听到动静,冲进来踢了李承斌个仰面朝天,还不解恨,又当胸两脚。

  李承斌口吐鲜血,见沥血之作被点燃,不顾一切爬过去,撕心裂胆地:“你们不能烧啊!”手伸进火里去抢,然,手被烧伤,又被当头一脚,口鼻出血,昏昏然躺到冰冷潮湿地上,眼见当年淑菲、志远与多少学生艰难跋涉,千辛万苦普查的资料,他多少个日日夜夜笔耕研究成果,眨眼化为灰烬。

十八 斥小丑  张伟碧血染大地 夜沉沉  淑菲突会不速客 83
尽管岁月嬗递,多年非人待遇,这个正直文人,对祖国总有种历史纵深感、沉重感、沧桑感,早不计自身安危,屈辱人生,对社会不前常惶恐不安。人们整天在破坏而不是创造财富,在扼杀而不是尊重和培养人才,有时甚至对批斗和毒打他的人,竟有种同情闪念,难道你们不学无术、没一技之长,能靠批斗、打人过一辈子?地老天荒,漫漫路长,祖国建设,谁承担?在任何场合,都用沉默对抗暴力,以不屑对抗嗥叫,从没掉过一滴泪,即使心在滴血,脸上总泰然处之。这次,终于刺伤了他的心,一边流泪,一边痛惜地喊:“你们,不是在杀我一个人,是在杀无辜又无奈的群众啊!”一时气绝。

  李承斌以瞑顽不化,死不悔改,对抗组织,继续搞封资修罪名,大会批,小会斗,让交待其罪恶用心。

  他彻底绝望了,搞不清这社会要走向何方,承受着肉体与心灵绞疼,冷眼面对,一言不发。这无声的、冷酷的沉默,使一群“锦衣卫”束手无策。

  一天被批斗后,岳萍与他擦肩而过,是安慰、也是鼓励:“承斌同志,挺起腰,他们能烧掉你的论文,储存在你脑子里的东西,永远烧不掉,注意身体,正象老书记曾讲的,总有云开雾散时。中华民族,决不能在这群小丑中毁掉,未来建设,会向我们招手。”

  李承斌满含热泪:“为啥有国难报,有家难投,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岳萍平静地:“我悟出来了,是一些野心阴谋家,为篡党夺权,不惜以神州大地作舞台,八亿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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